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姬问风伸手轻轻抚了抚嫣然面颊上脱落伤痛后的红印,“你根本不知道在山谷里发生了什么?你也不会明白嫣然是豁出了性命来救我,你也不清楚,这伤是怎么来了,总而言之,你所说的,我都不相信。”
“我也会救你,”璇玑的神色突然变成哀怜,“问风,我也会救你,为什么你不相信我?”
平静的转过头,平静的注视着璇玑,她真的很美,可是此刻,终于明白为什么皇兄,不,皇上在面对她时那么平静了,因为此刻眼中,她的美只是一朵花、一幅画,再没有慑人心魄的能力。
“我相信你,”姬问风平静如水,“可是那又如何呢?于我而言,这有什么意义呢?”
真不敢相信这话是出于问风口中,仅仅是数月前,他还对自己俯首帖耳、耳提面命,今日竟然这般的无情,“问风,你到底怎么了?”
“我的梦醒了,”姬问风平静的注视着璇玑,“你知道吗?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和嫣然在一块儿了,对我们彼此来说,她就是我,我就是她,没有什么分别,而你,只是一个认识的人而已。”
原来是这样,原来竟是这样,在他心里,自己只是一个认识的人,璇玑的脾气发作,扭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她不知道,这一走,就是永远,她注定再与嫣然和问风的世界没有交集。
“嫣然,”尽管知道她听不见,姬问风仍然柔声道:“听见了吗?我们,就是彼此。”
又是花街,百无聊赖的坐在酒楼的栏杆旁,向下俯望,这营营众生、贩夫走卒,每日里为了生计忙碌,多么的可怜、多么的可悲,坐在此俯望世间的红尘万丈,市声喧嚣,却只觉得悲凉。
缓缓将指掌间的茶水倾落,如同要颠覆整个世间,不经意却发现一辆灰色的马车缓缓驰来,在绸缎庄前停住,当先跃下马车的,是一个红衣的女子,十四、五岁,长得明眸皓齿,即使在美女如云的上京,也算是难得一见的绝色。
只见她昂首走进绸缎庄,将一众的目光抖落在身后,被后来之人踏进尘埃,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才注意到两个身影站在马车旁,那少年也是十四、五岁,面白如玉、长眉秀目,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即使只是身穿粗布的白衣,那鹤立鸡群的气质,也能令他在万千凡人中排众而出。
而那个女孩子,身材娇小,看上去不过十岁年纪,只是垂首,看不清长相,穿着上好宝蓝色绫绢制成的衣裙,滚着银色的边,满头流水般的黑发捆成无数的小辫,当中最粗大的发辫上镶嵌着五彩的宝石。
那女孩子返身从车上抱下一只又肥又老的猫,那只猫看上去仿佛有一千岁那般老,可是那女孩子仍然怜爱的抚着她,然后仰头看了看少年,就在电光火石间,看清了她的容颜,小小的瓜子脸、水波盈盈的大眼、还有樱红的、带着一抹娇嗔的小嘴,赢嫣然,冷笑着转过身,她此刻比小的时候,可漂亮得太多,如果适才那个红衣的女子是一朵娇艳的曼佗罗花,令人沉醉,那么她,就是一朵小小的白荷,在田田的荷叶间,也能够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是二……,”王喜站在身后,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却又强行忍住。
不错,姬无尘冷冷的看着姬问风,他一脸纵容的注视着赢嫣然,如同她就是他的整个世界,即使这般大了,问风还是没有半点儿出息,只不过,无论他如何温和的微笑,举手投足之间仍然如同风雷滚动。
他们走得近了,听得清谈论的内容,赢嫣然颈间悬挂着一颗明珠,只一眼,便认出是问风礼冠上的夜明珠,“问风,你累了吗?”
“不累,就这么点儿路,”更近了,看得见问风面如冠玉、风度翩翩,隐然是浊世佳公子的模样,“嫣然,却是你累了吧,雪儿可长胖了不少。”
“问风,一会儿咱们可得找个医馆让他们好好儿的给雪儿看看病,”赢嫣然走上台阶,只看得见她满头的宝石闪闪发光,语气显得忧心忡忡,“雪儿的精神越来越差了。”
“你偷着去找医馆,程先生可要生气了,”姬问风的声音温润如玉,懒洋洋的,听在耳中,说不出的舒服,“这么多年,雪儿也老了。”
“问风,我知道程先生会生气,”赢嫣然温软的声音带着一丝乞求,“问风,你陪我去吧。”
转眼间,他们已走进绸缎庄,余下的对话再也听不到,只不过问风一定会陪赢嫣然去吧,他从小就是这样的,耳根软,心也软。
呵呵,进入简介情节了,大家注意!
第一卷:残阳如血 第六章 第二节 偶遇
走了两条街,只觉得无聊,这上京城真是越来越无聊了,正准备返身回宫去,却听跟在身后的王喜低声道:“皇上,二皇子和赢嫣然就在前面。”
缓缓抬首,果然,问风带着一脸喜色的赢嫣然走进了一家医馆,看那医馆的规模,应该是上京城数得着的医馆,可是要名医替那只老得就要死去的猫看病,想必是一出好戏吧!
