饺子里头裹得肉馅,肉馅打得紧紧的,拿薄被裹着,东西还有些温,送进去沾着醋,就算过了一个年,这一回叶文心的气色要好上许多,屋里还点了灯,瑞叶抿了嘴儿,对石桂亲亲热热:“姑娘自有了书,人就好起来了,还烦着你下回多带些灯油来。”
石桂怎么会不带,她把私房掏空了,托了宋勉去买了最新的一册仙域志,颜大家这些只能算是散记,还有去过的地方故地重游,人不动了,感悟自然不同,再写一篇印在册上,这书还极难买,托了小厮蹲点这才买着的。
叶文心眼睛发亮,伸手接过去,外头冰天雪地,栅栏半边裹了防雨布,死了人上头派了人来过一回,把那个受伤的狱卒判了罪,这些女眷的丈夫父亲还未定罪,既未定罪,便不能全算是囚犯,那人判了个监斩。
义庄里头再不敢行这样的事,也怕冻着饿着死了难交差,这些女眷身子都弱,发下来的炭也能分得一点,一日按点还有热水送去。
春燕念了一声佛,石桂把饺子送去给叶文澜,四层的食盒子,里头垫得满满当当的,两层分过来总有七八十只,没一会就吃了个干净。
叶文澜十三岁了,依旧还是少年模样,脸盘却瘦得尖削起来,见着石桂头一句便道:“我姐姐怎么样了?”
石桂把那本叶文心翻得卷了边的书给叶文澜:“少爷不必忧心,姑娘肯吃肯喝,比我上回来,人看着精神多了。”
叶文澜这才肯吃,吃用过了,又再问石桂:“外头如何?”石桂只能摇头,她也确不知道,只知道叶氏已经预备起银子来,替叶文澜叶文心疏通。这时节再要钱的人也不敢收这个钱,等真定了罪,就更不能转圜了。
叶文澜打小就高傲挑剔,可主意却是正的,琼瑛告她黑状的时候,他一眼就识破了,纵说作恶,他这个年纪又能作什么恶。
石桂说不出宽慰他的话来,叶文澜却也没有再问,石桂拿着空食盒回去,还看见有丫头出来打水,她心头一跳,春燕便道:“我问了,这院里总要有人打扫,狱卒也得有人洗衣,这才开了门,许她们走动。”
本想着关上三两月总能决断了,哪知道一下子关了大半年,总不能真让她们死在牢房里,何况这许多人要吃要喝,一屋子关着难道马桶也不洗不成?
一个牢房出一个,到了点也给她们放放风,只男女隔开,不许碰面,石桂这才松一口气,经过那间空屋的时候,还往里头看了一眼,心里不是滋味,赶紧扭开头去。
到了夏虫初鸣的时节,叶家的案子有了眉目,叶益清一力扛下罪责,吊死在牢房里,圣人看着案卷,心头这口气难消,人虽死了,又给他加了三百鞭。凡涉事男子按情节轻重或判死刑,或是充军流放,叶文澜未成年,只判了流放,叶家一干女眷官没。
圣人到底没舍得动儿子,叶益清死了,颜连章这件事揭了过去,圣人心底气得狠了,一日里连下三道旨意骂了颜连章。
叶氏接着信的时候还怔怔出神,早知是必死的,这才咬出这许多人来,怎么会又自缢死了,怎么想这事儿都有蹊跷,叶氏心里打了个抖,还不及叫春燕拿了银子去赎人,宋老太爷递了信告诉她:“人安置在别苑里,此时不便出城,你派了人去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怀总要去喝喜酒
双更不一定惹
气死我了,我都坚持七天了
多不容易啊!
