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五年么?倒是与魏无忌对朕的开价相当。倒是让朕好奇,仅仅才十日时间,那位信陵王就已让步到这地步,想必是因形势所迫。就不知冲儿他,在外到底做了些什么,是那恶贼忌惮至此?”
米朝天正欲开口答话,却见远处的五行灵光,一阵剧烈晃动。心知这是五方五行阵,即将崩灭的征兆,米朝天便立时打消详叙的念头,决定长话短说。
“九日之前,隆国公私离驻地,以清君侧为名掀起叛旗,并发檄文,号召朝野内外响应。”
天圣帝听到此处时,不禁面色微变。他深知龙在田的用兵之能,还有这位,在雍秦之地的威望,
尤其是在裴氏一党,正被嬴冲清洗之时。那位只怕轻而易举,就可在雍秦二州,号召起二百万以上的大军。
可随即就又放松了下来,心知魏无忌既已妥协,那么这场较量,显见是嬴冲胜了。
旁边刘雪岩也是目光微动,凝神倾听。他也想知道,那位武安王在清洗了咸阳之后,又到底做了些什么。此地被太学主与五方五行阵封锁,难知图外之事。对于他这样的谋士而言,实在再痛苦不过。
果然下一瞬,二人就听米朝天言道:“然则武安王殿下棋高一筹,领六十万禁军西出咸阳,以大势逼迫隆国公决战于东河之畔。是日夜间,殿下以少胜多,以八千玄雀骑冲阵,大破隆国公部属一百五十万军。斩首三十二万级,溺死者十四万,降者六十七万人,余者或是失踪,或是随隆国公往方州方向逃遁。而武安王麾下战死者,只有两万九千人,且其中近半,出自于义从之军。”
此时距离那场决定大秦朝局的平叛大战,已有两日,对伤亡的统计更为精确。
即便天圣帝对嬴冲的获胜早有预料,可当听闻之后,却仍有瞠目结舌之感,几乎失态。
他既觉欣慰,感慨嬴冲的兵法,不亚于乃父。又觉伤感,大秦的数十万勇士,却死于国人之手。而后这位又本能的注意到,隆国公残军逃遁的方向。
“方州?龙在田那厮,可是与巴颜山上的那位,有所勾结?”
言出之刻,天圣帝的眸内,已是饱含杀意。
也就在米朝天与天圣帝这君臣二人问对之刻,距离千丈之外,那太学主,此时也正与信陵王魏无忌说着话。
后者端坐在轮椅之上,面色灰败。而太学主真身需全力应劫,此时只能分出一具分身魂影,与魏无忌交谈。可那魂影却虚弱无比,虚无飘渺,似乎风吹即灭。
可这位哪怕是身临绝境,已至危亡之刻,也仍是一派宗师气度,
“看来信陵王,终究还是将老夫等人出卖了。不知我等,价值几何?”
“势不如人,哪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如今魏某,也只能顾及自身。”
似乎不欲详谈此事,魏无忌又好奇的问道:“观先生神色,似并未生怒?”
此时这太学主的神色气息,并非是喜怒不形于色的那种,而是真的平静之至,无悲无喜,也无恨无怒。
这使魏无忌既觉惊叹,也感佩服。
“此时生怒,又有何益?能劝阻信陵王么?”
太学主摇着头,淡然言道:“老夫如今仍坚持己见,只需诛除了这嬴霸先,那么五六年之内,大秦国势必将大衰,难免内乱。可这一句,只怕难以说服信陵王殿下?”
魏无忌闻言沉默,他知太学主之意。此时大秦朝局,看似是控制在嬴冲之手。可这位麾下的实力,大多都是借来。
米朝天,嬴高,越倾云,王承恩,乃至左右神**武军,左右**龙武诸将,只会对大秦皇室效忠。而似九脉龙魂阵与始龙神甲这些皇室传承,更非是嬴冲能够掌控。
至于那王安石,王籍,陆正恩,乃至叶元朗等人,也不会容忍嬴冲长久执掌朝政。
而那位武安王,看似是肃清了北方,再无后患。可其实这位,依然是根基浅薄。又因其崖岸自高,清高自许,许多北方势力,都被排斥在宗党之外。北地四州,其实仍有隐患。
此人或能监国辅政一时,可时日一久,大秦朝局必定生变,难免要被群起而攻之。
然而魏无忌自问自己,是等不到那个时候。先不说天圣帝亡后,他们这些人是否有生离大秦的可能。数月后嬴冲执掌的伐魏之战,对大魏皇室而言,亦将是灭顶之灾。
即便此战大魏侥幸击退了秦军,魏之朝局也将彻底落入世族之手。故而太学主所言虽有道理,可对他而言,却是能看得见,却永难触及的馅饼。
“当日老夫,是以诛除天圣帝,使魏之西境安宁十载,来说服信陵王殿下。可如今事已难谐,那位秦武安王又以伐魏威逼。老夫自然也无立场,责怪殿下背叛。”
说到此处,太学主不禁自嘲一哂:“且如信陵王死在此间,日后大秦东出函谷之时,还有谁能为大魏的中流砥柱,抗击强秦?”
