“不曾。”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风吹马奔,牧歌儿唱……那天地,多么宽广……才是快意的人生,何必把自己居在这重重深宫里,只为 那一个人——”宁芳还是没有说出口,情人眼里怎 容他人亵渎?
孔四贞,她该是个帅真、骄傲的女子。
宁芳总觉得,她会成为自己的朋友。
她这般的女子,让你不自觉地靠近,不自觉地靠近。
顺治,如果他只是因为四贞的帅真把她居在这小小的天空里,居在自己的身边,那么,他真的不算个好男人。如果不爱,何不放过,这青梅竹马 依恋着他的女子,也可以早日去寻属于她的幸福。
四贞聪惠,即便宁芳不点明,她又何尝不知?只是从没有人如此开解她。
福临虽然爱着董鄂,却从不告诉自己他还爱不爱自己。
太后虽然喜欢自己,却从不提及未来要把自己如何安排。
而自己呢?一日日的等,一日日的等,也不在乎时间了,总想着一辈子也就这么过了。
吉云楼外的天空很蓝,云朵儿游走在蓝天之间。从这高度望去,仍是见不到红墙之外的世界。
那宫墙呀——就是一辈子的归路了吗?
第二十二章 一代宠妃董鄂氏宛珍
饭桌上摆着几十道膳食,虽然宁芳爱吃的还是小数,数量上却每天都能增加一道,已使她十分满足。
可今日,开膳已经小半刻了,素心却见自家主子只扒拉着米饭儿,还不时的望着门外。
素心正想问问主子是不是在等三阿哥,却见容婆子如个八婆子乐呵着跨进了门槛。
“怎样?”宁芳丢了碗筷迎了上去。
容婆子扶了宁芳在主位上坐了,接过主子指给的茶水:“有我容婆子呢,准没错的。”才喝了几口,回了话,“那哭得跟个泪人似的直到太后面 前告御状的娘娘正是庶妃纳喇氏。只为皇上今个儿 一早亲下了旨把纳喇氏去年个生的六格格指给了承乾宫的贤皇贵妃亲自抚养。那纳喇氏本就是个不 受宠的,这么多年赶巧了有了这么个格格,那个心欢的跟个什么似的有了个依靠。照她自己的话,‘ 没想到是便宜了她人’,怎能不伤心,怎能不告 状?再说这董鄂氏向来不见于太后与各位娘娘,所以那纳喇氏才闹到了慈宁宫去。”
宁芳指了容婆子坐在角榻上歇歇,接过素心只加了她爱吃菜色的饭碗,扒了两口,边吃边想着。
董鄂氏死了孩子,胖皇帝若真是爱这个人致极的,到真可能夺了他人的孩子给她。只是这宫里也行吗?
“主子您可能记不真切儿了,皇上早年前立了宫里的规矩,凡皇妃以下各宫娘娘们是不能自个儿扶养自个儿的皇子们的,一道是满人也有此俗, 二则能忌了那慈母败儿的汉人恶习,三嘛也和谐慈 化了各宫主子们的性儿。”
原来,只管生,不待养的,到是适合现代的上班族。
“那是怎么个样子?”
“比如甲嫔生了子由乙妃养着,丁妃生了子可仍由乙妃养育。”
宁芳听的有些糊涂。容婆子见,再道:“主子可记得,贤皇贵妃生四阿哥是去年十月初七,是由皇贵妃自个儿养在承乾宫的。而纳嗽氏庶妃的六 格格正好是早了四阿哥一日的十月初六生的,却有 奶妈子并奴才们养在建福宫的。”
宁芳是听明白了。顺治定是因为这六格格与四阿哥年岁尤近,董鄂氏亡子心伤,不忍见她萧条了下去,才想了这么个法子博美人心欢。
只是,夺他人子,何曾顾过他之情,更何况这个他人也是他的女人,是他女儿的母亲。
这少年皇帝,还真是想的简单。
明白了因果,宁芳也不再纠结。正像三阿哥所说,不管是谁,与她有何关系?
