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我这当老子的,还真的要给自己的儿子低头服软不成?”
鉴于沐逸山的实际情况,已经完全触及了自己的底线,沐德邤这次肯定是要将他好好收拾一通的,最起码那要紧的门户旭虎关,是不能让这位守卫了。
万一沐逸山那天脑子一热,打算让戎狄帮他杀了所有碍眼,碍事的人,他只需要把旭虎关的关门一开,立即就能将戎狄大军放了进来。
到那时,西地的百姓遭殃受罪,大周朝的脸面被戎狄踩进泥地里,而他沐德邤,甚至整个宣平侯府,就都成了大周朝罪不可恕的大罪人了。
就凭这逆子着了魔似的野心大起,贪婪的像一只永远吃不饱的饿狼,沐德邤也不敢再让他掌兵了。
要是这位的心也就完全坠入黑暗,满心都以为是老子偏心嫡子,再打上老子弟弟一起杀的主意,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跳吗?
因此,沐逸山必须被拿下,可要真的下令将其给杀了。。。。。。沐德邤又有些不忍心,想想这孩子小时候,也是软呼呼的好孩子,也笑盈盈的抱着他的腿撒娇。
现在之所以会和沐凌炫较上劲儿,他这个做老子的也难辞其咎啊。
要是他能一直压着,不让庶子出生,亦或是从来不给庶子一丁点可以袭爵的希望,就按着庶子应走的道路把人教养长大,那么,沐逸山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豁出去一切,都只为自己能成为宣平侯府继承人的疯子了。
万字的呈文,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整日里处理公文的沐德邤来说,看完也就是两盏茶的功夫,余下的时间,其实都是在思来想去,而最后的结论,那就是,他这次怕还真的是要在儿子跟前低头了。
沐德邤在心里盘算了好久,斟酌着该怎么和这个儿子说,才能让他留下沐逸山一命。
他瞧着呈文,两眼发虚,这一沉默就是许久,这种无声的压迫,最是让人觉得难熬,饶是沐凌炫再有底气,再打定了主意,渐渐的,也觉得心慌起来。
终于,他决定,要不然就自己先开口算了,看把亲老子难为的那样,眉毛都快连在一起了,这么大年纪了,可别再给愁出个好歹来。
沐凌炫自认自己还是很懂得孝顺的人,轻声在心里叹了口气,“看在你没有大喊大叫,用老子这顶大帽子来压我,逼我放老大一条生路的份上,我就给你搭个台阶下好了。”
“父亲,大哥人现在就在侯府,你我的眼皮子底下,想来,有咱们父子俩看着,他也不会再折腾出其他事情来,您就是慢慢考虑怎么处置他也无妨。”沐凌炫站起身,走到书案前,抱拳拱手,恭敬对自己的亲爹说道,“儿子眼下还有件重要的事情,想跟您禀明。”
一听沐凌炫这口气,还有他最后用的‘禀明’这俩字眼,可见这事情对于某人来说,是格外的重要,沐德邤的心顿时就提的老高,不知道这个不按理出牌的儿子,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咳,咳。”他借着清嗓子,掩饰着自己小小的失态,尽量用平稳的口气道:“嗯,你我父子间有事但说无妨。”
“坐下说就是,用不着站着。”
面对父亲的好意,沐凌炫摇了摇头,依旧无比坚定的站在沐德邤书案前面,身姿挺拔,如崖边傲气的青松,眼神坚定,如天边最璀璨的星辰!
他这会心里烧着把烈火,再不想兜圈子了,直截了当的说,“父亲,儿子今年十六了,您十六岁的时候,可都已经和娘成亲了。”
“儿子此番进京,倒是看上一位小姐,想请父亲和娘成全则个。”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里面却包含着沐凌炫破釜沉舟,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
“臭小子!这是跟你老子讲上条件了么?”沐德邤见儿子为了个女子,跟亲老子耍心眼,心里哪能高兴?
当即就狠狠的瞪了沐凌炫一眼,长子他的确想留条命,可是嫡子的婚事也很重要!
沐凌炫的妻子,将来就是宣平侯府的女主人,可不能娶回来个不着调的,小门小户,小里小气的小家女。
必须得像自家夫人这般,端庄贤惠的大家贵秀才成!
沐德邤将手中拿着的呈文放下,端起旁边的茶盏轻啜一口,时间太久,茶水已经微凉,当着儿子的面,又不好吐出来,他只能是皱着眉,在口中含了一会,等把这口暖热的水咽下去,才不紧不慢的说,“哦,你此番进京,还遇到这般好事?”
“你先说说,是谁家的千金。”
“为父先把话搁在头里,若是那起子上不了台面的,那为父宁可看着你大哥去死,也绝不会答应的!”
这话说的那叫一个斩钉截铁,简直连半点转圜的余地都没留啊。
明明沐德邤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是针对沐凌炫而说,可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听到沐凌炫的耳中,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身处温暖的春天,全身上下都舒坦无比呢?
