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佳音看胡清惠盘好了线,抬手就把康嬷嬷刚弄好的一双蓝缎祥云纹的鞋面丢给了她,小声道:“这是给森弟弟做的,你来吧。”
胡清惠闻言面上顿时一红,虽是羞臊的要死,但还是咬着牙把鞋面拿到手里,穿针引线,细细密密的认真缝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胡清惠突然想到自己今日过来的初衷,不禁暗暗在心里唾弃了下自己,“怎么一遇到和蓝宏森有关的事情,就把什么都忘记了呢?”
“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她好不羞愧,伸手扯了扯蓝佳音的袖子,小声对好友说,“音音,跟我来。”
“有点事情想要和你说。”
蓝佳音眨了眨眼,自家好友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她最是清楚不过的,能这样说,肯定不会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
“想来婉婉来找我,就是有事跟我商量的。”她心里大觉纳闷,“怎么刚一来不见她说?过了这么久才说?”
赶紧就放下手中的活计,挪到炕边,趿拉上夹棉的软缎绣花鞋,跟着胡清惠出了西次间的门。
胡清惠拉着蓝佳音,两人进了里间的卧室,并排坐在牀沿上,胡清惠这才将自己对家中气氛低迷的顾虑,都跟好友说了个清楚明白。
蓝佳音听完就有点愣神,仔细的回想了下家中最近一段时间的情形,貌似还真就是胡清惠说的那样。
可是自家娘亲在自己跟前,貌似还是说笑如常,不过蓝佳音自己最近也是心神不宁的,因为惦记在边关的三人而忽略了娘亲的感受,只怕也是有的。
良久,她长叹了一口气,道:“你也知道的,我和沐世子身份相差许多,居然还定了亲事,实在太过出乎人的意料了。”
“因此我最近心里想的事情是又多又杂,还真是没想到这些上头来。。。。。。”
说到这里,蓝佳音好生惭愧,拉着好友的手,由衷的感谢,“婉婉,多亏了你心细,要不然,就这么拖下去,不定娘亲那里会出什么问题呢。”
“我真的是太不孝了,只顾着自己的小心思,却是完全忽略了父母。”
“瞎说什么?!”胡清惠捏了蓝佳音一把,语重心长的安抚道:“你我打小相交,感情比亲姐妹还好,彼此间互相了解,你的担心,我怎能不感同身受?”
“说句真心话,若是蓝伯父还是当朝左相,你配他沐世子也不差什么,可偏偏,你们俩是在伯父贬官后。。。。。”
“不过好就好在,我看那宣平侯夫人不是小气计较之人,对你也是真心喜爱,有这么个喜欢你的婆婆,以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不少。”
“这些尚在其次,最重要,还是你和世子爷两心相知,这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箐箐,不要再想什么般配不般配的,只要你们俩在一起是开心幸福的,就足够了。”
“依我说,你现在应该想的,是婚后该怎么过日子才对。”
蓝佳音若有所思的连连点头,对于好友的话,她是全都听进去了,与其缅怀前事,不如放开胸怀,迎接未来。
对这样体贴温柔的好友,她满心都是感激,伸手便将人抱住,小声道:“婉婉,谢谢你,有你做我的朋友,实乃三生有幸!”
这话说的尤为郑重其事,反而把胡清惠给逗笑了,她抿嘴一笑,拍着蓝佳音的背,嗔道:“咱们俩谁还跟谁客气?”
“你待我如姐,我视你为亲妹,这样做都是应当应分的,再说了,蓝伯母待我如同亲生,我关心她不也是应该的么?”
说着,她扶着蓝佳音坐正,柔声道:“现在,我们俩得想个法子,怎么才能把伯母的糟糕的心情调剂好,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蓝佳音深以为是的点了点头,凝神细想了会,和胡清惠商量道:“要不咱们陪着娘亲去别府赴宴?”
可话才一出口,她就自己给否定了,“唉,平京一到这会,说是全民皆兵也不为过,上上下下的大小官员,不是已经去了边关,就是在为边关的大战做准备,不管咱们到了谁家,大家谈论的都是即将要来的战争。”
“只怕娘亲听的越多,就越知道往年的战斗是有多么的残酷,你说,她这心里还不得越发的担心啊?”
