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冬天的,他脸上的汗成绺成绺地往下淌,气息虚弱到声音都发不出来。
一帮人冲过来,要抬着莫苏往天上扔,莫苏赶紧摇手拒绝,“别,别……我快吐了,别动我。”
于是一帮人又把他放下来,张卫明这时找到了篮球队的救星,是以无比狗腿,“没事吧,很累吗?有多累?”
莫苏白他一眼,觉得他这问题无聊得他连听都嫌浪费力气。
谢子仿从人圈外挤进来,弯了腰,居高临下地看他,“我背你回去吧。”
莫苏费力地抬头,谢子仿此刻又重新带上了连在衣服上的帽子,又背着光,让他全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他猜得到,他一定面无表情。
盯着看了一会儿,莫苏突然想起谢子仿拽住刚才跟莫苏对骂的那人的手腕,威胁他不许动他的样子,那样阴鸷的表情,是莫苏没看过的。
可是,大庭广众下,谢子仿的回护却让他莫名不是滋味。
他娘的他又不是女的,干嘛要被另一个男的护着!
莫苏这样想着,于是傲娇了一下,他扭头,找到也挤在人群中的曹清辉,招手,“老大,来,给你个机会,背英雄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现在终于相信,人的潜能是无极限的……
17
17、一个人 。。。
篮球比赛结束之后,张菱给莫苏打了个电话,一是为表示祝贺,二则隐约透露出自己很想出去爬爬山,所以打电话来问莫苏去不去。
莫苏犹豫了片刻,本来爬山这种事,是打死他也不想参与的,但这一次,他在思考了良久后,却答应了张菱。
比赛结束后,他实在是没有力气走路,最后是曹清辉和张卫明轮流把他背回寝的。
他爬上曹清辉背的那一刻,谢子仿就在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也不说什么话,直到他们被一帮人拥着走出去好远,莫苏偷偷地回头,还看见谢子仿仍站在那里,却只是像在出神发呆。既没有跟上来,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可莫苏傲娇过后,却开始产生了有“家”归不得的尴尬。
他的一切平常日用的东西现在都在谢子仿家里,寝室里基本上啥都没有,可在篮球场拒绝了让谢子仿背,总不能现在再颠颠地跑回谢子仿家去吧。
于是以太累了为由,莫苏从其他寝借了一床一直没人用的被褥回来,在寝室里呆了一晚。
谢子仿对于他的“不归”,既没有打电话也没有发短信来问,甚至莫苏借了曹清辉的电脑上游戏,好友栏里谢子仿的ID也一直是暗的。
明明是自己先拒绝的,可被对方这样不理不睬一路无视,莫苏明明白白地感觉到了失落,却又因此反而更加深了要跟张菱去爬爬山的念头。
他不能再继续这么沦陷下去了,就像曹清辉说的,再下去就危险了,这一点他隐隐也已经感到。
因为没有电脑,兼且打球又累了,莫苏难得早早地就爬上了床,去睡觉。
倒下的时候,莫名地觉得这一晚会有可能失眠,可大约却真地太累,他竟一闭上眼睛,就一觉到了天亮。
以往跟女生约会,莫苏大多数会忘记或迟到全是因为游戏,可现在反正手里头也没有电脑,他起来后就无所事事,倒反常地按时去赴了约会。
两个人是约在张菱楼下见的,张菱提前了十分钟下来,可没想到莫苏已经先在那里等着,是以非常惊喜。
她笑,“我还以为我得等你好长时间呢,甚至都想好了等你半小时你不来再到你们寝室楼下去给你打电话。”
莫苏嘿嘿笑,也知道自己在这方面实在不能让人称道。
他很老实地回答:“我昨晚在寝室睡的,可电脑在房子家,所以没得玩……”
张菱听他说完,嗔怪地白了他一眼,“你就不能不要说这话,含混过去也行啊,就让我以为你是特地为了我才来这么早的,不行吗?”
莫苏挠头,他虽然答应了跟张菱出来,可老实说能对她用多少心思他自己都不敢保证,是以也就更不敢让她有所期待,“做人得诚实嘛,诚实是美德。”
张菱哼了一声,小嘴翘起来。
莫苏虽然交往过很多女生,但这时候还是有点不自在,“那什么,你说想爬山,去哪爬啊?”
张菱瞪着他,有些没好气,“你吃饭了吗?”
莫苏摇头,“没啊。”
张菱更气了,想不到莫苏跟女孩子在一起的时候竟然这么木,“那不得先去吃饭啊,要不爬什么山啊,直接饿晕了。”
“哦。”莫苏应了一声,指着不远处的食堂,“那就先去吃饭吧。”
张菱无法接受地叹了口气,直接拉着莫苏的袖子,直奔学校大门,“吃什么食堂啊,我们出去吃。”
“哦,好吧。”莫苏撇撇嘴,哪吃饭不是吃饭啊,女生就是这点不好,太讲究!
