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的医生见过肖灏,丝毫不敢耽搁打电话给了程越。
程越步履不稳地跑到急诊室的门口,乔家文也收到了消息刚好赶过来。
乔家文一眼看到了程越苍白冷峻的脸上尽是慌乱,走到跟前可以清晰地听到他紊乱的呼吸。
见惯了生离死别的程越如今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乔家文不由得心里一惊。
老大,原来,不知不觉中,你已经深陷其中了。
上前拍了拍程越的肩膀,同时借力给他,半扶着程越推开急诊室的门走了进去。
“急性阑尾炎,高烧,已经有过呕吐的现象。手臂和后背都有匕首划伤的口子,伤口发炎化脓,外科在做紧急处理。”
护士看到不过一个阑尾炎的患者竟然兴师动众到院长和消化科第二把手的副主任医师亲自降临急诊室,都有点受宠若惊。
急诊的医生还算淡定,上前简单地介绍病情。
程越进来顾不上说什么,直接就走到病床前。
肖灏侧着身子蜷缩着,有护士剪开了他身上早已被汗水和血迹晕染开的衬衫,程越刚刚走近便看到左上臂和后面背上红肿的伤口,只是简单的裹了几层的纱布,如今因为伤口感染化脓粘在伤口上撕不下来,程越接过护士手中的酒精,沾着一点一点地涂在伤口上化开,小心的把纱布揭下来。
肖灏已经疼得意识不清,脸上豆大的汗珠下雨似的接二连三地往下掉。
因为只是初步的诊断,进一步的检查还没做完,没敢冒然打止疼针,肖灏疼得整张脸有点扭曲,煞白煞白的没有血色,额前的碎发早已经被汗水打湿,湿淋淋地贴在耳边,紧闭着的眼睛使得他的眉头皱的更深,程越握起肖灏的手,轻声唤着肖灏的名字。
“肖灏。。。”
肖灏扛着疼痛昏昏沉沉听到有人叫他,挣扎着睁开眼睛,看到程越眉宇间从未有过的担心,心里面顿时暖了许多,只是腹部剧烈的疼痛是的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费力地用手回握了一下程越便又脱了力般闭上眼睛暗自喘息。
“检查单开出来没有?”
“开了,正等着结果出来。”
乔家文看到程越守在肖灏床前,早已经没了平时镇定自若的样子,只能自己平复下来询问。
“送他过来人呢?”
“去交费了,估计现在在外面等着呢。”
乔家文匆匆走出急诊室,是肖灏的秘书,一样是个精明干练的女人,身上散发着成熟的职场气息。只是今天却是有点匆匆忙忙,脸上明显带着几分的慌张。
“杨秘书。”
“乔医生,肖总怎么样?”
“应该是急性阑尾炎,他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昨天从工会组织出来的时候遇到一批闹事的工人,拦着不让走,最后动了手。有人竟然带了匕首,肖总是为了保护我受的伤。”
“没去医院?”
“没时间,跟着就要请劳动监察的人吃饭,只是做了简单的包扎。”
“那他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
“不清楚,昨天晚上应酬完回去以后人就蔫蔫的没有精神,本来说送他到附近的医院看一看,他也不肯,硬是要把接下来的事情处理完。难道是因为伤口没有及时处理造成感染发烧了?”
“不能肯定,急性阑尾炎严重的话可能导致高烧。腹痛多长时间了?”
“这个。。。我只是知道昨天他让我买了一次止疼药,我以为是为了伤口止疼吃的,上飞机前才发现他腹痛的直不起腰来,本来劝他在那边的医院看一看再走,他又执意不肯,非要回来。”
小护士拿着检查结果正要进门,乔家文半途拦下接过来走进急诊室。
把检查结果递给守在床边的程越,吩咐护士继续纠正电解质。
皱了皱眉头对程越讲到:“不明原因的高烧,伤口化脓感染。恶心呕吐症状明显,白细胞、中性粒细胞数偏高,麦氏点压痛,有明显的反跳痛,血压心率都比较稳,X片腹膜炎症状不明显,应该不是弥漫性。”
“腹膜炎?有穿孔的迹象?”
程越手里拿着检查结果暂时恢复了镇定,听到乔家文说道腹膜炎的时候又开始慌乱起来,10%死亡率在程越的脑海里面盘旋着挥散不去。
乔家文搭把手扶住程越,但还是开了口。
“腹痛时间不能确定,不排除这种可能。”
“老大,得马上准备手术。”
程越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的眼睛有点涣散。
“联系手术室。”
“手术同意书谁签?”
“。。。。打电话叫肖沛过来吧。”
“时间不等人,肖沛赶过来都什么时候了?”
“等等看,一会儿等他醒过来我问一下吧。”
“那我先去联系手术,你主刀?”
