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了家书,皇帝心情舒爽了不少,便又拿起奏折审阅起来,等案上的折子批阅的差不多时,终于李福海领着太医回来了。
行过礼后,皇帝叫起,他手上拿着一本折子,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世子妃身子如何?”
“回陛下,许是时常活动的缘故,世子妃娘娘虽是清瘦了些,但身子很是康健,胎儿也很稳当,没有不妥之处。”
“嗯!”皇帝应了一声却是半晌没了下文,却也不让太医退去,几个人便躬着腰下边儿候着。
许久之后,皇帝手中狼毫舔了舔墨又问了句道:“世子妃胃口怎么样?”
这个他们倒是仔细询问了,于是答道:“禀陛下,据大公子说,这半个月里胃口算不错……”
那太医说着顿了一顿,很是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补了一句道,“据说……世子妃娘娘如今喜吃辣食……”
手上一顿,一滴墨汁滴在了案上,大殿里一下子便静了下来,李福海也不敢出声,片刻后皇帝放下御笔道:“嗯,世子妃那里按时请脉,把人照看好了。”
“微臣遵旨。”
“下去吧!”
李福海领着几个太医退下后,皇帝摆驾去了皇后宫里,这日阳光正好,皇后娘娘正在院子里摆弄着几盆花草,远远地见到皇帝过来,脸上闷闷不乐的,便放下了手中铲土的小铲子,在宫女端过来的水盆中净了净手,擦干净了便迎了过去。
皇后娘娘盈盈一礼,而后直接拉了皇帝的手:“陛下过来看看我臣妾这两盆兰花,前些日子看着蔫耷耷的,这两日又缓过精神了。”
皇帝跟着皇后到了花架子跟前,皇后娘娘回身,打发了宫人下去后,她拿起了小水壶递给皇帝:“陛下这是怎么了?”
皇帝接过水壶,闷不吭声的浇水,脸上的神色有几分严肃,沉默半晌他道:“阿继他媳妇进京了。”
“这不是好事吗?”
“这一胎只怕是个女孩儿。”
皇后娘娘笑笑:“陛下,您也太心急了,他们这才多大,您还担心他们生不出儿子来吗?要我说啊,头胎是个女孩儿挺好,女孩子乖巧可人疼,生出来呀,也没有那么多人红着眼睛盯着,至于男孩子嘛,晚几年再生也不迟……非但不迟,臣妾还觉得这是好事。”
将水壶放到了架子上,皇帝叹了一口气道:“你说的也对,他现在自己都顾不过来自己了,便是生了儿子只怕也护不住。”
……
晏如瑾这边的动静各个王府都在盯着呢,太医头天下午给晏如瑾请的脉,第二天上午“怡王府世子妃这一胎怀的是个闺女。”这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京城。大家都安心了不少。
不知外面的风波,晏如瑾一心在娘家养胎,她到京后分别往怡王、王妃那里和刘承继那里各去了一封家信,心中说了说自己的近况顺带报了平安。
如今她在晏府仍住在昔日她未出阁时住的院子里,这两年院子一直有人照看,内里的景致一如往常一般,便是曾经她在院子里养的花草,都依旧还是往日的模样。
——
“休息了两天看着气色可好了许多了。”晏如瑾的大嫂,扶着她在床沿儿坐下,笑着和晏夫人道,“娘,还是咱们家的风水好,您看妹妹这才几天便又漂亮了不少呢!”
晏夫人叹息一声:“也不知她在那边啊,过的什么日子,瘦的呀……”
晏夫人说着心酸起来,便有些说不下去了,晏如瑾见她娘又红了眼睛,便笑着安抚道:“原本也不熟的,只是去年底染了一场风寒,病了几天这才瘦下去的,其实那边的生活也挺好的,真的娘,虽说吃的穿的花样少些,但也不缺,那边山清水秀,自由自在的其实很不错的。”
晏如瑾确实是觉得边城的生活也并没有那么苦,可是旁人却不信,特别是家里人见她瘦了这么许多后。
晏少夫人捏着帕子按了按眼角,而后笑道:“好了,总算是回来了,这回在家便好好养着吧,要不了多久便能养回原来的模样了。”
几人正聊着时,晏夫人身边的丫鬟进来禀道:“夫人,宫里边儿来人了。”
“宫里边儿?”晏夫人看了女儿一眼,一时有些提心,问丫鬟道,“来的哪位公公?可有说是什么事?”
“说是宁和宫的一位姓陈的公公,说是皇后娘娘打发他来看望世子妃娘娘的,若是世子妃娘娘身子还好,便请她进宫一趟,陪皇后娘娘说说话。”
晏夫人一听哪敢耽搁,当即便扶了女儿起身,吩咐丫鬟给她更衣装扮,又转头问丫鬟道:“陈公公那里可有好好招待?”
“回夫人,陈公公在前边儿管家招待着呢,料想出不了岔子的。”
晏夫人点点头交代丫鬟道:“你去前边说一声,世子妃换身衣服就来。”
“是,夫人。”
“包些银子带上。”
“是!”
