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边答着,一边看向更远的方向:“保守的估计,六个时辰就是极限。”
此处数人,都可见那冰面之上,现出七彩虹光。这是因河面之上的温度大幅升高,水汽升腾所致。
不出意料,这定是对面阴阳师的手笔。想必不久之后,这冰面就可解冻。而那十七万水师,也可安然无恙的驶入东河。
“准备决战吧”
龙在田目含厉色,定定的看着对面:“你我的一切幻想都可放弃!除了正面应敌之外,已无他法可想。”
然后下一须臾,他就见那对面的禁军忽然止步,而后一片片的石墙,拔地而起。
龙在田见状,不禁苦笑。心想这位后辈,可真是得理不饶人。在这种已基本占据优势的情形下,也依然不愿轻举妄动。仍是要等那支十七万人水师,进入东河么?真是连半点机会,都不愿给他啊——
※※※※
嬴冲确实不愿主动攻击,如今时间站在他这边,在这里拖个三五个时辰,都是无妨的。
其次也是打算在这里稍稍整顿,顺便使士卒能够吃口热饭,休息一阵。行军一日,他麾下将士,已略显疲惫。而他对面的叛军,却是以逸待劳。
尽管这对禁军战力的影响,微乎其微,可一旦双方交战超过六个时辰,却可能成为他的败因。
在这里稳一稳,才是上善之策。
不过对面的龙在田,显然是不愿给他任何的喘息之机。就在双方大军,接近到十里时,对面就已开始了强攻。首先是从弓弩开始,无数的箭只腾空而起,漫射而来。一连十二轮,在短短一刻之内,往讨逆军阵地,倾洒了上千万的箭只。
可嬴冲的麾下,亦不遑多让。禁军的精锐,也在这刻显露无疑。手中强弓大弩的射程与威力,都远胜过对手。
十二轮箭雨过去,对面伤亡至少五万之众。而讨逆军这边,则因有胸墙掩护之故,损失不到万人。
不过在这浩瀚箭雨的掩护之下,叛军数万墨甲,已经冲击的到了他们的阵地之前。
眼见得这大阵,叛军那前赴后继,排山倒海般冲击过来的情景,矗立在三里坡观望战场的谢安,不禁倒吸了一口寒气。
“那位隆国公,他是打算一鼓作气,一击决胜不成?”
“显而易见,他现在拖不起了,比殿下他更想速战速决。”
郭嘉亦是第一次,身凌百万人大战的战场,却是神情淡淡:“一击决胜有些夸张,可他绝不愿见这一战拖到明日清晨。”
六二五章 负隅顽抗
所有人的都未曾意料到,双方大军甫一接触,就已开始了激烈残酷到了极致的血战。一刹那间,前方的阵线,就已化为了血肉磨盘,森罗地狱。厮杀声震耳喧天,墨甲轰撞,兵刃交击声连绵不绝。
嬴冲麾下之军,最初时颇有几分猝不及防之感。不过禁军的精锐善战,也在此刻显露无疑。有石墙掩护,稍稍适应,前方诸军就已能从容应付。以十尊墨甲为一队,结阵而战,前后支援,左右掩护,战术娴熟之至。宛如是一道坚不可摧的堤坝,牢牢阻挡住了对面的洪涛。
禁军确实是几十年未经战事,可因其中兵员,有很大一部分来自边军之故,故而在战事方面的经验,亦是远胜对手。此时此刻,毫无怯场之意。而军中的新兵,则在老卒带动之下,迅速恢复镇定,将他们出类拔萃的武力,显露无疑。
嬴冲此时亦立于三里坡上,冷目看着阵前的血腥战场。而交战近两刻时间之后,他发出的军令,总共都没十条,
对于禁军部属的能力,嬴冲颇有信心,并不去干涉。所有的军令,只是限于调整阵型,临机应变,与对手争锋相对。
而效果也已得到显现,至今为止,那龙在田虽已在战阵之前,丢了至少万条的性命,数千具墨甲,却连讨逆军的第一条防线都没有突破。
郭嘉发现此时嬴冲的用兵,是异常的谨慎。所有军令,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某些地段,哪怕对方不慎显现出破绽,也未发起反击。
全军数十万人,就似一块磐石,木讷而稳固,岿然不摇。
而在嬴冲的另一侧,一身囚衣的裴宏志,面色则是沉凝之至:“据老夫所知,武安王用兵一向锐气十足。怎的今日,就畏首畏尾?”
嬴冲闻言一笑,语气淡淡的回应:“行军一日之后难免疲惫,本王如此也是无可奈何。且此战大势在我,在此坚持五六日,就自可破敌,自然是以稳为上,倒是裴相,可究竟想好了没有?”
三日之后,北方军便可南下,沿河扫平秦州。龙在田大军被堵截在此,能有多少闲心与他在这里耗下去?对面叛军的军心士气,又能维系多久?
