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是贺云阳和天景。身后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们不便说话,但会不时对望一眼。他们心里都有差不多的古怪感觉,对前面的玉莲城,既期待,又有些未测的惶然。贺云阳派出了好几个探子先行潜入玉莲城打听莫怜兰的生死,皆回复说魏朝皇宫里的确是人心惶惶,但莫怜兰所居的宁庆宫已经封了门,那个盲国师守着莫怜兰呆在里面,不知莫怜兰生死,也不知秦漠要作些什么。
贺云阳虽洠Ъ剖兰谱拍甲钌僖舶ち宋迨鹆蓿易约涸诿恳槐奚峡墒嵌枷伦懔肆ζ恕5蹦曜约罕成习ち巳蓿菅税肽瓴藕茫渲杏薪鲈赂静荒苄卸D嫉纳耸票茸约褐氐锰啵舅奶逯嗜绾吻亢罚暇共皇钦娴难郑钇鹇胧遣荒芰⒖唐鹕硎爻堑陌桑
这样想着,贺云阳自己都觉得好笑,这个想法太无稽了。其实他也知道,莫怜兰本身已经不足惧,他真正在担心的人是秦漠,那个高深莫测的盲国师。翊雪都说他是修行之人,已经活了三百多岁,年纪总不是白活的,他要是玩出些什么特别的花样厉害的手段,那是一点都不奇怪。
一骑被派到前面侦查的探马折了回來,在贺云阳面前,骑兵勒缰下马,单膝跪地,禀报道,“皇上,凌尧帝,前面七十里就是玉莲城了。据属下查看,玉莲城守卫并不如何严备,城头连守城机弩都洠в小!
“果然军心涣散了呀!”贺云阳忖度着微一点头,向天景道,“我们加快些速度,争取今天黄昏时分就在玉莲城下扎营,乘夜攻城,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不知凌尧帝意下如何?”
天景低头沉吟,然后颔首道,“如此甚好,睿奉帝决策便是。”
贺云阳转头吩咐身边的传令兵,“传旨三军加快速度,申时至玉莲城下,扎营造饭,休整人马,今晚子时攻城。”
行军速度立刻加快,天景抬头望向那座城的方向,思遥和思远两个孩子离开父母已经快一百天了,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前几天莫怜兰说起他们的时候,口气还是挺温和的。再说,两个孩子是龙凤胎,这对莫怜兰來说有着特别的意义,他应该不会为难两个孩子,但愿如此吧!
想到莫怜兰,天景的心里又不是滋味。她能感觉到,他心里还是有一丝善念的,可是那善太微薄了,只要他的恶念再多一点,就能把那一点善抹杀。
终是造化弄人呀!天景遥望天际,长长叹息。
军队在申时之前赶到了玉莲城,在离城半里之处扎下了营盘,乘着人马忙碌扎营,贺云阳凑过來,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递给天景道,“喏,拿着防身!”
“哦?”天景伸手接过,这还是她第一次拿兵器,不知为何,匕首一入手,她心里立刻升起异样,似乎今晚就要用它见血了。
“今晚就跟着我,听到洠в小!焙卦蒲糁V刂龈馈
天景瞟他一眼,笑道,“这么长的路都走过來了,还算洠Ц拍懵穑俊
贺云阳也笑,紧紧握了下她的手,“说的是。”
宁庆宫从正午时就封了门,宫女内侍和守城将领谁也敲不开门,不知国师在里面干什么,也不知皇上的生死。眼看敌军越來越逼近,这两个首脑人物却封门不见,就是要等着亡。国吗?
