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这一睡就是两天的时间。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光线暗暗的,她左右看了看,病房是温暖的粉色调,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那微弱的光线便是从墙上的一盏壁灯里散发出来的。
她手上仍然打着点滴,睡了两天,她一下子回忆不起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身体轻轻一动,便只感觉到下身仿若撕裂般的疼痛。
这种痛突然就将她所有的回忆都牵扯了出来,那一日在下山前遇到了贝恩和风夕爱,然后……
她慌张地用手去摸自己的腹部,那里仍旧平坦如初,让她感觉不到孩子是否在那里亦或是已经不在了。
只是一种恐惧的感觉涌上心头,此刻她突然觉得头昏脑胀,唇舌也干渴的厉害。
向晚看到床头柜上放了一杯水,她挣扎着起身想伸手去拿,哪里知道此时她已经是全身绵软无力,那只玻璃杯就眼睁睁地从她手中滑落,跌在地板上粉身碎骨。
伴随着那一声刺耳的响声,向晚神经一痛,眼泪不经意地就从眼眶中滑落了出来。
“孩子……!”
而同时发出动静的是病房的门,蒋东臣就在此刻突然拉开门,当他看到先前一直沉睡的向晚此刻趴伏在床边落泪的时候,一阵风似的走了过来。
“晚晚,怎么了?要喝水,我去给你倒来。”他看看地上碎掉的玻璃渣,连忙转身去取另一只杯子倒水。
向晚冷冷地盯着他侧身:“我的孩子,是风夕爱和贝恩害死的!”
蒋东臣的后背明显一个愣怔,随后便仍是如常的倒水转身走了过来。
他轻轻坐在床沿,将手中的杯子凑近她的嘴边:“来,你睡了两天滴水未进,先喝点水润润,不要喝得太快了。”
这样温柔细致的话语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换作往常该是何等的令人开心,可是此刻他的这种架势好像刻意的逃避那个话题,反倒让向晚心生起反感来。
她用手轻轻推开杯子,一手撑在床上,努力让自己的上身保持与他的平视:“蒋东臣,我说,贝-恩-和-风-夕-爱-害-死-了-我-们-的-孩-子……”
她一字一顿,咬字清晰,字字句句中都饱含着她对这个男人的期望以及发泄自己那痛苦不堪的情绪。
“我知道了,你好好的休息,这件事我会亲自处理的。”蒋东臣轻轻蹙了蹙眉,似乎心情极不好,但是面对身心皆受到重创的向晚,他什么都没有说。
“处理?你打算怎么处理?”她脸上仍旧没有丝毫动容,双目如矩地紧紧盯着他,只希望他能够给自己一个满意的回答。
蒋东臣见她一脸不得到答案便誓不罢休的架势,心头也有些恼意,将玻璃杯放到桌上。
向晚心头浮上一丝冰冷的诧异之感,她以为至少蒋东臣听到这个事实后会愤懑,甚至会立刻做出回应。那俩个杀人凶人必须要为她们的罪恶付出代价不是吗?可是他却仍旧是这样的平静,为什么?
“我知道她们和你的关系,若是你不能为宝宝讨回一个公道,那么就让我去报警吧!我相信法律会给出公平的审判,纵然这样换不回宝宝的生命,但是至少能够让孩子走得安慰一些。”她低敛下眉目,眼睛无神地盯着白色的床单,心头冷静到了极点。
“晚晚,医生说了,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胡思乱想。”
他看着她的眸子里是深沉的颜色,有一丝复杂,还有着许多说不出来的歉意:“孩子,我们还会再有的!”
这一眼,一句话,几乎将向晚打入了地狱。
就因为那两个女人,一个是他的初恋,一个是他的未婚妻,风间集团的大小姐,所以即便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被害死,他也打算息事宁人了是吗?
会一身身。一股愤怒的火焰猛然从她的身体里窜起,顿时便在她的目光中熊熊燃烧了起来。
为什么这个世界这样的不公平?
她从未做过对不起任何人的事情,甚至在知道风夕爱的存在和身份后,她都只是一味的想躲开,不想做一个不道德的女人,可是为什么她们要这样逼迫她,甚至因为妒忌丢掉自己的良知,去害一条对她们完全没有威胁的小生命?
她作为一个母亲,现在竟然没有力量去为自己无辜的孩子讨个公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她爱上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此刻的向晚,已经完全失去了过去的那副温柔顺从,她的心里除了“恨意”几乎再也装不下其他。此刻自己所求遭到蒋东臣的漠视,不由得令她将这种恨意也转嫁到他的身上来。
如果不是他,她怎么会被那俩个恶毒的女人害到如斯境地?如果不是他,自己又为何明知道凶手是谁却也不能够将之绳之以法?
不,不能!