他说至此处时,也发现周围的五色灵光,已现失衡之兆。
这亦使太学主的魂影一阵摇晃,几乎当场溃散。可这位非但未曾显现出任何绝望与失落,反而是眼透出灼灼逼人的光泽。
魏无忌并未察觉,他此时倒是颇为愧疚,面现无奈之色:“恕魏某无能,那嬴冲竖子,一意要取五*君*子性命。本王已尽力回护,可终究是难令那竖子妥协。然而此番归魏之后,魏某如有余力,必定会尽力照看鲁境太学无恙。”
太学主闻言,却不禁失笑:“多谢殿下盛情,然则老夫门下,孔门传承,又岂有让他人来照拂之理?且吾亦未曾言,今日有放弃诛杀那位秦皇之念。不至最后,岂能言败?实不相瞒,这几日中,老夫亦非是没有准备,”
道完这句,他这具魂影,就已彻底消散无痕。而那置身于无量劫火天雷中的一人一剑,也在此刻爆发出一片清冷光辉,照耀周围数百里方圆。甚至渗透到了社稷图外,覆盖咸阳地域。
魏无忌对此,倒是不觉惊异,知太学主的性情为人,岂是坐以待毙之辈?这几日想必是准备了什么后手,就只等此刻。
此时他是未加思索,就已驾驭着轮椅飞退,同时口中一声轻哼:“大伴!”
声音未落,那魏忠贤的身影就已腾飞而起,他身着赤色墨甲,仅仅数步,就已至青蓝光辉的深处,在那漫天的电光劫火中,一锏点向了太学主的身后。
——信陵王府与那秦武安王缔结的誓约基础,是天圣帝安全无恙的走出山河社稷图。
故而此刻,无论这位太学主有什么打算,他都绝不能容其如愿!
可当魏忠贤的大锏,凌空击至之时,却全未遇到任何抵抗。仅仅一击,就使那太学主的残躯,砸成粉碎。而此人身穿的易文甲,则是全无反应。
只是这刻,魏忠贤的面色,却是不喜反惊:“兵解之术?”
这应是道门的兵解之术,结合儒门浩然正气而成的一种特殊法门。使太学主魂质转化,得以超脱肉身,也超脱于赤霄之外。
就在这刻,那些碎散的血肉,又全数炸裂,化为一缕缕精纯的元气,流入到了赤霄剑中。也推动着此剑,裹带着浩瀚无尽赤雷,无边劫火,凌空坠落。
“山穷水尽,方显我儒人本色,这一剑,吾名为否极泰来,还请守正道友一试!”
千丈之外,守正道人平静的眸中,也是闪现着异样光辉。
否极泰来出自易经,时过于期;否终则泰。当逆境达到极点,就会向顺境转化。
这是太学主对这一剑的期许,也是他将自身置之于死地的最后一击。
在他眼前,那口赤霄剑也别无其他剑路变化,只是直直斩来。可在千丈之外,那剑还只是牵引劫火神雷,可到他身前之时,却似已将这些天道劫力完全吞噬,与之融为一体。
轻声一叹,守正的面上,却似是显出了满足般的笑容。当他袍袖一拂,一颗玄蓝宝珠赫然在他身侧炸裂。而守正的袖中,此时更有一杆满布血色樱花般纹路的长枪现出。
当枪剑相交,那天雷劫火,瞬时弥漫了这万丈方圆。可更危险更致命的,却还是那碎散剑罡枪劲,横扫一切,碎灭所有,直使这一方虚空,彻底崩裂瓦解。
良久之后,当此地弥漫的烟尘散尽时。天圣帝乘坐的那辆辇车,已是支离破碎,至于那团黑白光影,则已散化无形。
而旁边的米朝天与嬴高二人,此时亦是狼狈之至,一身墨甲破损处处,狼狈不堪。
636。第636章 逆天改命
周围的元灵风暴还未平息时,天圣帝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撕心裂肺,就仿佛是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全数咳出,口中亦是溢出了大片的血迹,可这位随即就取出了一****帕,将自己唇旁的血液尽数掩住。
而相较于自身的伤势,天圣帝更担心的是刘雪岩。当他倾尽全力,压制住肺腑中的异变时,就已第一时间询问身后:“刘先生,可曾有恙?”
方才太学主那一剑,守正道人并未能完全接下,余劲甚至破灭了碑阵,直凌此地。天圣帝虽首当其冲,却因有米朝天与嬴高二人全力护持,最后幸免于难。可他这位白衣卿相,在辇车碎散之后,却是独身一人暴露在外,承受那末日般毁灭之能的冲击轰打。
“臣无事,陛下无需挂怀!”
