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他可没指望乔亦初会回答,而事实是他也的确没回答。
施译不由得脑补起乔亦初和任何女孩子接吻的模样,一边想一边觉得好违和,暗骂自己怎么这么龌龊,一脑补就脑补接吻。
周末回家时他就跟杜唐好好八卦了下自己的新同桌,杜唐对于他这种在床上还心不在焉聊八卦的行为很不满,一晚上都散发着冷气,一脸欲求不满很不爽的样子。
第二天等施译快回校时,他才缓和了点脸色,同时告诉施译,下周六早点回来,要参加婚礼。
施译本性是个爱热闹的吃货,一听到诸如婚礼啊生日宴会啊什么的,就不本能地激动起来。
“谁的谁的?”
“陈又涵。”
“咳、咳咳…”施译被自己口水呛得不轻,“你说谁?陈又涵?”
杜唐面无表情点点头。
施译又再三确定了一遍,直到杜唐都不耐烦了以后,他才一脸世界末日的衰样,“不是吧,陈又涵他不是喜欢男人吗?为什么他会结婚?还是和叶开的姐姐?他这不是害她吗?难道他是双性恋?”
杜唐一把把这个蓝猫淘气三千问塞进副座上,“别吵。”
回校去又是周而复始的一个学期,每天地理化学物理数学语文英语轮番轰炸,终于捱到周三,收到叶开一条短信,“——周六下午四点五十的飞机,有空吗?”
施译想也没想就回过去,“——周六不是你姐结婚吗?你不参加?”
等了好久才收到叶开回信,“——不了,时间刚好撞上。你要去参加婚礼吗?”
“——哪能啊,当然是来送你了。”发送成功后他又给杜唐发了一条,“——周六你自己过去吧,我得去送叶开上飞机。放学也别来接我了,我直接和叶开汇合。”
之前听叶开说一周后走还没什么感觉,谁知周六却转瞬而至。叶开大概是施译在杜唐之外最喜欢的朋友了,一想到以后见面很可能就物是人非,施译胸口就被堵得说不出话。还有四十五分钟登机,他陪叶开在候机大厅坐着,除了他也没别的人来送他。
两个少年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大厅的冷气开得很足,施译□在外的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叶开大概是觉得两人之间沉闷的气氛有些惨,他扭头对施译笑说,“你渴不渴?我去给你买听可乐吧?”也不等施译拒绝,就一路小跑着去了大厅一端的自动售货机。
施译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会儿,直到被重重身影遮挡住,才回过神来。他坐得腰板有些酸,心里不由得骂了杜唐几句,一边站起来跺了跺脚,又转着圈跳了一下,转到第二圈时,他又突然一下子转回去,盯着一个大热天还西装革履的男人,那男人的背影太熟悉了,施译都还没来得及说大热天还穿西装装逼真傻×,那人就已经转过头来。
施译呆了一下,还没叫出声,那人就急急忙忙朝他冲过来。
你看他那就算是急得满头大汗还风骚不减的气场,就知道那人是陈又涵了。
陈又涵几步就冲到了施译跟前,“人呢?!”
施译手往那一指,他本意当然是指自动售货机了,可是那被一根柱子挡住了看不见,因此陈又涵顺着他的手指延伸视线,脸色一下就沉下来,“已经上飞机了?”
施译想说不是,但陈又涵根本就不给他机会,把他往旁边跟拨不不倒翁似的一拨,大步就往登机口那儿走去。
施译被他拨得倒退了好几个步子,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身体比他的脑子更会认人,他马上转过头,果然是杜唐。
“怎么回事?”他看看陈又涵又看看杜唐,“不是结婚吗?到机场来干嘛?”
杜唐摇摇头,像是很无奈。
那边陈又涵已经跟安保人员起了争执,施译两人赶紧追上去。
“我cao你妈的再不让老子进去信不信老子拆了你们?!”骂得那叫一个正气凛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正义的一方呢。
施译一个头两个大,赶紧上去拉人,“陈又涵你听我说叶开他……”
陈又涵打断他,鬓角已经被汗水打湿,头发也乱了,造型师看到估计得吐血。他又转过头去,呼呼喘了两口气,放缓了语速,几乎一字一顿,“求你让我进去。”每个字都很有重量。
施译的眼睛简直要从眼眶里掉出来。求?!他刚才是用了求字?!陈又涵居然会求人?