扒拉扒拉碗,那醋鱼没了,起身回了饭桌,直在众多盘子里寻那醋鱼。
“在这那。”素心取了盘子放在宁芳面前,按她坐下,再取了几样主子爱吃的堆在宁芳就前。
“这西湖醋鱼可是三阿哥进给皇上的菜品,呵呵,没想到主子第二天就尝到了先。三阿哥到是个有心的,知道主子自从回了宫,就是做梦儿也念 着那得新楼的吃食,这不,就给主子拐着法的送进 了永寿宫,也没白招主子疼他去。”
宁芳听那容婆子说了,才明白这醋鱼竟是得新楼的家底,怪不得吃着这么够味呢。
这边宁芳吃着听着直把别人的人生当故事,那边承乾宫却一片悲愁。
小孩子认生认地儿,六格格自从今早儿突然出现在承乾宫,贤皇贵妃董鄂氏宛珍就没有消停过。直到六格格过了饭食哭饿了哭累了,她才终于可 以坐下来。
宛珍接了郭奶姆进上的茶,并未入口,起了来引了郭氏在偏椅了坐了:“奶姆快别累着了,您不是这两日身子一直不爽,怎么又来关切我了。”
那郭氏只好指了大宫女扶了宛珍坐下并喝了茶水才再度开口:“娘娘,你是我们福临最在意的人,奴婢这老婆子当然要替皇上好好的看护着您, 省得您又不轻重到让我的皇上主儿伤了心去。”
宛珍一笑,那真是个美人儿,郭氏这半百老仆也能看了痴去,何况皇上去?
“奶姆,您老是皇的奶姆,可是除了太后皇上最亲近的人,本该宛珍来孝敬您,怎能让您受累?”
那郭氏自了董鄂氏满面的诚肯,只是在心里叹惜,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生的不是地方呢?
“奴婢这身骨硬着呢,娘娘别担心了。只是那六格格哭闹了几个时辰,您何必亲自跟着受累,不是有奶嬷子?”
宛珍如天下间所有的母亲一般安宁:“小孩子没什么安全感,换了地方有些生儿哭闹两声很正常,我也没怎么受累。她也是可爱的,过个两天就 好了。奶姆,我总是想着要加倍对她好的,她本就 不能栖在生母膝下,又被皇上无缘无顾的送到我这儿……谁不是人心肉长的?……若是她再大点, 怕是要恨了我去。我本到不在意她恨不恨我,只是觉得对不住她生母……要是有人夺了我的四阿哥去 ,我想死的心都有……”
宛珍说道此处忆起自己还不满半周逝去的阿哥,顿时泪流了满面,只是低泣着。
郭奶姆趋了前来搂着宛珍,宽慰于她:“娘娘何必想这些去?娘娘心善,只会对六格格比那纳嗽氏更好,她们母女还有何怨去?再说,娘娘怎么 就夺了她呢?大清的宫规白纸黑字的写着呢,您要 是不领了六格格来,她还不是孤单单呆在建福宫里。如今到了承乾宫才是她的造化,六格格成人了 到要千恩万谢娘娘的。何况,也不是娘娘要领了她来,是皇上独做的主意,可是连娘娘也不知道的。 那纳嗽氏要是怨就让她找皇上说理去,和娘娘没 一点儿关联的。好了,娘娘,您本就不能哭的,再把身体哭倒了,皇上还不令个老牛把奴婢牵回蒙古儿赎罪去。”
宛珍被郭氏斗乐了,才渐渐止了泪珠儿。
也有宫人进上了餐吃,一丁点儿也不凉,都是在小厨房里没开盅的热着的。
宛珍向来吃不大多少,加上一直病气着,又连着一上午的累神,只喝了那么几口清汤就睡下了。
午后太阳刚有了斜度,宛珍即醒了。
大宫女如月给她围了毯子让她歪在内榻上。
那毯子不薄,实实的于宛珍身上裹了一层。
如月是宛珍打小的婢女,见了主子这般,只侧了面了流泪。
宛珍顺了气,见了如月如此,也是不好受。
“如月……别这样。我不是好好的,受着皇上的宠爱。”
“娘娘——呜……您何必要受这如此多的气来?怎么就不能好好的过活呢?……呜……”
宛珍拉了如月的手,只是轻轻抚着。
“……佛经常有云,有得有失方显劫数。我宛珍何其有幸得了皇上所有的关爱,又何必还去计较她们的记恨?何况她们也是苦的……我总想着, 我对她们真一分,即便不能去了她们的恨,也能减 了自个儿的一份孽……如果真有因果来世,仍给我同皇上一份情缘,也全了皇上对我的情谊……也 全了我对皇上的情……”
宛珍轻柔道来,眼眸凄凄,泪水消然而下,那泪容,怎不叫男儿痴迷,这柔善,怎不叫男人心当?
