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什么。”沈遇的脸微微有些红,这个当儿他终于找到了暖水袋,他朝着李斌尴尬得笑,“我找到要找的东西了,我们出去吧。”
“你先走。”李斌侧过身子,让出一条道,他盯着沈遇的眼神有点狰狞,“……你先走吧。”
沈遇吸了一口气,侧着身从李斌面前走过去,他闻到李斌身上也有一股酒味,淡淡的,不像柳一彬和黎刀刀一样浓重,他皱了皱眉,
“以后不要酒后驾车。”
这句话和风一样从李斌耳朵旁边飘了过去,他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等他回过神,沈遇已经走出几步开外。
“沈遇……”李斌伸出手,啪嗒一声关掉了储藏室的灯。
“恩?”沈遇回过头,他看见李斌在笑,储藏室外面的走廊没有开灯,只有从客厅透来的微弱灯光让他们可以隔着几步的距离看清彼此的脸。
“你真的,不会再回头了吗?”李斌还是在笑,却是有些狰狞的笑,
“我不会了。”沈遇这一次回答得很坚决,仿佛他们之间隔着的不是那几步的距离,而是一整个深渊。
“如果有一天,你会因为他被全世界唾骂,被当成过街老鼠,众叛亲离,你也不回头吗?”
“不回头。”沈遇能看到李斌的眼睛,却看不清里面是怎样的情绪。
“……那如果有一天,他会因为你毁掉现在的全部,你也,不回头吗?”
“我不会回头。”沈遇不再去捕捉李斌的情绪,“我们都需要彼此。”
那一夜的雪下白了这个城市,灯光魅影在白色的天地中熠熠生辉,它们不会因为你的难过失落而变得昏暗,也不会因为兴奋明媚而绽放得更加美丽,就像你总是热血得觉得你能用自己的努力把这个世界改变成自己喜欢的样子,而有些东西,它本身就与你无关。
沈遇起床的时候李斌和柳一彬已经走了,黎刀刀整个人窝在他的臂弯里,枕得他整只手发麻,他困难得抽出手,盯着黎刀刀的睡姿思考了一会儿该怎么办,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等黎刀刀自然醒。
虽然他不确定这种宿醉的家伙到底几点会自然醒。
黎刀刀大约是十点钟醒的,杀青后的第一天没有闹钟的骚扰,他睡得很是舒畅。
“可乐,我头痛。”这是黎刀刀醒来之后的一句话。
“你活该。”沈遇瘪瘪嘴,虽然这么说着,还是向他指了指床头柜,“把药吃了,待会下来吃早饭。”
“都说了我头痛,你就不能帮我一下吗?”黎刀刀有些懊恼,这样的情绪让他的头更痛。
“瞧瞧你都懒成什么样了,张张嘴的事情还要人帮你。”
“我就是累!你管我!”黎刀刀有些窝火,他重新钻进了被窝,“不起了不起了,今天你别理我,我要睡一整天。”
“那该怎么办呢?”沈遇轻笑得钻进被子里,伸出手指点了点黎刀刀的脑门,“我都安排好了你要的游乐园之行,你竟然要……”
“等等!”黎刀刀忽然就来了精神,他一把掀起被子坐起来,“游乐园,我们今天去游乐园。”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4 章
二十四、
在黎刀刀的印象里,游乐园应该是个充斥着欢笑声和尖叫声的地方,不说蹦极塔和激流勇进,至少该有过山车和跳楼机,再怎么不济也得有海盗船或者咖啡杯。
不管怎样不应该是眼前这片东西,生锈的钢铁,零散的秋千,空无一人的小摩天轮,还有暗沉沉的碰碰车,寂寞的旋转木马,唯一亮着灯光的是一个空旷的旱冰场。
“你开了两个小时车就找到了这么个地方……”扶额,黎刀刀指着写了售票处的地方问,“连工作人员都没有。”
“带着大明星出来约会,难道还要去人多的地方吗?”
“我可以乔装一下!”