“父亲宁愿大哥死,也一定要我娶个好妻子,这是不是说,在父亲的心中,我的份量还是要比大哥重一些?”
这般一想,沐凌炫原本冷冰冰的面上,不禁就柔和了几分。
“儿子心悦的,并不是小家之女。”不知不觉中,这人就连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乃是蓝府尹的嫡女,崇北候的外孙女儿,在家行五的,蓝佳音,蓝五小姐!”
☆、第一百一十五章 说服
在说到蓝佳音名字的时候,沐凌炫的声音里明显带上了发自内心的喜悦,原本就夺目的双眼中,更是映射出绝然不同的光彩,看的沐德邤心中暗惊不已。
自家儿子十六岁,沐德邤可不是十六岁的毛头小伙子,知天命的年纪,他最是明白,沐凌炫现在的样子,根本就是情根深种。
猛然间,他的心一紧,彷佛瞬间回到了几十年前,那时节,梅花飘香,梅树下那被人簇拥的小姐,美如仙子,灿若云霞,一见就在他的心里扎了根,再也没能赶出去。。。。。
“铉儿要是这点上也随了我。。。。。。”沐德邤想到这点,心里顿时觉得沉甸甸的。
“蓝府尹?”他才回平京没几天,倒是知道换了新府尹,可忙自家事情都还忙不过来呢,哪有时间见这新府尹?
“崇北候?”说到这里,沐德邤越发糊涂了,“崇北候的嫡女不是左相夫人。。。。。。”
“哦!你说的是左相之女啊!”
兜了这么大一圈子,沐德邤总算是想起来了,一个没忍住,就拍了桌子!
西地离京城虽远,但是邸报一向都是六百里加急,每个月都来得十分及时。
前阵子朝堂上闹得最大的事情,不外乎就是燕王谋逆,而被圣上信任的蓝左相,从来都是对皇子之争敬而远之,这遭也被自己的蠢材弟弟拖下了水。
虽然圣上对他还是回护的,但在舆论的压迫下,也只能选择将其贬官外放。
沐德邤那会还嗤笑蓝明东,自己精明有什么用?不把家里的蠢材看好了,你再精明也抵不过蠢材犯傻不是?
这事情闹得大,但离西地太远,影响也是有限,沐德邤后来又去巡边,因此对蓝明东的去向,还真是不知道,合着这位是跑到自己的底盘上来了?
可想而知,圣上这次把蓝明东送过来,是安着什么心思了,自己的儿子,怎么就对这别有用心之人的女儿,动了心呢?
这要是蓝左相还没贬官,也没有来到西地充当圣上眼线的话,沐德邤许是就点头了,毕竟左相之女,也是崇北候的孙女,此女的身份不算低,倒也配得上自家阿炫。
可现如今么。。。。。
沐德邤想着,儿子这可是第一次爱上人,准保是热情如火,这会别的东西怕是都得靠边站了,某些自己第一时间想到的东西,怕也都被刻意忽视掉了。
许是因为经历过,也和自家老子对抗过,沐德邤觉得,这会强力镇压,那完全是火上浇油,所以他心里一寻思,还是决定继续温和的处理此事。
同一时间,沐德邤也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难怪这臭小子,最近毛顺的不行,原来是因为有心上人了啊。”
他不禁是又好笑,又好气的摇了摇头,正色对沐凌炫说,“既然蓝大人现如今是咱们平京府尹,那么蓝五小姐她也只是三品府尹之女,阿炫,你可是世子之尊,娶妻还不得是个侯府千金,才算是门当户对?”
想到大周朝的侯爷,满打满算也就那么几位,沐德邤话音一改,“至不济,那也得是一品大员之女啊,你看看,咱们两家这是门不当,户不对,又如何能结亲呢?”
眼看沐凌炫皱着眉头,想要辩解一二,沐德邤摆手道:“就算她外公是崇北候,可终究她姓蓝不姓柳,铉儿啊,你娶亲乃是咱们侯府的大事,可不能等闲视之,这事儿,怎么也得跟你娘说明,咱们一家人再从长计议才好。”
沐凌炫不是没想过,沐德邤对自己和小丫头亲事会是何种态度,自己这位脾气不好的父亲,也许会当场大怒,把他骂个狗血喷头,也许会鄙视轻蔑,将蓝家贬低的一无是处。
可真没想到,自家老子居然是怀柔的打起了太极!
一句‘从长计议’,怕这门婚事,就要被他给计议没了吧?
不过,不管怎么说,原本动不动就剑拔弩张的父子关系,能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也算是他们父子俩各退一步,才能达到的结果了。
对这好现象,他唇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将心头那抹恼意牢牢的压住,耐心的问了自家父亲句,“诚然,现在的蓝伯父,的确只是三品府尹,可是以后呢?”
