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第一场雪的时候,与大川合作的广告片已经贴出来了,放在各大网站的显眼位置,高洋看着图片上的自己,有几分怀疑是不是PS的过了头?于是给大川打了个电话。
大川说:“没P过,原片,不过,看起来没你本人有灵气。”
高洋知道,是大川的谬赞,感到有点不好意思,很是谦虚了一把:“哪儿啊,照片比本人漂亮多了。”
春节的时候,高洋带着米粒儿去了趟苏州,本来,她觉得在那儿过节会温暖些,毕竟是南方城市嘛。可是,除夕那天,她们住的宾馆里出奇的冷,她只能哈着气,问米粒儿要不要出去跑跑步。
米粒儿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无精打采的坐在床上看电视,连最热闹的鞭炮声也无法引起她的兴趣,对高洋的提议更是无动于衷。
后来,高洋就一直抱着她,给她唱歌,唱《亲亲,我的宝贝》。米粒儿才终于肯跟她说话了,就问:“冷死了,我们为什么来这儿,不去三亚?”
高洋本来想说,妈妈从小在这个城市长大的,咱们来怀旧啊。后来终究没说出口,只说:“三亚机票太贵,宾馆也贵,还不好订。”
米粒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把小手伸到她腋下,说:“真的很冷,帮我捂捂热。”
那天,高洋面对米粒儿觉得非常抱歉,觉得她应该给她更好的生活。
晚上,岳小薇给高洋打电话,说:“我妈让你带米粒儿过来吃饺子。”
高洋对着电话一阵笑,让岳小薇听外面的鞭炮声,然后才说:“我们在苏州呢。”她只说在苏州,并没说另外两个字。她知道岳小薇不甚聪明,也许,一时不能搞明白她的偷换概念。
米粒儿听到岳小薇的声音,也抢着要说话,于是,高洋就叫她:“快给你岳阿姨拜个年,让她别忘了给个大红包……”
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节日,高洋带着米粒儿小朋友跟岳小薇聊了大半天,岳小薇才想起来说:“糟了,这可是漫游,高洋你浪费了好多电话费吧?”
春节过得很快。
初一,高洋带米粒儿逛了逛苏州的大街小巷,因为街上没什么人,所以显得有点冷清。初二,米粒儿执着的在宾馆看了半天央视春节联欢晚会的重播,下午,去公园散了散步。初三,高洋带着她坐车去了一个比较远的地方,用米粒儿的话讲,算是荒郊野岭。
高洋指着路边的一排树说:“看看,当年我们亲手种的,都长得这么高了。”
米粒儿不解,问她:“你是不是想唱‘小松树,快长大’?”
于是,一大一小,两个人,在路边唱起了:“小松树,快长大,快快长大……”
她们初四的火车,回到北京的。
米粒儿回家第一件事儿,就是狠狠的把羽绒服摔在门口,高喊了一声:“还是家里暖和。”
高洋拎着行李,在门口研究,这一行,到底能给米粒儿留下怎样的回忆?
韩大川给高洋打电话,无非是兴师问罪的,“高洋,你春节都没给我发个拜年的短信?”
高洋笑呵呵的说:“发了,可能是信息阻塞,你没收到。”
大川接着说:“那你干嘛不打个电话问问我收到了没有?”发个短息,再打个电话,高洋觉得这样的逻辑简直是精神病,于是,又拿出一贯对付大川的态度:“这不画蛇添足吗?我有毛病,还是你有毛病?”
大川也不含糊,话茬接的相当快:“你呗,真不够意思,这大过年的,不给发短信、不给打电话就算了,还不给个好脸色……”
高洋说:“韩大摄影师,我脸色不错了……”她想,她走了这么远的路,累得半死,现在没不耐烦的挂了电话,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大川说:“得了吧,就你这态度,我是不奢望了,不过,就是枉费了我还惦着你给你带点好吃的回去……”
“带好吃的回来?”高洋才反应过来,问:“你在哪儿呢?”
“越南呗,春节前来这儿拍一组风景片,觉得挺美,就留下过年了。”他不紧不慢的说。
这下,高洋真觉得他精神病了,特意打国际长途质问她怎么没给他拜年?跟她聊这么多有的没的,还扯了这么长时间,她都替他心疼话费了,于是,飞快的嘀咕了句:“等你回来再聊吧。”
大川对着话筒喊:“喂,还没说完……回去我给你带菠萝蜜,你请我吃饭啊!”
高洋说:“好。”然后,飞快的挂了电话,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说。
、情人节,情人劫?
2月13号,高洋约了大川一起吃饭。
她打电话的时候,大川本来说13号没时间,高洋说:“那就15号?”大川停了停问:“要不14号?”高洋说:“14号还是给你留着去会小情人儿吧!”大川嚷嚷,他根本没什么小情人儿,高洋打死都不信的说:“没有才怪。”
13号和15号,大川还是选择了13号。
高洋要带米粒儿去赴饭局,米粒儿把个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地,带着弟弟满屋子跑,就是不理她的茬儿,跟她讲了半天,她最后才来了句:“你去约会,我才不当电灯泡呢。”
高洋板着脸,问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哪儿学来的?什么是约会,什么是电灯泡,这些她十五岁以后才懂的关键词,她咋五岁半就全知道了?
