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当我意识到自己可以永远买儿童票进游乐园的时候,我发现了另一个世界。
就像是《秘密花园》里的主角玛丽找到那个十年来未曾有人进入过的秘密花园——这是一个任何人想像所及的最美好、最神秘的地方,我觉得我获得了新生。
梁睿正在修剪多余的花茎,动作不疾不徐,杨疯子用脚踢开了脆弱了玻璃门,在旋转单人沙发椅上坐了下来,他一向擅长反客为主,更何况他本来就算这里的半个主人。
秦缺抬头瞥了我们两人一眼,毫不意外我的造型——他至今没见过我的真面目,真是可喜可贺。
“去晚了,死透了,和之前一样,有部分尸体不见了。”杨疯子大大咧咧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像是喝白开水似的灌了起来,一边还嘀嘀咕咕地抱怨味道不如白开水。
“确实,我们没法在它动手前得到确切的位置。我只能在近距离内感应到它产生的杀意和能量波动,而生命反应系统只能检索到死亡后的地外生物,我们没法在它动手前将它擒获。”梁睿给新到的玫瑰修剪着茎叶,淡淡道,“它恐怕是针对一切的地外生命,而且它辨识地外生物的能力非常强,小纪没觉醒的时候都被它发现了,真是个疯子。”
“你叫我?”杨疯子抬头。
“……”梁睿别过脸皱了皱眉,“总之先盯紧了,那家伙肯定还会继续作案。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如果这个月底搞不定它,我们就回家吃自己吧。”
“我不喜欢人肉。”杨疯子嫌恶地说,“不过把你扒皮吃肉的愿望倒是一直没熄灭过。”
“可惜我对你永远清洗不干净人肉不感兴趣——我相信它尝起来像是烤焦的熏肉,我也不想因此被你类人猿的智慧同化,你知道,低智商是会传染的,自从和你成为同事后我觉得自己的大脑损伤得厉害。”
“需要脑白金吗?虽然那货是二十年前的流行营养品了。”我无聊地剥着指甲煽风点火,把一个个指甲壳拔下来再装回去,痛觉对我来说微乎其微,史莱姆的近亲拟形生物的身体确实不怎么敏感。
“他们一向如此吗?”秦缺看着互相吐毒液挥舞拳头(杨疯子单方面)的两人,颇有些无奈地问道。
我哼哼了两声:“万能的异能组成员秦缺先生,为什么不发挥你爱与梦想的能力来阻止他们的暴力行动呢?”
秦缺嗤笑了一声,英俊的脸上露出难以捉摸的冷嘲,起身从两人中间穿过,出门去了。
我耸耸肩,这家伙的个性,真够阴晴不定的。
等到我无聊地快要拆眼球的时候他们两人终于从语言暴力升级到了行为暴力,这不是我第一次看到外星人和超能力者的PK了,自从杨疯子从美国完成任务回来后这样的场景就经常上演。我的老板在飞刀上有极高的造诣,估计是因为他念过医科的关系,他的身上无时无刻不暴露出一个变态医生和葛朗台的混合气质,而杨疯子,理论上只要是周围存在的事物他都可以当武器使,颇有拈叶飞花皆可伤人的境界,但是可惜的是绝大部分时间他就像是充满了攻击性的精神病患者——他喜欢露出被香烟熏黄的獠牙咬人,以及炫耀他的拳头。
通常而言我会在一旁喝茶围观,但是这个世界上总是不缺乏意外,今天老板的飞刀格外给力,当我的脑门被插上第三把飞刀的时候我终于觉得我该做点什么,我不觉得飞刀像是蜡烛,我的脑袋更不是生日蛋糕,更重要的是这样的造型会吓到客人。
真该让秦缺留下来啊,这家伙的具象化念力随时可以在身前构筑出一道防护盾来,下雨天都不需要打伞。
第四把飞刀准确无误地戳到了我的眼球里,我将它拔了出来,连同眼球一起,我觉得这个造型有点像叉烧鱼丸,所以我将组成眼球的基质拟变成了棉花糖,再啊呜一口吞进了肚子。
我真的需要补充点能量了。
等我从厨房找到一整罐马铃薯淀粉回来的时候第三次世界大战已经结束了,两人坐在沙发上继续互相喷射毒液用各种恶毒的词汇表达对另一方的鄙视,我打了个哈欠:“老板,下班了吗?”
“今天加班。”梁睿的心情说不上灿烂,自然连带着脾气都往坏的方向发展。
我可怜地叹了口气:“夜晚的世界不适合我这样未成年的娇弱少女。”
鉴于我现在顶着一张七八岁萝莉的脸,我说得格外理直气壮。
杨疯子冷笑了一声:“娇弱?是谁前两天得意洋洋对我们说晚上回家吓跑了三个劫匪?”
