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这里只是意外,我一点也不想把偶然变作必然。所以,你退一步,对我视而不见。对我们都好。因为我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茜贝妮死死盯着他,绿色的眼眸里透着厌烦的神情。
“想要离开?等你的身份完全确认无误之后吧。”她昂着脖子,像赌气的孩子一样要挟赫安。她在故意找茬。“你的戒指我已经送到了法师塔。他们会做出裁决。你最好祈祷你的身份足够安全,足以保护你不被扔进监牢。”
“我有信心。所以不需要你的提醒。”赫安逐渐不耐烦起来。他觉得茜贝妮应该听出了他语气里逐客以及禁止拜访的意思,没想到她还在这里纠缠不休。他早上的好心情都快被茜贝妮莫名其妙针对他的举动消耗殆尽了。“如果你就是来和我说这些,那么请回吧。我服从你的安排。你让我住哪儿就住哪儿,你说不许出门我就不会出门。我保证做到这一点,然后等着你的审判和裁决。这样——够了吗?”赫安没好气地说道,重重关上房门。
房门并没有传来锁扣药盒的声音,反而响起了一声女性疼痛的低呼声。茜贝妮的一只脚插了进来,将门顶住。
赫安回头盯着她,“你还想干什么?利用你手中的权力打算直接把我抓起来?”
“我的话还没说完。”茜贝妮把房门推开,走进房间。房间里暧昧的香味让她更加感到不适,“我来这里不是和你吵架的。原本只是想来问问你是否住得习惯。但我现在觉得这是一个错误。我自作多情了。你过得比我想象得还要好。已经和那些肮脏恶心的人类没有任何区别而我做出的友好行为被你嘲讽得像是疯子。我应该让杰罗,或者让那个混蛋自己来。”
赫安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在他看来,茜贝妮有些过于偏执了。
“你的友好行为就是扰人清梦,然后做出一副想要和谁打上一架的样子?”赫安说着,却听魅魔的嘲笑传进了他的耳朵:“家伙以为你在玩弄女人呢。她的鼻子比狗还灵。”赫安这才猛然醒悟。他盯着眼前的少女,露出了无奈的苦笑。快到嘴边的讥讽生生咽了下去。“好吧——我承认我就和你想象的一样。”赫安举起双手投降,“那么现在抛开你对我的恶感,能不能告诉我,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干什么?”
茜贝妮喘了口气。她如何听不出赫安话里的妥协。
“有人说认识你。你的朋友。一个混蛋。”她咬牙切齿地说。
“朋友?是谁?”
这里可是弗洛亚兹。他从没有到过崔安妮特的其他城市,怎么会在这里有朋友。
茜贝妮眼中几乎透出了足以杀人的目光。赫安甚至觉得在下一秒她就会拔刀相向。“一个恶心,好色的家伙。和你一样。如果不是他长着一副精灵的皮囊,身份没有问题,我一定会把他关到水牢里”
“我没有那么差。”赫安辩驳道,但显然在先入为主的茜贝妮心里毫无作用。他叹了口气,转口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他的名字。我不觉得我在弗洛亚兹会有朋友。”
茜贝妮嘴角扯了一下,露出好像听到什么可笑的笑话的表情。“我现在百分之百确定你认识他。他和你一样满嘴都是夹杂着谎言的唬骗和甜言蜜语,一丘之貉。他也来自阿尔利亚。”
“他在哪?”
“军营。虽然他也有军职,但我把他软禁在了里面。”茜贝妮一拳砸在了门上,“我不会允许那样的家伙在弗洛亚兹兴风作浪,像产卵的黄蜂一样处寻找被他看上眼的姐妹。”
魅魔却在一旁偷笑,对茜贝妮说的很向往。“我倒是有些想要看见整座城市都是大肚子孕妇的风景。一定很震撼,让人想笑吧。”
赫安忍不住幻想了一下,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样的场面真是太可怕了。
“收拾一下,跟我来吧。我想你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说,但请注意你的言词。”茜贝妮警告道,“否则我不介意把你也软禁在军营里。”
赫安无所谓地耸耸肩,“你会失望的。”
弗洛亚兹的军营被粗壮的树木围了起来。高大茂盛的树木并排生长着,没有丝毫缝隙地紧贴在一起。在德鲁伊的照看下,这些树木的根须彼此纠缠,彼此共生,比起坚固的石制城墙更加牢固不可破。繁茂的枝叶无一例外的朝向外面伸展,就像是房屋的屋檐。精灵的暗哨箭塔隐藏其中。但赫安一眼望去,还是看出了新建的痕迹。树木远远还不够粗壮。
“他就在那儿。”茜贝妮指着坐在箭术场旁边木墩上的家伙,说道,“那个懒惰的家伙说他认识你。你认识他吗?如果不认识,我会把他关上好几天禁闭。如果你认识,那更好,以他的嘴巴,你很快就会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你替我好好警告他。他就像聋子,无论什么命令都听不进去。而且眼睛只会在女孩子身上打转。我很好奇他怎么没有死在阿尔利亚。”
赫安不自然地笑着。这样的家伙在精灵里的确算是异类了。没有被法师**解剖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受到拉维妮女神眷顾了。
那个精灵脚边扔着一把长弓,手里捏着一把刀和一块木头,应该是在雕刻着什么。对旁边其他精灵挥汗如雨的训练不置可否。不时抬头瞥了一眼,露出不屑的讥笑。
“他是弗洛亚兹的箭术教官?”赫安惊讶地问。
茜贝妮一脸无奈地点了点头。“就是他。要不然我早把他关起来了。”
“这家伙只能算是风流,只停留在理论阶段。真要下手他可不敢。”赫安笑了起来,“不过他的箭术还是能够有保证的,比绝大多数游侠好太多了。”
“理论阶段?”茜贝妮突然大叫起来。她的眉毛竖起,怒气冲冲地瞪着赫安,“你知道的真是详细,那么你认识他了?”
