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洋摇头,笑起来:“大川,你不忙的时候,可以来看我们。”
大川急了:“我可不想天天坐火车去看你们,太远了。”
高洋又恢复了那种飘忽的表情:“是啊,太远了。”
高洋最近的态度让大川觉得他跟她之间似乎出现了些问题,可具体是什么问题,他却搞不明白。只能安慰自己,可能她太担心米粒儿所致。
下午,大川的母亲在陈楚的陪同下来剧组探大川的班,大川瞪着母亲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说:“这里挺乱的,您就别往这儿跑了。”
大川的母亲端端正正的坐在剧组休息室的沙发上,冷冷的说:“我怕我少跑一趟,回头我儿子就跟人家跑了。”
大川看了看站在旁边的陈楚,用目光询问她为什么突然来访?陈楚却摇头看向别处,弄得大川颇有些焦急。
大川的母亲终于还是发作了,问大川:“那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装傻已经不可能,大川叹了口气,说:“都是误会,您别跟着掺和。”
“既然是误会,就回去跟你爷爷说清楚,省得他整天跟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叫宝贝曾孙。”
大川看着母亲保养得宜面孔,突然觉得很陌生,“妈,您怎么能说这种话?”
“我说这种话已经很客气,你问问陈楚,高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大川开着车,在高速路上狂飙,不知不觉已经上了六环,然后是五环,四环,他想,干脆把北京城绕一周算了,可后来一个人开了大半夜车终于没了力气,只想找个地方喝杯酒。
换了好几个酒吧,也没找到一个好位置,他干脆回了家,在那个只属于自己的地盘,纵情豪饮。酒喝的不多,反而吐的一塌糊涂。
他不可置信的把头埋进洗手池,直到窒息的不能动弹了才出来,编剧们不都喜欢这么设定吗,一般男主受了刺激,都要将自己虐待一番,可是这招现在居然不管用。难道他根本不是高洋这部戏里的男主角?是否从头彻尾,都只是他自己在唱独角戏?
大川纠结着想推开浴室的门,可能因为卡住了怎么都推不开,他只能用拳头捶碎了浴室门上的玻璃,尤觉得不解气,后来又将客厅走廊里的相框摘下来摔在地上。那是高洋在《新夜》的定妆照,那张照片将高洋拍得美艳不可方物,这是大川当了这么多年摄影师,拍的最得意的一张作品,他将她裱起来挂在墙上的时候想的是:比看着高洋本人都觉得开心。
拳头都是肉长的,手背上擦破的伤口滴着血,扯得心也跟着疼,可是,他却突然疯狂的笑起来,他想起来前天晚上,高洋跟他说的那句话:“命运,一直很残酷,让你不得不去面对。”
是啊,真的很残酷!
就在他心心念念要跟高洋求婚的时候,就当他以为高洋也跟他心意相通的时候,就在他以为自己马上就能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的时候,陈楚告诉他:“高洋就是因为跟小舅舅一夜情才被我们学校开除的,当时,我没敢跟任何说,那个人是我的小舅舅。……后来,她把罗隐也抛弃了。”
大川就那么傻傻的笑着,笑着笑着,就觉得鼻子发酸。
阳光透过窗帘照进屋里,一室凌乱。
大川转醒后的第一个印象居然是米粒儿,他突然想起她仰着小脑袋拉着他的手问:“你会跆拳道吗?”想起她跟他玩儿跳棋,他输了,她敲他脑瓜崩的时候滴溜溜转着小眼珠说:“你别怕,我会轻点儿。”
……
大清早,大川还是赶回了剧组,他看到韩承业正在给高洋讲戏,他的眼睛专注的看着她,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别扭的往后退了小半步,他意识到唐突,就赶紧把手伸回去。
他还看到他不着痕迹的给她安排了舒适的座位、可口的美食。
其实,他最近也一直在为米粒儿的事儿东奔西走……他无法不相信陈楚的话。尽管高洋对此无一回应,他仍是觉得心里像扎了一根刺,尽管明明知道这刺有害健康,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将它拔除。
他宁愿从来没有听过陈楚说过的那些话。
那些话让他突然像入了魔,甚至比上一次高洋对他说她有个孩子更让他不知所措,那时候,
他因为一个莫名其妙存在的米粒儿妒忌过,失落过,猜疑过,可是,尽管当时心如蚁噬,但他仍坚信自己能忍受,不会放弃。
当然,孩子的事儿只是他误会了高洋,他想不通自己都能接受她跟别人有了一个孩子的事实,为何不能面对她跟一个陌生男人的一夜情?
是不是因为那个男是他小叔叔?温文尔雅的小叔叔,玉树临风的小叔叔,才思敏捷的小叔叔……如果有一个词能形容一个男人有多美好,他都愿意用在小叔叔身上。为何与高洋有牵扯的那个人偏偏是自己的小叔叔呢?