他嬴冲是想要以势逼迫魏无忌,使天圣帝脱困不错,却不会轻易放弃自身的优势,牺牲自己这些部属的性命去冒险。
裴宏志眼光微凝,他无法判断嬴冲之言,是否真心实意,却能看出此时的嬴冲,确实是冷静无比,不骄不躁的气度。
龙在田想要利用嬴冲急于破敌之心,只怕难以凑效。
摇了摇头,裴宏志收回了视线:“如今裴家,是由我那侄儿裴宽执掌。族中儿郎一意求战,老夫亦无可奈何,”
“也就是,裴相还是不愿答应了?”
嬴冲闻言,顿时冷冷的一哂,并不被这裴宏志的借口所迷惑。此时裴氏,确实是由裴宽掌控不错,可他不相信,裴宏志在族中就已没有了影响力。
甚至可以说,如非裴宏志的默许,那裴宽绝无可能聚全族之力与他作战,
“无妨,最多两个时辰之后,本王会让你求我。那个时节,裴氏能否存续,却得看本王愿意与否。”
裴宏志心中沉冷,听出这位,确是信心十足,看他仍是一摇头:“隆国公甘冒灭族之险,起兵号召雍秦世家,裴某深感佩服。”
既然是佩服,那就没可能背后插刀了。
嬴冲唇角微抽,都懒得去理会。而郭嘉则是失声一笑:“裴相是担心失了宗党人心?可如今雍秦二地,还有几家心向裴氏?”
在他看来,裴宏志之所以决绝,无非是担忧做了这事以后,雍秦二州的世族大阀的看法而已。
谢安也是诚恳劝道:“裴相何妨再换个角度来看,隆国公如身殒于此,龙氏灭亡。这雍秦一地的世族门阀,还有何人可以依靠。”
裴宏志面色忽青忽白,最后却干脆是闭上了眼:“武安王与几位,未免太小看了裴氏。”
嬴冲毫不觉意外,似裴宏志这等人,哪里可能会被他们三言两语说动。
而他嬴冲也自始至终,都未将获胜的希望,寄托在这位身上。
“传命,天虎卫出击,由西面前出应敌。山陵卫,至那出小山丘处列阵应敌。有请郭先生,在此处为他们构筑阵地。”
战至此时,对面叛军已开始动用道兵,
裴龙二氏,俱为当世巨阀,光是这两家就有三支伪开国层次的道兵,总数一万四千骑。然后各家零零散散,亦有道兵二万七千余人,不过这些人数虽多,却没法形成合力。
再之后,就是战前加入叛军,几支来路不明的道军。按照绣衣卫的情报,总数亦有大约两万人左右,各支道兵的整体实力,在上镇国及伪开国的下位之间。
故而在道兵的整体人数方面,对方超出数倍。可嬴冲却并不担忧,大秦皇室以天虎卫,玄雀卫,天御龙骑三支道兵镇压一国,自有其因。其中每一支道兵的整体实力,都已达到了越倾城那一层次。
而天圣帝私建的七阶道兵‘山陵卫’,亦毫不逊色。
故而这次,只需动用一支‘天虎卫’,就可牵制住对手,施以莫大压力。而一支山陵卫,则可护住全军左翼而绰绰有余,
而传命之后,嬴冲的注意力,就又转向了战场前方的某个角落:“那一部,是谁人统率?”
在场众多参谋闻言,都纷纷眺目望去。只见嬴冲目光所望之处,正有一部千人之军,正在两军相接处纵横捭阖,忽进忽退,整齐如一。时而坚守,时而前击,而但凡其锋芒所指,必定披靡。
众人都眼现惊叹之色,而随后就有一人凝声答道:“那应是神策军二十一镇第四卫的都尉高顺!”
“高顺?”