赫安当然认出了他是谁。就算死了化成灰烬也认得出来。
“费特”他高声叫道。
那名精灵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赫安。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惊讶。他扔下了刀和木块,连钟爱的弓箭也不管不顾地直接跑了过来。
“赫安”他使劲捶了赫安一拳,“果然是你。昨天茜贝妮姐”
“别再叫我茜贝妮姐,我是你的上司”茜贝妮恶狠狠地瞪了费特一眼,冷哼一声,“把你的眼睛从我的身上移开。光看到你的样子我就恶心得抖。”
她转身离开,皮甲的下摆包裹着她半个臀部,就像是水蜜桃般的诱人。垂在身后的马尾一起一伏地拍在她的臀上。费特紧盯着她,夸张得吹起了口哨。
“闭上你的狗嘴”茜贝妮回头骂了一句,赶紧走远。
一年不见,费特脸皮厚了许多。他的目光追逐着茜贝妮的背影,牢牢地不肯放开一点。“她真是开不起玩笑。”费特嘟囔着。
“你到底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让我也被你牵连,被她恨上了。”
费特叹了口气。
“她只因为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接触就大雷霆。几个月前的时候她可比现在温柔多了,尤其是她的背影。细细的柔软的头束成马尾垂到了可爱的屁股上。不去捏一把简直是一种罪恶。所以我就捏了。谁想到她年纪轻轻的竟然是弗洛亚兹的卫队长。我差点被打死运气有够坏的。”费特说着,虽然是懊恼的语气,但是赫安怎么听都觉得他是乐在其中。“嘿,赫安,我眼睛没花吧。你怎么来到了弗洛亚兹?听说你在通过传送门时出了问题。你的运气真不错。刚好落在了弗洛亚兹。”
“我也这样觉得。幸好没有被扔到深渊。”赫安点了点头。传送定位错误,这的确是件令人后怕的事情。“你怎么会在这儿?我离开的时候你应该快要加入精灵卫队了吧。”
“上次你不告而别。阿尔利亚没你在简直没了生气。”
“我觉得是女孩子都被你玩弄过了。”
费特无意义地辩驳道,“别用那么有歧义的字眼,我只是试了试手感,别的可从没碰过。”他叹了口气接着说,“你走之后,我去杀了几个人类佣兵。是教官的命令,我们出击攻打索恩镇。不过我觉得只是试探。常常只是打一阵就退下来,然后再打。毫无规律。”
赫安没有表意见,继续听着。
“总之,打得很沉闷。我们只是骚扰,拣一下落单的家伙。结果不到一个月,索恩就修得像城堡,我们也只好撤了下来。准确的说,是轮换。换上了另一批。我回到阿尔利亚之后就被调到了这里,做些训练的工作。喏,就是眼前这些家伙。手软得不行,连箭都射不了多远。我已经对他们不抱任何指望了。”
“他们只是没有见到血而已。”赫安低沉地说道,“杀过人之后就不一样了。这里是后方,人类很难突入进来。不过他们很快就有机会了。”他扫了一眼军营里的新兵,他们和阿尔利亚的士兵比起来,差得远了。“要打仗了啊。”他叹了口气。“你的茜贝妮姐也是提拔起来的军官吧。他们已经迫不及待了。”
费特情不自禁地吞了口唾沫。
不少人都已经猜到了缪莎传递出来的意图,但真正谈论此事的时候,费特还是觉得自己喉咙干,难以呼吸。
他压低了声音,放缓了语。“是呀。奥兰和罗兰打得不可开交,也许是永恒议会的老头子们看有便宜占吧。只是不知道会攻打奥兰帝国,还是罗兰。”
“奥兰。”赫安斩钉截铁地回答。对于赫安来说,他早早就知道了答案。安瑞贝丝坐镇的罗兰只会是暗中掌控一切的萨利尔的盟友。但正因为她们隐秘的谋划,赫安反而更加看不透这场战争将以什么样的形式开始。“最重要的问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得起来。一年,还是两年。”
费特叹了口气。
“但愿不会像两百年前那样。”
“不会。”赫安从未觉得预感如此强烈。
只会比当时更加惨烈。
第三节回家之路
第三节回家之路
一道炫目的闪电刺破夜空,轰鸣的雷声随即在空中炸响。外面,大雨瓢泼如注。
赫安与费特坐在长椅上,魅魔温顺地趴在赫安膝盖上。他们的头顶挂着精灵先知温莱狄尔娜的针织壁画。两人低声交谈着,不过茜贝妮踢开门,出巨大的声响。靴子踩着地板,咚咚地仿佛泄着怨气。
“这是你的戒指。”茜贝妮站在他们面前,把赫安的戒指扔了过来。
“没问题了?”赫安扫了眼,直接把戒指塞到了口袋里。