我长叹了声:“年轻人的想象力太丰富了点,虽然我啃了几根自己的手指把自己的眼球拿出来抛着玩,但是我真的没有吃掉他们的意思,苍天怜见,我不吃人肉——自己的除外。”
梁睿忽然用一种沉静而严肃的眼神盯着我,许久轻声叹息:“小纪,有件事看来我必须得提醒你了。”
“嗯?”我愉快地哼了一声。
“善用你的力量。诚然,依照如今地球的科技水平,你想犯罪恐怕没有多少人能够制裁你,你只要换一张脸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但是我必须提醒你,你的意义不在于此。”梁睿肃然道,“每年有近一万的超能力者觉醒,但是你知道他们通常是怎么被发现的吗?在监狱。”
我咀嚼淀粉的动作停滞了。
“能力代表的不只是为所欲为,而应该是一种克制。如果说绝对的权力带来绝对的腐败,那么绝对的力量带来的,只有绝对的毁灭。如果你对生命失去应有的敬意,对人生失去应有的准则,因而不再敬畏这个世界的规则和秩序,变成一个‘恶’的存在,我会亲手毁灭你。”梁睿紧紧盯着我的眼睛,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语气说道。
他是认真的。
“我失去了很多同伴,当年和我一起被送入异能组的超能力者现在还活着的十无一二,有的战死了,有的死在了邪恶势力的手中,更有的……死在了昔日同伴的屠刀下。”梁睿说,“因为力量而变得疯狂,无法抑制的野心和犯罪的欲望促使着自我毁灭,我不想看到你变成那个样子,明白吗?”
我沉默了,他是对的,我已经开始得意忘形了,矜傲于自己的力量,嘲笑着人类的弱小与无知,浑然已经忘却曾经的我也只是一个人类。
是的,我开始忘记自己曾经是个人类,至少我自以为曾经是个人类。
漫长的、作为人类的生活教给我人类的世界观,我无法轻易改变,可是有些东西却在逐渐变质了。
我开始得意忘形。
“好了,他还只是幼年期。”杨疯子点了根烟抽了起来,一面帮我说话。
“我不想看到第二个詹琳。”梁睿木然道。
轰的一声,茶几被踹翻在地,杨疯子几乎是暴跳如雷地吼了起来:“我跟你说过别提她!”
“你现在还不敢面对吗?”梁睿冷笑了起来,“你亲手杀了她。”
“我让你别提她!”杨疯子一把提起梁睿的领子,眼中腾起浓重的杀意。
“我和你,一起杀了她。”梁睿一字一顿地说。
“够了!”杨疯子一把将梁睿甩在了墙上,踢翻了沙发冲出了花店。
梁睿贴在墙上的身体缓缓滑落在地上,他低低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血来。
“你看起来真糟糕,老板。”我此刻内心充满了八卦的欲望,但是理智告诉我现在最好闭嘴。
“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我可不想去公安局做笔录。”梁睿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用袖子抹了抹嘴角的血迹。
我耸耸肩,提起泡泡裙一蹦一跳地去关门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我装可爱,歪着头问梁睿。
“谁知道呢,也许明天早上我就能看到他拎着豆浆和油条在大门口抽烟,抱怨自己忘带了钥匙。”梁睿慢慢从墙边站了起来,“所以我最讨厌说风就是雨的人,脾气发作永远不看场合。”
“我觉得你最好去医院。”我真诚建议道。
“这点小伤我自己能处理。”梁睿把手伸向我,“扶我一把,去地下室。”
我看了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又看看我的老板,无奈地叹气:“好吧,你是老板。”说完上前提供自己的肩膀。
7
7、外星的访客(上) 。。。
七?外星的访客(上)
“我没想到我的第一次接机体验就这么奉献给了外星友人。”我顶着江边的大风捂着裙子谨防自己摆出梦露的经典pose,一边感慨道。
今天我一如既往地顶着萝莉皮出门了,免了车费,到达花店后被梁睿分配任务——半夜和秦缺去接机。我想了想觉得可以在下班后继续恶心秦缺的机会非常难得,于是坦然接受任务。
“你好像忘了自己也是外星人。”秦缺冷冷道。
“啊,我总是忘记这个事实。”我捂着裙摆的手改成了捧脸,一边用星星眼恶心秦缺,“小孩子的脑瓜子总似乎装满了棒棒糖而不是种族问题。”
“我也没打算记得,但是你每天必换的造型和变态装束让我实在很难忘记。”秦缺讽刺道。
“谢谢,我也觉得勤换衣服是个好习惯。”我耸耸肩,更重要的是这些衣服不需要我掏一个子儿的钱,只需要一点淀粉。
“……”秦缺被我的无耻弄得哑口无言,沉默了良久才问道:“这次是什么风格的衣服?”