嬴冲眉头一挑,而后眼现出几分笑意与欣赏。心想这一次,还真是没看走眼。
其实纵观整条战线,比高顺表现更佳者也不是没有,也多的是凶悍无畏之将。
然而高顺所部,对敌杀伤极大,本身的损失却又小而又小。且能准确的理解,并且遵循将令,这就极其难得。似这样的将领,才是为帅者最喜欢的。
又仔细注目了片刻,嬴冲才收回了视线。到得此刻,战局虽仍在胶着之中,可讨逆军的中军左侧,却已在向内凹陷,似有被突破之势。
裴宏志见状不禁奇怪,心想嬴冲,怎就毫不在意?如此下去,一旦隆国公的中军完成突破,只怕讨逆军败局已定。
可就在他心中,小心翼翼的期冀之时,一场大雾,忽然间弥漫了整个战场。(未完待续。)
六二六章 一击决胜
当雾起之时,谢安正觉后悔,悔自己一直只专注于朝堂官场,并未在兵法之上痛下苦工。
此时置身于战场上,却是两眼茫然,完全不知所以。
想着那中军左翼的情景,谢安不禁握紧了拳头。
“殿下,或可动用始龙甲了。”
裴宏志闻言,不禁心中一沉。要说此时最使他担心的,就是嬴冲手中掌握的数位伪开国战力。
红线女,嬴月儿,虞云仙,还有那始龙甲。尤其后者,始龙甲一般不能离开咸阳始龙殿千里范围,可借助子阵,最远的活动范围,却可至三千里外。
隆国公麾下大军,聚集雍秦二州之精华。权天位层次的战力,至少达三十之巨,远超嬴冲。可在始龙甲的面前,这权天级再多也是无用。而只凭嬴冲麾下的三位伪开国,就足以将这些人横扫。
所以今日这一场大战,雍秦二州的诸多上柱国与镇国强者,都龟缩在了军阵后方,并无动静。
而嬴冲这一方,不知因何缘故,竟也并未动用他麾下诸多伪开国之力,
“是那位黑水龙帝,它早已到了。”
郭家眯着眼,看向了天空。他法力已至玄天境,感应之能自是不弱,何况对方,本就无意遮掩。且不止是这位,那虚空远处,还有另两位只稍逊于这位龙帝的气息。
一位气息与黑水龙帝相仿,另一位则满蕴清正玄气。前者必是巴颜山,与黑水龙帝互为道侣的那位,而后者则必是出自于西昆仑山。
不过郭嘉却知,这并非是嬴冲不准备动用‘始龙甲’的真正因由。黑水龙帝与那两位,确实能针对始龙神甲,稍作牵制,却还不足以完全抵消讨逆军在强者上的优势。
这位主君之所以有所保留,是因今日终究为大秦内战。而权天一级的强者,一旦死去了,就很难补充。
而在这位武安王看来,今次只需挖断了这些世阀赖以生存的根基,那些权天层次供奉,就不难为朝廷招揽。
尤其是在那黑水龙帝的面前,嬴冲更不愿大秦强者自相残杀,使那黑水龙帝看了笑话。
“不过也无需担心,谢兄没发觉么?鏖战一个半时辰后,前阵的几个师,都已被殿下撤换了下来。如今阵列之前,都是士气正锐的新力之军?”
谢安眉头一挑,仔细回思之后,想到果然如此。嬴冲在此发号施令,不知不觉间就已将之前一线鏖战的大军,换了个遍,
而此时他也注意到了眼前的雾,不同寻常。这绝非是自然而起,而是由阴阳师操纵。
也使他第一时间,就联想起了当日山河社稷图内,那令魏鲁近二十万大军与四支强力道军折戟沉沙的幻雾。
——如果真是那位阴阳师的手笔,就不知对面的隆国公,会如何应对。
也在这刻,嬴冲竟又连续几十道军令传下,使麾下羽檄四出。
之前这位整整一刻时间都未有动作,可此刻却将中军本阵之内,六十余位羽檄都尉,全数发散了下去。
而谢安静静倾听之后,面上已满含着惊异之意。而裴宏志则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青白。
郭嘉则笑:“裴相再无决断,只怕为时已晚!”
裴宏志睁目看了嬴冲一眼,又回望郭嘉,随后依旧是双眼紧闭:“说这些,还太早了。隆国公身经百战,不可小视。裴氏之存亡,自有天命,老夫已理会不得。”
以那位的老道,不会看不出嬴冲的打算。他也坚信隆国公与裴宽,会妥善处置此事。
仅仅只须臾,对面就已有了反应。赫然有一道强风吹来,刮袭而至,将那还未成形的水雾,吹向了北面。
可此时在嬴冲等人的身后,也同样有狂风袭至,与那南风对冲。
于是那雾,开始如漩涡般的转动,依然是弥漫在战场之上。不过这并未起到作用,那些雾气又在风力的席卷之下,升腾而起。
裴宏志本是打定了主意,不再理会战局。可最后听那墨甲冲撞,兵刃交击的轰鸣声,不但不曾减弱,反而更为激烈。而前面的杀声与震吼声,亦不绝于耳。他终是忍不住,再次睁开了眼。随即他就只见那夜幕之下,漫天的风沙中,讨逆军竟是不退反进。不但‘吞’掉了突入己方阵线内的部分敌军,前方阵线,更已前出到了那道石墙之外。
※※※※
“这是要起龙卷?”
三里坡之南,裴宽皱着眉头,看着那南北交错,已成漩涡形状的狂风。
“只怕这正是那位武安王之意!”
龙在田眼光深沉,神色寒洌:“已幻雾逼迫我方使用阴阳风术,从而掀起大风。我不知他是否临时起意,可这一着,真是高明之至。”
在他视野之中,对面数里外的战线之上。那些禁军将士,几乎人人都有着‘定风术’在身,哪怕是在那狂风之中,亦可行走自如。
而世族联军这边,即便他在风起之刻,就已有了防范,也依旧无可奈何。
毕竟非是正规军伍,不可能像禁军那般奢侈,每百人就配置一位五阶玄修。这也就造成了前方阵列,接近于溃退之势。
只能依靠龙氏与裴氏的精锐族军,勉强稳住战线。
这使龙在田感慨不已,心想这武安王的临战之能,居然也已成长到了这个地步。
感觉自己今日,完全输给了这位。这固然是因他手中的筹码不够,可若非是嬴冲之前的步步为营,运筹庙算,又岂能有今日的大势所趋?
“得想个办法,要么定住这风,要么止住那边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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