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我只知道这世上有很多的毒药,却不知道那一种是最毒的。”
“这世上最毒的,是时光的流逝,”似乎觉得恐惧一般,轻轻的打了一个寒颤,“即使你是皇帝,拥有广阔的疆域和万千的臣子;即使你是英雄,百将百胜纵横无敌;即使你是美人,倾国倾城沉鱼落雁,你都敌不过时光的流逝,一天一天、一年一年,慢慢的老去,老到上不了马、挽不了弓、老到鸡皮鹤发、老到牙齿一个一个的掉落,你才发现,原来早已中了毒,中了慢性的毒,不知不觉间,就中下了。”
转过头,目光炯炯的凝视着姬问风,“问风,这世间,最毒的,便是时光,嫣然中的这种毒,名为光荫似箭,是用蔓陀罗花的种子提制而成。”
“如果是这样,应该是慢性毒药吧,为什么嫣然……,”姬问风的神情异样冷酷,他不可能放过铁帅吧,不知他让那些黑甲去做什么,即使心里觉得疑惑,也不能开口询问,“为什么嫣然会发作得这般快?”
“因为下毒的人,在光荫似箭里又加了鹤顶红,虽然令毒质加快了发作,不过,毒性却降低了,”商不忘伸手斟了一杯茶,转身递给姬问风,“下毒的人只想毒性发作得快些,却不知道事得其反,让毒提前被发现了。”
微笑着握着那杯茶,姬问风若有所思的垂下头,过了良久,才慢慢抬首凝视着商不忘,“不忘,你知道吗?他们要杀的,不是嫣然,而是我,他们知道,嫣然不在了,我也活不下去,所以,他们挑选了柔弱而没有防御力的嫣然下手,真是卑鄙。”
是吗?在心里重复着姬问风的话,柔弱而没有防御力,这山上,真正柔弱而又没有防御力的,绝对不是赢嫣然吧,可是在姬问风眼中,赢嫣然是这世上唯一需要他保护的人,但是这样的话,只能烂在心里,因为那个安排,无论怎么推测,都是要取嫣然的性命。
“不忘,你一定想知道我安排龙鳞去做什么吧!”姬问风似乎早已看穿自己的心思,“你放心,我不会杀铁余生的,他毕竟是我的先生,无论怎样,我都不会忘记尊师重道,我让龙鳞离开了这里,铁余生这一生,再也不能见到他们了。”
是绝后计吧!问风断绝了铁帅的后路,无论铁帅多么的伤心、多么的绝望,他都不可能亲口逼问问风龙鳞黑甲的下落,那是他最后的骄傲,他绝对不可能舍弃的骄傲,这也许是拯救铁帅唯一的方法,不仅仅是解放他的心,而是将他从被诅咒的龙鳞黑甲主人的宿命中解救出来。
第一卷:残阳如血 第九章 第二节 突现
春暖花开,山涧又响起了泉水叮咚的声响,一年又一年,在这山中,早已忘记了时日,转眼间,自己已经上山两年,风来坪的风总是那么猛烈,站在一旁的嫣然弱不胜风,几乎就要随风而去。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时,眼中似乎只有嫣然,再没有璇玑,两年,仅仅两年,时光似乎把一切都改变了,又似乎什么都没改变,和问风穿着一模一样的沉重盔甲,出于保护的目的,连面甲都不曾御去。
“休息一会,”风扬青高举中手中的旗子,“一柱香后重新开始。”
“问风,”坐在场地旁的嫣然抱着越加老的雪儿微笑着跑了过来,她总是能准确的找到问风,无论自己和问风穿着盔甲如何的一致,无论面甲是否御下,嫣然总是准确无误,“问风,累了吧,我倒好茶水了。”
脱下面甲的问风,也是一脸的笑,他满足了吧,有了嫣然,一切都满足了,那么自己有璇玑,是否也满足了呢?脱下面甲,微笑走到璇玑身边。
“不忘,坐吧,刚沏好的新茶,”两年,璇玑也十五岁了,越加的艳丽,那种张扬得如同火焰一般的美丽,“累吗?”
