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重锦官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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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重锦官城-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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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效被拒,脸色虽毫无赧色,心里却不免有些失望,他好不容易与沁瑶单独相处,怎舍得就这么放她回去。

见沁瑶复要潜回水中,他忙道:“邪物通常都有些掩人耳目的本事,我跟手下都是凡眼肉胎,不能轻易识辨出邪物的伎俩,一会恐怕还需你暗中协助我布防。”

沁瑶动作一顿,点头道:“我回去收拾一下,再晚些的时候会来找你,只是,不知咱们稍后在何处相见?”

蔺效思忖一会,道:“此处离我寝宫不远,你一会仍到这处来吧,到时候我会令常嵘等人去找你,一路都有人清道,断不至于被人发现。”

沁瑶听了这话,狐疑地看向蔺效,总觉得哪怪怪的,明明是合力对付那邪物,怎么到了蔺效口里,却变成了两个人幽会似的。

可眼下却不容她多想,出来久了,再不回去,王应宁和裴敏她们不知如何担心呢,夏芫和陈渝淇并非良善之辈,只怕也会横生波澜,便道:“那就这样说定了。”

说毕钻回水底,迅速往回游去。

蔺效又在原处站着目送沁瑶,直到再看不到水面细小的水花,方起身往回走去。

常嵘和魏波原以为蔺效会在林中待上许久,没想到这会就出来了,而且身旁并无瞿小姐,颇有些奇怪,有心想问瞿小姐去了何处,想了想,到底没敢造次。

蔺效回寝宫换了衣裳,将赤宵系于腰间,令常嵘等人给许慎明等人传话,令人不许再去玉泉泡温泉,自己则往前殿走,欲去找皇上禀明此事。皇上此次出行,所能依仗者不过羽林军一众将领,因此布防时需得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慎之又慎,万不能出半点差错。

只是皇上素来反感怪力乱神之说,若贸然去跟他禀告沁瑶方才说的水怪一事,他不仅不会相信,恐怕还会怀疑有人居心叵测、妖言惑众,继而给沁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因此这事还需换个说法。

一路想着,不知不觉已走到花园尽头,拐过前面的小径,便能看见前殿的汉白玉雕栏了。

此处因树木繁多,隐天蔽日,即便白日也人迹罕至,眼下更觉阴森,宫人巡夜时因心有畏惧,甚少到此地来。

蔺效低头想着心事,眼看便要拐过岔路口了,忽听身后哗啦作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破风而至,直直往他身上撞来。

蔺效面色一沉,来不及回头,飞快俯身,身子往旁一避,同时迅速拔剑,狠狠刺向身侧。

那东西碰上赤霄,随即传来一声低低的怪叫,怪风夹裹浓重的寒意往一旁退去。

蔺效看清那东西的退势,立即提气飞纵,急追不舍,一路追至小径尽头,眼看迎面便是影壁,那怪风却一个拐弯,就此消失不见。

蔺效不得不停住脚步,凝神张望一番,正要再提剑细细搜寻,却听拐弯处响起一阵脚步声。

他回头一看,就见羽林军副统领许慎明从拐角处的小径走来了。

蔺效眼看着许慎明的面庞由暗转明,渐渐在灯光下清晰起来,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他一番,开口道:“许统领。”

“世子。”许慎明上前给蔺效行了一礼,肃容道,“方才世子身边的常护卫给在下传话,说是世子有事要召集众将领?”

“嗯。”蔺效点头,复又认真看他一眼,忽道,“方才你过来的时候,有没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许慎明目光闪了闪,露出个讶异的表情道:“不曾见到。世子,发生什么事了?”

蔺效默了一会,看着他缓缓道:“无事,我们先往前殿去吧。”

说着留神了一下腰间的赤霄,见宝剑纹丝不动,未见任何异样,只好放下疑虑,转而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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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沁瑶一路紧赶慢赶游回了方才众女聚集之处,果见裴敏和王应宁等人急得团团转,正要着人去找沁瑶。

见沁瑶突然从水中冒出来,裴敏先是吓了一跳,随后游上前急得拽着她胳膊道:“你方才去哪了?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我们都以为你溺水了!吓得魂都快没了!”

沁瑶见她情真意切,眸子里满是焦急之色,不由感叹裴敏果是面冷心热之人,忙道:“方才泉中人太多,我觉得有些气闷,就在一左一右游了游,没敢游太远。”

王应宁脸色也极不好看,拉了沁瑶细细打量一番,难得露出嗔怪的表情道:“往后可不许再这样吓唬人了。”

裴敏见沁瑶好好的,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对二人道:“别人都走了,咱们也回去吧。”

沁瑶这才发现泉中只剩她们三个人,夏芫和澜王妃等人早就不在泉中了,便道:“她们人呢?都回去了吗?”

方才澜王妃的下人打碎了夏芫的心头好,场面那般难看,只怕一时难以善了,怎么这就偃旗息鼓了?

