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散学的时候,先生倒是出来了,却失魂落魄的,一句话也没提,喜子回来便问:“可是程先生提亲,叫大姐给拒了。”
石桂摇摇头:“明儿我给你钱,大姐往后要是不送饭了,你也别闹。”蹙了眉头,也不知道瑞叶是怎么说的,听程先生这样,怕是把能说的都说了,好断了他的念头,心里叹息两声,两个到底没缘份。
没成想瑞叶第二日依旧去送饭了,给喜子裹了肉馅小饺子,一半煎过一半煮过,里头还搁了虾子,一个个裹足了料,喜子一气吃了三十只。
瑞叶没缩脖子,说明白了就只当寻常待,心里明白这话说出去程先生再不会有念头,却还张了口,她见了穗州这许多未嫁的姑娘,等叶文心回来了,就陪着叶文心,姑娘在哪儿她就在哪儿,两个还在一处,过原来的日子。
缩了脖子不出来的是程先生,只要一到点儿,他急慌慌往房里去,瑞叶给喜子送饭来,再拎了瓯儿走,这段时间便紧闭书屋的大门,任谁去敲都不开。
瑞叶反倒觉着好笑,既他不自在,隔得几日便只在门口等着,把喜子叫出来用饭,花几个铜板,在外头的摊子上买一杯糖水,等喜子吃完了,还又家去。
喜子回来告诉石桂,石桂叹了又叹,还把这事儿告诉了秋娘,秋娘一听眼眶就红了:“造孽,好好的姑娘家,偏偏没个好姻缘。”
秋娘还是觉着女人得嫁人,她自家跟石头的夫妻情份走到了头,却还想着瑞叶绿萼都能有个好归宿,拉了石桂的手:“我有你有喜子,她们往后可怎么好。”
石桂笑起来:“都拜了干姐姐的,难道往后就不是亲戚。”何况还有女学馆,里头的姑娘们个个相互帮扶着。
虽是这么说秋娘却多担了一份心事:“那程先生,人很不错,要是早告诉我,我怎么也得替她圆一圆的,哪知道她这样直。”读书得了功名的秀才,怎么肯娶个奴身的,虽是良籍了,可又当过人妾。
“娘由得她去罢,她心里舒坦才是最好,她的日子,难道还能咱们替她过不成?”都已经能选了,就选一条不违心的路。
秋娘这才不再言语,也不曾在瑞叶跟前露出什么来,怕她多心,原来她就是个心思重的,怕她受不住,一家子还似原来一般度日。
哪知道到了大暑这一天,天晒的人都快化了,夜里摆上竹床坐在上头吃冰瓜,媒人婆偏偏这时候上了门,进来就先说一声恭喜,笑眯眯的对秋娘道:“我是来提亲的。”
手上拎着东西,还有一个素色的匣子,秋娘一时怔住了,媒婆嘴儿却不停,先是夸人品相貌,后是夸学问家财,说得天花乱坠。
秋娘连连摆了手:“我女儿已经定了亲事了。”
媒婆把手一搭:“不是你家小女儿,是你家大女儿。”说着拿出八字帖儿来:“看看,这可是有秀才功名的,往后你家大女儿可秀才娘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只有几天就要出门了
我得在走之前存上十八章稿子
现在特别想穿回去扇自己两巴掌,整个七月你在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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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 昙花
石家是外来户,媒婆打也打听了,可知道的消息却没多少,只知道这一家子是没爹的,先有的一子二女,跟着又回来一个女儿。
媒婆倒是想探听,可石家紧闭门户,秋娘石桂绿萼都是早出晚归,这在穗州再寻常不过了,既不是那走门串户的性子,能打听的事儿就更少了,只知道石家是开饭铺的,在码头上有个小铺子,若说赚头自然有,怎比得程秀才是开馆的夫子受人敬重。
媒婆脸上笑盈盈,秋娘却怔住了,回头看一看石桂,就见瑞叶站起身来,垂着头往屋里去,轻轻阖上门,一院子除了媒婆的笑声,就再没旁的声音。
媒婆脸儿都笑僵了,她来的时候可是打听的明白,石家旁的不知道,她们家的大女儿合离回来的却知道,心里还猜度过一回,说是合离只怕是休弃,一个弃妇,还是个跛脚,得了程夫子看中,也不知道是哪一辈子烧着了高香,自家一上门,还不欢天喜地就应了。
瑞叶往屋里头去,媒婆也觉着寻常,小娘子面皮薄,知道躲个羞那才懂事知礼的,要是傻愣愣的听着,才要叫人笑话不知羞。
哪知道等了半天也没等着一口茶吃,这一家子莫不是欢喜的傻了,媒婆好歹记着程夫子许诺的那一匹缎子,咳嗽一声清清喉咙,脸上还堆着笑:“小娘子怕羞了。”
秋娘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请媒婆坐下,又切了瓜来,请她上了竹床坐着,石桂不必她吩咐就往瑞叶屋里去,轻轻拍开门,里头半天才开了一道缝,让石桂闪身进去了。
瑞叶看着纤细温柔,可她打定主意把话跟程先生说开,便不是一个没主意的人,石桂看她又拿起绣绷,知道她这是心里头乱的很,手上有事做,才能不想不看。
石桂这回去不能再让她缩着脖子了,她跟程先生把话到底,看着是果敢,其实还是害怕,她怕这点心意还是假的,譬如那个县令,话说的柔情蜜意,指天誓日的说要待她好,一见着夫人来了,就跟老鼠见了猫。
瑞叶心里后悔,可当时除了委身别无它法,好容易身脱牢笼,再不肯一头扎进去,程先生不论是好还是坏,她都不想同人有什么瓜葛。
可她没想到,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他竟然还能请了媒婆上门来,心里一颤一颤的发抖,连针都拿不稳,在绣花绷子上头扎了几下,抬头看着石桂,满眼迷茫:“真是,他请了媒人来?”