“怎么会有问题。”费特撇了撇嘴,“除非他们眼睛都瞎了,耳朵也聋了。就连手指都断掉,什么都感受不到。”
茜贝妮狠狠瞪了费特一眼,“收起你的风凉话。如果你的口水话能少一些,现在就不是坐在这里了。”
“那我会坐在哪儿?坐在你的腿上?”费特颇有深意地盯着茜贝妮,“我宁愿倒过来。”
“闭嘴”茜贝妮气急败坏地冲费特吼道。
费特耸耸肩,将视线偏到一旁。很明显,他不与茜贝妮一般见识。
赫安在一边叹了口气。费特和茜贝妮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一对感情不错的冤家。“我说,你们就算要秀恩爱还方吧。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不是情人旅馆,更不是茜贝妮姐的闺房。”
“谁和她(她)是一对”费特和茜贝妮几乎同时回头冲赫安吼道。话一出口他们就觉得不对劲,彼此看了对方一眼,重重哼了一声,同时偏过头去。
魅魔忍不住嗤笑着,“两个嘴硬的家伙。”
赫安没做回应。他站了起来,整了整衣领。
“好了,既然没我什么事,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们甜甜蜜蜜地卿卿我我了。”赫安无视了费特杀人的目光,面色平静地说,“我现在可以走了,不需要通行证?”
“这么着急要离开?”费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我知道,我知道了——嘿,你想”赫安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冰冰的眼神让费特讪笑着把话咽了回去。
茜贝妮可没有注意到这些。她气鼓鼓地盯着赫安,仿佛要把赫安对她的调侃引起的怒火全部泄干净。她冷哼一声:“走?当然可以。从北门离开,穿过沐风森林到达维纶,然后绕道人类的境地,通过索恩镇,再返回阿尔利亚。反正你有变形戒指,我想这条路线对你而言这并不算危险。”
赫安皱起眉头。他觉得茜贝妮是在故意刁难他,无理取闹。
“我要直接穿过森林。”赫安不容辩驳地说道,“至于你说的路线,留给你自己吧。”
“这不可能”茜贝妮断然拒绝了赫安的要求,大声冲他吼道,“你别妄想了。你通不过封锁。老老实实地绕圈子吧。”
“封锁?”赫安困惑不解,“什么时候你们弗洛亚兹卫队对自己的同族也这么严苛,连道路也统统关闭,连进出都不允许了。”
茜贝妮轻轻哼了一声,转身找了张椅子坐下。她朝费特扬了扬下巴。“问问你的朋友,或者说损友。他知道得比我还要清楚。”
“费特,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是森林腹地,怎么会被莫名其妙地封锁出路。”
费特挠了挠头,一脸苦意。
“是树精。年轻树精和树精长老。它们像是着了魔一样把弗洛亚兹周边统统围了起来。它们扎下了根,就像是对付敌人一样针对我们。用它们的树枝和根须把我们堵在城里。”
赫安诧异无比,就连魅魔也出了惊讶的叫声。
“树精?这怎么可能。”赫安抬头从窗户望去。弗洛亚兹的远古之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这名远古树精无论怎么看都很宁静。在暴风雨的吹打下轻轻地晃动枝条,笔直地伫立在倾盆的雨幕中,哪里有半分暴躁的迹象。
“的确是树精。”茜贝妮插嘴道,“它们像是变异了一样。有着黑色的树皮和枝叶。树干上的五官也十分骇人。牙齿比幽影狼的獠牙还要密集、锋利。它们的眼睛——”说到这里,茜贝妮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它们的眼睛就像恶魔。疯狂,充满了杀戮。带着好像亡灵生物对活者的痛恨。它们死后流出的汁液就像是活人死后流淌出的鲜血。不,没有好像,是一模一样。”
赫安也不由得心中骇然。树精是精灵伙伴,历经了上万年的牢固盟友。在漫长岁月里,远古树精更是和精灵形成了互相依存的紧密关系。就好像每座精灵城市里的远古之树。它们替精灵遮蔽风雨,提供庇护。精灵则照顾它们的根须,梳理它们的经络。如果——连远古树精也变得像费特与茜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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