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听,顿有些暗暗点头。
明二目光又看向场中一直沉默不语的列炽枫,微微一笑,道:“列兄的武功大家皆有目共睹,可列兄志在武学心无旁鹜,大家便是强迫了他当上武林帝主,只怕既是为难了他也为难了大家自己,所以今日不妨就当作大家一场武学交流,等寻回了圣令,那时大家聚这英山,重来比试选出真正的武林之主不迟。”
这话一出,众人想想,也是道理,这圣令还没寻回,便是选了令主倒显得有些有名无实,而且,若是……圣令就此一去不返……呸呸!
明二目光扫广场一圈,人人心中皆生出一种感觉,仿佛那双眼睛正隔着一层轻雾真诚的又祈盼的望着自己,不由自主的便愿向这双眼睛臣服。
“新的令主选出,可能还需一段时间才能令大家信服,但是……”明二目光望向洺空,“当今武林论武功声望谁能及洺前辈、谁又不对之敬服?”目光一转望向随轻尘,“随教立于黑道之首已近百年,何人不从?”再看向秋长天,“秋前辈的才德武林谁不不知、长天山庄每年又吸引了多少武林同道前往?”目光再转回广场,带着微微的叹息道,“我们明明有最好的领头人,为何还要舍近求远?当前最紧要的明明是寻回武林最神圣宝贵的‘兰因璧月’,为何我们还要在这里耗时耗力争斗不休?武林帝主是人人皆渴望的,但全武林的安宁却更是人人责无旁贷的!”
那一番话,说得众人无不惭愧垂首,便是有些心里不愿的,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理。
洺空看着那临风含笑从容优雅的年青人,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洺兄何故叹气?”他身旁的秋长天悄声问道。
“我在感叹,江湖此代多为龙凤之姿。”洺空道。
“哦,这是江湖之福。”秋长天却甚为欣喜。
却不知洺空心里还有一句没说出来:这些龙凤皆是耀目不凡,这小小江湖如何容纳?他们随意探探爪扇扇翅,这江湖便会风云突变波澜汹涌!
英山大会终于结束,这是继第二代之后武林史上历时最短的一次武林大会,仅用一天,也是唯一一次最后没有选出武林帝主的武林大会。
这一次,最令江湖轰动的便是“炽日神刀”列炽枫独战群雄却推御武林令主之位。
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则是武林两大美人之一的花大小姐花扶疏钟情列炽枫却心碎而归。
最令人惊惧的是那个只出一招便散人功断人脉的“碧妖”兰七少。
最让人敬叹的是那个青衫淡泊数言即倾服全武林的“谪仙”明二公子。
最后大会决定,前往东溟岛黑白两道各分两批,白道第一批由秋长天统帅,第二批由洺空统帅,黑道第一批由随教统帅,第二批由九天阁主江九天统帅,而守令宫分为四批跟随黑白两道一同出海。
然后又是哪些人第一批,哪些人第二批,还要安排船只采办等,等到一切妥当,日已西斜了。
广场上的英豪侠女已散得差不多,少数一些还在拉拉家常话话近况的,回廊上的掌门家主却还有许多留下,如洺空、戚十二、秋长天、南卧风等人还在一处,估计还在商量着出海之事。
列炽枫走近兰七、明二身旁,冷冷的道:“明日该我如愿。”
兰七眨眨碧眸,道:“列兄,你看咱们都这么年轻,想要分个胜负那还不有的是日子。”
明二则笑道:“列兄难道不想在你我皆至顶峰之时再决高下?”
列炽枫一听这话果然眼睛一亮,然后点头,“我等着。”言罢便转身而去,不管身后花清和的怒视,不顾身后兄长列炽棠的呼唤,只是转身之间,人便已消失于广场上。
“我终于明白了。”宇文洛忽然喃喃说道,看着列三、兰七、明二立于一处之时,他忽然间隐约明白了。
守令宫召集天下武林聚于英山,到了这个武林至高之地,岂会有人不动这重选武林之主的心思,所以他们引来了列炽枫。他们与列炽枫相交已久岂会不知列炽枫噬刀痴武,见到了这么多的高手岂有不技痒的,他们也知道凭列炽枫的武功绝对是独占鳌头,他们更知道凭列炽枫的心性决不会当这个武林之主……他们要的就是这个局面,群龙无首!
所以他们两人皆因救宁朗而失去比武机会,救人或许是半真半假,但他们确是因此事而堂堂正正退出了,还博了个好名声。只因……他们不要在此刻选出一位武林之主,因为他们此刻还无十全把握可以胜了对方,而他们……是要做“兰因璧月”独一无二的主人,绝不要另一个人来分一半江山!所以让这场武林大会空闹一场,然后……等待下一次的武林大会,到时再一决胜负!而且此去寻令,凶险莫测,对手或许就此一去不返……
“好深的心计。”宇文洛轻轻念道,目光依不离那两人。
想通了这些,宇文洛心底未有反感,反对两人生出敬服。他出生于这皇朝盛世之年,没有眼福可一睹东末乱世之时那些风云人物而甚以为憾,可此刻,他觉得老天生他是有重任的,或许就是派他来记载这两个人的!这样的两人,容貌、才华、心智、武功、家世等等皆是旗鼓相当的人,他们将如何相搏?而以后这江湖又将是如何一翻风起云涌?