丫鬟下去了,晏夫人回身到了女儿身边,拉了她的手叹了口气。
晏如瑾朝她笑笑:“娘,您别担心,昔日,阿继时常带我进宫,皇后娘娘也见了许多次,她人很和气,很慈祥的。”
晏夫人点点头,拍了怕女儿的手。
晏如瑾的首饰都在王府里没有带出来,可进宫又不好随便了,晏如瑾让人将她的几套压箱子底儿的首饰拿了找了出来,给女儿装扮。
梳头换装,描眉涂脂,四五个丫鬟齐齐上手,也花了半个时辰才堪堪收拾妥当,闻夫人给她安排了两个丫鬟,送她往前边儿去了,上了宫里的马车。
第36章 别后
宁和宫的公公还没到晏府时,皇后娘娘传晏如瑾进宫的消息已经飞了出去,就在晏如瑾还在梳妆打扮时,已是有四五个王妃领着儿媳妇坐进马车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晏如瑾到了宁和宫时,便巧遇了进宫请安的几个王府的女眷,当然还有各宫的娘娘也是在座。
皇后娘娘软榻上坐着,下首两旁坐着各宫的嫔妃,接下来是几位王妃,最后下边儿便是几位世子妃的位置了,见过礼之后皇后赐坐,晏如瑾见最末位有一个锦凳空着,便想着要坐过去,在座的几个世子妃中,数她年龄最小,按理也是该她坐在末座。
晏如瑾挪了步子,正要坐过去时,皇后娘娘朝她招手笑道:“眼下你这身子重,就别再那小凳子上屈着了,过来,到本宫这来,也有快一年没有见着你了,也让本宫好好瞧瞧。”
晏如瑾有些迟疑,宫里的几位娘娘,还有几位王妃都在下边儿坐着呢,她怎么好就做到上首软榻上去,本该推辞的,可见了皇后娘娘的手还朝她伸着,她便曲了曲膝走了过去。
“看着可比去年时瘦了许多。”皇后娘娘拉着晏如瑾的手,让她在身边坐下,又打量着她道,“你这孩子也实在是个实心眼儿的,说什么就要跟着承继一道走,这若不是因为怀了身子,还说什么都不肯回来呢!生的这般娇娇弱弱的倒真是不怕吃苦。”
皇后娘娘这般说,晏如瑾一时倒是不知该怎么接口了,她顿了顿正想着谦虚两句时,却听得婉妃娘娘笑道:“世子妃这般贤惠,当朝可真是没哪个比得了的,也是晏家门风严谨,教出来的孩子重规矩。”
晏如瑾听了便微微低了头,没有言语。
他们两个这般说着,下边儿几个王妃也跟着附和,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皇后娘娘是故意在赞晏如瑾,为的也不过是想要帮她扳回一点名声罢了。
当初这世子妃悬梁的事大家伙心里都清楚着呢,虽说消息被皇帝压了下来,可是私底下他们这些人家可没少议论,不过私底下是私底下的,这会儿当着面呢,可没人敢提这个,一时间气氛融洽,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话题便聊开了。
融融的气氛中,忽的贤妃娘娘说了句道:“我听说世子妃如今是在娘家住着呢?”
“回贤妃娘娘,臣妾是在娘家住了几天。”
贤妃浅笑着,看着也是和气的道:“可是嫌怡王府太冷清了?”
不等晏如瑾答话,皇后娘娘抢了先,听她笑笑道:“这个却是陛下跟着瞎操心了,陛下想着这孩子又是头一次有孕又没个经验的,怡王妃又不在京里,府里没个长辈照看,便特意嘱咐了这孩子且在娘家养着,你们说陛下可不是瞎操心吗?他这么一说啊,这孩子可是想回府都不敢了。”
皇后说着便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其他人自然也是跟着附和,笑过之后贤妃又道:“依我看呐,陛下操心的可正是在理,怡王府里本就人少,这会儿王爷王妃不在,世子妃回去可不是连个说话儿的人都没有吗?实在是怪冷清了。”
婉妃笑着道:“贤妃妹妹也是关心则乱了,这是看着世子妃怀了孩子不知怎么宝贝着好了,怡王府里虽是人口简单了些,可哪里能说是冷清呢,府里头侍候的人几百个总是有的,哪里就冷清了呢?”