“我是没有怨的……”她抚了抚颊上的泪痕,“得夫如此,宛珍何求?”
如月见自个儿的主子笑由心生,也跟着展颜,只是那泪珠儿,竟是越笑越多,已是满了眼眶。
宛珍直到如月哭笑着发泄过了,才扶着如月的手臂起了。
“娘娘下榻做甚?没一点儿颜色,还是再躺着好,也使了太医来看看。”
“没事,晚儿再睡也不迟,我只是面色儿显得不好,没事的。还是先去看看六格格,也不知她醒了没有?有没有饿着?”
“娘娘!六格格有十几人看护着能有什么事儿?您还是顾着您自己吧。皇上来时要是见了您这般不自爱,还不打死了奴婢。”
宛珍只是莞然一笑,直起了来,等那一阵眩晕过去,即着了宫装出了内室。
“还是去看看,孩子都是需要额娘的,见到我她也开心点,我也是喜欢的。”
如月见止不住娘娘的意,连取了厚衫儿给宛珍披上,才扶了宛珍向放置六格格的偏殿走去。
过了两日,请安时宁芳见那纳喇氏虽用气恨的目光瞪着皇贵妃,却安静的不再弄场。
这夜三阿哥又做贼上了皇后的床。
“你说她怎么不闹了?”
也亏的三阿哥聪惠,不然白日里背着那么多经史子集,得了空就要每日思一遍这宫里各人的心思,并太后时常的教导,临了入睡了,还被人这么 无头无脑的挠了好眠,这睡眠质量能有保障、能有 提高、能有飞越吗?
“宫规摆在那,她见不得有大批更好更美的女人等着见呢。她们这些人,皇阿玛多给个笑脸就能忘了自己,皇阿玛多宠幸两次就能忘了爹娘,还 能闹出什么明堂。”
三阿哥抓了皇后的一支手臂放进怀里,眼也懒得睁的找好个舒服的姿势。
“……很累吗?”
玄烨拱了拱:“没事。”
宁芳抚了抚他光亮的脑门。本想说两句让他注意休息的话,出口却变成了这个调调:“想的太多了,会不会变成秃子?”
怀里的小身板直了直,一把把宁芳的手从他头上取下放在面前。
“啊——”
永寿宫里一声惨叫,惊起一片乌鸦,呱——呱——
第二十三章 舒服的侍寝
皇后的手出了个血印子,据说是她自己做梦时念着那肉儿自己咬的。
太后听说了,直摇了两遍头。
皇上听说了,嗤笑了一声。
承乾宫里的某位听说了,心乐着皇后的宝座又近了。
孔四贞听说了,哈哈几声也收不了口,打发人取了那去伤疤的露膏,遣人送去了永寿宫。
三阿哥听说了,连眉也没拧一下,直说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精骨饿其体肤……”
跟班小顺子见连三阿哥也不关心,闪了身去,替小主子看那偷留下来的吃食火侯去了,这可是等会三阿哥凑着请安要过渡给皇后的。
顺治十五年六月十五日,气压低沉,似乎有一场大雨即将降临,紫禁城里一丝风也没有。
请了安,嫔妃们渐离了慈宁宫。
宁芳一个人坐在偏凳上,等着喝了小半个刻时还没开口的太后训话。
“皇后——”
“皇额娘。”
“回去好好准备准备,等着今晚接驾。”
“……是。”
“博雅娜——”
“皇额娘。”
“……你既然透彻了,就好好当好你的皇后,给你自己也给我们博尔济济特氏挣那么点光辉。”
“是。”
太后让宁芳好好准备。可她并不知道要准备什么?