石桂心里却替她高兴,不论她答不答应,程夫子都是真心喜欢她的,坐到瑞叶身边,两只手握着她的手腕子,把那个素面的匣子递给瑞叶。
媒人婆一样样的开了盒子,显得程夫子极有心意,把礼夸得件件贴心,说的最多的就是只素面匣子,里头是一朵干干净净含珠带露的白昙花:“说是程夫子自家种的,等了三年才开一朵。”
瑞叶眼睛盯着那朵花,忽的有些眼热,眼儿一瞬,泪珠就打在花瓣上,石桂握了她的手:“跟姐姐原来想的不一样,是不是?”
何止不一样,简直千差万别,瑞叶心中所想,是程先生纵不厌恶她,往后也该避着她,要不然她再去送饭,程先生怎么会躲在屋里头不出来呢?
瑞叶是松一口气,可心里也不是不难过,被人看轻贱了,心里怎么还能好受呢?可她再不曾想程先生还会请媒人来。
石桂笑起来:“他躲着你,是想想明白,如今想明白了,请媒人上门来便是敬重你。”这是把瑞叶还当作好人家的女儿,三书六礼走一回,正正经经娶回家。
瑞叶反而慌乱了,胸膛起起伏伏,往窗口望一望,还是摇了头,石桂这会儿反倒不急了:“倘若你不肯,我去打发了媒婆就是。”
瑞叶根本没想着要嫁人,连程先生这个人都没细看过,好听见石桂说要去打发媒婆,反而安心了,连着点了几下头又道:“他会不会……”想说他会不会就此折腾喜子,可一想连自家这样的身世,他还能请媒人上门来,又怎么会是那等小人,后头的话咽下去不再说了。
媒婆再不成想石家人竟还拿乔,这送上门的好事儿,她们都不肯应,心里觉得这家子不识抬举,东西却留下了,这是程先生给钱办的,回去也好说嘴。
秋娘还想还她,被石桂一把扯住,等媒人走了,这才高声:“这怎么好,凭白收人家这些东西,还得还礼才是。”
秋娘立时明白了,跟着叹息:“总要还的,做几样糕点送去,就算是咱们尽心了。”瑞叶最怕的就是麻烦了石家人,听了这句怎么还能坐得住,立起来往厨房去,和面做起了海棠酥。
这道点做了胚子还得下锅去炸,两层花酥相叠看着真跟海棠一般,里头裹上红豆沙,炸出来盛着露一点点豆沙馅儿。
一样是做,瑞叶做了许多,才炸出来喜子就忍不住吃了,烫得直伸舌头,他也不是爱吃甜的,只是看着做得实在精致,从来也没吃过,这才顾不得烫。
瑞叶便是此时还不喜欢程先生,心里也是感念他的情宜的,他一个读书人,都知道她当过奴当过妾,还拿她当正经人家的小娘子看待,这一份点心,用了十成心意,可做好了却不给他送过去,反让喜子拿着。
石桂不待瑞叶叮嘱,便先交待喜子:“你可得仔细拎着,昨儿又是揉又是捏又是切的,好容易做成花样子,不许碰破半点皮。”
喜子一叠声的答应着,真给程先生还礼去了,说这是海棠酥,是瑞叶亲自做的,瑞叶心里七上八下,喜子回来的时候问他先生吃了没吃。
喜子有些犯难,摸了脑袋:“先生看是看了,吃却没吃,还念了一首诗。”不独念了,还跳过该上的课,教了他们一天的海棠诗,从古至今,有些名头的都学了一回,有一句念念叨叨不知道多少回“爱惜芳心莫轻吐”。
石桂“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瑞叶自也听见了,咬一咬唇还回转身去,背着身子不理人,石桂不好再打趣她,只铺开笔墨写了一封信给叶文心,把有人上门求亲的事儿告诉了她。
落到笔端,这才想起她早就给石菊淡竹写了信,她们却久久没有回信来,待叶文心回来,央她跟宋荫堂说上一声,写信回去问一问。
瑞叶再不肯去给喜子送饭,石桂知道她一时放不下,便天天从饭铺赶回来,喜子实则没这么娇脆,给他带些饼子也是成的,可石桂还是回来了,她头一天去,就见程夫子在门口掖手等着,看见是石桂眼里满是失望,才要转身,石桂便咳嗽了一声。
程夫子回转身子,石桂笑一笑:“先生要是真心想娶家姐,请媒人来无用,不如自家去。”程夫子怔愣愣没听懂,他昨儿收到海棠酥,心里乐的开了花,哪知道别个是当真谢他,正失望间,又听了石桂这一句。
等了这许多年,好容易碰上这么一个人,都已经看在眼里心里,哪里还肯放手,一回不允还有两回,三顾茅庐程门立雪都不怕。
听了她说为奴作妾,也曾怔过半日,想着风骨清白,可后来不见她,心里却止不住的想,就在窗户缝里偷看,谁知道她竟不来了。
