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嫣然心下微感,对赢仲灿然一笑,“爹爹一早儿便为此事奔波,定是饿了,还有燕窝粥……”
“不,不,”赢仲连声拒绝,“嫣然,你身子一向娇弱,现在又有了身子,那些燕窝留着给你补补,爹爹随意用些糕点即可。”
耳中听嫣然父女谈话,姬问风微微一笑,自赢夫人逝后,赢仲也许是赢家唯一关心嫣然的人,这位人已中年的男子看上去过于忠厚,甚至有些傻,却傻得令人温暖,令人喜欢。
“问风,你帮帮爹爹吧!”嫣然娇嗔的嘟着嘴,眼中有一丝因为好奇而泛起的兴奋,“守卫这般严密,还敢杀害巡城的军士,一定不是普通的人,虎彪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微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明白,胆敢在此时杀死巡城军士的,一定不是普通人,而是其他国家的杀手,甚至有可能是边越国受控于楚家的杀手集团影子楼所为,自从自己将璇玑送给陈家的独子为妾,楚家定然感到了危机,做出这般的反应也不奇怪。
“仲叔,一会儿我让不忘到九门府去找虎彪,不忘应该能找到一丝端倪。”
不出自己所料,中午时分,门人便来报有九州王府的人求见,虎彪快速赶到门外,却是一个瘦弱的少年,眉清目秀、面容黝黑,樱色的嘴唇带着一丝善意的笑,一见他便愣住了,九州王为何派遣这般弱不禁风的少年前往?心下不由有些失望。
来人抱拳一礼,面上的笑意更盛,“是虎提督,在下商不忘,奉命相助虎提督查案。”
原来他就是商不忘,虎彪心下的失望尽去,早已听闻皇后身边有一能干的侍卫名为商不忘,帮助皇后处理了无数棘手的事,甚至暗中操纵着上京的黑道,既然他出手了,想必解决那桩案子也不会如何困难吧!
“商大人,请进府喝杯茶,在下将案发的经过详细向您道出。”
第二卷:九州风云 第一章 第五节 掩护
坐在九城府的大堂,商不忘喝着粗砺的茶,静心听虎彪讲述案发的经过,所谓的经过,不过是事后查看的结果,因为现场除了血痕之外,再无其他的线索,十七人那一组传出过简知的信号,其他人赶到时,已不见尸体,只能说明杀人者久经训练,在如此短的时辰内便能处理尸体。
放下茶杯,对虎彪微微一笑,“咱们到现场看看吧!”
现场?一边行,一边疑惑,此时天寒地冻,虽然已将现场保护进来,但是所有的一切都凝结成冰,还有什么可看的?
一路无言,很快便行到十七人被杀之现场,商不忘令虎彪在一旁等候,也不许其他人靠近,独自沿着每一条血痕缓步而行,因为寒冷,现场所有的痕迹都已冻结成冰,也许这样,才保留了更有价值的线索。
看了约一柱香的功夫,商不忘沉着面走到虎彪身边,“虎大人,咱们到第二个现场去吧!”
一边说着,商不忘领先而行,他不停的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什么,很快,他便顿住了脚步,然后抬首向两旁张望,不待虎彪走到近前,他已满面笑容的转过身,“虎大人,咱们快些去吧,我想此刻娘娘和九州王已经快要到九门府了。”
他们要来?虎彪一阵惊愕,随即又觉释然,除了皇上,安楚最聪明的,便是娘娘和九州王,有了他们相助,此案何愁不破?
这般想着,心情全然的放松,暗自感激赢仲,原来因为赢天正的缘故并不喜欢赢仲,觉得他是依靠父荫才能坐到高位,数次相交,只觉得他是一位赤诚的君子,与赢天正奸险狡诈截然不同,所以才那般的信任他,昨日命人请他时,心里还觉得忐忑,因为从前着实得罪过他数次,没想到他全然不计前嫌,鼎力相助,这份恩情,总有一日得报答他。
第二个场景看得很快,虎彪觉得商不忘似乎急着与娘娘和九州王汇合,几乎是浮光掠影的看一遍便离开了,心下虽然疑惑,却不敢询问,只是无声的跟在他身后回到了九门府。
看着府外兵丁的模样,虎彪也猜到九州王和娘娘已经到了,虽然心急,却不敢超过商不忘,还是跟着他身后进了大堂。
从来不觉得九门府的大堂如此清洁过,似乎连地面的砖缝都清洗得一尘不染,熊熊燃烧的火炉令人觉得温暖而舒适,几乎就要忘记坐在上道那个穿着青布棉衣的男子的存在,可是他衣襟左侧上绣着的红龙却告诉虎彪,他是这个国家除了皇上之外,自己最怕的人。
“不忘,你终回来了,我们在这儿可等你好久了。”
这声音如此的美,美得令虎彪觉得自己正坐在火炉旁,仰头饮尽母亲烹煮的热汤,即使知道说话的女子是皇后,仍然忘记了礼仪,情不自禁的抬起头,追寻着声音的来源,幸好她面上覆着绢巾,看不清容颜,才不至于失态。
远远的跪了下来,“臣虎彪参见皇后娘娘,参见王爷。”
“起来吧,”说话的是姬问风,他的语气温和,令人听在耳中,说不出的舒服,可是那舒服之后,又隐藏着难言的威胁,令人恐惧得想发抖,“不忘,看出什么没有?”