米粒儿吧嗒吧嗒的咂着嘴,像做贼似地小声说:“电视上学的。”
高洋气得把有线给拔了,指着DVD说:“从今天起,你只给我看动画片。”
米粒儿倒是很有思想准备,无辜的眨着眼说:“你上次说过了。我以后只看《猫和老鼠》,还有《西游记》……”
高洋无奈的揪着自己的头发说:“还有,不许上网看电视剧。”
米粒儿乖巧的点点头,然后冷不丁跟高洋说了一句:“你揪头发的表现是狂躁症……电视上说的。”
高洋真急了,喊:“高米米,小心我揍你!”
虽然后来,又费力半天口舌,但米粒儿还是不为所动,坚决一个人留在家里吃剩饭,她说:“中午做的鱼很好吃,我晚上打算把它吃完。”
高洋实在没办法了,就只能随她去,但临走前说保证把好吃的给她打包回来。
米粒儿送她出门的时候,说:“你好好玩儿。”高洋觉得此时米粒儿不像她女儿,倒像她妈。
餐厅是高洋选的,如意居的私家菜,之所以选那儿,一是因为菜品的确好吃,二是因为高洋喜欢那儿的环境。每个餐桌都用仿古的雕栏屏风和绿植隔开很远,能让人安安静静的吃东西而绝对免受打扰。唯一不如意的是,价格太贵,高洋特心疼钱。但又想到大川那么仗义的人,肯定给她背个特大个儿的菠萝蜜回来,心里也就平衡了。
高洋到的早了些,就在中厅的沙发上等大川。餐厅的灯光很明亮,来来往往的人不算多,但个个都打扮的很得体,偶尔有穿着礼服的帅哥美女经过,顾盼间摇曳生姿,不是普通的养眼。
她四处观望之际,突然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穿一身象牙白色西装,驼色大衣正搭在臂上,站在餐厅入口处,可能是在等人,又或许是等的有些不耐,于是,摸出打火机点了根烟,飘飘渺渺的烟雾笼在他脸上,有种恍惚的苍凉。
高洋的目光被钉住,再也无法移动,她整个人呆愣在那里,甚至不能呼吸,只觉得浑身每个毛孔都叫嚣的难耐。
直到大川的大手搭在她肩膀上,她才回过神来。
“嘿,高洋。”他笑得一脸阳光,“堵车,来晚了,不好意思。”那天真是堵得厉害,他从出门到开到餐厅破天荒的花了两个小时。
“没事儿,来了就好。”
她很少这么宽宏大量,所以,大川觉得她像中了邪,连续问了好几次:“高洋,你还好吧?”
其实她一点儿都不好,但她不想让大川觉得她请人家吃饭还要给脸色看,所以,勉强笑了笑,说:“还凑合。”
大川点的菜,精致、可口,还数量颇多,透着他一贯奢侈的风格,高洋想,这丫绝对出身资产阶级,在旧社会,就是劳动人民斗争的对象。
吃饭的时候,大川谈笑风生,一边讲越南的山水如何秀丽,一边讲越南的姑娘如何温柔可人。
高洋心不在焉的说:“你没打包带一个回来,真是可惜了。”
大川温温的笑着,说:“我又没说自己喜欢温柔可人型的。”
高洋不经大脑的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大川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了一阵子,才说:“这事儿,我得保密。”
高洋没什么精神,若在往日,她可不会管他保密不保密,肯定套出个名堂来,可今天,她只平静的“哦”了一声,然后,接着吃饭,继续味同嚼蜡,食不知味。
等大川吃饱喝足,高洋才想起来问:“你给我带的菠萝蜜呢?”
大川一拍脑门子,说:“哟,忘在河内的宾馆里了。”
高洋好不容易提起的兴致有低落下去,“切,怎么没把你自己给忘了?”
大川呵呵笑着,“这不光顾着让你请吃饭了,归心似箭。”
高洋觉得自己这顿饭请的冤,结完帐出了餐厅,还不忘叨念:“菠萝菠萝蜜,带我去,带我去……”
大川问:“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高洋哭笑不得,就随口念着:“带我到牛魔王和紫霞仙子的婚礼去,带我到那个英雄降妖除魔的年代去,我要把故事的开头结尾统统更改……”
估计大川这孩子对非主流娱乐节目不是太了解,所以,高洋说的话,他只当是玩笑,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说:“咱又没飞船,去不了啊。”
高洋当下就笑翻了,捂着肚子说不出话来,弄得大川从头到尾一直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大川换了辆新车,保时捷卡宴,副驾驶座位上,依然放着他的相机包和镜头。
高洋看着车前那个品牌LOGO,有点咂舌,漫不经心的问:“这车应该禁撞些吧?”