胡清惠默默的点了点头。
看起来这出门做客,暂时是行不通的。
“箐箐,伯母信佛,要不咱们陪她去安福寺吧?”看到蓝佳音垂着头,苦思冥想,胡清惠干脆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顺便还可以在寺庙外施衣放粥,救济穷人,真正的做些善事,也好多积些福报,保佑阿森他们在战场上,能逢凶化吉,凯旋而归。”
这法子倒不失是个好法子。
现在天气越发的冷起来了,西地就是这样,热起来热死人,冷起来,又要冻死人。
眼看着第一场雪可就不远了,提前发放些棉衣给穷苦人家,也能帮不少人挨过这个寒冷的冬天呢。
可这样一来,对于那个一直不想踏足的地方,就是非去不可了。。。。。。
蓝佳音沉吟了一会,到底还是孝心战胜了恐惧,一咬牙,她抬头看着胡清惠道:“你说的办法很好,咱们就按这个办。”
“事不宜迟,这就去跟娘亲商量,商量吧。”
“不管是施衣也好,放粥也罢,都需要有时间做准备,往年咱们家在京城,为了不让人贪钱使坏,都是请了会缝纫的娘子,领了衣料,棉花去做,收回来的时候,也都是管家妈妈严格挑选,这样,施出去的棉衣才总是厚实保暖,而大米也都是经年去惯了的米铺子,都是再安全不过的。”
“只是现如今,咱们在平京算得上是初来乍到,没有了用惯了的娘子帮忙,也没有知根知底的米铺,恐怕光是找人手,找店面,都要费挺大的功夫呢。”
胡家每年也会做善事,不过胡夫人怕麻烦,都是在外面买的成衣,良莠不齐,反正也是图个名声的多。
听到蓝佳音这样说,胡清惠很是佩服蓝大夫人,大觉像这样肯花心思的,才是真善心,不是假慈悲。
一对好友,为了不影响西次间里做靴子,一人只带了一个二等丫鬟,穿上大棉袄,披上厚实的大毛斗篷,就往正院而去。
才一进了门,就听见里面有人说笑,蓝佳音对胡清惠笑了笑,无声的说了个‘宋夫人’三个字。
便和胡清惠除了外面的两层大衣裳,一身轻松的转过了门口那架花开富贵大屏风。
就听宋夫人乐呵呵的拍手笑道:“哎呦呦,这算不算是有缘分?”
“咱们娘俩才进屋,还没来得及让人去请两位小姐出来呢,她们就自己个儿来了。”
宋巧芳站起来,含笑往前迎了两步,朋友间欢欢喜喜的见了礼。
宋巧芳今日打扮的是格外漂亮,穿了件镶着白狐毛的大红牡丹缠枝遍地花的夹棉坎肩,底下配了条月白的绣花棉菱裙,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盘了个牡丹鬓,簪了一套大红宝石的牡丹花头面,真真是好不喜庆。
蓝佳音不禁取笑她,“莫非是我糊涂,记错了日子,今儿个合该是大年初一才对?”
一句话,把一屋子人都逗笑了。
蓝佳音本就是想让娘亲欢喜,瞧着上座的蓝大夫人笑道:“娘亲还笑什么?”
“还不给芳姐姐发个大大的红包?”
☆、第一百三十六章 商议
蓝大夫人闻言笑的越发厉害,指着蓝佳音嗔道:“这孩子,嘴皮子怎么这么利索,也不怕你芳姐姐不待见你这个皮猴?”
宋巧芳还真的是不在意蓝佳音这样和她说话,相反,蓝佳音在她跟前越是放得开,才越是和她亲近的意思。
宋巧芳现在巴不得和蓝佳音,胡清惠相处的越来越好呢,实在是和这两位相处的久了,就越发能对比出,先前那些所谓好朋友的肤浅来。
俗话说得好,跟什么样的朋友学做什么样的人,自打有了这两位不俗的新朋友后,宋巧芳的做派也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她做事也爱按着胡清惠来要求自己,一天两天的没啥感觉,日子久了,慢慢的,就能看出来,原本还有些浮躁和虚伪的宋巧芳,已经变得逐渐沉稳起来。
她笑着伸出手,刻意拂过鬓边簪着的牡丹花簪,眨着眼说,“这是我去年大年初一穿的衣裳,带的首饰,可惜就穿了那么一次,平常也没什么喜庆的场合再穿它。”
“昨儿个不是收拾箱笼吗?刚好就拿出来了,你们说,这么好的料子,白放着霉坏了,是不是可惜了得?”
“但是衣裳的颜色实在是太亮,真要穿出去赴宴,难免别人会和音妹妹有一样的想法,今儿个不是到你们家来吗?”
“好朋友间也没那么多好顾忌的,我就想着好歹也让这身衣裳,再出来光鲜一遭呗。”
说着话,她还站在原地转了一圈,笑着问,“好不好看?”
胡清惠扯着她的宽袖摸了摸,“是上好的蜀锦,还是这样难得的如意鸟雀纹,的确是价值不菲的好料子。”
“以后你过来和我们玩,就穿它来着呗,我虽然不大爱穿红色的,可是却喜欢看人家穿红色的,喜庆又热烈,特别你的皮肤又白,穿红的尤其好看,越发衬得你肤白如玉。”
宋巧芳咯咯笑着,挽住了胡清惠的胳膊,“那好,我今年过年,还做套大红色的穿,惠姐姐把我选料子好不好?”
蓝佳音却是没有参与她们俩的笑闹中去,面上的笑容反而渐渐隐去,想了想,她皱着眉头问宋巧芳,“芳姐姐,你平日里不穿的旧衣裳,都是怎么处置的?”