大川不能冷静的去直接询问高洋,当年是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与韩承业相遇?又因为什么致使两个人再见面的时候形同陌路?即使现在,尽管韩承业有心与她接近,但高洋却一直对他敬而远之。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复杂关系?
既拿不起,又放不下。
大川吐了一口长气,才慢慢走到高洋面前,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如从前一样柔和平淡:“西城那边传来消息,说监控录像里找到一辆银色小面,米粒儿失踪的时间从宾馆附近经过,形迹可疑。”
高洋黯淡的眼神顿时有了光芒,她期待他再多透露点儿消息,可是,大川却突然惜字如金。
高洋只能干着急。
韩承业似乎看懂了高洋的心情,跟大川说:“下午我们一起去趟西城分局吧。”他又看了一眼高洋,发现她一直低着头。大川一副亦可亦不可的表情。
高洋好像早已经有了想法,她说:“大家为了米粒儿失踪的事儿都已经操了不少心,连累大家受累我一直于心难安,这次就我自己去吧,下午向导演请个假。”
“何必弄得那么生分?”大川他的语调再也无法如温柔的春风般清爽,他那么期待她能信任投他、依赖他,可是遇到困难,她却首先想到自己来抗,让他情何以堪?况且,他也受不了她面对韩承业时那种伪装出来的陌生和距离,那么辛苦的隐忍和退缩,就因为现在他是导演,她不能得罪他?难道生活真的已经把她逼到无路可退的地步了吗?大川的愤怒无处发泄,只能愤怒的握紧拳头,本来包扎好的伤口又开始撕裂般的疼痛,可再疼也不过如此。
高洋注意到大川的手上包扎了厚厚的白纱布,不自觉的想上前看,可是,大川却飞快的往后退了一大步,高洋停在半空的手讪讪的收回去,关切的问:“手上怎么回事儿?”
大川似乎在赌气,“你别管。”
高洋愣了一秒钟,才低下头说:“好的。”她的声音这几天都沙哑,所以即使哽咽也听不出来。
韩承业看着高洋向大川伸出的手又慢慢收回去,而大川脸上的表情又变化莫测,他猜不出来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不过,他还是注意到高洋用力咬了咬唇,然后露出一个自嘲的笑。
他喜欢看她发自内心的爽朗的笑,喜欢看她憨态可掬的傻笑,也喜欢看她调皮时狡黠的笑,甚至喜欢她在镜头下表现出来的各种笑,却唯独不愿意看到她这么无所谓的自嘲的笑,黯淡冷清,毫无生气。彷佛一片随风飘零的落叶,抓不住,留不下,只能任其远去。
看到高洋转身的背影,大川的愤怒又开始泛滥,他说别管,其实只是想让高洋更多关注他一些,可是,她却真的不管了,他怎么办?他在她身后喊了声:“高洋。”她似乎没听见,走得飞快。
眼下,高洋最担心的是米粒儿消息,至于大川,她想,她是管不了那么多的,既然已经打定主意以后不再跟他有牵扯,所以,现在拉开些距离也是好的。可是,为什么,就在刚才转身的一刹那,她的脸上会有泪水?
他冰冷的声音好像还在耳边,他手上受了伤,居然不让她管,他怎么能如此对她,一面说喜欢她,一面又排斥她?
不过,排斥也好吧,少些美好的回忆,以后就会少伤心一点,至少不会再像初初与罗隐分开时那么撕心裂肺的难过。
高洋一个人赶往西城分局,分局的干警们给她看了监控录像和其他证据,然后问她有没有接到勒索电话或者其他恐吓电话?高洋均表示没有。干警们分析了一番,认为米粒儿目前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因为没有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去绑架或者藏匿一个孩子。
高洋回宾馆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路上路灯不多,还忽明忽暗,树叶被风吹得莎莎直响,在路上投下层叠不断的影子。高洋走了几步,停下,迅速回头,看见不远处一直有人跟着她,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不免生出些许惊慌,悄悄拨了手机的快捷键,那是大川闲暇时帮她设置的,他说:“高洋,你得记住我的快捷号码是5啊,键盘中间那个。”他其实想告诉她,他想当她心中那个。
电话响了几声,并没反应,高洋想起下午出来的时候大川对她的不冷不热的态度,就把电话挂了,然后改播110。不幸的是110占线。
高洋觉得自己真是命不好,她把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又捋了一番:从小时候学跳舞立志考舞蹈学院到阴错阳差上大学学表演,从认识罗隐到被学校开除,从被爸妈赶出家门到当了未婚妈妈,从米粒儿受伤到米粒儿失踪,从喜欢上韩大川到重逢韩承业……,似乎没有一件事儿是按照她自己的意愿来的,她都那么不幸了,居然还有人跟踪她?