“说得对,乔装一下,飞过山车的时候帽子墨镜砸到了游客人家还真认不出你。”
“可乐!”黎刀刀有些恼火。
“而且……我也不想跟一个遮得严严实实的家伙一道。”沈遇牵起黎刀刀的手,两个人往这个寂静的游乐园里走去,“这里虽然小,但是对于我们两个人来说,也足够大了。”
黎刀刀还想辩解什么,比如可乐今天裹了很厚重的围巾,带着巨大的帽子难道他就不是一个遮得严严实实的家伙了嘛!他张了张嘴发觉沈遇说得也有一定的道理,便也没说出什么话,顺从得跟着沈遇走进了这个小游乐园。
虽说是个小又破旧的游乐园,倒也不是一个人都没有,每个游乐设施旁边都有几个嬉笑的年轻人,双鬓泛灰的工作人员打开了旋转木马的开关,手里拿着刚刚那个孩子递给他的棉花糖,暖暖的阳光下他笑得和那个在木马上的孩子一样开心。
“这游乐场有些年头了,这个大伯从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可乐顺着黎刀刀的视线看过去,向他解释着,“人啊,总是要安定下来的。”
“哟,你这是在讽刺我的生活不够安定吗?”黎刀刀挑眉,眼睛还是盯着旋转的木马。
“才不是……”沈遇轻笑,“你还真是一个敏感的家伙。”
“嘁……”黎刀刀牵着沈遇往旋转木马走去,“来,我们先坐一坐这个……”
“旋转木马?我说,这也太小孩子气也太女孩子气了吧……”沈遇哭笑不得,“我们两个大男人……”
“你坐不坐!”刀刀停下来转过头皱眉。
“坐……坐坐坐。”沈遇识相得垂下脑袋,跟着黎刀刀往旋转木马走去。
“你干嘛一定要坐旋转木马?”可乐歪过头问黎刀刀。
“也没什么,就是这个地方很特殊,对于我的事业。”黎刀刀带着沈遇来一旁站着。
“有什么故事吗?说给我听听。”可乐依稀觉得自己又一步靠近了黎刀刀,他的心跳还是不自觉加快。
“嘛,你不会想知道原因的。”刀刀想了想,摇了摇头,“过去很久的事情。”
“让我听听你的过去也好。”可乐拉着黎刀刀抓住栏杆。
“诶,可乐……”黎刀刀趴在栏杆上盯着面前那个在木马上嬉笑的小孩,“你上一次坐旋转木马是什么时候?”
“我吗?初中的时候吧,或许更早一点。”沈遇趴在黎刀刀旁边,等着眼前的木马停下来。
“我那时候,第一次拍戏的时候坐了一整天的旋转木马……”黎刀刀眯起眼睛,“那个时候要拍一场男女主角在旋转木马表白的戏,我才13岁,要演一个从木马上摔下来的家伙,可我太紧张了,总是找不对摔的时机,导演只好换了一个家伙摔下去,后来那天,我在旋转木马上一个人练习摔下来练了一整天。”
“你年轻的时候还挺拼的嘛。”可乐伸手搭住黎刀刀的肩,靠近他一些。
“那天晚上那个代替我的家伙拿了两瓶牛奶来旋转木马找我,我气急,觉得他得了便宜又卖乖,是来向我炫耀的,所以不理他,那家伙就一直在旁边等到我理他,把牛奶塞给我对我说对不起之类的话。”
“…………”
“呐,那个家伙就是柳一彬,后来我们一起在这个圈子摸爬滚打,16岁我第一次上领奖台的时候他不在那里,那么空旷的地方我不认识任何人,从此之后他永远都慢我一步,就连谈恋爱也都慢我一步。”
“就此之后他对你一发不可收拾是这样吗?”可乐脸上还挂着笑,眼前的旋转木马慢慢停了下来,小孩开心得蹦下来,从工作人员手上拿走棉花糖,嘻嘻哈哈得往另一个游乐设施跑去,“走吧,轮到我们了。”
黎刀刀跟着沈遇一起走到旋转木马上找了两匹就近的木马一人跨上一匹,他能听到又是几个新的孩子兴冲冲得跑进来。
“大概是我太习惯一彬永远在我背后,他追不上我我也不想被他追上,所以我无法跟他跨越暧昧这个距离,就像你和李斌一样。但是那种身边没有等同的知己的感觉并不好,我不喜欢这样的一彬,我很想念当时在旋转木马代替我的那个柳一彬。”
木马开始缓缓移动,沈遇隔着那些嘈杂的音乐,他听不清黎刀刀接着又说了什么,但是他能从黎刀刀乌黑的眼睛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在那双他熟悉的眼眸中,只有他一个,就和现在的他只看得见黎刀刀一样,他看见黎刀刀的嘴唇一张一合,然后他闭了嘴,向自己伸出一只手。
沈遇伸出手回握住那只手,他想起了昨天在家门口宿醉的刀刀以及昨天在剧组李斌对他说的话,手上的烫伤还在,隔着厚重的衣服还是隐隐作痛,这样牵着黎刀刀的手,随着木马一上一下的运动还是会痛,他告诉自己他们是彼此相爱的,脑子里却不自觉浮现出黎刀刀与柳一彬在旋转木马初遇的样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有些讨厌自己今天硬要问原因的行为,却没有后悔这样的情绪。
可惜沈遇没有听到黎刀刀那句:
“至于今天想来旋转木马,你今天虽然把自己遮得和大明星柳一彬一样,但是因为你不是他,是站在我身边的可乐,所以很想带你来这个我很想念的地方,这样最好了。”