宋巧芳闻言一愣,本能的就扭头去看自家娘了。
宋夫人笑着帮女儿作答,“能怎么办,不外乎是改一改给妹妹穿,或是赏人罢了,就那,也剩下不老少,芳儿的旧衣裳,攒了怕也有五六箱了。”
蓝佳音闻言一笑,拉着胡清惠上前给长辈请了安。
落座后,她笑吟吟地说,“刚才我和婉婉在屋里说,想让娘带我们去安福寺,施衣放粥,多积些功德,也好保弟弟他们平安。”
“这会听芳姐姐一说,我倒有个别的想法。”
“什么想法?”蓝大夫人这两日心里正不安,依女儿所言,去寺里做功德,好让佛祖保佑大周全胜,亲人平安归来,倒还真是个让人安心的好办法。
对于蓝佳音,胡清惠来说,也许自己心里记挂的人平安回来,便已经足够,可是作为平京府尹的妻子,蓝大夫人还渴望着胜利,毕竟,现在自家老爷当着西地的官,要是打了败仗,蓝明东少不得也得跟着被连累。
老爷的位置,决定了孩子们的地位,蓝大夫人就算不贪图富贵,可为了孩子们,也不想蓝明东的官职再被降低了!
她这里心里正想有的没的呢,冷不防就听蓝佳音说道:“想必平京城里,和芳姐姐一样旧衣裳成堆的大家小姐,定是大有人在,咱们不妨将这些旧衣裳收集起来,卖钱买新棉袄也好,直接施舍给穷人穿也成,倒是比找人现做,要快得多。”
蓝大夫人瞧了一眼宋夫人,不出任何意外的,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赞成。
想想也是,再怎么说,也是千金小姐穿过的衣裳,给妹妹们穿是节省,给得脸的丫鬟穿是脸面,能做到这两样就已经是极限,倘若真是拿给外面那些穷人穿,那自家女儿的脸面何在?
这要是在大街上被人看到,还不被人笑话死?“快看,那件袄子是宋府丞家小姐穿过的!”
这简直根本让人无法接受啊!
宋夫人马上开口道:“旧衣裳就算了,但是这新棉袄,我们家愿出五百件,还出五百石白面。”
宋夫人这话一出口,蓝佳音就暗叫一声,‘不好’。
原因无他,实在是前世里,她最困苦的时候,便是连珊表姐送她的中衣,也是拆开了用好料子绣花,换了钱来用的。
至于首饰,衣裳,更是一而再,再而三,直至当无可当才算罢了。
所以,蓝佳音最是知道,大家小姐那些不穿的旧衣裳,随便一件拿出来都能换不少银子。
却是忽略了,那时节靠当东西为生的她,可是处于蓝家全然落魄的特殊时期,走到那个地步,保住命就是好的,那里还顾得上脸面?
而实际上,越是大家闺秀的衣裳,首饰,就越被看管的严密,就比如现如今,锦纹管着蓝佳音的衣裳,锦络便管着她的首饰。
随便她这会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是记录在册子上的,每隔上一两个月,几个大丫鬟就会拿出来对一次东西,看看和账面上的可有什么疏漏不曾。
即便是不穿的旧衣裳,也都搁的好好的呢,哪能就拿出去换钱?
“到底还是重生的时日尚短,前世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犹新!”蓝佳音脑子里嗡的一声,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登时就觉得有些慌乱。
好在蓝大夫人心疼女儿,开口帮着问了句圆场子的话,“五百石白面?!”
“宋夫人好大的手笔啊。”
算是有意无意的给蓝佳音解了个围。
就听宋夫人笑道:“不瞒姐姐,妹妹当初出嫁,娘家很是给了些田地,出产的米粮不少,自己家怎么都是吃不完的,白放着难免出虫,卖掉又往往卖不上什么价钱,干脆就开了个粮店,自产自销的,也算是能赚些花销。”
“其实往年这个时候,我们家也是要在寺外舍粥的,今年是姐姐第一次去安福寺,妹妹便给您凑个兴,将白面翻个倍好了。”
西地干旱,是以种不了水稻,全以面食为主,大户人家吃的大米,也都是南边运来的,价钱可是要比面贵一些的。
比如南边救济穷苦百姓,多是施粥,可西地大多都是将白面和玉米面混合,蒸出成人拳头大的大馒头,颜色略黄,味道带点淡甜,倒是耐讥些。
施粥的几乎可以说是极为少见,就算是有,也是麦仁混了玉米面煮的,那麦仁又极不好熟,费神耗时的,还不如搭笼蒸馍呢。
蓝大夫人哪里知道西地的这些讲究?
听的是连连点头,随即笑容满面的道:“好,好,姐姐先谢过妹妹,多亏你说了这么些,让我们不至于走弯路,又捐了这么些,倒是有好些百姓能跟着受益。”
她略一沉吟,立刻拍板决定,“那我们家便施棉衣八百套,白面八百石。”
蓝佳音听到这里,又有点忍不住的想说,‘不能光是买白面,还得配上玉米面一起买才行。’可一想刚才的口误,硬是把这话又给咽回去了,也省的多说多错。
好在宋巧芳不是个不懂管家的,她往年也跟着娘亲去安福寺,亲眼瞧过家里是是怎么施饭的,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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