宁庆宫里一片昏暗,不知秦漠做了什么法,大中午的,殿里却黑得像深夜。若不是点了七支蜡烛,就是一团漆黑。
莫怜兰还在床上昏睡着,但身上裹伤的白布已经被全部解掉了,涂上的药膏也清洗干净。他一丝不挂,身上尽是翻卷狰狞的伤口,有些地方白骨森森。
秦漠的白袍已脱去,只穿一条短裤盘膝坐在地上,他面前放着一排七支点燃的白色蜡烛。他的口中默念咒文,每念一遍,莫怜兰身上的伤就少一道,而他的身上就多出一道伤來,狰狞可怖,是火龙鞭撕扯的结果,每多一道伤,他的身体猛地颤栗,左首第一支烛光猛地一抖,黯淡了些。
已经快四百岁的秦漠想起了好久好久以前的事,那时的他还年轻,他的眼睛明亮,他有一个神通广大的师傅,他是师傅最器重的大弟子。
“秦漠师兄,你为什么不会笑啊,脸板得像石头一样,是不是有人欠了你的钱?”
“修月,你不知你我两派不和吗?你还常常跑來扰我清修。让你师傅知道的话……”
“切……”
第一支蜡烛熄灭了。
“秦漠师兄,你们后山的紫铃花开得真漂亮,你去帮我摘几枝吧。”
“修月,你不要只想着玩,好好修行吧,而且你不要总跑到无迹山來。”
“我跑到无迹山來是听你讲大道理的吗?不给摘花算了!”
“我又洠挡桓阏
第二支蜡烛熄灭了。
“秦漠师兄,你整天板着脸不难受啊,笑一笑吧。我教你,嘴角向上扬,向上扬,哎,你笑起來还挺好看的。”
“修月,师傅说过,修行之人不能擅动喜悲!”
“我师傅也这么说,修行就那么重要吗?”
“修行……就那么重要吗?”
第三支蜡烛熄灭了。
“哎,秦漠师兄,你怎么來了?不知你我两派不和吗?你还跑來?”
“你都好长时间洠ノ藜I搅耍乙晕悴×恕!
“你这么说,是你在担心我吗?”
“好像是的……”
第四支蜡烛熄灭了。
“秦漠师兄,你带我走吧!”
“走?我们能去哪里?再说,我们的修行怎么办?师傅说过,以我的修为,再过三百年,既可飞长成仙的!”
“好!秦漠,你去成仙吧,我一点也不想成仙,我要去过自由的生活。”
“别,月儿,我跟你走还不成嘛……”
第五支蜡烛熄灭了。
“秦漠,秦漠,你出卖我!你想成仙,就忍心害得我连人都不能做吗?”
“月儿,我不是……我……”
“秦漠,你到底有洠в邢不豆遥俊
“我,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不知道……好,好!秦漠,我告诉你,三生三世后我们再见,我要让你为我遍体鳞伤,心碎绝望,讨回我现在为你付出的一切!”
“月儿,你原谅我……”
第六支蜡烛熄灭了。
“你是谁呀!为何跑得这么慌张?”
“六皇子莫怜兰见过国师大人。国师大人,我被父皇打了,他说我是怪物,母妃也说我是怪物!国师大人,所有人都讨厌我,都说我是怪物!”
“真像啊,真像……你是月儿吗?”
“国师大人,你说什么?”
“孩子,你别怕,有国师护着你,谁也不会再欺负你了。国师会一直护着你,哪怕遍体鳞伤,心碎绝望。”
“月儿,我把欠你的一切都还给你!”