刘雪岩明显惊魂未定,而当他说话时,在右手处的一只银白色护臂,正化为粉尘。
“倒是陛下,方才——”
正说着话,他的目光就被空中的景致吸引。
只见此刻云空,那守正道人的身影,已是消失无踪。而那口赤霄剑,也同样不见了踪迹。
对于后者的下落,刘雪岩倒是略知一二。方才当那剑罡枪劲,灭世威能消散之刻,他曾以神意灵照之术,‘观睹’到一道赤色虹光东去。而随之同时消失的,还有以方孝孺为首的儒门五*君*子,那位重伤的西方大帝,以及太学主随身的三件圣器。
只是令刘雪岩奇怪的是,那口赤霄剑飞去之时,其元力反应,剑意气机,都大不如前。
是刚才守正道人的一枪,使赤霄剑再次受创?还是别有缘故?
可这世间,还能有什么东西,可以伤及神器?
而此时太学主的魂影,则仍驻于空中。借助魏忠贤之力兵解,他的元神与‘肉身’,已然脱离联系,也将那天地劫力强行阻断。
可这位此刻,却是满脸的错愕,惊奇与不解。而仅只须臾,这位就似是想通了什么,转而长笑出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好一个守正道人,好一位大秦国师。借助老夫精元血气,为他人逆天改命,化解死劫么?这前因后果,当真有趣。此世之中,怕也只有你守正道人,能有此等手段,老夫此战,真是输得不冤。”
虽是这般说着,可这位的的脸上,却无半点沮丧之意。直到那米朝天御空而起,三丈的通天棍无情轰至,太学主才轻声叹息。
他却任由棍影袭来,却全不做抵抗。只用不甘,嘲讽的目光,淡淡看了天圣帝一眼,随后其魂影,就隐没入他后方那片无尽虚空之内。
天圣帝心知其意,可依然神色平静,毫无异色。
旁边刘雪岩的面色,却是一阵发白,瞬间血气褪尽:“今日是臣之过!让这贼子,有了可趁之机,”
太学主是以道门兵解之法,转鬼修之道。方才本是这人最虚弱,最无力之时。
可这位却借助白云观打来的封印阵,将自身隐没入太虚之中。
需知鬼修之术,本是道门苟延残喘之法。以放弃真灵转生的机会为代价,为己再续千载之寿。
而传闻中的无量虚空内,充满着种种狂暴异力,元灵风暴,正是鬼修魂体最为忌惮的所在。
可这位竟是宁愿魂体被封印其中,让元神承受虚空风暴,那无止境的折磨,也不愿就此消亡。其道心之坚,实是让人心惊悚然。
只是如此一来,天圣帝也错失了摆脱旧伤的机会,
——如他早知今日,太学主会伤重到失去肉身,转鬼修之道。定会在战前别寻他策,想办法将这祸患彻底诛灭不可。
“与卿何干?错非是白云观那边的布置,可能十日之前,朕就已魂归地府了。”
天圣帝倒是处之泰然,不以为意:“能有今日的结果,朕已觉满足,”
随后这位就再望东面,双眼微凝,显出了几分异色。
可见百余里外,正有一道赤色的光华耀起,强烈的光辉,将这嵩山之地,照到恍如白昼。
太学主以赤霄剑,护方孝孺等五人逃离。可这位并未能完全如意,那口还未能完全恢复的神器,在百余里外被人阻截。
浩大的元气,正在震荡着此方虚空。可见那出手之人修为不凡,实力超群拔萃。
而在此时,秦境除他之外,唯一有截杀儒门五*君*子意图的,也就只有他的武安郡王。
且此时爆发大战的,并不止是这一处。
随着五方五行阵的溃灭,山河社稷图也同时失去了镇压。此图四百里虚空已然收卷,化为一团赤黄光华,往南面飞去。而这番变故,也将周围的形势,彻底引爆,对于这件神器的争夺,接近于白热。聚集于这方地域的权天大妖,玄修宗师,都已纷纷出手。
天圣帝只往那社稷图飞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又收回了视线。
“大伴,你与越倾云二人合力去助武安王府,儒门五*君*子能留则留,实在无可奈何的话,任其离去也无不可。然而那位西方大帝,却定要生擒至朕眼前。再传令白云观与长生道,休让那些妖类闹得太过份。镇压妖邪,正是道门之责。”
他与嬴冲一般,都深恨鲁国儒门,恨不得灭其满门。然而儒门五*君*子实力俱皆不俗,此时除了那口赤宵剑外,五人还有太学主留下的三件圣器可以倚仗。
天圣帝预计那方孝孺的实力,可以一举跃升至伪开国的上位。而其余黄子澄及齐泰二人,也可借圣器之助,越过伪开国的门槛。
这几人看似是狼狈而逃,可其实战力不俗。故而天圣帝不敢奢求,只需能拿下西方大帝,就已满足。
至于山河社稷图,天圣帝倒也有几分兴趣。可却更知那图,只能先以妖修为‘寄主’,之后才能择王者而从之。
可他旧伤在身,寿元不永,虽为强秦之主,却绝没可能被那些妖修‘寄主’奉为主君。得到此图的可能,小儿又小。
且社稷图之能,一为先天法域,一为图内数百里山河。可他有大秦万余里方圆国土,又掌握神甲‘始龙’,对这山河社稷图的渴望并不强烈。
然则那社稷图他可以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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