程先生人木呆呆的,石桂只当指点他无用,才想挑明了说,就见他眼睛里忽的有了神采,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石桂不明所以,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知道了什么,可瑞叶微露心意,程先生又不曾知难便退,便由着他们去,往后能不能在一块儿,就看他们俩的缘份。
瑞叶第二日又往学里送饭,这回程先生不缩在窗子后头了,他还是不敢说话,却画了一幅画给瑞叶,画的是她坐在栏杆上,垂着头做针线,连她绣花绷子上那两只蝶儿都画了进去。
瑞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程夫子比她还羞,给了东西掩脸就走,瑞叶展开看去,却只有一张侧脸,也没题诗也没落款,干干净净一张纸,纸上画着一个她。
等后来再去,天天总有些东西给她,知道她识得字,想写信的,却怎么也不敢,一天一张画,还有小儿绕着她,她嘴角含笑的模样,石桂在瑞叶屋里见着了,咋了舌头,难为他一天都不重样,竟把瑞叶的样子记得这么牢。
给她的时候都是折起来的,怕别人看见,瑞叶收着却一张张细细压平,收起来一叠,时时摩挲,心里泛起甜意,却又不住惶恐,怎么也不明白程先生喜欢她什么。
她这话无人可说,便说石桂听,石桂站起来,开了她放画的柜子门,把画本拿出来,往她眼前一摊:“喏,这就是他喜欢你的地方。”
有笑的有针线的有说话的还有逗乐的,最底下一张是她站在门框边,低了头,乌发盖住脸,头上三两朵小绒花,裙子上头一圈黄,鞋尖还露出一点淡绿色。
瑞叶捂着襟口,心里又甜又想哭:“我,我还没问过姑娘呢。”叶文心就是她的主心骨,想着她总要回来的,等她回来了就能替自个儿作主。
石桂拿信来,上面只有叶文心的四个字:“万事由她。”
瑞叶看着信眼眶一红,把这四个字念了几回,夜里绣了一方素帕,上头是两枚银杏叶,再去学堂的时候,远远就看见程夫子在等她,她脚跛之后走的慢,回回在门边看见,他就不管不顾过来迎,街坊邻居就没不知道的。
她微红着面颊,一直走到了门里,这才从袖兜里掏出帕子,拿出来递给程夫子,把饭盒放下,转身就走了。
程夫子揪着那块帕子半天没展开,好容易才抖着手摊开来,看见上面绣着一对儿银杏叶子,底下还有四个字“秋以为期”。
作者有话要说: 打算抽奖回馈正版小天使
在微博上,抽啥类,口红腮红还是别的?
再说一次哈,微博名“一只怀愫”
其实我特别想改笔名
要不然我叫兔子兔子烤月亮吧
大吉大利求包养
☆、第356章 台风
石桂也没着瑞叶竟会定的这么快,果真是个爽利的性子,秋娘却拍了她的头:“你看看别个,偏你还得再等二年。”
若嫁的不是明月,她心里是想留着女儿晚些出嫁的,可既嫁的是明月,一个屋挪到另一个屋,不过是吹打着热闹一番,女儿苦了这许多日子,往后倒能过的安生些了。
石桂笑起来,把头搁在秋娘肩上:“我急什么,我前头还有两个姐姐呢,一个办了婚事,还有另一个,怎么着也得等她们都嫁了,才能轮着我。”
说到瑞叶,秋娘又是叹又是笑:“菩萨开眼了,给她牵了这么一桩好姻缘,想不到程夫子人这样好,你弟弟跟着他读书,再没有读错。”
瑞叶比绿萼石桂都大,十八岁的年纪,却受了这许多苦难,好容易有了归宿,这个人知道了她过去的事儿,还想着要娶她,那便是个可托负的人了。
石桂把消息递给叶文心,叶文心回了信,说中秋之前回来,回来了好给瑞叶送嫁,还写了信给叶文澜,让他取出五百两银子来,交给石桂,让石桂给瑞叶办嫁妆。
交给瑞叶只怕她是怎么也不肯要的,五百两也太多了些,石桂知道是叶文心的一片心意,可一旦过了头,总是不牢靠,瑞叶嫁给程夫子,两个人一个开馆教书,一个打理内务,瑞叶还有一手好绣活,日子怎么也不差,财多生事,一气儿给了这许多,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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