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中,将嫣然小心的放在床榻上,她仍然在沉睡,姬问风小心翼翼的拉开她的衣襟,果然,在嫣然脖颈上,有一点小小的红,药一定是通过细如牛毛的针刺进了嫣然的脖颈,才会让她沉睡。
找出磁铁,放在那个红点上,果然,一根细不可见的针慢慢的被磁铁吸引,待针头露出,姬问风用匕首尖轻轻在伤口处一点,再用磁铁将针吸走,轻按伤口周围,将毒血迫出,看来边越国的影卫果然厉害。
“问风,”不忘带着一股寒气冲进屋中,“嫣然如何?”
“睡了,我已经吸出了无影针,前面如何?”
“还没有发现影卫的踪影,”商不忘镇定下来,走到窗边坐下,“问风,我只觉得奇怪,为什么边越国的人会出现在安楚?而且派出的人,偏偏又是影卫呢?”
他真的不知道吗?心下猜疑,面上却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抚着嫣然伤口,“因为边越边的人已经发现龙鳞黑甲被驱动了,龙鳞黑甲的确是天下第一大凶物,他们一旦驱动,星相就会发生异动,我想这山上暂时不会平静了。”
两人相对而坐,面带微笑,如同用眼神在交流一般,仿佛每一个眼神对方都能心领神会,可是双方都清楚,自己眼中为对方构建了怎样的屏障。
屋外雪落的声音清晰可闻,杂乱的脚步声,昭示着影卫还未被发现,窗纸左上角那个黑点似乎动了动,转头对不忘绽开了笑,然后轻轻扬了扬眉,他会意的转过头,再回头时,手中已经扣了一枚嫣然用的绣花针。
害怕错失室外的动静,不再交谈,一室俱寂,看着不忘戒备的眼神,突然觉得他那般的可怜,也许他并不知道自己只是铁余生指间的一枚棋子吧!铁余生要利用他来继续掌握龙鳞黑甲,却不知道一旦龙鳞甲反噬,连他也不能幸免,铁余生是罪有应得,他却有些无辜了。
偷眼看了看沙漏,龙鳞黑甲此时应该已经领命出动了吧,那么现在就随手把影卫除掉吧,虽然他们的存在对自己无关痛痒,不过伤害了嫣然,却绝不能放过他们了。
“不忘,”突然开口,连自己也吓了一跳,原来室内竟然这般的寂静,短短的两个字,自己的声音竟然如同荒野的流魂一般的凄凉,看着商不忘痉挛的脸,不由抱歉的笑了,“不忘,我看你坐在那里几乎要睡过去了,那里是风口,过来坐吧。”
待不忘走近,姬问风微笑着伸手轻轻一指,商不忘手中的绣花针激射而去,直取窗纸上的那个黑点,然后转身与姬问风并肩而立,没想到绣花针飞出后,那个黑点一动不动,就连姬问风都怀疑是自己猜到了。
商不忘刻意的背对窗户慢慢坐下,姬问风不由佩服他的勇气,如果龙鳞黑甲不是选定了自己,也许他是最好的继承人吧!
“问风,你知道影卫是什么吗?”商不忘的语气优雅而缓慢,如同闲话家常一般,就连去提茶壶的手臂都镇定得没有一丝颤抖,“来喝杯茶吧,长夜漫漫,就当为家里的老人守岁吧!”
热茶下肚,似乎一切都活了过来,让嫣然舒适的枕在自己腿上,微笑着回应商不忘的提问,“听说影卫是边越国最厉害的暗杀组织,所有的影卫都是经过严格审查的,九成的影卫都是从贵族子弟中筛选而出,他们不旦身手不凡,而且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那问风知道龙鳞黑甲的秘密吗?”商不忘笑面如花,随意得如同不像在对敌,“天下人都道龙鳞黑甲是天下第一凶物,可是问风,你知道龙鳞黑甲其实是有一个秘密的吗?”
