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一惊,
“什么?能治的好么?他眼睛不能瞎,大夫,我求求你,你治好他,我给您做牛做马都行!”拉住大夫的手不安地恳求。
“哼,算你痴情,你们命不该绝,恰巧碰上了我,瞎倒不至于,但我也不能保证何时能复明,先解他瘴气之毒再说。”
“谢谢大夫,谢谢,能带我去看看吗?”痴情?我只不过不想欠他太多而已,要不是他捂着我的鼻嘴护着我出林,说不定我早死在那鬼林了!
“就在隔壁,自己有腿,不会去?”
我忙点头道谢,往隔壁房间跑去。
“尚青,尚青,可有觉得哪不舒服?”
“恩,身上是好多了,可是这恼人的纱布什么时候才能拆?我什么也看不到,跟个瞎子没什么两样!”他有些郁闷地扯着蒙着眼睛的纱布。
“这个……大夫说过些时日就能拆了,你莫急。”先敷衍着吧,怕他接受不了现实,拖上几日说不定就好了呢。
自从那日早晨和脾气怪异的瑞大夫承诺过要做牛做马之后,我果然天天过着牛马的生活。天不亮就得起床,随她上山采药,背着个竹篓当搬运工。一回到家,还得分药晒药,硬是把我这灌药变成药罐,琢磨着下山做个小郎中混口饭吃应该没什么问题。因为身体还是很虚弱,她也没怎么为难我让干体力活,挑水做饭都是她儿子在做。每天的生活渐渐规律起来,采药分药晒药上药(帮林恒)。
不知不觉3个月过去,我心里也很是焦急,京城不见了我和林恒,也不知会出什么乱子。这么久都没出现,他们会不会以为我们死了,行之和小阡他们该有多伤心难过,但林恒的眼睛可拖不得,治好了才能上路。
遇熊
“瑞大夫,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下山吧?”我擦了擦额头的汗,提醒大夫回家。
“还差一味药,就在那日驼峰之顶,今日错过,过些时日山顶起雾就更上不去了,想你那小情郎啦?我是过来人,也知晓你们年轻人那些小心思,才一天没见呢,就这么迫不及待,你先下山吧,这山路我熟悉,脚程也比你快,回去先帮着我家芽儿做饭,一个女娃娃竟然不会做菜,还亏得你那小相公不嫌弃你,去吧去吧。”
瑞大夫坚持不相信我和林恒之间的纯洁男女关系,每天你那小相公小相公的叫着,林恒也不加以纠正,我反抗了几日不见成效,就随她叫开了。
“我才没有想他呢,就是觉得这天快黑了,山里多猛兽,咱俩又没武艺,万一……”
“行了行了,我在这生活了二十载,什么我没遇到过?再说我圣手毒医的名号是白叫的?你先下山,你那小相公也该换药了,回去给芽儿打个下手吧。”
圣手毒医?啥东东?没听过!
“那怎么行,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说完,拉紧背上的药篓子加快了脚步。
“看你那小身板子也撑不到山顶,还是算了,别在这瞎掺和,快回去照看你那小相公吧。”
“可是……我……”
“别可是了,药篓背回去,先分好!我采完药一会就下来!快去吧。”说完就自个上山去了。
想着林恒今日还未换药,也没再说什么,就急忙下山往家赶去。
“林恒,我回来了,今日可有觉得好些?”放下药篓就来到林恒房里。
“叫我尚青!”
“哦,尚青,来,我给你换药,哦,对了,毛芽那小子上哪去了?”一边给他上药一边问道。
“他做好了菜热锅里了,说是村里老张家的母牛难产,过去帮忙,我这眼睛怎么还是看不见东西?”
“哦,这个……瑞大夫说是药的原因,药性强,得先瞎一段,等彻底大好停药了,就看的见了,你别急。”
“恩?”
“来,趴下,背上的药先上了吧,省的待会我分药晚了,让你等。”
他乖乖地配合着我,扶着我的手趴床上。
掀开他的衣服,后背的伤有些惨不忍睹,原以为只不过是划了几道,没想到,却是刺满了荆棘,想那日在瘴林,他眼睛看不见,凭那么点方位直觉硬是闯了出去。此刻满身的伤痕大咧咧的呈现在我眼前,顿时心里愧疚的不行。
我轻轻的上药,手指轻触他的肌肤,冰凉的触感让他颤抖了一下。
“可是弄疼了?”我忙停下手。
“没事,不疼!”他支吾了一下,继续老实地趴着。
一时,屋里安静的出奇,涂药的手也慢慢快了起来,
“咦?你后背怎么越来越烫了?”我诧异地看着涂药的部位,不是应该消肿解热么?拿错药了?
“没……没啊,你瞎说,快上你的,这边,还有这边都要抹点。”林恒胡乱地在背后乱指一通。
“哦?可是,你指的那些地方没伤着啊?”
“我……我就是感觉疼,也许是内伤!磨磨蹭蹭的,到底上还是不上?!”语气有些暴怒,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哦,上,我上还不行么?”内伤?内伤涂这外敷的药管用?