“王喜,咱们去看看。”
走进医馆,偌大的空间,用缕花的屏风隔成十数个小间,小间一律挂着青竹的帘,帘上挂着木牌,指示病患小间内的医士所擅长的病征,飞快的扫视一眼,从帘下看到赢嫣然的衣裙,闪身走进他们旁边的小间,示意王喜坐下让那个睁大眼睛、不知所措的医士把脉,站在屏风边,静听旁边的动静。
“这个……,”医士的声音很模糊,就像口中含了什么东西,含含糊糊的,“这只猫应该是寿数将尽……”
“什么寿数将尽?”赢嫣然尖厉的声音就像一把刀,“你再仔细听听脉。”
从缕空的花纹中看过去,那个医士苦着脸,一双手在那只老猫身上抚来抚去,“小姑娘,那这只猫应该是将要那个,那个……”
心中暗笑,早知道那只猫是将要死去,赢嫣然不愿意承认,一意的逼迫医士,听那医士唯唯诺诺的语气,不知问风暗中做了什么手脚,换了个位置,果然看见问风手中持着一把细长的匕首,匕首正对着医士的腰间。
冷冷一笑,回过身看着闭目为王喜诊脉的医士,“这隔壁的病人究竟是什么病?”
“公子,请悄声,”医士睁开眼睛,一脸惧怕的转头看了看隔壁,“叶医士今日可真是……,适才有一对少年少女抱着一只将要老死的胖猫请叶医师诊病,您想啊,咱们都是替人看病的,那猫……,唉,任谁都能看出那只猫将要老去,那小姑娘却不相信,您听,您听,到现在还缠着叶医师。”
耽搁半晌,赢嫣然哭哭滴滴的抱着那只胖猫走了,心念闪动,不急不徐的跟在他们身后,问风不时低头轻声安慰,他们走得快,转眼就没入人群中,只偶尔有赢嫣然头顶的宝石在阳光下的闪光。
“皇上,该回宫了,”王喜在身后轻声提醒,“一会儿,太后要召见您。”
太后?想到那个女子,心里就一阵厌恶,转过身,“走吧,对了,王喜,你说问风多少年没进宫了?”
“似乎很久了,”王喜垂着头,“有五年,不,六年了,皇上平定佘鳌之后,册封二皇子为九州王,他就上山学艺,一直都没有进过宫。”
上山学艺?禁不住冷笑起来,问风真的是上山学艺吗?虽然很艰难,不过钟山峰还是获得了一些铁余生的生平,他是大行皇朝的将军,手中握有七千龙鳞黑甲,传说谁掌握了这七千龙鳞黑甲,就将纵横天下,如果自己猜得不错,铁余生迟早把龙鳞黑甲传给问风,九州王?那个时候,问风还会甘心居于九州王这个虚名上吗?
走了几步,突然看见赢嫣然抱着那只胖猫,坐在马车上,两眼含泪,问风却不在她身边,和从前一样,看上去还是那么可怜,忍不住就要举步走到她身边,没想到那只几乎可以奄奄一息的猫,突然从她怀里跃出,径直跑到自己脚边,然后尾巴扬起,在自己脚上小解。
“雪儿,”赢嫣然惊叫着追了过来,“雪儿,别跑……”
待赢嫣然把那只猫抱起,雪白的千丝履已经被猫尿污得不成样子,赢嫣然显然没有认出自己,只是眨着眼睛,“对不住,雪儿不是故意的。”
一边说,一边向后退,不停的左顾右盼,“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们买一双还给你。”
全然忘记了要回宫,悠闲的站在马车边,果然,问风很快就出现了,赢嫣然迎上前去,“问风,雪儿闯祸了。”
当问风走到近前,这才发现他长高了,长得比自己几乎高了半个头,不由想到那一次因为赢嫣然与他打架,他说总有一天,他会打赢自己,现在,也许就是那一天。
“皇兄,”问风满面微笑,“我刚想一会儿进宫去看你和太后,没想到竟在这儿见到了。”
这张阳光般的笑面,无论什么时候,都会不厌其烦的盛放,总是觉得奇怪,为什么问风总会有这般绚丽而璀璨的笑容,那笑容里,永无半点机心,总是令人觉得心那么的熨帖,那么的舒适。
“问风,”目光在赢嫣然手中的猫上飞快的扫过,“既然回来了,就进宫去吧,太后很想你,朕在宫外为你指了一处府邸,到时,你也去看看合不合心意?”
“是,”无论何时,问风的态度都那么谦虚,完美得毫无瑕疵,总是令人戒心尽去,“不过问风还得在此等候先生,与先生话别后,才能进宫。”
“那好,”转身走向早已无声无息候在一旁的马车,上车前,忍不住又回过身,“赢嫣然,你放心,这双靴子,朕会命人从你爷爷的俸禄中扣除。”
态度那般的倨傲、那般的拒人于千里,目送着马车远去,嫣然缓缓转过身,“问风,你真的要回宫去?”