明知道影卫是因为龙鳞黑甲而出去,商不忘一口道破,却不知是何目的?那秘密是什么?缓缓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什么?”
“那个秘密就是,龙鳞黑甲最是忠心,只有认定了自己的主人,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商不忘眼中异光闪烁,语气也显得有些怪异,“如果自己的主人发生了意外,龙鳞黑甲也会锲而不舍的将主人的仇人一一诛杀……”
忍不住微笑了,不忘多聪明啊!聪明得令人有些害怕,他竟然能够借着危机来表明的心意,他一定明白,自己暗中驱使着龙鳞黑甲做了什么吧!他此刻在告诉自己,他是身不由已,他此刻是在提醒自己,一旦龙鳞黑甲认定了主人,这世间便再无旁人觊觎,所谓的影卫,只不过是诛杀自己的借口吧!他此刻坐在此处,不是要自己的保护,而是在保护自己和嫣然!
想通此节,忍不住一阵狂怒,铁余生!铁余生!真是执着到已经疯魔了!
第一卷:残阳如血 第八章 第七节 屈服
榻上的嫣然轻声呻吟,转过头,嫣然面色赤红,一脸的痛苦,商不忘神情凝重的走了过来,拿起磁铁,仔细看了看仍然附着在那上面的针,闪烁不祥的蓝色,转头看了看姬问风,他显然已经明了,满面的厌恶,伸手在空中轻轻一击。
只觉得眼前一花,龙鳞已经跪在屋中,垂首静候姬问风的命令一般,“主公……”
“嫣然中毒了,解药就在山腰的书房里。”
龙鳞如来时一般迅捷的消失了,只觉得屋中仍然还留着他来时残余的寒冷和凛冽的杀气,缓缓转身,姬问风轻轻解开嫣然的衣襟,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白瓷一般柔腻,似乎有淡淡的幽香袭来,忍不住涨红了脸,缓缓向后退了一步。
“问风,你知道嫣然中的是什么毒吗?”这般问着,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瓶子,“这是碧莲丹,可以解百毒。”
古朴的瓶子,初初看去似乎是石刻而成,入手才觉得那瓶子似乎是木刻而成,雕着复杂的花纹,用得久了,已经黑得发亮,瓶口封着火漆,封着殇阳王的印痕,“问风,你放心吧,这颗碧莲丹是殇阳的至宝,定可解嫣然所中之毒。”
既然是殇阳的至宝,想必是殇阳王给不忘续命之用吧!微笑着将瓶子放回不忘掌中,“不忘,你放心吧,嫣然中的,只是寻常的毒……”
“不,不是寻常的毒,”商不忘几乎是脱口而出,“这快让嫣然服下碧莲丹吧,解了毒,我再细细向你解释。”
疑惑的再次接过木瓶,看不忘焦急的模样,这毒一定非同小可,心下微觉恐惧,伸手便想揭开火漆封印,目光接触到火漆,心下又是一沉,经年的火漆,颜色已经微微发黑,怎么可能如此的鲜艳如新?
“怎么了?”商不忘没有看姬问风,只是盯着嫣然赤红的面色,低声催促,“问风,快啊!”
“不忘,这药你一直随身携带吗?”并不急着打开封印,下意识的用手指将瓶口紧紧塞住,“不忘,这药从未离开过你吗?”
猛的抬首,不忘眼中闪烁着寒光,“我初上山时,曾经交给过铁帅,他说想看看遗忘瓶,可是当时他就在我眼前,绝对不可能调换的!”
“你看这火漆,”将遗忘瓶递了过去,“颜色如新,一定是新近才封的。”
放在眼前细细查看,果然,如果不是问风心细,心急之下,自己几乎没有觉察,不仅仅是火漆的颜色,还在殇阳王印的篆字也不同,为了避免造假,殇字左侧的歹字中间那一笔刻意雕成横的,这个印上的字,明显是斜的。
“问风,”缓缓将印章收到自己怀里,转头微微一笑,“我去找铁帅,无论如何,我都会帮嫣然要到解药。”
要吗?深刻的看着他,也许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悲哀吧!难道他真的认为铁余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吗?也许让他一厢情愿的活在自己的美梦中更好一些吧!