裴敏和王应宁对视一眼,低声对沁瑶道:“回去再跟你细说。”

☆、第64章

早在晚膳时,卢国公夫人手下的一位姓陆的女官便已替众女分配好寝宫。

虽说是“分配”,但因此次出行以游乐为主,卢国公夫人和陆女官不想太拘着孩子们,宣布完就寝规则后,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众学生自行选择同寝的室友。

裴敏和沁瑶自然要在一处,王应宁在一众同窗中最受欢迎,被刘冰玉等人拉来拉去,都被王应宁一一婉拒,最后笑着令宫人将她的卧具送到了沁瑶她们的寝宫。

王应宁的性子虽说温婉宁静,与谁都能合得来,但自经历上回大隐寺遇袭一事后,待沁瑶却是显见的与旁人不同了。

当下三人上了岸,收拾妥当,便一路回寝宫。

“听说此次皇上来玉泉山,还带了永乐府的乐官随行,明晚乐官们会在乐坊奏《春江花月夜》呢,到时候咱们可有耳福了。”裴敏虽然喜静,但对一切能够增长见闻、陶冶情操的活动都十分热衷。

“是吗?那太好了。”王应宁笑道。其实她听过何止百遍永乐府的乐官演奏的《春江花月夜》,早已听得耳朵起茧了,然而见裴敏这般兴致勃勃,总不愿扫她的兴。

沁瑶并不接话,只默默想着,若那邪物还会去而复返,蔺效必不会让皇上身陷险境,定会力劝他尽早下山,多半明日一早众人便会出发回长安,又怎会有机会逗留到晚上听伶人奏曲。

“阿瑶,你想什么呢。”裴敏见沁瑶一路沉默寡言,不免奇怪。

“没事,只有些困乏。”

裴敏伸手到她额上摸了摸,道:“莫不是方才在水边待得太久,着凉了?”

沁瑶忙笑着将她的手轻轻从额上拿下,道:“我身子骨结实着呢,怎会这么容易着凉。”

说完,却见裴敏身子一僵,神情也极是紧张,一径望着自己身后。

沁瑶和王应宁见了裴敏这副神情,都诧异地往后看去,便见远远走来一名年轻将领,身材挺拔,英武非凡,面庞有些略黑,但轮廓算得俊朗。

沁瑶一眼便认出来人便是今日在书院门口见到的那位羽林军副统领,好像姓许,听说是安陆公幼子。

那人似乎有事在身,走至三人跟前,只略点了点头,仍往另一侧小径去了。

沁瑶将视线收回,偷偷看向裴敏,却见她的神情已发生了变化,由之前的掺杂着几分别扭的羞赧转为了灰败。

沁瑶见她这副模样,不免暗暗心惊,早上见到这位许统领时,裴敏的表现便有些不自然,方才更是几近于失态,莫不是早就倾心于这位许公子?

经过这次偶遇,裴敏的情绪再一次低落下来,无论沁瑶和王应宁怎么一唱一和,有意逗弄裴敏说话,裴敏都未再开过口。

回到寝宫,三人洗漱完毕,上了床躺下,床具宽大,三人裹了自己的衾被,齐齐望着帘幔帐顶,小声说着话。

“你们还没告诉我方才澜王妃和郡主那场风波怎么收场的呢。”沁瑶转头看向王应宁和裴敏。

王应宁咳了一声,轻声道:“还能怎么样,澜王妃自然是诚心诚意地道歉,又说自己府中还有一块往年得的东海寒玉,品相不比郡主的那根簪子差,说一回去便令人取了赔给郡主。”

“那……郡主怎么说?”她那般喜爱那根杏花簪,就此被人砸个粉碎,怎肯轻易善罢甘休。

裴敏这时终于接话了:“郡主不说话,哭个没够,就是不肯递梯子让澜王妃下台,只怂恿了康平公主等人替她做恶人,康平公主不依不饶的,非要将那个李嬷嬷打死了作数。”

沁瑶点点头,并不觉得意外,这才是郡主的一贯作风嘛。

“后来澜王妃便问郡主簪子在何处做的,要拿了自己手里那块东海寒玉做个一模一样的还给郡主,郡主听了这话,一改常态,直说不必了,连东海寒玉都不必赔,她说簪子碎了就是碎了,就算做个一样的就如何。只不肯轻易放过王妃身边的李嬷嬷,到最后,到底怂恿了康平叫了几位宫人,将李嬷嬷打了十个板子方才收场。”

王应宁看事透彻,不过短短几句话,便将个郡主的心思和手段一一剖析明白。

裴敏迟疑道:“我有个猜疑,但不知猜得准不准。”

王应宁听了这话,默契地一笑,含笑道:“你可能跟我想到一块去了,你先说。”

裴敏便道:“起初看郡主哭哭啼啼的架势,我还疑心她定会让澜王妃下不来台,并狠狠责罚那位李嬷嬷呢,可谁知她一听说澜王妃竟也有东海寒玉,王妃还要去她买首饰的那个铺子给她做根一样的,她的态度便马上变了,不但接受了王妃的道歉,而且未再难为李嬷嬷,我在想,她若诚心追究,那位李嬷嬷恐怕不是只罚十个板子这么简单,怎么都得去了半条命。而她突然中途改变作风,最后草草收场,我觉得里头肯定有些猫腻。”

王应宁轻轻抚了抚身上的衾被,闲闲道:“我也是到那个时候才起了疑心,按说郡主自得了那根簪子,便一改往常安静内敛的作风,有意无意在众人面前佩戴,显然对送簪子的人极为属意,带了点爱屋及乌的意思在里头,断不至于一听澜王妃要去铺子里做根一样的便那般惊慌失措,所以我猜,会不会郡主根本不想让别人知道谁是送簪子的人呢?”