今天母亲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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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弄巧
叶家那些个女眷,一个也没能捞出来,石桂打听了许多,犯官的家眷也有能赎的,可叶家的这几个不论老幼,俱都发到教坊司去,哪怕手上捏着银子,没有官府发的脱籍文书,也一样赎不出来。
丫头的性命无人顾惜,除了几个相熟的替她们掉一回泪,宋家再不会伸手去捞手,捞了哪一个是好?那许多张文书,怎么开得出来。
石桂空捏着银票掉眼泪,自生在此间,桩桩件件都是无能为力,蝗灾来时她无能为力,只得自卖自身,水灾来时她也无能为力,幸好还有宋勉肯替她询问,叶家犯了事,她更是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往日一同吃一同住的姐妹受那样的苦楚。
淡竹是个心大的,可自打听了石桂说起那个不知名姓的丫头,便一直记在心里,还叹得一口气儿:“死了倒干净了,不必去那等地方受罪。”
想到表姑娘也在那等地方,又落起泪来:“表姑娘这么个人,怎么受得住。”差一点儿就跟宋荫堂结成婚约了,怎么偏偏是时候出事。
叶氏已经预备好了,派人一路跟着叶文澜,判的是流放三千里,从金陵一路出去就跟着,带足了银子,这些个押解犯人的兵丁一路也不宽裕,官府给的银钱有限,难保就有苛抠犯人的事,叶文澜不过十来岁,打小锦衣玉食,这番苦楚怎么受得住。
派了人一路跟过去,赶在头里全打点好,水米被褥俱备,还有车坐有马骑,每到一官府点个卯登记在册,平平安安送到穗州,到了那头就有宋老太爷的同榜旧友,总能照拂一二。
叶文澜虽不能再考举了,原来却是生员,他年纪又小,到了地方上,便只看州官如何发落,叶氏一得着消息,便写信给了纪夫人,求她代为周全,双管齐下,只求着叶文澜不做苦力劳力,周全活下性命便好。
至于叶文心,一张文书宋老太爷倒还是能办到的,上下打点,不知花了多少银两,之前不敢收的那些个,如今还有甚不敢,叶益清人都死了,鞭尸三百打得皮开肉绽,尘埃落定,只照着规矩办事,再没有什么可说的。
主意都已经打好了,该打点的也都打点了,宋老太爷却接着了信,说两个人都已经送到城外去了,叫他赶紧把人接了去。
给他送信的是颜家的长随,宋老太爷拿眼一扫立时吩咐了高平,赶紧去颜家别苑接人,这风口浪尖不能把人接回来,只得先安置到宋家郊外的空屋里去,等风头过了再行打算。
宋老太爷把事儿告诉了叶氏,叶氏先喜后忧,原来的打算,不论如何都是在判的罪里头周转,哪有平白就把罪人给捞出来的,若是被查证出来,宋家会不会担干系。
她赶紧往永善堂去,宋老太太也跟着皱眉,宋家想的法子算是阳谋,大面上不出错,叶文澜是赎无可赎的,要么等着圣人大赦天下,便是赦免了,也再没有可能考举,倒是能够行商做些生意,穗州靠海,又有熟人,他又是识文断字的,能做个文书理理案卷也成,若是高运有那么一天,还是正当人。
叶文心也是一样,教坊里头赎出来就是良籍,虽不能再跟宋荫堂结亲,却也还能嫁人生子,虽不比过去富贵,可叶氏那一份嫁妆,总还能叫她衣食无忧。如今又不一样,这两个还是犯人。
宋老太爷也还不知是谁出的手,猜测着是颜连章,可颜连章就是个泥菩萨,这当口必不会伸手,宋荫堂却蹙了眉头:“便他是个泥菩萨,还有紫檀贴贝的案台供着他呢。”
叶益清分明已经把人都咬了出来,最后又怎么会上书给圣人,把这一切都揽在自家身上,宋老太爷只当那文书造假,此时想来,那东西怕真是出自叶益清之手,为的就是叶家还能留点骨血了。
他原来那么个疯魔的劲头,也是知道罪无可赦,一家子都得死,既然要死,多拉几个一道死,黄泉路上多个伴,颇不寂寞。
宋老太爷也不知颜连章是靠着什么说服了他,叫他能写下认罪书,还一样样罗列得清楚,送到圣人御案前。
宋家再没成想还有这样的变化,花的功夫全打了水漂,这事儿还不明不白,姐弟两个往后都没了身份。
叶氏只当守得云开了,叶家败不败落,她半点也不关切,只要这两个安好,等到了年纪愿意结亲就结亲,不愿意结亲,有田有地总有个营生,叶文心要是愿意去穗州那也好,她本来就想见一见女学馆的,颜家这一手,全成了泡影。
此时风头正紧,又出了这样的事,宋家窝藏了两个犯人,若是被戳破了,又是一桩罪证,宋老太爷这才告诉叶氏:“你挑个可靠的,最好外头买的,家里没有亲旧,这事要紧要紧。”
外头买来的,宋家便没那么些个弯弯绕绕的亲戚,立时三刻送到城外去,叶文心叶文澜两个总不能身边无人。
宋老太爷还在想法子,宋老太太却咬了牙:“好狠的心。”这事儿颜家一个办不下来,颜连章都叫禁了足,锦衣卫牢牢盯着,办出这事的除了太子还有哪个。
叶文心叶文澜在圣人眼中不过蝼蚁,大案都查了,赃款也吐出一半来,再往下查证,便要扯出些不好看的事来,就此打住,可对圣人却把祭泰山的事交给了宁王。
城里风雨变幻,看着欲晴欲雨,到底如何还不得知,宋家却是怎么也摘不出来了,宋老太爷的指望没成真,陈家哪有颜家能捞钱,太子抓着陈家,也不能放了颜家,在这两家子身上玩起制衡来。
宋老太爷又头疼起来,叶氏在他们面前垂着肩,老太太挥挥手:“你去罢,派个可靠的人去,那儿再换一房人家。”说了这句,停顿片刻:“这些日子暑热,就别让荫堂再往外跑了。”
叶氏搭了春燕的手回去,好好的身份全没了,心口绞着似的疼,好容易忍了过去,这才道:“你想个由头,把石桂派过去罢。”
石桂提了二等丫头,跟玉簪迎春并肩,她提等也不算突兀,繁杏也已经十七了,往后总得有人接手叶氏的帐册,石桂学了打算盘,心算又快,能写加上会算,跟着繁杏学记帐,月月对帐几无差错,叶氏自然要提她。
春燕一听抿了抿唇,叶氏是替叶文心打算,挑的自然是可靠的人,可春燕想的又不一样,她自家将要出嫁,繁杏也不过是这半年的事儿,叶氏身边再没个妥当的人侍候怎么成,开口道:“既是要不知事的,不如外头买一个来,就在别苑里……”
她一句话没说完,叶氏便看她一眼:“你心里想的甚我知道,你是替我打算,可我却是替她们打算,外头买的,总不如家里调理的精心。”
春燕默然不语,叶氏又道:“寻个好些的由头,把她立时打发到别苑庄上,别叫人起疑心。”石桂当的差事无可挑剔,繁杏都夸奖过她,立时三刻想个由头,怎么能对得上,还得叫人本人点头,若是她不愿意,可不就弄茬了。
春燕点了头:“总要理理东西,别苑里甚都不齐全,委屈了表姑娘表少爷。”东西一样样捡点过去,再快也得一日,石桂还得收拾东西,要她也闭口,只得她自己愿意。
春燕一回院里就叫了石桂过来,同这个丫头自来是有一说一,张口便道:“表姑娘如今在别苑里,要妥当的人侍候着,太太挑中了你,你心里可愿意?”