吃了饭,两个人坐了两站公交,去了不远的一座小山。
山上有一些欧式的旅馆建筑,住的人不多,但房子漂亮,甚至在山下就能远远地看见,所以自然也有很多人特意爬到山上再去仔细看看。
于是虽然名为旅馆,但实际上经营的却是饭店的业务。
两个人早饭出去爬山,在上面转一圈,正好还可以在吃个午饭再下来。
而且去往山上的道路都是修缮好的,并不难走,两旁种着各色植物,风景也美,走走停停间自然不能干走,可以边走边聊些大家都感兴趣的话题,寻找共同点增进感情。
不得不说,张菱的提议状似随意,可其实早已暗自在心中安排妥当。
然而,她唯一没想到的就是,自己竟然找了个这么不知配合的游伴。
一坐上公交车,莫苏就开始打哈欠,一个连着一个,每两三分钟一次,绝不间断。
张菱很奇怪地看他,“昨晚没睡好啊?还是昨晚打篮球的累劲儿还没缓过来?”
莫苏摇头,“不是,我这是戒断反应。”
“啊?”张菱一惊,她就听说过毒瘾烟瘾之类的有戒断反应。
莫苏解释,“我只要一离开电脑,就立刻犯困。习惯了,一会儿就好,你不用管我。”
“哦。”张菱第一次听说玩电脑能玩到有生理依赖的程度,是以非常惊奇,再加上想到这就是莫苏最感兴趣的话题,所以赶紧顺势切入,问道:“你怎么那么喜欢玩电脑啊?你是不是平常什么都不干,就玩游戏啊?都玩什么?能告诉我吗?”
这问话果然引起了莫苏兴趣,他立时哈欠也不打了,口沫横飞地开始给张菱讲他爱玩的游戏。
可说了一会儿,莫苏也发现,虽然张菱看起来听得很兴致勃勃,甚至可能也是真地很感兴趣,可她到底没怎么玩过游戏,什么也不知道,说来说去都只是莫苏一个人在聊,于是渐渐地,莫苏也就失了兴趣,将话题打住。
两人再度陷入到沉默,莫苏重新开始哈欠连天。
于是一天的约会就以这样一个糟糕的开始作为起点,虽然两个人山也爬了,旅店也看了,饭也吃了,可张菱感觉得到,莫苏自始至终都只是在百无聊赖地陪她,自己根本一点兴趣也无。
往回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
这时候莫苏反倒不再打哈欠了,倒是张菱情绪有点低落。
莫苏发现了,可两个人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他也不知道怎么能哄他开心,也就只得默默地跟在她身边一起回去。
送了张菱回到寝室楼下,看她上去,莫苏留在原地,陷入犹豫。
他现在如果回寝室,因为没电脑,还是没什么事情好干。
可要是就这么回谢子仿家嘛,又实在有些尴尬。
犹豫了半晌,莫苏咬咬牙,还是决定厚着脸皮回谢子仿家。
天大地大游戏最大。
莫苏坚定着自己的信念,谢子仿算什么,他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他不成。或者就算他是纸老虎,也绝不能让反动派阻挡了他玩游戏的进程。
下定了决心,莫苏把手往兜里一插,大步流星地往谢子仿家走去。
而另外一边,谢子仿家却有一位意外的客人。
莫苏一晚上没回来,对于莫苏在篮球场拒绝他后走掉的事情,谢子仿倒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就是回来的时候面对突然安静了,没有任何游戏声音的屋子,莫名地觉得无法适应。
自己开了电脑上游戏,好友栏里莫苏的名字暗着,他在下机时所在的地图里走了一圈,却不知道该去做些什么。
平常的时候,都是莫苏说了去哪里,他就偷懒点个跟随,就跟莫苏去了。
身上的装备也好,该做的任务也好,都是莫苏说该打了或该做了,就去打,就去做。
谢子仿在这游戏里唯一的目的,好像就是为了陪着莫苏到处逛逛,没有其他。
而今,莫苏不在,他也就失了兴趣,于是很快下了游戏,关掉电脑。可这一下,屋子里却更加地安静了下来,甚至好像静得就连自己呼吸的声音都听得到了。
谢子仿倒在床上,这才多长的时间,他就已经习惯了有莫苏的日子了吗?