笑着摇了摇头,慢慢坐下,身上盔甲相互撞击,如出清脆的声响,忍不住转过头,问风躺在草地上,头枕在嫣然的腿上,不知在对嫣然说什么,满面兴奋的笑,缓缓的收回视线,纵然不舍,也必须舍弃吧!
“璇玑,很好的茶。”转过头,赞许的对璇玑点了点头,看她瞬间便笑得如怒放的春花。
“有人上来了,”文敏突然起身,“只有三个人,都是陌生人。”
那些人来得很快,转眼就上了风来坪,当先的一个,长得和问风有七成相似,也那么漂亮,只不过,他面部的线条比问风坚硬,顾盼间凛然生辉,有一股什么都无法折服他的骄傲的气质。
第二个人,一眼便看出他是太监,年纪已然不轻了,可是那双特别黑的眼睛却令他显得神采奕奕,而最后一个人,举手投足都有一种霸气,一种虚弱的霸气,如同强弩之末一般难以维持的霸气。
第一个人远远看见问风,便缓缓的停住了,当嫣然转过头,他目光中的光芒突然一滞,随后精神突振,向前急行,转眼就到了问风身边,禁不住跟随而去。
“问风,”那个男子快速的旋转着手中的扇子,神态潇洒,对嫣然点头一笑,“赢嫣然,你长大了不少。”
问风快速起身,整理了衣冠,对那个男子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皇兄。”
原来这就是姬无尘,怪不得与问风那么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令人情不自禁的觉得恐惧,觉得畏缩,觉得他就是一切的主宰。
“问风,这些年来你一直没有下山,所以朕想来看看你,”姬无尘果然左顾右盼,“这座山不错,山气灵秀,的确适宜休养生息。”
“如果皇兄无事,不如由问风领着皇兄看看这山中的风景吧,这里虽然偏僻,不过景致……”
“不急,”姬无尘悠闲的转过身,眯着眼睛对嫣然怪怪的一笑,“赢嫣然,真没想到两年时间,你竟然变得这么漂亮,如果不是问风枕在你腿上,朕几乎都认不出你了。”
慢慢的、慢慢的,嫣然缩到了问风的身后,只看得见她的秀发在风中飞扬,“皇上的变化也很大,嫣然几乎也认不出皇上。”
“是吗?”姬无尘似乎很愉快,连笑容都轻佻了,“太后曾经说过,我与问风有七成相似,难道你连问风都不识了吗?若不是问风在我身边,许你也会将朕认作问风。”
禁不住皱起了眉,这姬无尘的语气着实轻佻,作为一个皇帝,确不应如此说话,尤其是赢嫣然已是他弟弟未来的妻子。
“皇上虽与问风有七成相似,不过在嫣然眼中,皇上与问风无论气质、相貌,都是两个人,”嫣然虽然躲在问风身后,可是声音却清清楚楚,语气不卑不亢,“嫣然在山上,与问风朝夕相对,问风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嫣然心里都清清楚楚,试问嫣然又怎会认错皇上?”
姬无尘嘴角的冷笑总令人觉得不安,他的目光在场中一转,“问风,咱们兄弟讲话,不需这许多的人旁听吧。”
沉默的随着众位先生向山上走去,走到一半,还是忍不住回身向下张望,除了满目的浓荫,什么都不可见。
相对而坐,当然清楚的知道皇兄突然出现,不是为了看望自己,这许多年,除了节日宫中会有赏赐,就只有自己的生日,皇兄会有小小的一封书阑,除此之外,自己与宫中似乎再无任何联系,皇兄突然而至,定是有大事发生。
“问风,”待众人的身影消失在树丛中,姬无尘面上的笑容便一扫而净,“你应该清楚我上山来找你,是有大事。”
我?皇兄不太习惯说这个字眼了吧,我!曾几何时,雄居安楚的皇位,睥睨天下,称孤道寡之时,他怎会想到,有一天,他会重新说出这个字眼——我。
“问风,南漠反了,”姬无尘神情焦急,“问风,你应该清楚,南漠反了,对安楚意味着什么?而且这一次,南漠造反,不是那么简单,我怀疑边越国也涉入其中。”
边越国?从没有想到那个雄踞西方的大国会觊觎安楚这样的小国,心中一震,突然觉得灵台一片清明,懂了,是铁余生吧!他把龙鳞黑甲重现的事一定宣扬出去了,边越国的人知道龙鳞黑甲在自己手中,怎能安寝?