“你放心,”商不忘面上浮起奇怪的笑容,“即使铁帅不给,我也有办法拿到。”
心中一动,他知道了,他明白一切,只不过,他默然的沿着铁余生为他铺就的道路向前行,即使明明知道向前走,只有一个结局,就是死,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伸出手掌,轻轻一拍,一个黑影随声而来,垂首跪在地上。
“不忘,有的事,尤其是嫣然的事,我想自己处理,”伸手要过遗忘瓶,扔给跪地上的龙鳞,然后微微一笑,“听到了吗?能救嫣然的药就在书房里,就是这样的瓶子里。”
龙鳞叩首,然后快速退了出去,这才转头微笑着看着不忘,“不忘,喧扰了一半宿,你今日就在这里歇息吧!”
缓缓坐下的不忘,转首看了看嫣然,“我离开殇阳时,父王曾经对我说过,这世间的人除了自己和铁帅均不可信,现在看来,父王也有错的时候。”
“不忘,有的时候,明白了不该明白的事,是一种痛苦,”这般说,突然觉得似乎很久之前,曾经有人也这般说过自己,也许这世间有一切都在不停的重复,今天是你,今天是他,忍不住讥讽的笑了,“不忘,该发生的,始终会发生,有的人永远不变,有的人瞬间就成了另外一个人,我相信每个人都属于自己的命,命运之轮一旦开始旋转,便再也停不下来,你,我,嫣然,还有其他的人,一切都逃脱不了,我们要做的,只是拼命的让自已活得更像自己。”
这是一个主掌了龙鳞黑甲的人所说的话吗?异样的顺天应命!可是最后一句,才是他真正想说的吧,让自己活得更像自己,不是一种挣扎吗?
屋中又弥漫起那股熟悉的寒气,转过身,那个龙鳞已经回来,手中捧着一个朱漆的盘子,上面放的,却是真正的遗忘瓶,姬问风满面的笑,伸手正要取走遗忘瓶,抬首却看见那个龙形黑甲无声的站在门口,手中握着一把长刀。
轻轻将嫣然放在不忘手中,“不忘,你照顾嫣然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可是……”
看着问风握着那柄血一般鲜艳的剑走了出去,那个龙鳞即时起身,将棉帘放下,阻断了目光,只能静心聆听屋外的声音,全神贯注得几乎连雪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可是屋外,却始终没有传来半点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问风终于回来了,手中握着遗忘瓶,快速而优雅得就像一头浑身的力量调和得已臻完美境界的豹子,直到将碧莲丹塞进嫣然口中,他才微笑着抬首,“他败了,我一剑未出,他便败了。”
转过身,果然看见那个龙头黑甲呆呆的站在庭院中,仰头看着夜空,看了很久,看得不忘几乎要认为他就是一座普通的盔甲时,他慢慢转身,走进屋内,对细心呵护嫣然,连头都没有回的姬问风深施一礼,然后单膝跪下,“主公。”
也许在此时,龙鳞黑甲才真正属于姬问风吧,面对这个凶狠而又冷酷的龙头黑甲,不知道问风如何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
“不忘,其实我什么都没做,”在很久之后,大德皇帝姬问风曾经这样告诉过宰铺商不忘,“那一天,蔷薇剑甚至没有出鞘,龙头便认输了。”
第一卷:残阳如血 第九章 第一节 光荫似箭
嫣然的呼吸慢慢的平缓,姬问风的神情也随之缓和了,他伸指轻轻抚了抚嫣然的皮肤,转头对不忘微微一笑,“真的很有效,温度已经降下去了。”
“龙头,”姬问风的笑面如花,眼神却异样锐利,“我交待的事办好了吗?”