“哥特萝莉装,我一直想要个美少女妹妹能试穿各种cos服,但是没想到我有亲自实践的一天。”我冲秦缺眨眨眼,不意外地看到他一脸厌恶的表情。
自从他来到H市分部的外星事务所之后,我就乐此不疲地恶心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他每天酷着一张让人嫉妒的脸实在很招人厌。我几乎可以想象到自己顶着跟了我十八年的脸和他站在一起会有什么后果——所有雌性生物的眼球都会黏在他的身上。
这可真令人讨厌。所幸他至今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在他眼中我大概就是个异装癖、伪萝莉、死宅、不要脸,还脑残。所以我更加努力地让他从恶心我向恶心所有雌性生物演化,就目前来看,我似乎还挺成功——每次有女人多看他两眼他就会下意识地寻找我在哪里,并且确认那女人不是我。
就像我之前说的,死宅的下限一直这么可疑。
在接机成功前我一直抬着头等待飞船降临,并且祈祷它们记得开了隐形系统。
但是飞船到来后我终于发现原来所谓的地外生物并不一定开着UFO从天而降——它们改从水里钻出来了!
水花飞溅,海啸一般的江潮往岸边涌来,我被淋了个一头湿,秦缺的念力盾为他浑身的干爽贡献了不可磨灭的作用。
我吹了个响哨,一抹头发上发臭还漂满绿油油的浮萍的江水:“酷,大章鱼。”
巨型章鱼从江里冒了出来,持续向马路爬去。
我该庆幸先是凌晨一点,几乎没有车辆会在这个偏僻的地区路过吗?除非是为了抛尸。
“唔,外星友人的飞行器很有想象力,给了我极大的震撼。”我斟酌了一下词语对秦缺说。
章鱼的吸盘牢牢固定在地上伸直,它看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花苞,旁边的触手都是藤蔓,我想我果然对触手系有着不可告人的爱好,因为我觉得这个外星飞船真是美极了。
章鱼嘴大大张开,一条半透明的跑道延伸到了马路上,然后七八辆车子从章鱼体内开了出来,一直开到了马路上。大章鱼慢腾腾地爬回了江里,消失不见了。
“好吧,不愧是硅基生物、机械文明,竟然来地球还配备了车辆,造型稍微有点奇怪,不过这年头蛋疼的人很多,改装成什么样奇怪的车子都有。”我站在车子前拍了拍车盖,单向玻璃挡住了我窥探的视线,让我好奇里面的外星同胞长什么样。
“谢谢,我们参考了地球的科技文明资料,觉得这样的造型会比较适合在地球活动——在没有取得寄生克隆体之前。”一个机械的声音响起,车灯亮了又灭,还鸣了一声喇叭。
我发誓那一刻我呆住了,直到秦缺开始和这几辆车子交涉,并且再三声明因为没有预约,他现在没有汽车牌照可以提供给它们。
汽车们遗憾地鸣喇叭表示遗憾,甚至有一辆车支起前轮企图模仿人类直立行走。
我在一旁默默掩面,这场景真TM太二了。
回程的路上秦缺载着我一起把这群无人驾驶的车辆送到指定地点安置,然后第二天送七具新鲜的尸体来——好吧,是克隆体不是尸体。但愿这群变形金刚会喜欢人类这种不可组装拆卸的身体。
我还得提醒它们人类不喝汽油,对能量结晶块也不感兴趣。
想到这里我又觉得前途无亮,该死的地外生物,该死的外星事务所!
“这就是我们的新家吗?”钉子户们停在一个仓库前,车灯一阵闪烁,喇叭齐鸣。
我毫无愧怍之意地看着夜空,心想现在打电话告诉我的老板客户们对这个新家不太满意会有什么结果。八成……是被杨疯子吼回来吧,这家伙没睡饱的时候就是头欲|求不满的雄狮。咦,为什么我觉得会是杨疯子接电话呢?
我恶意地勾起嘴角埋下揣测,然后捅了捅秦缺的腰——我发誓我绝对没有挠他痒痒的意思,只是我现在的身高只能捅到那里,我对他的菊花又不感兴趣……结果他诡异地哆嗦了一下,用愤怒的眼神盯着我。
我摊手:“抱歉,我不知道你怕痒。拟形生物对感觉很不敏锐,我很久不知痛痒了。”
“这就是你几次三番找杨疯子揍你的原因吗?”秦缺没好气地问道。
“不,这是我不怕被他揍的依仗。”我无辜地看着天说道,“客人们都进去了,我们也可以回家了吧。”
秦缺没搭理我,给这群钉子户每人发了一本《地球简易生存手册》,然后人手一只手机,并且告知它们明日就会有寄生用的人类克隆体送到,与之一起到达的还有账单。
未来的一周内我和秦缺将轮流给这群懵懂的硅基生命体讲解碳基生命体——有脊椎直立行走灵长类智慧生物的生存模式(碳基生命体——无脊椎软体爬行智慧生物中的典型代表是拉文劳斯星人——鼻涕虫,简称碳基软体生物,人类简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