他期待着,他定一字不漏记下。
“大哥,你在说什么?”宁朗只听得宇文洛口里念念有词,却十分模糊。
宇文洛转头看向宁朗,想着这么简单的人还是不要了解那么复杂的事好。当下道:“没什么,只是感叹今天见到了很多高手。”
目光移向已有些空旷的广场,那里曾有一位高手傲然矗立,横扫群雄。列炽枫或许也知晓,但他无所谓罢。那个人眼中心中只有刀。
“小师弟。”直到此刻,任杞方能走至小亭来看看挂念不已的同门小师弟,“你可好了?刚才真是吓死师兄了,咦,怎么瘦了很多啊,是不是最近过得不好?”他上下打量一番数月不见的师弟,发现瘦了不少,不由得担心。
“小师弟,你没事了罢。”谢沫、宋亘也一块走来问着。
“大师兄、三师兄、五师兄。”宁朗此刻一见比父母还要亲近的师兄们,被他们一通关怀,顿时有些心酸有些委屈,眼眶便有些发热了。
“咦?”任杞一见他这模样不由疑惑,“小师弟,怎么啦?我看你不但瘦了,似乎还有诸多烦恼,来,给师兄说说,师兄帮你解决。”说着抬手揽过小师弟肩膀抚慰的拍拍。
十三、棠棣之华(中)
而谢沫、宋亘则面面相觑,小师弟这模样似乎是要哭了?难道你又欺负他了?不对啊,自小师弟下山,今日可是第一次见面。
“大师兄……”宁朗眼眶更热了,一个没忍住便夺眶而出,那心头的委屈顿时汹涌而来,扑到大师兄怀里,大声嚎哭起来,“大师兄……大师兄……”
“小师弟,这……你怎么啦?”任杞抱着怀中大哭不已的宁朗顿时慌了手脚,“别哭啊,来,告诉师兄出了什么事,师兄一定帮你。”记忆中这小师弟并不爱哭啊,除了有一次三师弟把他放生的野兔重抓了回来烤着吃了,还有一次五师弟嘲笑他尿床,还有一次六师弟抢了他时刻不离身的银枪,还有一次二师弟骗他吃黄莲……唉呀,仔细想来,这小师弟原来很容易哭的啊。
宁朗这一番嚎哭可吓傻了一旁的宇文洛,也引来了广场、回廊上还未离去的人的目光。
谢沫、宋亘却跳开了一段距离,小师弟哭起来可是厉害着的,远着的点比较好,省得鼻涕眼泪沾一身。
“大师兄……”宁朗抬头,指着兰七,“娘亲说给我和兰残音订了亲事,可他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一想起这门亲事,顿时想起了这一路而来兰七的屡番戏耍,不由得更是伤心,哭得更厉害了,“呜呜呜……大师兄,他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回廊上,兰七显然也没料到宁朗会有这一番举动,惊鄂过后便是甚为有趣的笑起来。
“这……”任杞头大了,转头看向兰七,“这个,看样子应该是男的。”
“可是……他有时候又是女的!”宁朗大声道。
“这个……”任杞目光再次望向兰七,那人长身玉立怎么看都是男儿,“小师弟,宁师婶到底怎么给你订亲的?这位兰七少应该是个男儿呀。”
宁朗哭道:“他换上女装时就是女子,大哥都说是女子。”
宇文洛觉得委屈,怎么这责任倒在自己头上了,明明是这兰七时男时女的让人迷惑。
“啊?”任杞头痛了,目光看一眼兰七,然后便转向了凤裔,那可是与兰七同胞而出的兄长,他总应该知道吧。
对上任杞询问的目光,凤裔一僵,缓缓移首看向兰七,兰七碧眸淡淡瞅一眼他,微笑如常,可那眸光却令凤裔心头一缩,那似在质问,你还要再背弃我一次吗?
他闭上了眼,那苍白的脸色那痛苦的神情,仿似有人在拿刀绞着他的心,任杞轻叹一声放弃了。
“大师兄。”宁朗还在哽咽着。
任杞很无奈,总不可能当众要这兰七少脱下衣服让人查看吧,于是只好问向本人,“七少,你是男是女?”
兰七玉扇一摇,风度翩翩,“本少朗朗英儿,任少掌门这话岂不是污辱本少。”
“好。”任杞得到答案松了一口气,扶起怀中的宁朗,“小师弟,你也听到了,他承认他是男儿了,在场有这么多人可以作证的,所以你就不用为亲事烦恼了。”
一旁的宇文洛听了连翻白眼,难道是有什么师弟便有什么师兄不成?任大师兄,你是没看到长天山庄一幕,是没看到这兰七少女装的模样,这事要这么好解决还用得着你这大师兄出马么,我这做义兄的早摆平了!