“主公,半个时辰前已经办妥。”龙头的声音不知怎的,竟然令商不忘觉得有些悲哀,“属下……”
“龙头,你觉得委屈吗?”姬问风淡然一笑,“刚才你不能出手,我就知道你觉得委屈,因为龙鳞黑甲一旦认定了自己的主人,只要那个人的精血没有虚弱到一定的程度,你们都不能抛弃他是吗?”
“主公,这只是一个传说而已,”龙头伏在地上,声音重又变得冷酷了,没有一丝的感情,一入耳中,便令人觉得无比的冷,“主公,你……”
“龙头,你不用解释,我心里清楚,”姬问风的笑容完全没有任何的城府,那么的纯粹、那么的干净,“有一天,等我老了,你们也可以……”
“主公,”龙头和那个龙鳞五体投地,龙头磕了一个头,“主公,属下们不敢,主公是龙鳞黑甲真正的主人,是主公复活了我,无论什么时候,龙鳞黑甲都会保护你,如果主公有什么不幸,龙鳞黑甲将不会再存于这个世上。”
走了,龙鳞黑甲终于走了,只留下一室仍然寒冷的空气,要相信他们吗?龙头说的话是真的吗?商不忘心里疑惑着,可是面上却平静得如同如同结了冰的河面波澜不惊,缓缓坐下,看姬问风又一次伸手轻抚着赢嫣然,从上山开始,一直觉得赢嫣然很厉害,她比璇玑聪明得太多,她总是不动声色的让璇玑慢慢的升到最高点,然后再飞快的坠落,璇玑败得一败涂地,却不知道打击从何而来。
从来不觉得赢嫣然可爱,只觉得她和姬问风一样的可怕,他们两个人就像注定会在一块儿,他们虽然是两个独立的人,可是无论怎么看,怎么想、怎么猜,都觉得他们两个人其实是一个人。
可是赢嫣然太美了,上山前,从不知道一个女子会美到能够穿透人的视线、还有那超群绝伦的智慧,最后是她刻意伪装的天真可爱,真那么迷人,尽管知道她的厉害,还是忍不住喜欢她,可是有的东西注定只能远远的观望,走得近了,虽然香味更加的浓郁,但却会扎伤了手指。
“问风,”她醒了,转过头,只见她微微的蹩着眉,显得那么的楚楚可怜,“问风,我很痛,浑身都痛。”
“痛,”姬问风伸手轻轻抚着嫣然的手臂,“哪里痛,我帮你揉揉吧!”
这一刻,真是嫉火中烧,可是那又能如何呢?商不忘慢慢的坐下,似乎是第一次到这个房间来吧,无数次的听璇玑说过,姬问风与赢嫣然共居一室,忍不住细细的打量,很普通的房间,陈设也简陋至极,窗前是紫檀木的书桌,摆放着几册书和文房四宝,左角却是一个粗陶的花瓶,斜插着几枝瘦梅。
靠墙摆着两排竹制的书架,摆满了线装书,整个房间,只有桃花木的雕花大床最为奢华,不过挂着青布的帐幔,被褥是蓝色的,洗得发白,床中摆放着几个装满了水的碗,想是将姬问风和赢嫣然隔开的屏障,只不过,帐顶悬挂着一颗明珠,在暗处熠熠生辉。
“不忘,”问风的声音压得很低,转过头,嫣然已经睡着了,“这是什么毒?”
“问风,这世上最毒的是什么?”微笑着反问,“你觉得这世上最毒的是什么?”
看着姬问风仰头沉思,他的手仍然轻轻的放在赢嫣然的额头,这也算是一种毒吧,情深至毒?这两个人都中了对方的毒。
“不知,我只知道这世上有很多的毒药,却不知道那一种是最毒的。”
“这世上最毒的,是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