程越抬起眼来看了乔家文一眼,几分茫然中竟然带有几分他不熟悉的害怕。
程越的一张脸白的没了血色,恍惚了一阵。
“我主刀,你先去联系吧。”
乔家文出去没一会儿,肖灏便清醒过来。程越握着他滚烫的手,自己的手却依旧冰凉的没有温度,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肖灏。
“醒了?”
“恩。”
“哪里还痛?”
肖灏摇了摇头,却掩饰不了眼睛里面遮不住的痛楚。
程越伏在肖灏的耳边轻声地说以免他稍一费力就会牵动身上的疼痛。
“你现在是急性阑尾炎可能并发腹膜炎,已经去联系手术室了,需要签手术同意书,我打了电话给肖沛让他过来。”
“你来签吧,阿越。”
“恩?”
“我相信你。”
程越有点颤抖的手在主刀一栏签了名,又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后来的后来,程越回想起来,仍然忍不住的一阵心慌。
原来当自己退去医生的光环,站在患者家属的立场上的时候,所有的手术风险,各种并发症都被无限的放大。
原来很多时候,很多的事情,都只需要转换一个立场。
乔家文不放心程越,跟着进了手术室 。
程越执起手术刀的那一刻,明显的看得出来手在发抖,那一刀怎么都划不下去。
隔了许久,乔家文抬偷来看程越,脸色煞白,紧抿着嘴唇,还没开始手术,额间的汗水已经是浸湿了头上的帽子。
“老大,要不我来?”
程越固执的摇了摇头,低声说:“给我两分钟。”
闭目稳了下心神,程越再次执刀时,已经恢复了冷静。
这场手术,程越屏息凝神,五厘米的刀口又小又精准,一个多小时不到的手术却让他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但是就连后续的缝合都未假他人之手,那条本来就小的刀口被程越缝的工工整整。
在场的医生护士无不吃惊却又不得不承认,肖灏是继陆子谦之后在程越这里享受待遇最高的病人了。
直到完美的打结,剪断了线之后,程越才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深深的看了肖灏一眼,吩咐送到病房,然后才转身离开手术室,
程越脱离了乔家文的搀扶,自己扶着墙壁晃晃地走到更衣室门口。这个时候才觉得自己浑身不住的颤抖,胃里面好久不曾汹涌而来的疼痛带着数箭齐发的阵势侵蚀着他的神智,程越一小步一小步的挨到柜子前,颤抖着手打开门从里面取出止疼药干咽着吞了下去,然后便脱力一般坐到椅子上,手抵在胃上,尽力的压制着那里面挑衅似的挛动。
“拜托,给点面子。”
时间一分分过去,胃里面的疼痛终于降到可以忍受的范围,程越慢慢的起身换衣服,然后去了肖灏的病房。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3 章
程越轻轻地推开病房的门,肖灏身旁的监护仪还在滴滴响个不停,抬手调了调点滴的速度,程越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昏迷中的肖灏,程越的心里面是一股没来由的恐惧,这和当初看着陆子谦的时候竟是截然不同。
以往的担心和现在深深的恐惧和害怕,如此强烈的对比,在告诉他,他已经深深的爱上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久违了的一种心疼,从心底里面慢慢的升腾而起。
突然间就有了一种深刻的体会,原来,那个时候,自己被推进手术室,住在ICU的那几天,肖灏所承受的那种痛楚和恐惧。
真的是深深的恐惧和无助。
刚刚手术中程越是有多庆幸,庆幸并没有并发性的腹膜炎,割下来的阑尾已经肿大穿孔,就差那么一点点。
程越找了一张稍低的椅子,倚在床边,身子半贴在床沿卡在胃部去抵抗那里面来回翻搅的疼痛。
从被子里面找出来肖灏的手紧紧的握住,他的手还是滚烫,他的手还是冰凉,十指相扣,竟是相互取暖的一种方式,程越慢慢的把肖灏的手抬起来放在嘴边,然后用额头抵上。
明明知道他到明早才会醒过来,却还是舍不得离开。
原来,守在身边,即使他感觉不到,也可以换给自己一份心安。
刚刚进病房的时候碰到了肖灏的秘书,原来他这几天几乎是不眠不休,那天下了飞机就开始东奔西跑,疏通关系。
那边的工人及家属闹事,事情很棘手。负责人见主心骨赶来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肖灏确实也称得上是雷厉风行,先稳定躁动的工人,又与家属周旋,配合事故调查,不过短短两三天的时间就处理妥当,只是没想到在最后一天的时候还是出了事情,一批专门闹事的工人趁机想要多捞一把到工会去示威误伤了肖灏。可那人竟然能够拖着伤口去应酬大口大口地喝酒把伤口弄到感染,却还不知死活的吃止疼药强撑着,甚至都没有提早发现自己愈演愈烈的腹痛。
程越一想到这里就恨不得揪起来躺在床上的人狠狠地扇上两巴掌。
下一秒却突然觉得自己没了立场。
以前的自己原来也是这么让人纠结气愤得牙痒痒。
或许是太累的缘故。麻药的药效过了肖灏都没有醒过来,迷迷糊糊一直睡到查房时间过了,挣扎着撑开眼皮,看到程越正半弯着腰,左手的病历夹不着痕迹地顶在胃部,站在旁边检查监护的仪器。
试着想开口叫人,嗓子却是干得可以冒出烟来,忍不住咳了两声。
“咳咳。。。”
程越听到肖灏的咳嗽声,狠了狠心放下卡在胃部的夹子,胃里面火烧火燎的疼痛又悉数燃起,不过是一个晚上的废寝忘食不眠不休,如此矫情的东西便开始立刻还以颜色地报复。
程越有点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慢慢的转过身来,把病历放到床头柜上。帮着肖灏把床稍微摇高一点。
“醒了?感觉怎么样?”