“他现在承认是男的,可等他一换上女装他就会说是女的了。”宁朗却依是伤心不已。
“怎么可能,男儿生得再好看穿上女装也不会好看,一看就知道是男人扮的。”任杞理所当然道。
“才不是,他穿女装一样好看。”宁朗再叫道,“大师兄,他到底是男是女?”
任杞抬头抚抚微痛的鬓角,然后调转头,向兰七道:“七少,既然你身为男子,那么和小师弟……嗯……也就不可能,我身为小师弟的大师兄,便作主为你们解除这门……嗯……亲事吧。”
“那可不行。”兰七玉扇“唰”的一合,“宁朗在长天山庄可是曾当着武林众多英雄许诺不解除婚约,对本少忠贞不二永不背弃的,所以本少又怎能做出如此无情之事呢,当然也要对他从一而终啦。”
这话若是一个女子对一个男子或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说,那必是情深意重令人敬佩,只时此刻由一个男子对着另一个男子说出,顿时令广场上还没离去的江湖豪杰们一个个打着冷颤冒着疙瘩。
这……就是传说中的那分桃断袖龙阳之好?可当目光触及那紫衣碧眸妖异邪美的人时,一个个又纷纷乱了神思,暗想着那些传言,那时男时女的传言……碧妖……果然是惑人的妖孽!
秋长天、南卧风等早已有长天山庄一幕掂底,所以只是眉角抽搐一下,然后别转头去,别人家事自己是管不着的。而洺空则是今日第一次见到兰七,第一次领略碧妖言行,有些奇异,回首看一眼面色惨白的凤裔,再看回兰七的目光便带着一些怜惜了。
谢沫、宋亘看看众人,再看看兰七,觉得这事非常的棘手,还是不要碰的好,古人不是说沉默是金嘛。
任杞今日是第一次领略碧妖风采,他不似花清和、梅鸿冥等早心有准备,也不如洺空等早看淡了风云八风不动的境界,他其实也就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还是一个甚少出门窝居山里的年轻人,所以他面对碧妖时明显的毫无办法,只是瞪目结舌的看着一番慷概言词的兰七少,然后看回身边的小师弟,这……该怎么办好?
还是明二一片好心,温言道:“任兄,这亲事既然是父母订下,那么还是让父母解决较好。”
“啊?对,对,对。”任杞连连点头,“小师弟,咱们不如回家找师父和叔父婶婶他们吧。”
“哇……大师兄你都不帮我。”宁朗又大哭起来,此刻的他,就是十九岁的大孩子。万能的大师兄今日不是万能的了,你叫他如何不伤心,想起兰七,心头便是酸便是痛,想起一路的那些戏耍玩弄,顿时委屈得不行,这些不向伴了十多年的大师兄哭诉那向谁哭去?
那边又摇开玉扇的兰七看着大哭的宁朗和忙着安抚他的任杞,一时神色有些恍惚,摇着玉扇的手渐渐止了,然后又猛然清醒,一合玉扇,向众人微一抱拳,道:“本少先告辞了,待出海之日再与各位会于英州。”说罢转身潇洒离去。
洺空身后的凤裔目光紧紧追着兰七离去的背影,眼中又现那种空洞绝望。随轻尘目光看看凤裔,然后调向了远去的兰七,抬手抚抚鬓角,眼中浮起一层淡笑。
兰七独自下山,脚下甚快,转眼便下了山顶,忽地一道人影闪至身旁,正是那日蒙山上遇到的随教首领,脚下一顿,但见他恭敬施礼,道:“七少,我家教主有请。”
兰七碧眸一凝,然后摇扇笑道:“不知随教主找本少何事?”
“七少一去便知,在下可以保证,教主绝无恶意。”那人道。
“哦?”兰七眨眨眼,“那带路吧。”
“是,请随在下来。”那人恭谨的在前引路。
兰七跟在他身后,转过几个山角,便见前边树林边站着随轻尘。
“不知随教主找本少何事?”兰七摇摇玉扇开口问道。
随轻尘抬眸看着兰七良久,然后抬手取下覆面的轻纱,露出一张极美的但已不年轻的脸,柔声道:“你应该叫我一声五姨。”
“哦?”兰七一挑眉头,露出一个介于疑惑与调笑间的表情。
“我想你自己心里一定很清楚吧。”随轻尘重将面纱覆上。
兰七不答,只是笑嘻嘻的道:“随教主、随轻尘、轻尘、随家美人,这些称呼你选哪一个?”笑完后很凉薄的加上一句,“本少没有亲人的。”
“你……”随轻尘显然略有怒意,但一碰那双幽波诡异的碧眸,顿时气短,只能轻轻一叹,道,“这也怪不得你。”
兰七只是绽开一个邪魅的笑容。
过了片刻,随轻尘才道:“我来,是想告诉你,什么时候想要随教了,便来拿罢。”
“哦?”兰七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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