“对不起先生,现在已经过了登机时间,您已经不能进去了。”那人还是彬彬有礼,但也很冰冷。
——说的是上一班飞往米兰的飞机。
陈又涵还是执拗地站在那人面前,眼里罕见地露出认真固执的色彩。施译打从第一眼就觉得陈又涵的眼睛太妖,但此刻看起来,却分外地动人。
原来一个一向玩世不恭的人认真起来,竟会是这样的,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保安已经不理他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围越多,施译扭头向杜唐寻求办法,杜唐却冷着脸对站得笔直的陈又涵说,“叶瑾还在等你。”
陈又涵自始至终没有转过身,身子像是已经僵硬掉了,施译看着他眼睛的方向,落地窗外,一架巨大的飞机正在缓缓起飞。
陈又涵突然呛了一下,捂着腰大声咳嗽起来,冷气这么足的地方,他却咳得满脸通红,鬓角的汗还未干就又冒出来,滴在地板上,一滴一滴,沁出一个个远远的水渍。
施译觉得这样的陈又涵很陌生,甚至很可怜。
他正想上去拉他,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试探地问道,“小译?”
比施译更快转过头的,是陈又涵。
不,他甚至已经拨开重重人群跌跌撞撞地抓住了叶开的胳膊。
叶开原本是想问施译怎么会跑这儿来,看见陈又涵的那一瞬间,他什么疑问也没有了,只是平静地看着陈又涵,“放手。”没有怄气,没有委屈,好像在和陌生人说着无关紧要的话。
陈又涵的手指却收得更紧,他压低声音,“跟我回去。”
叶开笑了,“我去念书,你去结婚,两不相干,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
“叶开!”陈又涵沉声喊了他一句,又突然收住声,他有些苦涩地笑着,“回去好不好?你想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这已经近似于低声下气。
施译紧紧抓住杜唐的胳膊,懵懵懂懂间仿佛有一条闪电在混沌的脑海中劈出一道白光,他刚想说什么,杜唐已经捂住了他的嘴巴。他抬头去看杜唐,杜唐却沉着脸只是对他摇了摇头。
叶开注意到陈又涵隐在衣领间的挂坠,上前一步,抓住拽了下来,他哑然失笑,“陈又涵,你还留着这个?也好。“他把中间那枚戒指取下来,平静地抓起陈又涵蜷着的手,一根一根掰平他的手指,又将这枚戒指放在他的掌心。他眉眼间的神色说不出的冷漠,“这枚戒指,就当是我送给你和姐姐的新婚礼物吧,请你将它戴在姐姐手上,告诉她,这是我唯一能送给她的东西了,我想要的,已经没有了。”
叶开最终还是上了飞机。
施译后来向杜唐打听陈又涵怎么会突然从婚礼上跑过来。杜唐说因为陈又涵没看见他,就问说施译怎么没来。他原本以为以叶开和这对新婚夫妇之间的关系,他要出国,陈又涵不可能不知道,就随口答他说送叶开去机场了。后来就是他看到的那样。
杜唐最后十分平静地说,陈又涵开着他的车一路上闯了八个红灯,被拍了十五个限速,他的分全部被扣完,这笔账,他要好好算。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结束~
☆、乱lun这种事你以为木有压力吗?
陈又涵最终也还是没结成婚。
新郎在婚礼前突然消失已经够让叶家丢脸,后来好不容易回到现场,都没等神父问你愿不愿意,陈又涵已经一脸平静地把婚戒塞给叶瑾,“对不起。”他没有给任何解释,不管是对叶家人还是对着自己家的长辈,亦或是一众的亲朋世交,他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对不起。
他向大家鞠躬道歉时,身影仍是那么倨傲,仿佛错的不是他,仿佛他虽然弯着腰,但他的脊背实际上挺得比在场每一个人都直。他的双手垂在身侧,拳头紧紧握着,里面躺了那枚戒指,被掌心的汗水浸湿,温热。
施译还在为陈又涵公然抗婚而震惊,第二天这当事人就跟逃难似的躲到了他家里。还没等杜唐问什么,他自己先倒豆子似的把前情后续都给捋了一遍。总而言之就是他现在净身出户了,变成穷光蛋一枚了,房子也被收回了,无家可归了,老爷子也被他气病了,哥哥嫂嫂姑姑叔叔都跳出来踩他了,最后他做了个结案陈词,“杜唐,我众叛亲离了,你儿子是我头号情敌,所以其实咱俩算是利益一致,应该结成联盟,你可千万不能出卖我!”
施译觉得他这句话的信息量略大略大,一时间竟不知道究竟是先该澄清自己和叶开的关系,还是该问他怎么就和杜唐利益一致了。
他一时吃不准陈又涵这话里有话的究竟是什么意思。这人平常就没个正形,什么话都能往外吐,开他和杜唐的玩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或许这回也是开玩笑而已,只不过自己和杜唐的关系的确有了实质性的改变,这才做贼心虚。
“你再开玩笑,我就真让你无家可归。”先开口解释的竟是杜唐,他的神色还是淡淡的,但就是让人不得不信服。施译心里一时间有些不是滋味,想到这段关系或许永世都不能曝光,而杜唐又急于撇清,他的脸色一时有些不好看。
说到底,杜唐其实还是在意的吧。施译心里默默想着,走到陈又涵身边坐下,“你打算怎么办?”