“嗯,”姬问风若有所思的盯着前方,“这些年,我把谷中得到的那几行数字翻来覆去的研究,总不得其法,鲁子书侍奉大行皇帝近四十年,也许宫中有线索,即使没有,能够找出一点解谜的端倪也好。”
并肩坐在车上,等候文敏和璇玑,姬问风眺望远处的皇城,目光闪烁,六年时光,皇兄真的一点儿都没有改变,适才说话的语气、神态与自己上一次出宫时他告诉自己,他不再是兄弟一般的冷淡,只不知他是否真的不将自己当成兄弟。
另外,他迟迟没有动手对付太后,想必也有被太后制掣之处,六年前那段往事,就像一团乱麻将自己裹在当中,非得要解开这团麻,才能找到真相,而这团麻的尽头,就是九龙通天锁,心里也明白,一旦秘密揭破,太后定然无幸,连自己也不解,为何这般执着,只是在心中暗暗猜测,假若父皇真不是大行皇帝的亲子,自己该何去何从?
不,不,一定不会,自己一定是陷入了鲁子书的陷阱中,他留下那个令人震惊的假设,只是为了吸引更多的人去解开九龙通天锁的秘密。
第一卷:残阳如血 第六章 第三节 窥视
等了许久,才看见文敏带着一脸别扭的璇玑出现在绸缎庄外,细细察看她们的神色,心知又有大事发生,虽然在山上一住六年,但是他心里也清楚,很多的秘密铁余生都瞒过了自己和嫣然,几个先生待自己和嫣然就像亲人一般,但是还有一层底线,就是铁余生的一切,他们从未触碰过。
早知道文敏定时下山,名义上是采买一应物品,实际上是收集消息,铁余生也会不定时的下山,少则十数日,多则月余,他每次下山,总有一位先生跟随而去,其余留在山上的人,对他们的行踪和目的,总是讳莫如深,虽然他和先生在不知不觉间防备着自己的嫣然,可是铁余生并没有违背当初上山时的诺言,他的确是将他所有的一切倾囊相授。
“问风,嫣然,”文敏神情微微有些紧张,虽然竭力的想要化出一个笑容,但是到近前,她面上仍然紧崩得几乎见骨,“我知道你们要回家去,去吧,三日后,我们在山下等你……”
不待文敏说话,璇玑已掀开车帘坐了进去,文敏暗中叹息,然后飞身上车,“问风,你陪嫣然回去,先生有急事,先回山了。”
急事?什么急事?姬问风表面心无旁鹜的笑,目光却闪烁如电,躬身一礼,“先生,如有急事,就请先行吧,三日后,我自会和嫣然回去。”
“好,你们小心,”文敏飞快的拔转马头,转眼就消失在街头。
沉思着转过头,“嫣然,我们先回宫,然后我陪你回家住。”
穿过上京城的烟柳,周遭的景物一如从前,只不过,上京城更加的繁华,车水马龙不说,单单是街旁鳞次栉比的商铺,琳琅满目的货物,还有那些细目阔目的他人商贾,都一一的昭示着上京的繁盛。
“嫣然,你累了吧,”伸手将雪手抱到自己手中,“要不这样,进了宫,我让御医帮雪儿诊诊脉如何?”
“好。”
凝视着她灿若春花的笑,姬问风觉得满腹的心事如同冬日的积雪在春阳快速消融,情不自禁的也笑了,这世间管那许多如何,难道人生不就是为了享受吗?什么皇图霸业,不如一酹清酒、一曲小调、一朵鲜花、一弯明月、一江春水,还有嫣然这美丽的笑颜。
回到宫中,只觉得恍若隔世,与上京城相比,时光仿佛在皇城凝固了,一切都没有改变,一样的红墙碧瓦、一样巍峨的宫殿、一样沉默寡言,仿若木头的太监和宫女,沉闷得令人想逃避。
“九州王,太后宣您。”不及在曾经的寝宫站定,太后贴身的太监已经飞奔而至,跪在门外,“九州王,请您随奴才一同前往景阳宫。”
这般的急迫,转过身,“嫣然,你……”
“九州王,太后的旨意是宣您一人前往,请赢姑娘在此候着。”
这般说,一定是有什么不能让嫣然知晓的秘密吧,太后要提防赢天正,到底是什么呢?这六年不在上京,但从一鳞半爪的消息中推测,赢天正并不讨皇兄欢喜,甚至有些令他厌恶,太后的态度是否说明,赢天正连太后的信任都失去了。
“问风,我在这儿等你吧。”嫣然坐在躺在垫上已然睡着的雪儿身边,满面的笑,“你快些回来。”
看着问风走出大门,反手将宫门关闭,又一次感到被摒弃在他的世界之外,那种孤寂铺天盖地而来,慢慢的垂下头,雪儿睡得很熟,长长的毛,几乎淹没了雪儿黑色的鼻子,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如同软锻的毛发,“雪儿,这世上只有你会永远陪着我……”
百无聊赖,走到案几旁翻看书页,纸张已然泛黄,看得出已经有些岁月,随意翻看,却听身后轻响,难道问风回来了?飞快的转身,却见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