第七支蜡烛熄灭了……
莫怜兰是从一个噩梦里醒來的。他喘息了一会儿,撑着身体坐起來。房间里很黑,他有点糊涂,这里应该是宁庆宫吧?可是怎么一个人也洠в校磕切┍靖迷谡饫锼藕虻墓湍谑潭嫉侥睦锶チ耍克嵌蓟畹貌荒头沉寺穑
怒意涌上來,但现在不是摆布那些宫人的时候,他揉糅有点晕的头继续想,总觉得自己的记忆好像缺失了一部分。还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有什么事被他遗忘了呢?他摇摇头,左肩上突然一阵剧痛,那痛锥心刺骨,让他忍不住“啊”的一声叫出來。他伸过右手來摸左肩,肩上好像有一道伤,一按又痛得他想叫。而且手上有了湿粘的感觉,凑在鼻端一闻,果然是血。
血腥气好像是一支箭,一下刺穿了蒙住他记忆的那层障碍。他想起來了,他在沙场上被贺云阳用火龙鞭暴打,全身是伤,脸都毁了,眼睛也只剩下一只。被太医们用药膏和白布包得得个粽子,奄奄一息!火龙鞭的伤好痛啊,全身洠в幸桓龅胤讲皇亲缎拇坦堑耐矗】墒窍衷冢衷凇
现在好像只有肩上的伤在痛,另外,哪里也不痛了。
他先摸脸,肌肤光滑柔嫩,是熟悉的感觉。左眼和右眼都在,身上也洠в幸淮ι肆恕5鹊龋趺礇'有穿衣服,全身上下,一丝不挂。
但他顾不得衣服的事了。双手來來回回把身上摸了好几遍,真的洠в猩耍し艄饣旰梦匏稹
他糊涂了,再去按左肩上的伤,还是痛,说明这真的不是梦。
他的伤奇迹般得好了,如有神助。这当然是好事,可是,为什么他心里并洠в卸嗝锤咝耍炊醯萌笔Я耸裁础K窒肫鹆四歉鲐危卫铮Ρ樘辶凵耍也蝗潭谩
他心里愈慌,赶忙下了床,摸不到衣服,就随手抓了被单裹在了身上。他摸索到窗边,在窗框上摸到了一张符,指尖轻触上面的符文,那些字痕是微微凸起的,是国师所画的“驱光咒”。
莫怜兰解了咒符,房里的光线也洠в懈纳贫嗌伲磥硐衷谝丫峭砩狭恕K媸值闳剂俗郎系牡疲坷锪疗饋恚墓馊盟南律园玻⑾肿约壕尤慌潞冢≌獠豢尚β铮季尤慌潞冢
他自嘲笑着,转过了身,看到了在地上蜷曲的一团,那是一个人,那是国师!
他惊得几乎昏厥,心都差点从喉咙口跳出。他所以还被认出那是国师,因为那人身边的墙上靠放着那根再熟悉不过的红色盲杖!
“国,师!国师……”他惊叫着冲过去,抱起了那个体无完肤的人。他的身上全是狰狞反卷的伤口,还都在丝丝渗血,他的脸上也是伤口纠结。一只眼的位置赫然是个血洞。
“国师,你这是怎么了?你做了什么?”莫怜兰摇着怀中的人,声泪俱下。
秦漠睁开了眼,他闭合了二百多年的眼睁开了,可惜只有一只。
莫怜兰还是第一次看到国师睁开眼,他的眼睛真是明亮,像天上的星辰。他的眼自从睁开就盯在自己脸上,怔怔地看。
“国师,你的眼睛……国师,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我的伤会好?为什么你成了这样?”莫怜兰全身颤抖,泣不成声,他从來洠в泻ε鹿觼頉'有。
秦漠吃力地抬起手,一点一点,终于抚上了莫怜兰的脸。这张脸,果然是那个女子一模一样。他是曾经的修月吗?应该是吧,修月本來就是性情刚烈的女子,她当年发誓三生三世后要给他报复,于是这一世,她选择了做阴阳同体的怪物,先折磨自己再折磨他,最后她终于做到了,让他为她心碎绝望,遍体鳞伤。这是他曾经犯得错,这是他应该得的罚。
秦漠轻轻地笑了,不管眼前看到的人是修月还是莫怜兰,他总算是还清了这笔心债。
“国师是用了我门中的秘术,换伤。用此术……能将两人身上同类的伤互换,我正好也被贺云阳用火龙鞭抽了一记。我就把我的伤和你的伤互换了,这也洠裁础⒆樱悴挥媚压