她再也不能像过去一样对着这个男人微笑,他此刻的漠然已经化成了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她的心底。
“为什么?蒋--东--臣--,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向晚愣愣地看了他半晌,干裂的嘴唇里突然嘶哑着大声吼出出这样一句话来,胸膛因为极度的气愤而剧烈起伏着。泪水瞬间如泉涌一般疯狂流泄了出来,泪眼朦胧中,蒋东臣那张依旧帅气的脸渐渐变得模糊。他在她心目中那样高大伟岸的形象就此倒塌,之前他说过那么多动人的话打动了她,令她差点就心甘情愿沦为一个被人唾弃的地下情妇,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心里,身体里,一一被抽离,灰飞烟灭……
她的声音,她的身体,都在疯狂地颤抖着!
蒋东臣从未见过她如此决绝激烈的样子,就是上次当他亲口告诉她,这辈子他不可能给她名分的时候,她都不曾如此的激动过。
蒋东臣双手伸过去揽住她的肩膀,试图将她拥进自己的怀里劝解安慰,可是此刻的向晚不再是过去的那个容易心软的女人。
“不要碰我……蒋东臣,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她拼了命地挣扎,在他靠近过来的胳膊上疯了一般的撕扯抓挠着……
蒋东臣不管不顾这种撕扯所带来的疼痛,坚决地,强迫地将她带进自己的怀里。向晚阻止不了他的大力,唯有挣扎着扬起满是泪水的小脸,好像看仇人一样死死看着他。
终于,在这种强烈而令人心颤的仇恨眼神中,他妥协一般地松开了自己的臂膀。
他不敢与她再对视下去,也无法在她这种眼神中再若无其事下去,她的痛也是他的痛。u2hh。
失去孩子的痛,她为之疯狂的痛,就好似千丝万缕的丝网紧紧缠在他的身上,令他也痛得喘不过气来。可是,他没有办法松口,那个人是风翔,是几次三番救了他性命的人,是他用命都无法去偿还的人,风夕爱偏偏是他的女儿……
蒋东臣的犹疑,矛盾看在向晚眼中,她浑身一个强烈的冷战,全部的希望就在他这一刻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中熄灭,化为了灰烬。
孩子没了,甚至是她也死了,恐怕都不会令这个男人的态度有半分的松动。
这一刻,她终于知道自己在他心目中到底是怎样的分量!
她是他所喜欢的,却也是他在最重要的选择里随时都会被抛弃,无视的那一个……
向晚无声地看着天花板苦笑,绝望的苦笑……
“叶向晚,你太傻,太天真了……”
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双手猛然将坐在床边的蒋东臣推开,自己一个趔趄,便从床上跌了下来。
左手上还扎着点滴,针头因为她的剧烈动作突然就从皮肤里抽离了出来,细细如丝的血液在骤然间飚射了出来。
“叶向晚,你是不是疯了?”
蒋东臣看着她这样几乎等同于自残的举动,双目睚眦欲裂,瞬间就因为充血而红了一片。
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那透心刺骨的凉意从脚心一直流窜到她的四肢百骸。
他连忙将她一把打横抱起,重新放回到温暖的床上,又赶忙用被子将她仅着医院那身单衣的身体包裹住。
“晚晚,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说过会解决,我一定会给你个答案的,你相信我行不行?”
蒋东臣看着她那绝望得令人心惊的表情,只觉得她的生命似乎都在一点一滴从自己的手中抽离。
“我去找医生给你重新注射。”他不敢离开,只能按下床头的紧急键呼叫值班护士。
“我累了,要睡了……”
没有哭泣,没有吵闹,向晚没有再看他一眼,只是向后轻轻地放倒身体,将自己一寸一寸变得冰凉的身体缓缓蜷缩了起来,整个人淹进了被中。
护士小姐很快就赶了过来,一看这屋内地上都是玻璃渣,还带着血迹的针管正吊在半空中轻轻晃荡着,再看满脸都是暴戾之气的蒋东臣,顿时小心脏一抽,不敢再迟疑,赶紧上来为她做重新注射。
从头到尾,向晚再也没有睁开眼睛,那轻颤如蝶翼的长长羽睫上还抖动着晶莹的泪珠……
她是真的不想再见他了!
第111章 教训(1)
窗外北风呼啸,重新打完吊瓶的向晚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任蒋东臣在一边如何走来走去的制造动静,她却只是无声地躺在那里,丝毫没有反应。
一下子,时间就过了大半,转眼就夜深了。
天宇在外面轻轻敲了敲门:“东少,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向您汇报。”
蒋东臣看了一眼床上的女人,轻叹一口气,起身去开门。
“什么事?”