石桂一怔,她之前还在替叶文心玉絮几个心焦,没成想就有这样的事,张了张口儿不知道说甚,春燕便道:“表姑娘的事再不能对人提,你要去别苑,就是被罚的,你想明白了再说。”
石桂咬了唇,跟着叶文心,之后可能就再回不到宋家来了,往后又怎么赎身,叶文心也不会长长久久的呆在别苑里,宋家自然要替她想办法,到时候她自个儿又怎么办?担了恶名出去的,便叶氏知道春燕知道,人事一变,再有什么也都变了。
春燕看看她:“你去罢,想明白了再来告诉我。”这事儿是不应也得应的,眼前挑不出合适的人来,只有她是最合适的,叶氏已经挑定了,叫她自个儿想明白更好些。
淡竹石菊看她回来便攒着眉头,还当她在替叶文心发愁,石菊也不知道如何劝她,淡竹更是牢牢闭了嘴不敢开口,石桂呆坐在床上想了半日,觉得这是一个机会,这时候提出来,不知道叶氏会不会同意。
石桂夜里还睁着眼睛睡不着,最容易的恶名就是帐目出了大差错,中饱私囊,可这事儿不打不骂只是发到别苑,也说不通,她深深吸一口气,又舍不得葡萄淡竹石菊来,心里再转一回,打定了主意,她是必要回家去的,石头爹一直没上京来,必定是出了什么茬子了。
她非得回去亲眼看看才安心,若是不得自由身,怎么回去找人?只不知道原来叶文心答应的还算不算,她才遭逢大变,石桂不愿拿这个再去强求她,不如得叶氏一句准话。
她第二日一清早奉上清茶,退出去在门边等着春燕,对春燕道:“我愿去侍候表姑娘,对着春燕姐姐也不说什么虚言了,我攒着银子要赎身,春燕姐姐可能依我?”
作者有话要说: 喜酒桌上有个烤乳猪
眼睛的地方插着两个闪烁的爱心红灯
好吃是好吃的,卖相是真神奇
吃喜酒的时候又带孩子玩了
安静自嗨用微笑交流宝宝跟吵闹差脾气扔东西宝宝中间差着一万个小天使,一万个!!!
更新完啦~去看lyingman~
谢谢小天使的地雷票么么哒
☆、第219章 身契
似石桂这个年纪的丫头,能写会算识文断字的,约摸值三十来两银子,比全灶丫头还更卖得出价,春燕是知道她这两年间才攒的钱,能攒下三十两来,日子不知得过的多紧巴。
二等丫头的月例六百钱,一年也不过六七两银子,只不过在叶氏的院子里头当着差,手上赏赐多些,年里节里赏下来的金银锞子,一季一发的布料首饰,一文不动,倒能攒下这些钱来。
春燕也不问她这些钱是怎么来的,听了她的话却皱起眉头来,叶文心身边离不得人,叶氏也是一样,她自家将要出嫁,繁杏的亲事也要定下,玉簪迎春两个也差多少年纪,一个家里头还替着定了亲,似石桂这样的,正好提上来。
春燕挑中的,一个是石桂,一个就是石菊,石菊细心妥帖,贴身侍候叶氏最合适不过,交待她的事儿都能办的圆,再有个半年提成一等的,也不怕玉簪迎春不服。
这两个一个管人事,一个管帐目,少一个都不成,叶氏这会和儿要把石桂给了叶文心,春燕就已经担忧起来,叶氏的身子一年不比一年好了,早些年还能自己理帐看帐,这一年年的病着,连对帐都是她跟繁杏两个办的。
更不必说家里这些大小事务,春燕早就同繁杏商量过了,繁杏此时不过跟石桂一道记记帐,后头这半年还想教她把家里的事儿顺过一回,一年里大节二十四小节佛诞更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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