大家都听得出来,贤妃可不是真的怕晏如瑾冷清了,她这是找由头要往怡王府里塞人呢,旁人听了都没出声,只是婉妃素来与她不和,不想让她称心。
听了婉妃的话,贤妃脸色便冷了几分,她正要再开口时,皇后却道:“好了,咱们也别跟着操心了,怡王和王妃想是又快回京了,他们府里的事,便让他们自己去费神好了。”
在此之前并没有怡王要回京的消息传出来,这会儿皇后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大家心里都是一咯噔,在座的几个王府中的女眷,除了晏如瑾可没有一个希望怡王回京的。贤妃娘娘也是脸色一变,之前的话便也顾不上再提了。
在接下来话题就变了,一个嫔妃以及王妃们委婉的开始和皇后打听怡王回京的事情,皇后娘娘却不肯再谈,三两句话将人都打发了。
大家都散去后,晏如瑾本也想着告辞的,却被皇后留了午饭,午饭后又拉着她问了许多他们两个在边城的事,一直聊到近了晚饭的时辰,这才让人将她送回了王府。
四个半月的时候,身子不算多重,行动也还方便,皇后娘娘便时常将晏如瑾召进宫去,一开始也留不了多久,一天半天的就会将人送回,后来时不时的会留她过夜,一开始至多留个一天,慢慢的开始两三天,四五天,最多的一次留她在宫里住了七天才送回。
当然晏如瑾在宫里不是住在宁和宫,而是住在昔日刘承继时常留宫里时住着的曦辉宫。
这般的相处下来,晏如瑾和皇后娘娘还真是亲近了起来。
——
七月初五这天边城的太阳有些大,午后的太阳烤的工地上的青砖、石块都热的烫手,刘承继掏了些钱,让王小六去找人煮了几十个大桶的酸梅汤,这会儿刚送来,大伙儿正歇口气儿喝着汤的时候,刘承继正坐在一个石头堆上,闭着眼睛晒着太阳。
王小六两只手,一直手上端了一大碗酸梅汤,另一只手抓了一把李子,身后还领着个信使,满工地转了半圈才在这石头堆上找到了刘承继。
“头儿?”
现在工地上这些人和刘承继都混熟了,也不叫他公子爷了,见面都叫一声头儿。
刘承继听了王小六叫唤却没理他,仍旧闭着眼睛,心里也不知在想什么?
“头儿,酸梅汤拉来了,这是头一碗,您尝尝。”
“不喝。”刘承继眼也没睁。
王小六又将手里的一把李子递了过去:“那您尝尝这李子,酸甜酸甜的。”
刘承继坐了起来,一只胳膊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从王小六手里捡了个李子直接扔进了嘴里,嚼了两口,抬眼见他身后站了个生人,便问了句道:“什么人?”
“是过来给您送信的,”王小六把手里剩下的李子揣到了兜里,空出手来从身后那人手里接过一个信封,递给他道,“刚才过来正好遇到了送信过来的信使,我要给您捎过来,他非不干,一定要看着您当面接了信才行。”
自打到了边城以来这是他收到的第一封信,刘承继拿过信封看了眼,信封上面干干净净的一个字没写,撕开信封,掏出信纸抖开,第一眼看到字迹,便知是他皇伯父的。
刚知道是谁写的,还没看内容时,刘承继心里还哼了一声,心道你不是不给我写信吗?怎么忍不住了?
虽是这么想着,但他也是有几分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他皇伯父给他写了什么,目光往下扫便读了起来……
看了两眼,刘承继先是眉毛皱起,接着脸色越来越沉,猛然间看到说晏如瑾怀孕了——
刘承继噌的站了起来,“嘎嘣”一声嘴里边儿坚硬的李子核被他一口给咬碎了,碎果核割破了舌头,他一口吐出时还带出了不少的血,刘承继却完全无知无觉,这会儿他瞪着眼睛盯着手里的信纸,瞪得眼睛都红了,脸上却黑沉的吓人,胸脯一鼓一鼓的喘着气,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半晌后他一把团了手里的信,站在那里半晌没有出声,周身的气息却暴虐的吓人。
第37章 野心
刘承继又分了一次土地,这一回他一口气将口子河所有可以耕种的土地都分发了出去,修城墙的队伍,从几百人扩大到了几千人,一个多月过去后,明显看出进度快了许多,刘承继日日在工地上盯着,也跟着一块儿干活,他还干得十分卖力气。
工地上的气氛一直很好,修城墙的这些百姓因为拿了土地在手,心情都很不错,又因着城墙眼看着一天一天修起来了,城墙修起来他们就可以安心在城中安家了,所以大家情绪都很高涨。
可刘承继却是一天比一天沉默,城墙的进展再快,他也觉得慢,并且他越来越觉得这么熬下去根本不是个办法,自己现在做的不是无用功也是差不多的。
他能感觉得到他皇伯父在刺激他,在拿他手中的权利压制他,刘承继逐渐的开始意识到权力的的强悍与可怕。
虽说打一出生起,他就是生活在最接近权力中心的那个圈子里的,但是以前他其实并没有真正的意识到,权利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东西,他的身份代表着什么,他所拥有的东西到底有着什么样的价值!
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他失去了这些,他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个时候他也知道有很多堂兄弟羡慕他,或者说是嫉妒他,明里暗里的针对他找他麻烦,可是那时他脑子里简简单单的只装着吃喝玩乐,他以为别人针对他,只是因为生气他皇伯父对他好,却从没有想过,皇帝对他好这件事情背后的含义。
现在他明白了,他皇伯父手中握着一把这世上最为锋利的刀,这一把刀大家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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