大川说:“不知道,还没撞过呢。”
于是,高洋又笑起来。
可能上次车祸的心有余悸让高洋缺乏勇气再坐大川的车,公交车站就在路口转角处,于是,出了餐厅前面的停车场,她挥手跟他说再见。
漆黑的夜,五彩的霓虹,扑面的风,让大川相信,这是一个相当愉快的晚上。已经有很久,他没像现在这样单纯的快乐过了。而高洋,他一直看着她在临界点上挣扎,终归没走偏差。
高洋坐上公交车后第一件事儿就是给岳小薇打电话。听到岳小薇声音的一刹那,她又有些犹豫有些事儿到底该不该质问她?岳小薇兴冲冲的说:“高洋,你上次提过的学校,我让何平问了问,校长答应交一些赞助费,让米粒儿去上学。”
终于能让米粒儿去上学了!高洋觉得这个消息似乎跟之前的那些幻觉一样,不太真切,她使劲儿握着手机,又问了一遍,“真的?”
之前,她去跟学校交涉过很多次,因为米粒儿的户口问题,学校再三推辞,说解决不了。米粒儿没有出生证明,一直没上过户口,是传说中的黑户,这在北京这样的城市肯定不被接受,尽管高洋也曾努力找关系给米粒儿的身份进行“漂白”,但她一个单身女子,根本不具备收养的条件,所以,就一直不明不白的带着这个孩子。
高洋觉得岳小薇的消息就像天上突然掉下来一个大馅饼,她根本来不及消化。于是,心中所有的疑虑又暂时统统抛在了脑后。
高洋回家的时候,米粒儿正在拿着电视遥控频频换台,虽然有点做贼心虚的小模样,但还是扬着脑袋问:“综艺频道可以看吧?”
高洋考虑了一下说:“可以。”
电视台正在播某音乐盛典,米粒儿兴致勃勃的拍着手,跟节目里的钢琴独奏和拍子。高洋盯着电视,无力的跌坐在沙发上,觉得浑身有说不出的疲惫。
“感谢青年钢琴家罗隐先生……”主持人絮絮叨叨的说了很久,高洋耳边却只有“罗隐”两个字回来回荡。
第二天是情人节,这些年的情人节,她都一个人过,所以,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唯一的福利就是买些巧克力回家,和米粒儿两个人分着吃,解解馋。
也有一年,有人送玫瑰花,她养在水瓶子里,发誓如果一周后花不凋落,就跟送花的人去烛光晚餐。
可是,那会儿米粒儿刚学走路,跌跌撞撞的一不小心碰倒了水瓶子,一大束花掉在地上,玫瑰的刺儿把米粒儿娇嫩的肌肤划破了一大条子,高洋当下二话没说,就把玫瑰丢进了垃圾桶,烛光晚餐,当然也就没有了。
后来,也偶尔有人表达爱慕,送玫瑰的,高洋干脆看都不看。
她的情人节,一直少了玫瑰的芬芳。
选在情人节那天去要账,高洋也算很有创意了。
某广告公司前年做的一个丝袜的宣传海报欠了她六千块钱的薪酬。
她很客气的跟他们财务主任说:“我家里有点事儿,要用钱了,才来跟你们要的,况且,这个钱是去年五月份该结的,拖到现在,已经半年还多。”
财务主任一副不冷不热的表情,打着哈哈跟高洋说:“你看,老板不在,而且,公司里现在也没钱,要不,你过几天再来?”
高洋有些急了,“我上次来要,您也是这么说的,我怕过几天,您还是说老板不在,或者没钱。”
财务主任冷笑了几声,才说:“要不,你去法院告我们?”
高洋,说:“不了,我想别的办法跟你们要。”
财务主任叉着腰,撇着嘴说:“我劝你,这钱你也别太惦记了,就算你2018年来,也是给不了。”
从广告公司出来,高洋跑了趟西直门,下午,又跑回广告公司。
财务主任正慢悠悠的喝茶,看到高洋又来,说:“高小姐,不是说了,现在没钱。”
高洋说:“不要钱,我只是给要账公司的同志们带个路。”说完没一会儿,一群黑衣黑裤的彪形大汉已经到了该公司。
见人多势众,财务主任有点心虚了,问高洋:“这是干什么?”
高洋懒得理他了,只跟要账公司的人说:“接下来看你们的了!”
领头的大汉把墨镜摘下来,拿在手里,瓮声瓮气的跟高洋说:“行咧,今天不给钱,他们谁都休想走。”
广告公司有年轻未经事儿的小职员,看到一群人来者不善,还堵在公司门口,于是嚷了句:“你们想干什么?还让不让人工作了?”
那带头的大汉把眼睛一瞪,还没说话,小职员赶紧乖乖把嘴闭上了。
还是财务主任见多识广,懂得些体面,赶紧让行政秘书给大家沏茶倒水。人家要账公司的人也颇具专业精神,说:“我们只替高小姐要账,其他事儿,一概不参与。”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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