“皇兄,这些年来,钟山峰镇守边关,威名远播,问风窃想,也许局势不是那么……”
“问风,如果有一点儿办法,你觉得我会出现在这里吗?”姬无尘无奈的摇了摇头,“钟山峰再神勇,也敌不过边越国楚氏父子的伶牙俐齿。”伶牙俐齿也许自己真的离开朝堂太久了,突然觉得姬无尘说的那些实在太陌生,什么楚氏父子?什么伶牙俐齿?
“我知道你不明白,我告诉你吧,”姬无尘神情沉重,“楚氏父子是边越国的新贵,边越国国君的最宠信的贵妃就是楚家的二小姐,有了二小姐,当然有兄弟,楚家大公子叫楚韵清,此人勇武过人,但谋略欠佳,而楚家的三公子楚韵歌,却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他今年五岁,却是天生的神童,攻于心计,此次便是由他任边越国的钦差,出访南漠,说服了南漠的国君起兵……”
天生的神童?攻于心计?一个五岁的孩子竟然有这般的能耐?真真的令人诧异啊!
第一卷:残阳如血 第九章 第三节 山雨欲来
风从山中起,掀起林涛阵阵,姬问风平静的注视着姬无尘,如同在听前朝的往事一般,嫣然的手暖暖的,带着淡淡的香味儿,她眨着若水的双眸,不知在想什么。
“问风,你应该明白现在安楚的危机了吧,”姬无尘的神情依然严肃,“我知道你已经……”
“皇兄,你应该知道龙鳞黑甲出动会有什么后果,”姬问风打断了姬无尘,“传说中,他们一旦出动,就会血流浮橹,我不想天下生灵涂炭,南漠不过是小国,钟山峰剑指所处,必定……”
“问风,钟山峰已经被我斩了,”姬无尘说得那么平静,似乎临阵斩将不是兵家大忌,“他丢失了边关的十二城,现在南漠和边越大军已经长驱直入,军情如火,我接到奏报后,连夜从宫里赶到此处,问风,龙鳞黑甲即使不祥,为了安楚,我希望你……”
“嫣然,”姬问风转过身,凝视依偎在身边的嫣然,“你说我应该出动龙鳞黑甲吗?”
“问风,”凝视着赢嫣然此刻的笑颜,姬无尘突然觉得,也许这一生都不会忘记赢嫣然此刻的笑,能够让阳光都失色的笑,“如果这是宿命,那么不要逃避吗?你不是英雄吗?是英雄,总要展翅高飞,笑傲天下!”
笑傲天下吗?心中微微一动,赢嫣然似乎话里有话,可是问风却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铁哨,然后撮唇吹哨,听不见哨声响,只是觉得天地似乎在这一刻都失色了,适才湛蓝的天空,这一刻乌云从天际急速滚动而来,转眼间,天空已呈铅灰色,隐隐有血一般鲜艳的红色在流淌,在翻涌。寒风阵阵,只觉得异样的冷,忍不住就要伸手抱住自己,似乎这样才给自己足够的安全。
有一队黑色的人马不知从何而来,只觉得瞬间他们就密布在这山坡上,密密麻麻,看不清有多少人,只觉得杀气弥漫天地,如同万千把利刃悬挂在头顶,下一刻,就要倾盆而下,那股看不见、摸不着,却重如千钧的压力令人情不自禁的想逃,却又不知能逃到何处?