陈又涵架了个二郎腿,一手搭在沙发靠背上,老神在在的,让施译很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慨,“要不你先借我点盘缠,让我千里追夫一下?”
“追夫?”施译迷茫地问了一句,突然想起那个反攻陈又涵的0之典范,原来是叶开啊!头顶上的智慧小灯泡闪了一下,施译一脸后悔,早知道就多跟叶开交流交流了啊。
陈又涵突然一下子正襟危坐,十分严肃地说,“口误,是追妻。”
施译已经懒得吐槽他了,陈又涵却还是正经地说,“真的是口误。”
施译憋笑快憋出内伤,陈又涵双手掐住他的肩膀前后摇晃着,“他妈的真的是口误你再给老子笑一个看看?!杜唐你再不把你家小孩儿教好我就替你收拾了!”
后来陈又涵还是从杜唐这里讹走了一大笔钱,两天后就飞往了洛杉矶。虽然施译很关心陈又涵这个“追夫”行动的进展,但生活也还是要继续。高一上学期结束时学校进行了文理分班,实验班自然是人人念理科的,因此班级成员的变动倒是不大。他和杜唐两人如往常年一样度过了一个平静的春节,只是年夜饭吃过以后施译背着杜唐给老爷子打了个电话,道了声新年快乐,老爷子恩恩两句没什么表示,但施译后来收到了斯温的短信,说是老爷子比往日多喝了两杯酒,让他以后常联系联系。施译看完以后把通话记录和短信都删干净,和杜唐一起下楼去放烟花,一切都好得和去年、前年一样,好得和每一样都一样,没有理由怀疑今后不会这样一直好下去。
情人节那天他给杜唐定了束花,杜唐也给他定了束,都是一样的红玫瑰,都是99朵,都一样瞒着对方。杜唐先收到了,施译没特意指定贺卡内容,所以贺卡上的话是花店人自己写的,无非是爱你一万年啊亲爱的啊什么的,施译红着脸别别扭扭说写得蠢死了,早知道就自己准备,杜唐却把那张纸夹在书里当书签。过了一会儿施译的花也到了,他急急忙忙去翻贺卡,发现也是花店自己写的,不由得有些失望,杜唐却说好话要留在床上慢慢说,后来施译就只能哼哼唧唧地听杜唐说那些下流话。
高一下学期开学,施译就完全进入了理科生存模式,天天背化学方程式背到吐。只不过他不再和小乔同桌了,小乔被安排和一个插班生坐一桌,那插班生模样长得很好,就是一声痞气,衬衫扣子从来不扣好,头发也染成了很淡的亚麻色。老师安排他和乔亦初坐一块儿,说是让班长帮助帮助后进生。施译心想班主任是有多恨小乔啊,要么她就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总之自此以后小乔同学的好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上课那插班生,施译现在记住他名字了,叫诸葛霄,上课时诸葛霄和老师抬杠,小乔要替他擦屁股,放了学逃晚自习,我们负责的小乔同学要去酒吧街把他拎回来。诸葛霄不写作业,小乔要督促,诸葛霄罢考,小乔要监督他写检讨,诸葛霄打架,小乔要领他去医院……
施译每天咬着笔杆子,跟班里其他同学一样,在埋头做物理化学的间隙抬起头来看看诸葛霄和小乔上演的电视连续剧,还每日好几更,简直是放松神经提供八卦谈资的必备良品。
小乔同学有股韧性,就像水一样,你没法反抗,更没法把他打散。刚开始大家都替小乔打抱不平,但后来大家一琢磨,这看上去是小乔给诸葛霄擦屁股收拾烂摊子,但时间长了大家就发现,诸葛霄居然开始听小乔的话了,每天捏着根中性笔,别扭得跟刚学字的小学生似的,趴在课桌上跟线性代数死磕。
班主任一看,哟呵,乔亦初同学不得了啊,连诸葛霄这个害群之马都给收拾了。大家都以为这匹烈马从此就安分了,于是各科老师都来找诸葛霄踩两脚,发誓要把以前受的气都给撒回去。没想到他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化学老师说了他句没教养,他就敢把人压在课桌上往死里威胁,最后小乔同学轻飘飘说句,“诸葛霄,你下来。”大家都说要糟糕,说不定连乔亦初也一块儿打了,谁知诸葛霄犹豫了一会儿,竟真放了化学老师。乔亦初又淡淡说一句,“道歉。”大家心想,这不能够吧?诸葛霄果然炸毛了,跳到乔亦初课桌上蹲着,跟坐着的乔亦初刚好平视,他指着乔亦初的鼻尖,“乔亦初你他妈的别给脸不要脸啊,真当老子怕你呢?”乔亦初还是两个字,道歉。战场就这样一下子从化学老师这转移到了乔亦初身上,两个人僵持不下,后来连老师都看不过去了,试探着问小乔,“我看,要不,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