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了庆年,蓝宏森忍不住扭脸埋怨自家姐夫,“你也是,既然是要去踏青,何不早点让人来打声招呼呢?”
“我自己亲手画一个美人风筝,岂不绝妙?”
“总是要比店里买的强些。”
沐凌炫眼见阵仗越闹越大,带的玩意儿越来越多,忍不住苦笑:“我哪里知道,你们个个都有花样?”
“原本,我只是想带音音去曲江散散步的。”
这位本就是干大事的人,往日里心里装的都是家国大事,空闲时间少之又少,就算有时间,也多半是带着猎狗,驾着猎鹰去打猎,哪能做这些风花雪月的事儿啊?
所以,这踏青要带这么多东西,有这么多讲究,沐凌炫还真是不知道,他本来想的就很简单…美丽的湖边,陪着心上人沿着岸边小路散步,赏赏景,谈谈天,这就很惬意了。
要是知道这么麻烦,他肯定让梁管事总管一切了呀。
唉,可惜时光不能倒流,好在沐冰元刚才很是带了些东西,沐凌炫临时抱佛脚,也让院子的小厨房做了点心,这会儿蓝宏森又让人准备了风筝,算一算,也就挺丰盛的了。
蓝宏森听姐夫抱怨,不由轻笑出声,到底人不可能什么都精通,总会有一点事情,成为他的弱点,比如自己习武不精,又比如姐夫于俗事尚不够通达。
可这些都不算是什么缺点,有了这么点不足,才更让人显得真实起来,蓝宏森现在和沐凌炫相处甚好,两个人之间没有隔阂,一路上说说笑笑的很是相得。
两队马车并成一对,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就到了南大街。
此刻已经是辰时一刻,太阳都升的老高的了,南大街的店铺早就打开铺面做生意,而万宝阁大门口,更是已有客人进出其间。
只不过,沐凌炫没让马车在大门口停下,却是让人将马车架转到后巷停下,这才让汉文上前去叫了门,原来,他是让大家从后门直接进去啊。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太张扬高调的好,沐凌炫就算想要把万宝阁送给自己的小丫头,可是,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么大的产业是自己夫妻俩所有的。
毕竟钱财诱人,这东西从来都是最能乱人心智的,沐凌炫可不想因着这些身外之物,让蓝佳音出点什么意外,要知道,在某人的心里,十间万宝阁也顶不上一个蓝佳音呢。
西地到底比京城乱,饶是他东西杀,南北战的剿了七八年的马贼,也不敢打包票,说就让马贼绝迹了。
这种世道之下,最不缺的就是亡命之徒,就跟割韭菜似得,刚割了这一茬子,那一茬就又冒出头了,真真是防不胜防。
蓝佳音她们三人正在丫鬟,妈妈的服侍下下马车呢,就听到外间传来无比热情的说话声,“世子爷,您过来也不提前通知声在下,在下也好提前准备不是?”
“好在咱们阁中的五楼随时都空着,想来您用观景阁,我们东家定会觉得荣幸之至。”
“哇,四叔的面子好大呀!”沐冰元小声对蓝佳音和胡清惠说,“我听娘说,万宝阁的五楼,从来没人能上去,就算是祖母亲至,也只是在四楼的蓝凌香呢。”
眼见胡清惠一脸的茫然不解,沐冰元热心的挽着她的胳膊小声解释,“这万宝阁,共有五层,第一层是对富裕人家的,第二层是对官宦人家的,第三层是各式的小雅间,第四层。。。。。。”
瞧着前面两人凑在一起,头挨着头,嘀咕的极为热闹,跟在后面的蓝佳音看的是眉眼舒展,微笑连连,心中很是欣慰。
耳朵却是直直的竖起来,听不远处沐凌炫和万宝阁大掌柜的说话,“我今日是陪未婚妻子和侄女儿过来随意看看的,无需张扬,只管把茶点弄得精致些便是。”
“再去让人请了方姑娘过来,我未婚妻子闻她盛名,因此想让她帮着画两套头面的花样。”
万宝阁现任的大掌柜是任万沙的叔父,任万沙当年被人诬陷下了大狱,往日的亲朋好友都唯恐避之不及,只有他这个亲叔父在外奔波搭救,几乎算是散尽了家财,对这个侄儿很是尽心尽力。
后来等任万沙攀上了沐凌炫,成了白虎营掌管刑罚的都尉,就彻底的翻了身,他有了出息,自然要带协有恩于自己的人了。
也是任万沙叔侄俩的运气好,在那个当口上,刚好沐凌炫掏钱买下了万宝阁,有了产业,就需要一个长袖善舞的大掌柜,这不,原本就会做生意的任松都可不正合适么?