“咳咳,还好。”
“伤口疼吗?”
“有点。”
“疼的厉害的话就告诉我。”
“恩。我想喝水。”
“术后暂时不能进水进食,先忍耐一下。”
“阿越,咳咳,你有黑眼圈了。”
拿着棉棒给肖灏润唇的程越手顿了一下,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昨天脸上随处可见的慌张和无措早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
程越把床摇到适合的高度,帮着肖灏掖了掖被子,然后坐下来,稍显疲惫的揉了揉肉眉心,最近被肖灏惯得身体越发娇气起来,不过熬了一个晚上的时间,竟然有点挡不住的疲倦。
“这几天急诊多。”
“阿越。。咳咳,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
“恩。”
程越坐在旁边没看肖灏,眼睛盯着监护仪器,明显是生气的表情。肖灏一急,挣扎着就想坐起来,刚刚还感觉不太明显到的刀口一下子开始火辣辣地疼起来,直直让他咬着牙深吸了一口气。
“乱动什么?”
“咳咳。。。你生气了。”
“。。。”
“阿越,咳咳。我错了。”
“。。。”
程越看着本就虚弱的肖灏暗暗心疼,却还是狠下心来冷着脸不答话,肖家兄弟拼起来不要命的性格不知道是从谁的身上继承过来的,什么后果都不计的主,他却每次都是束手无策。
“阿越。。。”
“躺着别动。”
程越把胡乱动的肖灏按在床上,寻着旁边的椅子又坐下来,顺手压了压腹中躁动不安的胃,神情更加的不耐烦和冰冷起来。
肖灏盯着程越,他的脸色明显不佳,眼眶一周都泛着青色,嘴唇又是那种不健康的苍白,一看就知道这人是不舒服了,想到自己的手术肯定是让他耗尽心力,心里面有种柔软的幸福,夹杂着丝丝的心疼。
“阿越。。。咳咳。”
程越抬起头来,不说话,脸上的冷色可以结出冰来。
“过来。”
程越挑了挑眉,一副戏谑的表情看着肖灏。
肖灏看到程越并不动身,自己挣扎着就要起来。
程越复又扶着床沿勉强起身,按住不安分的肖灏,神情已是万分恼怒。
“坐过来。”
肖灏忽略程越冰冷的眼神,不怕死的一寸一寸挪动着身子。
程越站在床头看着肖灏挪了两下额头便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麻药的药效早已经过去,这人摁着刀口丝丝抽着气却又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
恻隐之心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支使着他的身体顺从的滑到肖灏空出来的床边,程越小心地避开他身上的管子,坐下来又抬起肖灏的手看了看固定在他手上的针头并没有滑落,这才放下心来。
哪知肖灏的手刚被放下来就不知死活的探到了程越的衣服里面,找到那片冰冷的地方,恶狠狠的瞪了程越一眼却分明带着浓厚的心疼。
“不是告诉你,以后胃痛的时候在我面前都不要忍着吗?”
“忍得住。”
程越面无表情的把肖灏的手抽出来,连接针头的滴管已经有一段不短的回血。
“阿越,不准拒绝我。”
“我吃过药了。”
“陪我躺床上睡会儿。”
“你什么时候走了幼稚的路线?”
“从遇到你那天起。”
程越低着头看着肖灏偷着红晕又苍白的脸,终究还是没忍住,把身上的白大褂脱下来扔在旁边的陪护床上,和衣躺了下来。
肖灏见状,立刻笑得眉眼弯弯,稍稍侧了侧身子费力地拉扯着被子往程越的身上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