跟踪就跟踪吧,还找这么个黑漆漆、没有人烟的地方,让她连喊救命都不会有人理。
高洋认命的在路边找了个平整的地方坐下来休息,既然老填让她倒霉,那么,她就看看自己到底能够多倒霉吧?
、第 31 章
大川不开心,闹脾气;所有人都看的出来;他借了剧组的跑车说要出去兜风。
苏艳谨提醒他,“那辆车该去维修了;刹车片打滑。”
大川记起他那次跟高洋一起经历的车祸;也是刹车失灵,他们历经生死;一瞬间彼此靠的那么近,从那个时候起,他就明白了自己的心,也暗暗发誓;那个共患难的女子,他一定倾心以待。他是倾了心,可高洋呢?她对他也是如此吗?大川觉得挫败,跟苏艳谨挥了挥手:“没事儿,我会注意。”
性能优越的跑车,比自己那辆卡宴来的更刺激,人家都说男人除了爱车,就是爱美女,可大川并不是这样的,他爱相机胜过爱车,他爱上高洋以后就再没看过别的女人。
或许在别人看来,他是一个家境优越的纨绔子弟,可事实上,他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一直过着简单的生活,也交过几个女朋友,但他心里明白对方看重的是什么,所以谈到后来也就不甚上心了。直到遇上高洋,他才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想法,他想跟她在一起,分享她的快乐和忧伤。他知道,她本性纯洁善良,但也猜到,她一定是有故事的人,不然,不会有那么忧郁的眼神,只是完全没预料到她的故事居然那么复杂。
复杂到让他一度不知所措。
车速很快,已经接近300脉,大川略一走神,车子差点儿失控,他惊出一身冷汗,赶紧减速,后来找了个服务区下来休息。
直到猛灌了几口冰凉的矿泉水,大川的思绪才稍微平静了。或许有些事儿他该先听听高洋的说法,先了解她的苦衷,而不是听别人诉说后,一味怀疑。
爱一个人,首先学会的是信任,然后是包容,就算是她有任何错误,他也要首先原谅,而不是指责。
这么晚了,无论如何,他要先给她打个电话问问米粒儿的消息,至于其他事儿,来日方长。
大川的手机一直放在车后座上,他拿过来第一眼就看到了高洋的未接电话。
高洋坐在地上,却没见跟踪她的人过来,她想,是不是自己刚才看错了?米粒儿失踪这两天,她一直没休息好,会不会有些幻觉?大川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高洋还是很欣慰的。他问她在哪儿?她说了位置,后来大川又简短问了些去警局的消息,高洋也都一一给他讲了。
大川迟疑了一会儿,说:“那你在那儿等我,我有事儿跟你谈。”
高洋说:“好,我也有事儿跟你说。”
跟踪高洋的人中途去买了包烟,干这些提心吊胆的事儿,匪徒也需要勇气和精力,他好几天没睡觉了,需要吸烟提提神儿。他本以为今天的跟踪又像上次一样,一转眼就跟丢了,可是他都买烟回来了,被跟踪的那个女子还没走,她就那么大大咧咧的坐在地上打电话,对自己的人身安全没有一点害怕和担忧。这种情况,要不就是她根本就没任何戒心,要不就是她早有准备,故意在等他上钩。
跟踪高洋的人再一次确认这个位置没有监控,而且路灯也不够亮,是个动手的好地方。可是,他心里又开始打鼓,她刚才明明已经发现他了啊,怎么不逃跑?
事情似乎不太简单,他决定也坐下来观望一会儿。
那个女人果然叫来了帮手,躲在暗处吸烟的人准备撤退,看来,今天又会无功而返。就在他刚扔掉烟蒂,迈开腿的一瞬间,电话震动开了,他接了个电话,又返回来。过了会儿,来接应他的两个人出现了,他们打了个暗号,就向高洋和大川冲过去。
一下直接敲晕,算是好身手。
其中一个喊了句:“这小子还有辆车,咱要不要?”
“检点点儿行不,只是来绑人,不能偷车。”其中有人低声说。
“这男的怎么处置?”
“反正敲晕了,就一起带走吧,买一赠一。”还挺懂营销策略。
高洋转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绑住了手脚。她努力回忆了半天,也没想到谁会绑架一个一穷二白还没出名的三线演员。先是米粒儿失踪,现在自己又被困住,这似乎像同一个人的风格。这个人到底要干什么呢?
不过,不管怎么样,她现在还毫发无损,总是值得庆幸。
她警戒的向四周看了看,就瞥见了旁边的大川。
大川正用一种无奈的眼神望着她,可见,他比她醒的早。
幸好,没被什么布塞堵着嘴,不然高洋会觉得很恶心。电视上总演一些被绑架的人质被塞住嘴不能说话,总觉得很弱智,既歧视了绑匪的智商也歧视了人质的智商。
看到大川也被五花大绑着,高洋禁不住苦笑了一下以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我们喊救命能有效果吗?”
大川果断的摇了摇头,于是高洋决定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