那队人马在眼前整齐排列,不知怎的,虽然看不清他们的长相,却莫明的觉得恐惧,那种浑身如同被灌满了醋一般的酸涩感令人觉得耻辱,却又无法抗拒。
“主公,”一个顶着龙头的黑甲牵着一批神骏的马走了过来,在距问风三步远的地方跪了下来,“主公,七千龙鳞静候主公示下。”
龙鳞!龙鳞!第一次见到龙鳞黑甲,竟然没有意想中的激动,唯一有的,只有恐惧,不敢细看那个龙头黑甲,只能转眼去看那匹马,万里挑一吧!从头到尾纯粹的黑,发出幽幽的暗光,就连马鞍和马蹬都是生铁所铸。
问风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走到龙头黑甲面前,然后伸展手臂,龙头黑甲不敢与问风对面而立,膝行着走到问风身后,然后起身,只觉得一阵灿烂的光华过后,问风已经便融入龙头黑甲中,他飞身跨上战马,只听得一阵整齐的声响,所有龙鳞黑甲都骑上了披着黑甲的战马,昂首而立。
眼看得问风带马走到身后,拉着马缰,气势逼迫得连姬无尘都不得不后退了两步,“皇兄,这一仗,是为了安楚的百姓。”
百姓吗?难道不是为了他的哥哥吗?难道不是为了他的亲人吗?忍不住笑了,冷笑,虽然在那漫天的杀气的压迫下,连眼睛都无法睁开,可是仍然忍不住笑了。
“问风,我第一次见识龙鳞黑甲,没想到这般的杀气,”姬无尘冷眼看了看赢嫣然,她在杀气的压力下,几乎无法站立,“问风,也许我错了,我不该让你出动龙鳞黑甲,我现在相信龙鳞黑甲一出,天下便将大乱。”
骑在马上的姬问风没有回话,只是转身看了看那青翠的山峦,如同在向什么告别一般,然后他转过头,“皇兄,既然是宿命,就不要逃避,问风出动龙鳞,只是为了解安楚的燃眉,不必言说,我军将大胜,但后患无穷、生灵涂炭,相信皇兄应该明白此中厉害。”
当然明白!问风是怕自己利用龙鳞黑甲争霸天下吧!他语气虽然平和,其间的威胁不言而喻,看他顾盼间冰冷无情,全然没有一丝的感情,目光冰冷如刀,心下不由暗惊,面上的肌肉不受控制一般的颤抖,“问风,你觉得我想利用黑甲争霸天下吗?”
“那是皇兄的事,与问风何干?”说完,问风弯腰将赢嫣然抱到马上,“此过不过十数日,嫣然,你从未出过帝都,就与我同行吧!”
最后一个字的余韵还在空中旋转,龙鳞黑甲已经消失在天际,只有那凛冽的,带着杀意的寒气残余在四周,久久不肯散去。
“皇上,该回宫了。”王喜小心翼翼的提醒呆立的姬无尘,“昨夜走得仓促,想必朝中已是一片混乱吧!”
应该是吧!不过问风出征,压在心上的大石已然御下,朝中小小的混乱自不在话下,敛衣转身,正待下山,却听耳后一阵金属撞击的声音,转过身,却见一个头发花白的高大男子跌跌撞撞跑了下来,身后跟着适才见过的那三男一女。
“主公……,”那四人齐声呼喊,“主公,龙鳞黑甲已经出动了。”
此人是谁?姬无尘一脸疑惑,那男子跑到风来坪,一见姬无尘,便停住了脚步,“不,不是问风,你是谁?你把我的龙鳞黑甲带到何处去了?”
看他的神情疯疯颠颠,应该是个疯子吧,姬无尘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正准备下山,却听耳后风响,脖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