既然没有问自己,虎彪便垂手站立在一旁,商不忘随意的坐在椅中,皱着眉,“我应该没看错,绝对是影子楼。”
心下巨震,影子楼?那可是边越国大贵族楚家下辖的杀手集团,自六十年前出现之后,六国的人莫不胆颤心惊,传闻中影子楼中的杀手个个都是绝顶高手,飞檐走壁如同儿戏,深宫禁院取人首级也是等闲,难怪自己没有半点儿头绪,只不知商不忘如何判定?
“不忘,你如何知道是影子楼所为?”姬问风皱着眉头,“在现场发现了什么?”
“是,”商不忘轻轻点头,“我在第一个现场发现了脚印。”
“什么脚印?”娘娘如小孩一般兴奋的追问,“是杀手的吗?”
“不,是那队护军的,”商不忘轻轻摇了摇头,“那队护军在被杀之前应该在太白酒坊门口有过停留,而且一定是喝了里面的人奉上的酒,因为从太白酒坊至命案现场的脚印比未至太白酒坊前的脚印虚浮,我敢断定他们中了毒,而且那种毒相当的烈,既然要杀人,而且手段又如此高超,何必多此一举,还要下毒呢?
于是,现场发现的第二个线索又说明了杀手们下毒的原因,我在现场发现,血痕虽然多,但是飞溅得并不远,大多在人形的身边,即使有血流出,血槽也很短,如果血流速度极快,那么血槽应该粗而短,但是那些血槽虽然短,却非常的纤细,为什么呢?”
“因为血还没有流出,就已经在军士的身体里凝结了,”娘娘接过商不忘的话尾,“那些杀手在杀人之前下毒的原因是不希望血液流出,污了衣服。”
“是,娘娘说得对,”商不忘点头微笑,“的确如此,接着,我在第二个现场再一次确认了我的推测,但是我觉得奇怪,为什么影子楼的人要甘愿大险夺走那些巡城护卫的衣服呢?巡城的护卫并不能进入禁城,能够接触的达官贵人也不多,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呢?”
对啊!为什么影子楼的人要这么做?虎彪瞪大眼睛盯着商不忘,心里满是钦佩,没承想只是短短四、五柱香的时辰,商不忘便能得出这样的结论,若他去做六扇门的总捕头,天下间的盗贼都会闻风丧胆吧!
“声东击西,”九州王的声音如同割冰一般的冷,他缓缓起身,“我们中计了,杀巡城军士,夺衣服只是想让吸引我们的视线,这么做,只是为了掩盖他们真正的目的,我猜影子楼的杀手这一次出动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掩护。”
“掩护什么?”娘娘语气里的兴奋消失了,甚至有些沮丧,“问风,他们要掩护什么?”
“掩护一个很重要的人,”九州王缓缓坐下,伸手轻叩着身边的案几,“我想应该是楚韵歌到上京来了,只有他的到来,才能令影子楼如此的紧张,我唯一不明白的是楚韵歌到上京来的目的,前些时日我收到细作的报告,楚韵歌将出任六国大军的统帅,开春之后,便会由北郡进攻安楚,在这个时候他出现在上京,不能不令人生疑。”
与这些人相比,自己就是一个蠢材,虎彪恭恭敬敬的将众人送到九门府外,连头都不敢抬,直至听到马蹄的声音远去,这才缓缓抬首,副官从人群中快步走到虎彪身边,“将军,有结果吗?”
“有结果了,”虎彪转过身,“可是结果又相当于是没结果。”
“将军,到底怎么回事?”副官愣住了,跟随着虎彪走进大堂,“莫非凶手是……”
“不要乱猜,”虎彪摇了摇头,“我不能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但是大家都可以放心了,从前一刻始,咱们与那桩案子再无半点儿联系,告诉兄弟们,谁都不要再提那桩案子,咱们公银里的抚恤金,再加上九州王赏的银子,就当是那些兄弟的买命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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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九州风云 第一章 第六节 伪装
将嫣然送回宫中,姬问风并没有立刻和商不忘回王府,而是转道去了第一个命案现场,虎彪已经撤走了九门府的人,积雪和血痕都被清扫干净,街上行人虽多,但大多下意识的避开了命案现场,将马隐藏在旁边的死巷内,姬问风和商不忘不引人注目的坐在距离命案现场不远处的酒楼的二楼,凝神观察街人的行人。
等了近一个时辰,街上均无半点儿异常,眼看天近傍晚,街上的行人更少,难道自己判断错了?姬问风细细将自己的推测从头梳理一遍,应该没错,影子楼的杀手制造的这两起明显的命案就是为了掩护楚韵歌进城,如果是这样,那么影子楼一定会派人到此查看动静,以确证计划已然成功,但此时迟迟没有动静,莫非除了掩护楚韵歌进城还有其他的目的?