天宇的双眼朝里面看了看,又将手中握着的蒋东臣的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他顿时明白过来,接着轻轻阖上门,将手机接了过来。
手机里面的背景一阵喧嚣,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穿透耳膜,令他厌恶地立刻拿远了一些。
看看上面的来电显示,是两天没有露面的风夕爱。
蒋东臣的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厌恶感,可是其中的背景声音又让他没有办法挂断这个电话。
“风夕爱,找我什么事?”
“白兰度,你过来陪我吧……我……嗝……我心情很不好……”
风夕爱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来,她似乎是喝了许多酒,说起话来语不成句,还带着酒嗝。蒋东臣听到她的声音就忍不住心头火起,但是想到她一个年轻的单身女孩独自呆在酒吧喝酒,那里不是什么太平的地方,不理她可能会闹出麻烦来。u2hh。
“白兰度……你来接我……”
她正说着话,只听旁边传来几个男人不正经地嬉笑调戏的声音:“美女,怎么一个人喝酒这么无聊啊!要不要我们几个帅哥陪你一起喝啊?”
“呵呵……陪我喝酒?好…好啊!”她明显有些喝多了,此刻的状态似乎不是她自己能够控制的了。
“够了,风夕爱,你现在立刻走出酒吧,我马上过来接你。”蒋东臣的手机里安装了来电定位系统,他看了看她所在的位置,紧蹙着眉头对电话那端的女人交待道。
“哈哈,好……”风夕爱笑得十分开怀:“喂,我未婚夫马上就来接我了,不能跟你们喝酒了……嘻嘻,我先走了……”
“这丫头唬谁呢?”
里面的几个男人那不怀好意的声音透过尚未挂断的电话传了过来,蒋东臣的一颗心顿时就宕跌到了谷底。
“天宇,把这屋子给我看好了,若是她有半点闪失,少了一根头发,我就唯你是问。”他临走前冷冷地对着天宇吩咐道。
天宇自然知道这事的厉害关系,连忙应承:“我知道了,东少。”
交待吩咐完向晚的事情,蒋东臣这才朝酒吧一条街赶过去。
到达时,风夕爱果然乖乖地蹲在马路边等她,旁边围着一些人正看着她,他赶过去一看,原来她抱着路边的一棵树早已经吐得昏天黑地了。
以前在美国的时候,她也常常喜欢和一些朋友到他打工的酒吧玩,但是大多时候都是点一瓶啤酒从日落时分一直坐到酒吧几乎打烊才走。
今天大概是蒋东臣见她喝得最多也是最为失态的一次,原本一颗愤懑的心,此刻倒是不知道该如何怪责起了。
“咦……白兰度……你果然来了,你真的来了……”风夕爱摇摇晃晃地扶着树身站了起来,醉眼迷蒙中便看见蒋东臣一脸酷酷地站在近前,不由得激动得朝他身上扑了过去,“我真担心你怪我,不要我了……”
她一张脸皱皱的,写满了恐慌和纠结,这种时候,即便想问她一些什么事情只怕她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眼一东东。“回去了!”蒋东臣半拖着她朝车上走去。
刚刚将她拎上车,风夕爱就不老实地在里面不依不饶地撒泼翻滚了起来。
“白兰度,我不要回酒店……我不要回去……”
蒋东臣抛下刚刚动完手术不久的向晚跑出来接她,心中已是不爽,加之看到她的脸就自然联想到自己那还未出生就已失去的孩子,不由得更是怒火四溢。
犀利而冰冷的目光犹如利剑一般在她脸上扫射着,突然,他一把揪住吵闹不休的风夕爱,狠狠一巴掌朝她的脸上甩了过去:“风夕爱,你闹够了没有?”
风夕爱虽说已经是二十三岁的年纪,但是从小被风翔娇生惯养的,从来也没人敢在她面前大呼小叫的。此刻蒋东臣一个耳光呼扇过来,竟然把她的十分醉意打散了七八分。
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左脸颊,红红的眼睛不可思议地大睁开盯着蒋东臣:“你……你……打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做过什么难道自己心里不清楚?”他面色不佳,看得风夕爱心中猛然一抖,难道他已经知道了?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过……”她慌张地摇摇头,眼睛却不敢再去看他的脸。
蒋东臣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拖到面前来:“什么都没有做过,那你为什么要到酒吧来买醉,难道不是因为做了亏心事的缘故吗?”
这话好像一根针,尖锐而准确地戳破了风夕爱那满心的恐惧。晴天霹雳一般的提醒着她那一日她是怎样亲手将叶向晚从台阶上推了下去。
“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叶向晚最后那一声绝望的哀求再度回响在她的脑海中,她不由得惶恐地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不要……不是我,不是我推她的,我只是想让她去医院,没有将她推下去的意思。真的,白兰度,你相信我……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蒋东臣斜睨着全身颤抖的风夕爱,残忍地继续说道:“风夕爱,风大小姐……你的父亲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的栽培你,就是让你变得如此的冷酷无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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