沁瑶皱眉,看郡主那根簪子的外观,显然与那根雪中寻梅簪如出一辙,多半也出自润玉斋的工匠之手。

记得当时自己去看的时候,店里统共只有一根梅花簪,未曾见过杏花簪,不知夏芫这根是买在她去铺子之前呢,还是在那之后。

裴敏不屑道:“她既四处炫耀,想必不怕让人知道有人为了取悦她,一掷千金买了簪子送她,为何这会倒又遮遮掩掩了?便让澜王妃知道是谁送的又怎么了?”

“所以这里头有些不通。”王应宁思忖道,过不一会,又释然道,“不过,这些事便往里细究也没什么意思,总归各人有各人的心思罢了。”

“是,旁人的心思咱们管不着,只要不扯到咱们身上就行了。”裴敏点头,对今晚的玉泉风波予以总结陈词。

沁瑶随声附和着,暗暗注意外头的更漏声,盼着王应宁和裴敏早日入眠,好去跟蔺效汇合。

“唉。”沉默了一会,裴敏终于忍不住又开口了,“你们说,这世上会有人在短短时间便变得像另一个人么?”

沁瑶听这话奇怪,道:“怎么了?”

裴敏似乎很是煎熬,犹豫了好一会,才含着羞意道:“若有这么一个人,自第一次见你便总缠着你,死皮赖脸地说……说他喜欢你,还说往后定要娶你,可,可不过一段时间不见,便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但再不多看你不说,还一副从未见过你的模样……”她越说越觉难堪,到最后,声音已经低到几不可闻。

沁瑶和王应宁何等聪明,立即意识到裴敏这话说的便是她自己,而且十有*她口中的另一个人便是今晚在路上偶遇的许统领了。

两人心中都是一阵惊涛骇浪,断没想到裴敏那般骄傲的一个人,竟也有为情所困的时候,静默了好一会,沁瑶终于斟酌着语词开口道:“阿敏——”

谁知刚开口,便被裴敏含着羞意打断道:“我也就是替我族中的一个表妹问问,这些小女儿家的闺怨我也不懂,想来你们只怕也未必给得出什么意见,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呢,都睡吧。”

说着将脸半埋进衾被里,不再说话。

王应宁见她不肯再说,自然不会一味追问,悄悄叹了口气,也闭眼睡了。

沁瑶在黑暗中睁着眼等了许久,听到她二人气息平静,显是终于睡熟了,便悄悄爬了起来,从床前的立屏上取下衣裳穿上。

临走前,又从怀中掏出符纸,在床前设下个天衣无缝的*阵,以防那邪物来残害二人,一切安排妥当,这才放下心,一路避过宫人的耳目,潜到殿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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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一处下人所住的厢房里,澜王妃坐在榻前,亲手替李嬷嬷上好药,叹息道:“嬷嬷,今日你受委屈了,你好好歇着,等回了长安,我再请余若水给你好好瞧瞧。”

说着,便欲起身,李嬷嬷满背棒伤,本已痛得半昏半醒,听得澜王妃要走,忽猛的一把伸手拽住她,忍着痛道:“王妃,老奴不怕受委屈,就怕您活得不痛快,您还这么年轻,往后可怎么熬啊。王妃,不,小姐,您就听老奴一句劝,把那些不该有的心思都歇了吧。”

澜王妃面色一变,忙捂住李嬷嬷的嘴,厉声道:“嬷嬷,你是痛糊涂了么?”

李嬷嬷摇摇头,坚定地将澜王妃的手从嘴上拿下,痛心疾首道:“小姐,你是嬷嬷一手奶大的,你的心思瞒得了旁人,怎瞒得过嬷嬷!”

澜王妃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手一软,竟无力再去捂住李嬷嬷的嘴,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两年前,小姐你是为了什么才费尽心思嫁进澜王府给人当继室,你真以为嬷嬷猜不到吗?”李嬷嬷摇着澜王妃的胳膊,凄声道。

澜王妃听了这话,怔愣了一会,忽痛苦地捂住脸,颤声道:“我只恨,我只恨他为何连多看我一眼都不肯,嬷嬷,你不知道,我……”

说着,忽将手从脸上拿下,猛地抬头看向前方,眸子亮得要着火,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羞愤的事,后半句话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所以你就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搭进去?陪进了自己的姻缘不说,还一再地去招惹他?听嬷嬷的劝,那人不比寻常的王孙公子,有主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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