虽然两个人在一起,多也只是在打游戏而已,可到底有个人陪着,日子还是不一样的。
从小,谢子仿就是一个迟钝的人,曾经亲近的朋友说他是感情末梢坏死了。谢子仿想,这是可能的,因为据他妈说,他好像也就刚一出生那会儿哭过,之后就很少再哭。
据说,小孩子之所以会哭,是因为他们本能地知道哭闹的结果是能够得到自己想到的东西,这是他们为达目的的一种生物本能,与情感其实无关。
可哭的时候能得到满足的孩子,长大后就会自然地感情丰富一点,也更会表达。相反,哭的时候得不到满足的孩子,会寡情少言,行为木讷。
而谢子仿,则是根本从一开始的时候,就不会哭。
从小到大,因为总是木着一张脸又很少说话,他总是被人觉得为人冷漠。因而虽然总是有人喜欢主动的向他聚过来,但往往过不了两天,又会比来的时候还更快的离开。
甚至就连他的父母,虽然对他特别溺爱,可也因为工作繁忙,一年到头少有能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这也正是为什么他的家明明就在这里,还要特意地自己租房子出来住的原因。反正呆在家里,大部分的时间也不过是一个人而已。并且就像他在游戏中的ID一样,那还实在是一所大房子。只是那所大房子里,没有人。
而谢子仿这里,现在住了莫苏。
莫苏是自林也和展易走了后,谢子仿最亲近的人。
甚至偶尔,谢子仿会有一种错觉,觉得虽然认识莫苏时间不长,可跟他甚至比跟林也和展易还要舒服和亲近。
那两个人也是当初无数主动向他靠过来的人中的两个,只不过不同的是,两人都没有因为他的冷漠而离开,反正成了朋友,数年如一日。
只不过,虽然一开始两个人都是奔着他来的,但就算迟钝如谢子仿偶尔也会觉得,后来的时候其实反倒是那两个人的关系更好,甚至说不定他们之所以没有离开他,也不过是因为他身边有另一个的关系。
再后来那两个人一起私奔的时候,谢子仿虽然感到出乎意料,但竟然没有感到丝毫的不可理解,好像潜意识里,谢子仿也已经察觉到,他们俩的关系要比跟他来得亲近多了。
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良久,谢子仿终于起身,拿了衣服出门。
他的生活其实跟莫苏全然不同。莫苏每天除了打游戏还是打游戏,可他在认识莫苏之前,过的可是五颜六色的生活。
出去打了车,报了一个地址,司机将他送到大概的地方,他再熟门熟路地指挥着司机开进去。
谢子仿去的地方是一家小酒吧,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送酒的驻场的一个不少。谢子仿从前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就喜欢过来这里。
常来酒吧的一些女生都已经对他极为熟悉,多次过来搭讪遇了冷脸后,也已经知道纯欣赏就好,他不是个有情趣的能当伴儿的男人。
谢子仿来这儿,其实并不是想要做些什么,他甚至都不怎么喝酒,他来,不过是来寻一份热闹,甚至哪怕是看着别人的热闹也好。
在莫苏住进他家之前,谢子仿其实不是一个倒在床上就能睡着的人。事实上正相反,他是一个觉很少的人,经常在凌晨的时候就醒过来,然后一个睁眼到天亮。
却反而是莫苏来了之后,虽然他睡觉的时候莫苏玩游戏的话就不免多了光亮和噪音,可奇怪的是,他竟意外可以睡得安稳。
自认识莫苏,谢子仿才知道,原来自己是个很怕寂寞的人,长久的时间以来,他一个人呆了太久,久到连本就稀少的那一点喜怒哀乐都快忘掉。
酒吧里的人们已经很HIGH,台上唱歌的人激情四溢,台下的人也陷入狂热。
从前能够让谢子仿的心暂时安定下来的这一切,此刻却似乎失了那么一点效力,在他什么也不想的同时却又隐隐觉得缺少了什么。
可饶是这样,谢子仿仍旧在这里呆了下去,直到酒吧关门,才又打了车离开。坐了车一路在城市里闲逛,没有任何的目的地,给了司机钱让他随便往哪里开过去。
一直这样到天亮,谢子仿才终于回了自己的家。
走进楼道,上了楼,到家门口,看见门前坐着的人。
那人耷拉着脑袋,用胳膊抱着自己蜷缩成一团,坐在一只很大的旅行箱上,像是正在睡觉。
谢子仿在他身前站了良久,没说话,也没动,直到对方的头往下一顿时,半醒过来,才开口,“林也。”他叫他的名字。
林也抬起头,懒洋洋地笑了一下,很自然地打招呼,“嗨,我想来你家暂住两天,行吗?”
谢子仿木着表情没有说话,林也跟着展易走了能有两三年,这是这些年来他头一次见他,期间两人没有任何联系,林也却说得好像他是他一直待在身边的朋友,不过是临时有事跑来借住。
谢子仿挥手示意了一下,让林也让开,等他开门进去。他不想问林也当年怎么走了,现在又怎么回来了,甚至也懒得去打听他是怎么知道他住这的。
他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