一接手,就兢兢业业的干了这么些年,甚至,因着他的老实能干,最让沐凌炫放心,将来还会在这里再干几十年。
蓝佳音瞧着这位年轻了十几岁的任掌柜,不觉心中升起了一抹温情,她前世里也没少陪着梁文玉来万宝阁买东西,任大掌柜并不是个势利眼,只巴结侯夫人,看不起她这个作陪的夫人。
这位对蓝佳音总是颇多照顾,每每都会送她一些精致的小物件,两个人之间的相处,很有些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味道。
相隔一世,和这样一位老相识重逢,蓝佳音心里还有点小小的激动,对着任大掌柜笑的格外和气。
一行人走的是万宝阁东家专用的楼梯,这道楼梯修建的很隐蔽,直接就能上到五楼,和前面四层完全是分开的。
五楼之所以特殊,一是因为这层甚少接待客人,二来,也是因为这层的布置,和四楼那八间雅阁的格局又不一样。
这五楼本是完全打通的一间大厅,后来又用精美的雕花隔断,隔成三厅五室的格局,分别是一大厅,一花厅,一茶厅,五室分别是,书房,暖房,绣房,和两间卧房。
蓝佳音猜着暖房是冬天用的,绣房怕是让人换衣服的地界,打眼看了一圈,只见书房和左边的卧房门都是锁着的,估计是沐凌炫这位幕后东家的专属地界,闲杂人等,是别想着进去了。
至于整层楼的装饰,倒是低调的很,没有到处镶嵌着金银宝石,连名家书画也悬挂的不多,帷幔窗帘也是朴素的浅灰软缎,瞧着是以舒适为主的样子。
别的地界任大掌柜没引着他们进去,所以也就先不说,蓝佳音最为满意的,乃是她们现在身处的大厅,这个大厅弄得大有新意,和别家的客厅很有些不一样。
当然,这也是因为地利的原因,这间厅本就在五楼,且还临街而建,设计者就把所有的窗子,门,全都做成了折叠的,只要你愿意,就可以把它们全都推开。
推开后的感觉,就像是挪走了三面墙,放眼望去,不管看向那里,都会面对着白云蓝天,绿树娇花的如画美景。
由外而至的春风,徐徐吹起周围的纱幔,在这样优雅的地方,品着幽幽香茗,和三二知己好友一起闲话,还真是一大享受。
到这会,沐冰元才算是把万宝阁的八卦,全部给胡清惠解释完了,胡清惠不禁感叹了一句,“这里的东家真了不得,深藏名与禄,亏他当真耐得住性子,这么些年竟是毫无露面的意思,只凭着大家任意猜测,想来,他还觉得挺有意思的吧?”
“哦?”蓝宏森闻言不解的问了句,“这有什么意思呢?”
“我怎么觉得,要是听到别人瞎胡乱的猜我是一个怎样的人,一点都没意思,反而有点惊悚呢?”
胡清惠被他逗得‘噗嗤’一笑,笑过后,还是耐心的给某人解释,“你想啊,在茶楼,酒肆中,听人精神头十足的猜测自己是谁,而被人猜测的本尊其实就坐在一边,吃茶饮酒,顺便看这场大戏,难道,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蓝宏森笑道:“我可不就是这样想的?”
“但还是觉得惊吓比欢喜多啊!”
胡清惠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蓝宏森被她这含娇带嗔的一瞪,顿时身子就软了半边,刚还伶牙俐齿,这会一下子就结巴了,半天都没吭出来一个字。
看的蓝佳音暗笑不已,她抬眼轻扫一眼沐凌炫,好么,人家是老神在在,无比认真的用茶盖撇茶末,彷佛手里的那盏茶,是稀世名品,一错眼就会被人给抢走,又彷佛这会被人议论的人,压根就不是他,当真是无比的镇定自若。
☆、第一百六十五章 震慑
蓝佳音忍不住就酸了一句,“嗨,说不定这万宝阁的东家,人家压根就不去茶楼酒肆呢?”
“若是他根本就不知道人们对他有多好奇,又怎么会从中得到乐趣呢?”
沐冰元闻言紧蹙着眉头,口中不自觉的喃喃自语,“难不成她是位大家贵秀?”
“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生意乃是她指挥家仆照看的?”
蓝佳音当下就没忍住,哈哈的笑出了声,一边笑,一边还睨着人家沐凌炫瞧,波光粼粼的大眼中所隐藏的意思那是一目了然,“看看,有人说万宝阁的东家是女人呦。”
她这是在明着笑话沐凌炫,只是碍于身边人多,还有这个秘密的份量着实太重,无法宣之于口,也只能是这么隐晦的表达一下了。
沐凌炫对这个话题,一点也没觉出有什么好笑,不过看着自己搁在心尖尖上的小丫头,如此开心,他的心情也随之变得特别好,心中暗想:“被误会成女人又怎样?”
“只要能让你开心快活,被说成女人也无妨。”
心里还隐着一层想法,那就是,“我沐凌炫乃是一等一的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因着别人信口之言,就真的成了女子了?”