“国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我是人人都讨厌的怪物,只有国师你疼惜我,保护我,你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莫怜兰哭喊着,他的泪一串串落在秦漠脸上,落进他血肉模糊的伤口里。
秦漠皱了皱眉,又抬起手去抚他满脸的泪,柔声道,“孩子,不要哭!国师现在很高兴,很轻松。国师给你讲个故事吧。那是好几百年以前,那时我还只是个在修行路上苦苦执著的修道者,我的师傅是无迹山的陌寒真人,我是他座下首徒,他十分器重我,说他门下百余弟子中,只有我有望修成仙道。我很高兴,也就更加努力的修行。”
“无迹山旁边就是静越山,山上的落鸿真人和我师傅有过节,她门下也有上百弟子,和我门中势均力敌。我们两个门派很少來往。但是两个师尊因为公务要常常见面,我师傅出门时常带着我,那位落鸿真人是女子,因此随身常带的是女弟子修月。”
“我和修月因常常见面,就渐渐熟识了,又从熟识而生了情。她是那么美丽的女子,又精灵顽皮的,却偏偏喜欢上了石头脸,只知苦修的我。其实我也好喜欢她,可我们终不是一样的人,我想要与她共同修仙,她却只想过自由的生活。”
“后來,我拗不过她,答应和她私奔,去过人间的自由生活。可是,我……我……我做了很无耻的事,我在临行前后悔了,我还是不想放弃成仙之路,我向师傅忏悔,我出卖了修月。”
秦漠低下了头,对着酷似修月的脸讲这些往事让他羞耻。他的声音喑哑沉痛,“修月死了,我师傅和她师傅带着我,去我们约好的见面地点抓她,那个傻女孩儿果然还等在哪儿,被抓了个正着。可她那么倔强,她不肯回到师门中去受审,她痛斥了我一番,就自尽了。”
“她临死前对我下了诅咒,她说三生三世后再和我相见,她要讨回为我付出的一切!她要让我为她遍体鳞伤,心碎绝望。”
“修月死了,我却无心继续修行。我求师傅要学占星控命之术,即使付出双目失明的代价也要学。师傅被我缠得洠Хǎ饬宋业乃郏塘宋艺夹鞘酢N宜愠隽巳篮螅医托拊略谖撼使嗉N姨崆岸俣嗄昃蛠砹耍乙谡饫锏人还艿绞彼趺凑勰ノ遥叶既狭耍
“国师,你等到了吗?”莫怜兰的泪还在流,她隐隐有了预感。
“就是你啊孩子,或者应该就是你!你的脸,和修月完全一样!在你五岁时,我第一次摸到你的脸,我就知道你來了!你來向我讨回曾经为我付出的一切了。可是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你何必要这么狠得折磨自己?现在我还给你了,能还得我都还了,月儿,你可以原谅我吗?”
“我……我不知道呀!”
“呵,真是的。你当年问我有洠в姓娴南不豆闶保业幕卮鹨彩钦饩洌何也恢腊。∧蔷筒恢腊桑〔还苣闶遣皇窃露淖溃⒆樱叶枷M阋院竽苷嬲每炖郑≡谖业拿ふ壤镉幸话呀#隳米牛ド绷撕卦蒲簦涯阆不兜哪歉雠忧拦齺恚〔还οM卦蒲羰悄闵钡米詈笠桓鋈耍
秦漠又抬手,抚着莫怜兰泪痕斑驳的脸,长叹道,“月儿,我用了二百多年的时间想明白了,我是喜欢你的,真的喜欢,你原谅我,好吗?”
秦漠的手垂下,溘然逝去。
莫怜兰仰头,发出一声痛彻心肺的长长悲哭。?
☆、第二百九十一章:你注定是我的暨三人相杀
?齐渊联军由子夜时分开始的攻城进展顺利,城头上的魏军除了放过几排有些威势的火箭外,剩下的抵抗乏善可陈,让联军丝毫不觉得阻力。
半个时辰外,玉莲城的城头就架上了登城的云梯,准备好了一次强攻。
天景很听话,骑着马,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贺云阳,和他并骑看着战火熊熊,她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