林恒的肌肤越来越烫,耶?耳根子咋也红了?莫不是害羞了?有点不对劲。
“那个?那个你饿了吗?”未免继续尴尬,随意找个话题。
“恩……”林恒轻哼了一下,不知是上药上的太销魂还是饿的没力气说话。
我快速抹完剩下的部分,忙给他盖好被子,起身出了门去还边喊道:“我去给你端饭!”
伺候完这位大爷吃过饭,天也完全黑了下来。
“奇怪了,瑞大夫怎么还不回来。”边收拾着碗筷边嘟哝道。
“小墨,你先别收拾,我……我有话对你说!”林恒抓住我欲撤走的手道。
脑袋“咚”的一声,不会这么狗血吧?偶也有人抢?
忙企图不动声色地甩开他的手,林恒眼睛看不见,我不敢大力,他反而拽的更紧。
“小侯爷,我,我还饿着呢,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就一会,你就等一会!”他很坚持!
“你看,瑞大夫、芽大哥马上就回来了,我得把饭菜再热热。”
“小墨,要是有人骗了你,一直在利用你,你会如何对他?”林恒见我挣扎着要走,率先抛出了问题。
“啊?”怎么没事说这个呢?谁会骗我?利用我?林恒?瑞大夫?我有什么好利用的?
“我是说,如果一个人你一直很信赖他,但他对你隐瞒了很多,你会一如既往地对他好吗?”
“谁啊?你?”
“不,好吧,打个比方,你很信赖我,可我又骗了你,你还会把我当朋友嘛?”
“额,这个嘛,小侯……尚青,我没有什么值得你利用的啊,你爱骗就骗,高兴就好,只要不取我性命就行!嘿嘿……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呢,瞧你紧张的。”
良久,
“是嘛,这么对我,是你还没把我当回事罢了,如果不是我,而是你亲近的人呢?”他的声音很沮丧,音量也小了很多。
“亲近的人?行之?小阡?不会吧?他们骗我干嘛?我没财没势的,他们一个我相公,一个我弟弟,骗我作甚?我的还不是他们的,如果骗我利用我能帮助他们,我也乐意啊,做再多,还不就是为了一家人能在一起好好活下去,放心啦,尚青你几次舍命相救,对小墨的情义,小墨都记在心里,以后咱俩有难同担,有福同享!”我很哥俩好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大度地安慰他不要乱想。
他慢慢松开我的手,不再说话。
这是怎么回事?冰山也会多愁善感?亲近的人?大哥?二哥?难道他们要骗我车行?老刘?骗我茶叶?白板红中夫妇?能骗我什么?应该是林恒因为眼睛久久不好,多心了吧。
“对了,尚青,上次给你防身的匕首还我行么?瑞大夫这会还没回来,我不放心,想上山看看,匕首带在身上比较有安全感。”屋里静的可怕,随便找个借口,出门寻瑞大夫去,免得“冰山”下雪,冻的我心里拔凉拔凉的。
他在床头摸索了半天,从一个小角落陶出了我的匕首,
“拿去,路上小心,要不再等等?让毛芽回来去看看,你一个女子上山不安全。”
“没事,那山路我都走了几月了,不会有事的,你先好好歇会,我回来再给你端水洗漱,拜拜。”说完,忙奔出门去。
“拜拜?”林恒垂下手,想着自己的心事,哼,有难同担,有福同享吗?不论那人如何待她,她还是会原谅他吧?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对那个泼皮上心?!他懊恼地扯了扯眼上的纱布,这眼睛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好,知道自己眼睛没像小墨说的那么简单,但现下也没更好的办法,只好待在这里干等着复明。
“瑞大夫,瑞大夫!”奇怪,这条路没错啊,按这个时辰,怎么也该下来了,怎么连个人影都没?
这时,右上方一处茂林里传来阵阵野兽的吼叫,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夜黑风高的山林可真不是好玩的地,还是赶紧撤了吧,转身就要下山去,但一声尖叫又把我拉了回来。
瑞大夫的声音?不会吧?我步伐正在迟疑是要前去看看还是就此下山找人帮忙,那毕竟是野兽,俺这小身板不要救不了人反搭上小命,但下山再找人上来,瑞大夫怕是连尸骨都没了。瑞大夫虽然脾气古怪,但最终还是救了我和林恒,管吃管住仨月,这恩情我还想着怎么还呢,我一向是有恩必报,有仇的话只要不伤及性命也会报一报,要是报仇要搭上小命,我也会算了。今天恩人落难,我怎么能独善其身,自个跑了?!
一咬牙,还是前去看看。
拨开挡道的林木,离事发点越近,野兽的咆哮声越是刺耳!