他自信心本就强,对于这些无伤大雅的事情,压根就不会介意,更不会上心,只是此刻眼中对某人的宠溺丝毫不加遮掩,直白又热烈,直愣愣的就那么瞧着蓝佳音。
而被他看着的那人前脚还在得意,后脚就被对方炙热的眼神看得脸红心跳,赶紧偏过脸,心虚的和身边人搭话,再没勇气去和那人对视。
他们俩暗戳戳的互动,蓝宏森和胡清惠这俩心细的全然看在眼中,只觉得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了,可面上还是故作不知。
沐冰元在这方面有点木纳,她根本就没注意自家四叔和未来四婶之间有什么不对,很快,她便自己反驳自己,“不对啊,咱们这边的规矩,比京城还要松好些个,没成亲的小姐们可以出门,成了亲的夫人就更可以出门了呀,不能抛头露面,看起来根本不成立啊。”
沐凌炫轻轻咳嗽两声,瞧着揪住这个问题不放的侄女儿,淡淡的说了句,“这里的东家是谁,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有功夫想那些,不如想一想,你自己个儿还需要方姑娘画套花样不?”
言下之意有两个,一是你话太多,二是银子算我的,其实不过是花钱买个消停罢了。
沐冰元听这话脸上立时一红,晓得四叔这是嫌她多事,赶紧摇了摇头,“侄女儿就不用劳烦方姑娘了,您和音姨大定,还有过年的时候,祖母和娘都给我们姐妹俩添了头面,到这会都还有好几样都没上过身呢。”
“就不要再浪费了。”
蓝佳音微微一笑,帮着这小姑娘圆场子,“还说呢,我还不是听你说的热闹,将方姑娘夸奖的天女下凡一样,这才起了好奇心,想要和她见一面的么?”
沐冰元红着脸说,“方姑娘的确很有才,这点我绝对没有说谎,音姨一会见了她本人就知道了。”
胡清惠早就听蓝佳音说过有关方小姐的事情,此刻也禁不住感叹了一句,“唉,这般聪慧的女子,怎么偏偏是这样可怜的身世,似这样无父无母的孤儿,想找个如意的。。。。。。”
这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全因为胡清惠的蔚然感叹,当着两位男子的面,却实在是不合时宜了些。
蓝宏森轻轻一笑,“时也,命也,个人的命数只能是个人去背负,你呀,就是老爱为别人操心。”
心里却对胡清惠的善良万般满意,这句话也带上了一抹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自得,倒是惹得胡清惠红了脸。
“世子爷,方姑娘到了。”汉文从门口进来,拱手禀报。好巧不巧的化解了某人的尴尬。
沐凌炫听见,可有可无的点了头,便去看蓝佳音,显见是不想出声,让蓝佳音做主呢。
蓝佳音见状,颇为无奈的瞪了他一眼,笑着对汉文吩咐,“既然来了,就赶紧请进来吧。”
随即又对蓝宏森说,“森弟,你坐过来。”
没想到沐凌炫马上出言阻止,“你让他起来做什么?”
“你过来,坐我旁边不完了?”
说着,眼神有意无意的掠过了胡清惠。
蓝佳音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本是想给方姑娘腾个地方,却忘记了,这边还有个胡清惠呢,虽说他们俩的婚事八九不离十,可总也没过明路呢,当着诸人还是低调些的好。
这样一来,的确只有她坐在沐凌炫旁边的那张太师椅上,才算是最合适的了。
此刻,在那扇大红绣花门帘外,正端端正正的站着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女,她一双美眸中充满了激动之情,恐是太过兴奋的缘故,就连原本白皙如玉的脸颊,都微微泛起了红。
别看她的年纪不算大,可身材却发育的十分好,个头比蓝佳音要高些,却又比胡清惠还要丰盈几分,这样成熟诱惑的身材,偏又配了张清纯秀丽的面容,看起来还真是格外的引人注意。
这位美丽动人的姑娘,正是蓝佳音要见的方静怡,她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穿着件玉色斜襟掐腰琵琶夹袄,底下配了条桃花色绣小白花的水仙罗裙,外面还别出心裁的,罩了一件白色绣玫红桃花的云汐纱衣,这一身衣裳轻盈靓丽,丝毫不显臃肿,初春的衣裳,愣是被她穿出了初夏的味道,倒是个很会打扮自己个儿的女孩子。
方静怡这会的心情异常的激动,对于自己马上就要见到的人,她是无比的期盼,这种期盼可不是一天两天,而是好几年,可想而知,某人对她的影响得有多么大了。
要说,方静怡会有这样的心态,也不全怪她自己,实在是她和沐凌炫相遇的瞬间,着实太让人铭心刻骨了些。
身上身下的尸体,触目可及的红色,身上难以隐忍的疼痛,还有那些阴魂不散的小贼,正是人最绝望的时候,却被天神般的沐凌炫给救了这样深刻的记忆,让人怎能轻易忘怀?
再后来,醒过来的她什么都记不得了,没了记忆,就等于没了家,可怜的孤女,身边没有一个亲人,竟是无处可去,无奈之下,只得留在了平京城。
方静怡本身太过出色,所以她从来也不想过平淡无奇的日子,一直都想要出人头地,成为万众瞩目,被人羡慕的那种存在。
既然心这么的大,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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