“不忘,你觉得咱们的判断是不是有误?”皱眉盯着面无表情的商不忘,“若按时辰推算,他们也应该到了。”
微笑着转头看着一脸不解的姬问风,商不忘知道他其实已经有了结论,只不过不想自己说出来,他需要旁人把他的想法一一道明,似乎是别人的想法,这样,即使出了错,错也错在别人,而不是他,他的心机真是越来越深了。
“如果此时不出现,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楚韵歌已经进了上京,影子楼在故布疑阵;二,楚韵歌根本不想进上京,影子楼的人出手只是传递迅息,楚韵歌可能在上京,”商不忘扬眉一笑,“无论那一种可能,我都猜不出楚韵歌这般做的目的,他突然出现在上京,莫非想要策反上京的权贵,但是放眼望去,除了皇上,我找不到他能策反的对象。”
微微一笑,不忘真是聪明,除了叶台,这世间也只有他能成为自己的军师,因为殇阳王的缘故,虽然自己并不像喜欢叶台那么喜欢他,可是嫣然喜欢他,自己当然也得喜欢。
“不忘,嫣然曾经对我说过,楚韵歌曾经写过一封信给赢天正表达了结盟的意愿……”
直到此刻,才从不忘眼中看出了惊讶,他一定想不到楚韵歌会有这样的举动,他也一定猜到了赢天正的选择,“问风,嫣然一定没有写吧!”
“是,不过赢天正已经找人替她写完了那封信,”姬问风微微一笑,“前日大梁有消息传来,说楚家将与安楚的赢家结盟……”
这个消息如同炸雷一般在商不忘头顶滚过,赢天正这般做,不是将赢家推向绝路,置嫣然于死地吗?
“嫣然知道吗?”紧张的盯着姬问风,以他的智慧,不应该将这样的事告诉嫣然吧,可是仍然不放心,“赢天正怎么这般的糊涂!”
“他真是老糊涂了,”姬问风冷然一笑,“嫣然不会知道,她永远不会知道,但她肯定已经猜到了,不忘,我想说的是,楚韵歌到上京来,肯定与那封信有关系……”
“不,我不相信他是真心要和赢家结盟,”商不忘一拍案几站了起来,“楚韵歌到上京来,绝对是另有目的,这个小孩子一点儿都不简单,仅仅一次登州之会就说服了五国的来使,迅速的组成六国大军,数次出击都有所获,若消息不错,按理来说,他此刻绝对不应该出现在上京,他突然出现,定是另有图谋。”
如此的激动,与平日里冷静的商不忘判若两人,想是在他心中,已经将患难与共的嫣然当成了自己的姐妹吧,这样也好,除了自己和赢仲,天下间总算还有一人会真心的待嫣然好。
再等候了两柱香的时分,天色尽黑,与商不忘从酒楼走出,月亮已经升起,已是月末光景,月亮如一缕淡不可见的银烟,除了两旁楼中照射出的油灯和烛光再无其他光源,街道上昏暗得令人心慌。
看着深沉的黑暗,心中一动,“问风,若他们此刻突然袭击……”
“已经来了,”姬问风手握蔷薇剑,仰头看了看对面的屋顶,“七个人,我们头顶两人,左侧两人,右侧两人,前方一人……”
眼角轻跳,难道影子楼的人到上京是为了刺杀姬问风?
眼角红光闪过,刚刚转过头,那道红光就在姬问风左侧快速闪过,如同闪电一般,夜空中,似乎什么都没改变,再回道时,姬问风已收起蔷薇剑,不动声色的带马前行,“问风,我与你赌,明日还有一场大雪。”
极目望去,屋顶有淡淡的黑影快速掠过,想必姬问风适才出手,已经伤了杀手中的一人,那些杀手一击不中,能全身而退已是万幸,想想适才定是雷霆万钧般的一击,在姬问风身边竟然没有半点感觉,轻描淡写得如同绣花一般。
回到九州王府,在姬问风回房之前,商不忘将他唤住,“问风,如果你不困,我想……”
“你想问我为什么明知道赢天正仿冒嫣然的笔迹写了那封信,我也不为他善后?”姬问风站在走廊口的梅花树下,此时红梅开得正艳,走廊内悬挂的风灯发出明丽的花,衬得他的肌肤面若冠玉,仿佛赏花呷酒的翩翩公子,“我不能为他善后,因为我一旦出手,嫣然会更加危险。”
“我不明白,”商不忘一脸不悦,“若你及时出手,皇上并不会知晓……”
“你错了,不忘,”姬问风走到梅树下,轻轻摘下一枝梅枝,迎风轻轻挥舞,梅花如雨一般从枝上飞落,显示姬问风此时的心情极为繁杂,“他早就知道了,也许那封信才到安楚,他就知道了,皇兄知道,无论嫣然做了什么,我都会帮她,我若出手,只能证明嫣然心里有鬼,不忘,你不明白皇兄的为人,他真的要狠起来,什么都会不管不顾。”
沉默的注视着姬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