旋转木马停下来之后,沈遇带着黎刀刀玩遍了这个游乐园全部的设施,夕阳西下的时候,他们站在了摩天轮面前,抬头望着这个巨大的轮子,沈遇脑子里出现一些粉红色的浪漫的泡泡。
“走吧,就剩一个摩天轮了。”黎刀刀开心得拉着沈遇往摩天轮走去,他的脸色被夕阳照的红彤彤的的。
“走吧。”沈遇裹紧了围巾,他果然不是黎刀刀这种常年颠倒季节的演员,他实在怕冷。
“我说,你这幅样子比我更像公众人物吧。”黎刀刀笑着,拽着沈遇往摩天轮走去。
他们没看到,在他们背后闪烁了一下的闪光灯。
李斌没有开灯,他的双眼紧紧得盯着电脑屏幕,电脑发出的亮光照的他的脸惨白惨白的,和他的表情一样吓人。整个屋子空旷静谧,只有他偶尔按键发出的声音。
他在浏览一组照片。
照片上有两个男人,一个面容俊俏,笑得非常开怀,另一个戴着帽子裹着围巾,看不清他的脸,却比另一个男人高了半个头,看上去高大挺拔。照片摄于一个破旧的游乐园,因此背景里除了这两个男人鲜少有其他人,只能从亮着灯的游乐设施中看出来,这的确是个还在营业的游乐园。
李斌一张一张得翻阅着这些照片,突然,他的手指抖了一下,视线在一张照片上更久得逗留了一会。
照片上裹着围巾的男子环着另一个男人,他们在一棵飘摇零落的梧桐下清晰得接吻,他甚至能想象这两人的表情,想象那个靠在树上的家伙心里有多开心,开心得忘了自己还是一个公众人物。
李斌冷笑了一声,又切换了一张照片。
今天一天李斌是在不安中度过的,他在看到照片之前曾经非常忐忑后悔找人跟踪偷拍黎刀刀和沈遇,他也不知道自己怕被沈遇发现跟在后面偷拍的人,还是怕自己这样的举动会毁了沈遇的人生,兴许都有一点,也兴许只是怕他看到黎刀刀和沈遇甜蜜的样子。可等照片真的送到他手里,他那些忐忑害怕却又忽然去了九霄云外。
他盯着照片上的沈遇看了好久,最后得出一个沈遇瘦了的结论,这样的结论让他将沈遇变瘦这件事情迁怒到黎刀刀身上,因此就算照片上黎刀刀就算被偷拍还是保持一张让少女惊呼的容颜,在李斌看来还是犹如影视剧里的怪兽妖精一样面目可憎。
“真不知道沈遇喜欢他什么……”李斌脱口而出,现在的他早就把心里的后悔和内疚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打了几个电话给媒体,说自己手里有一组关于黎刀刀的照片,他恨不得一觉醒来,黎刀刀就变得千人恨万人唾,他甚至有一会儿有过一个奇妙的设想,兴许,这样沈遇就会受不了这一切,回到他身边。
李斌选了几张看不清沈遇的照片,他的手指在那张沈遇拉下围巾低头去亲吻黎刀刀的照片上停住了,这就像一个奇怪的齿轮,它能促使自己更彻底得达到目的,却也让自己厌恶到极点。
后来他还是把那张照片放进了文件夹一并发给了媒体,当文件发送成功的字样出现在屏幕上是,李斌那去了九霄云外的后悔忽然又有一点回来了。
他想着他这样还算是爱着沈遇的人吗?
他有些局促得咬住自己的下唇,猛地合上电脑,把自己裹进被子里,这个屋子他没有找其他人同居,每当夜晚来临这里都寂静得让他窒息,合上眼睛他听不到沈遇的声音,而这一切在几个月前还不是这样的,一切都还不是这样的。
李斌曾经以为沈遇去了黎刀刀那里会过得不好,而昨天在黎刀刀家的储物间看着熟练得翻找着的沈遇的时候,他绝望得发现原来过得不好的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他很想冲上去对沈遇说自己有多难过多想他回去,可是他能感觉到彼此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他听见沈遇用很坚定的语气说彼此已经回不去了,后来,那一根幻想与妄想的心弦也断了,一个人站在储物间门口,李斌整个人从头寒到尾,原来黎刀刀家也那么冷。
一滴眼泪从李斌的眼角流出了,然后眼泪就止不住了,簌簌落在他把自己裹得紧紧的被子上,他想,这也许是这些孤寂日子里,最后一个这样寒冷的夜晚。
第二天清晨沈遇是被一阵急促的铃声吵醒的,他的手机与黎刀刀的手机几乎同时发作,他睁开眼睛,房间的窗帘还没有拉开,却依稀能听见嘈杂的声音混着手机的铃声,沈遇支起身子,摸索着手机,眯着眼看来电显示。
他接起了电话。
“维安……”
另一头黎刀刀闭着眼,接起了电话,
“一彬……”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5 章
二十五、
“你们自己说!怎么办!”维安在黎刀刀家里暴跳如雷,“电影刚杀青!你们就给我来这一出!你们知不知道毁了的是你们自己的事业!!”
“……我……”黎刀刀觉得喉咙干涩得厉害,他现在的情绪很复杂,他不知道怎么回答维安的话,但是眼下他更在意的是,到底是谁拍的照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