终于赶到那片林子,顿时被眼前的情景吓傻在当场。
一头比我高一倍的黑熊,被刺瞎了一只眼睛,半个身子挂着彩,好似中了啥软筋的迷药,正被激怒地使出最后一口气朝着不知伤情如何的瑞大夫扑去。
黑熊跑动的风带动树枝刮着我的脸,我晃了晃脑袋,硬是狠捏自己的大腿清醒过来。
眼看黑熊就要一掌朝瑞大夫扑去,我顾不了那么多,忙拔出匕首,一步跃上黑熊后背,对准黑熊另一只眼睛狠劲刺去。黑熊受到外力阻挠,掌风打偏,瑞大夫险险避过。
黑熊被刺中眼睛,顿时双目皆失明,痛苦地仰头长啸,我死抱着熊背不敢落地,黑熊终于发现背后的罪魁祸首,死命地伸出熊掌朝后打来,我在背后,险险躲过,好几次黑熊打着自己的后背,那咆哮声更是凄惨,它愤怒地甩动身子想要把我晃下来。但我穿过黑熊的腋窝反手揪紧黑熊肩膀,不让它有任何着力点够着我。
黑熊见打不着我,气恼到极点,竟快速地后退对准大树冲撞起来,完了,不是头笨熊,我腾手硬是拔出匕首,毫无章法地往黑熊胸口不停的刺去。
我想我是疯了,满眼的鲜血,周围一切都是红的,害怕、恐惧、面对死亡的颤抖,我停不下来,只有闭眼不停地机械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等待着最后被熊挤成肉泥。
下山
闭眼等待死亡的降临,这是来到这个世界后第几次有这种濒临死亡的绝望了?我很努力的活着,珍惜着来之不易的第二次生命,小心翼翼,没偷没抢,不做伤人害己的事,为什么一次又一次让我经历这种要命的感觉,要么就一剑插瓜我得了,搞的又是虐刑又是野兽,再顽强的“小强”也有被整死的一天。
片刻过后,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发生,我也没有被挤成肉泥。此时,我猜自己离身后大树的距离大概仅有0。000001毫米了吧?不知被我捅了多少刀的可怜黑熊在最后一刻还是被我这只拍不死的蟑螂给击败,英勇就义,瞬间倒下,临死时,那还未泯灭的良知让它毅然而然地往前倒去。我也顺便享受了一下熊肉垫子,但一脸的血腥昭示着这“床”是个赝品。
“娘!你没事吧?”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红还是我眼里、脑里的主色调,周围的一切皆不真切,满眼满鼻满嘴的血色让我抱着熊烈士不知所措。
“墨墨……”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朝我奔来。
“尚青,你小心,我扶你过去。”村里头老杨家三女儿的声音急切地传来。
“墨墨,你松手,没事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他情绪有点激动,摸索着抓住我的手,硬是掰开我紧抓着熊毛的双手拥我入怀。
“熊,黑熊……”我脑袋还没清醒,眼里满是粗壮的熊掌朝我劈头盖脸地扇来的情景,全身缩在林恒怀里颤抖不已。
“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回去,管他什么熊,一切都过去了,你现在很安全,我们回去。”说完,忽地被抱了起来。
“尚青,你眼睛不方便,还是把小墨交给我吧?”一旁杨三姐姐的声音响起。
“不用,我自己抱着才放心。”
后来才知道并不是自己真的如古代女超人般那么勇猛,只不过黑熊被撒了软筋潵,力量大减,才让我有机可乘待在熊背没被甩下来。最后那一击也是毛芽他们及时赶到制服了黑熊,被我全身挂彩的黑熊才不会在临死前动恻隐之心。
黑熊事件被村里人传的神乎其神,版本一个比一个精彩。那晚之后好一段,我似乎没能走出阴影,沉默了许多,谁也不能在我面前提熊这个字,实在要用到有谐音的字都要用叉叉代替,只要稍微提到,我就像得了失心疯般地乱吼乱叫。林恒也不再对我冷言冷语,他渐渐适应了没有眼睛的日子,竟也能盲着一双眼睛把我照顾的很好。
瑞大夫经过一阵调养也渐渐恢复健康,她本人没对我说什么,倒是毛芽视我为大恩人般的供奉着。就这么过了一月有余,我已经基本恢复正常,也能再次分药辩药,原以为只要这么等着林恒的眼睛治好就可以下山回京城和亲人团聚,结果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我们竟提前下山了。
不愉快的事情其实是瑞大夫自己不愉快,我是到后来一切水落石出之后才深深体会到瑞大夫的愤怒和决绝!毕竟我救了她一命,她虽把我们赶下山,但还是给我和林恒俩个药罐子备齐了药。
转身回望小屋的那一刻,我似乎看见她眼底的不忍,但终究还是没出声挽留我们,倒是毛芽一个大男人知道我们要被他娘赶下山,竟流起泪来。
事情的起因是小阡留给我的那把不知为我出生入死多少回的精致匕首。记得遇熊那晚,我抖着身子被林恒抱回小屋,匕首还插在黑熊身上,事后因为一直没恢复,也没去追究那匕首的下落。但一日,当我身体恢复的差不多时,身体也好的差不多的瑞大夫来到了我的房里,那时我正在翻她给我的医书,没注意她的不对劲。
她安静地坐在对面观察我良久,似乎要用眼光把我脸穿个洞。
“瑞大夫,您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