把自己洗的香香?我又不是小香猪。
把自己打氛的美美的?连胸都没有能是美人?
把自己用锦衣金饰包裹了?气温这么高用上那一身没见到皇上就能背气了过去。冒是……可行。
从日斜到日中,从日中再到日偏,宁芳一滴子眼泪也没有(因为天热想是蒸发了),她只是坐在廊下,一会儿数数那廊上的横梁数,一会儿歪在 榻上蒸蒸“桑拿”。就在她迷离之际,夜幕悄然降 临。
完了,我的情绪还没来得及酝酿,天啥就黑了?
轰隆隆——轰隆隆……
匹呀——匹呀……
倾刻间天闪雷鸣,狂风大做,紫禁城突然间笼罩在黑幕里,只那闪电划过夜空时可见那狰狞的屋檐兽。
哗啦啦……
天像漏了一般,大雨倾盆,渐在人脸上直睁不开眼儿。
“主子,回屋里去吧。”
“呵呵,嘿嘿,哈——哈——哈哈哈……”
素心见了宁芳这般,到是没什么。只那小宫女易佳儿唬得坐倒在地上,直想着,主子莫非是疯了?
宁芳回身挽了素心即往内殿走,边走边笑嚷着:“快上吃的来快上吃的来,本宫饿了饿了。”
顺治帝驾临永寿宫时,就见这般样子:
皇后着了白色的囊衣立在膳桌前,左手端着饭碗,右手举着筷子,口里含着食物,满面惊直,还打了个饱嗝。
我们宁芳皇后再见皇帝,是这般样子:
皇袍加身,却湿了半透,一块干一块湿的粘在身上,也分不清哪块干来哪哪块湿;脑袋还好,猪油辫子水嫩嫩的趴在背部;入了内殿时手上拎着 块白色帕子,帕子角上两朵玉兰那么正好的冲进眼 球;那刻,帕子也正好的吸着胖皇帝脸上的水痕儿。只可惜,那锦制的帕子怎么可能有毛巾的吸力 ?
帝国夫妻都出了状况,不那么太完美。不过没关系,两人同时选择了莫视。
皇帝的面子自由皇帝的随从整顿,皇后的形象也自由皇后的班底收场。
等两位最高行政长官整了个顺畅,却已经各着了黄色的囊衣背向着躺在了床上。
帐子里很——安——静——
宁芳想说除了各自的呼吸什么都听不到,不过这话不成立,因为殿外狂风大作、雨狰雷鸣,殿内的帐纱都被鼓动了起来,又哪里还能听到彼此的 呼吸?
皇帝很安静——皇后更安静——
宁芳脑子时似乎有个钟,那一秒秒嘀嘀的声音她都能听到。
今晚——真的很诡意。好像这半年来只记得这么一场雨。只赶在这么个晚上下……
油灯抵不住风劲儿,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
天凉快,自然睡得舒爽。
宁芳一觉儿睡得那叫一个快意呀,打着纽儿的伸着懒腰子还在床上爬。
“主子,醒了吗?”
“嗯——”宁芳扒拉扒拉头发,还不愿起床。
素心起了帘子、捧了衣服上了前:“主子快起吧,已比平日迟了半刻,再不赶紧儿太后那里要紧晚了。”
宁芳如往常般单由素心侍侯着穿衣上饰,连着直打哈哈。
“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