“儿子此番回家,路上被杀手设伏受伤,和身边暗卫和失去联系,要不是偶遇蓝家小姐,出手相助,救了儿子一命,此刻您怕是见不到儿子了,更别提,蓝家在危难关头,对儿子不离不弃,帮着儿子在碧天峡赢了那关键的一仗。”
“一路同行下来,儿子对蓝家了解的越来越多,依儿子拙见,不但蓝伯父日后必被新皇重用,就连那蓝宏森,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儿子记得父亲曾经教导过儿子,眼光要放长远些,按着您的教导来看,和蓝家结亲是最合适不过的。”
“您想想,您能在蓝伯父陷入低谷时,和他结成儿女亲家,等来日他高升了,世人少不得要赞父亲是不介意门第,不在意贫富的真君子。”
“好么,为了个女人,连马屁都学会怎么拍了!”沐德邤哭笑不得,这三天,沐凌炫拍他马屁的次数,不可谓不多。
诚然这种感觉很舒服,但一些该说的事情,也得给这小子点明才成,“蓝大人乃是圣上的心腹,你可知他到平京的深意?”
沐凌炫闻言不见面色有异,而是对着他爹拱了拱手,这就一撩长袍的下摆,走到沐德邤的跟前,附耳小声的,跟他说了好一会的悄悄话。
沐德邤一边听,一边点头,一边还在心中暗暗的惊叹,“没想到啊,铉儿京城之行,却是出了这么多的事情,不但在蓝明东一事上牵扯颇深,就连齐王爷那里,都过了明路。”
“搞了半天,齐王有意收揽蓝明东为己用,而平京府尹一职乃是王爷可以引导,圣上这才下旨的,为的就是让蓝明东处在自己的控制中。”
“这样看起来,说不得,招揽蓝明东的事情,就落在铉儿的身上,这孩子让人说他什么好呢?”
“凭地痴情了些!”
沐德邤这一脉,从来都是秉承祖训,一门心思的守好大周朝西大门,别的事情,那是不予理会的。
前几代的沐家还好些,毕竟大周朝才立国,老将和皇帝都是生死与共的情义,可时间长了,一辈辈的消磨下来,眼看着四大都督就成了皇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不过若是龙椅上坐着的那位,心中对那一家能顾念几分,那么这一家人,相对的,也就能过的安稳些,比如说现任的皇帝和崇北候,这君臣俩不就是相知相的,各退一步,从而都过得份外惬意吗?
正是看到了这一点,因此沐德邤心里也是有期盼的,他希望下一代的新帝,也能和沐家有这样的情分,这样沐家至少也能再平安一朝。
于是,儿子和妻子娘家侄儿的那些小动作,他表面上只做不知,可其实,暗地里是大开方便之门,齐王这几年势力大增,其中可少不了沐家的支持。
并不是沐德邤不安分,非要插手皇位之争,要知道,立国后的四大都督到这会,看似还是四位,其实已经四去其二,镇东都督早就已经换上皇帝的心腹,崇北候眼亮,扶起宝泰帝的同时,便选择急流勇退,将都督之位给了心腹担着,不过有可靠消息证明,如今的镇北都督,私底下也已经归顺了皇家。
这样一来,可不就只剩南边的方家和西边的沐家么,既然已经知道方家支持的是鲁王,那么儿子坚定的选择了齐王,也是对的。
这么些年看下来,齐王为人温和,行事稳妥,极有耐心不说,还非常的冷静,最主要,这位一点都不贪功冒进,和那二货燕王简直就是截然相反。
让沐德邤自己选,他也会选择在齐王这边雪中送炭,而不是去鲁王那边锦上添花!
但要是为了让蓝明东上船,就要自己的儿子和蓝家联姻,这未免也太儿戏了些吧?
沐德邤是个强势的人,让他做这种拿亲儿子当好处的事情,他真心觉得不舒服,不痛快,不乐意!
但是为了家族,为了沐家,更是为了西地的安宁,他必须有所选择!
以蓝明东在当今圣上心目中的位置,他说的话,对圣上的影响必然很大,听闻今上自经过燕王一事后,龙体大不如前,要是齐王能在这种关键时刻添此良助,胜算无疑就更大了!
他可是知道的,府尹对圣上有直谏的特权,要是宝泰帝沉疴在床时,写信来询问新帝的人选,那蓝明东这边的回答,份量之重,真是不言而喻啊!
这样一想,蓝明东此人,的确是有收揽的意义。
“罢了,还是等我先见过蓝明东,看看此人究竟值不值得我沐家如此做吧!”他摸着自己顺滑的胡须,点头对静立在身侧的儿子说:“这么着,想来你乐叔那里应该有蓝府尹的拜帖,你告诉乐叔,下请帖,请蓝府尹和公子明日过府一叙。”
“若他们父子俩真有你说的那么好,而那位蓝五小姐,也能得你娘喜欢,那么这件事情,为父便不反对。”
“可若是见面之后,为父发觉你言过其实,蓝家父子不但无才,反而还不堪大用,那么,可别怪为父的不留情面,不但此番和蓝家的亲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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