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韩信的答话,嬴冲也颇为欢喜。这位的心理素质不错,与项羽交手在即,这位既不显过分激动,也没有紧张不安,更未口出大言,自觉胜算已定。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全力以赴,就使嬴冲完全放下了心。
孙望那边,却是有些不安:“总觉我等如此算计,似有不妥。项羽那人,还算坦荡。”
“什么坦荡?只是矫情而已。他既敢对弟子出手,那也休怪弟子,让他身败名裂。”
嬴冲一声冷笑,刘邦所为,项羽不可能不知。那位若真的光明磊落,就该出面阻止才是,可这位却只做不知。无非是把脏活推给别人去做,自家则仍是干净清爽。
尉缭子则是有些感慨的,看着嬴冲。心想这一次,项家那位千里驹,是真的输给嬴冲了。心想即便没有韩信,嬴冲多半也能以最妥当的方式,处理此事。
相较于嬴冲,项羽他无论哪方面,似都相形逊色——
五四一章 太学忠贤
当嬴冲正在算计项羽的时候,距离嵩山一百一十里外的某处。一位面白无须的中年,正步入到一处小树林内。
这荒山野岭般的地方,竟然别有天地。有竹园,有凉亭,有石桥,甚至还有一条清澈的小溪环绕。
当这位到来的时候,就只见他要见的那位。只坐于凉亭之内,捧着一本书册研读。神情专注,浑不知有人到来似的。
“有意思!”
那声音略显尖细,却中气十足:“大战在即,太学主却仍有闲暇读书,真是好兴致呢——”
太学主微一蹙眉,暂时放下了手中的书册:“你扰了老夫心境。”
那白面中年不在乎的一笑:“然则身为盟友,太学主难道就不该顾念一番,我等这些盟友的想法?这几****太学主是自在逍遥,全无声息,可却让我们很是不安。”
太学主思忖了片刻,就微微颔首,表示认可对方的说辞。
“此言有理!然则此时,我等做得越多,错的也就越多,需镇之以静。”
“镇之以静?道理是不错。可这是秦境,总不可能让我等真以不变应万变?”
白面中年叹了口气:“武安王府实力深不可测,西方大帝似另有谋算,天圣帝那边也同样摸不清深浅。除此之外,先生可知,今日我在嵩山之下,见到了尉缭子。”
“尉缭子?”
太学主微觉意外,随后就又平复了下来:“应是受孙望之邀,此人无需在意。且天圣帝那边,老夫亦只需西方大帝一人相助便可。”
“一人?”
白面中年吃了一惊,眼神难以置信。
——这也就是说,他们这次只需提供资源就可,其他都可自行其是?
若真能如此,倒也不错。尉缭子入秦,当是受孙望之请,专为照拂嬴冲安危。
此人虽不会插手秦廷纷争,却是他们必须解决的障碍。
只是他眼前这位,真能以二人之力,诛杀天圣帝?这岂非是天方夜谭?
“即便是你太学主,也不该出此狂言!米朝天、越倾城、嬴高、玄光,尉缭子无一不是实力超群,比肩妖帝。又有那‘始龙甲’为后盾,几已立于不败之地!”
太学主却毫无动摇之意,又拿起了书本:“不败?世间无任何事物,可以真正不败。你魏忠贤也是一代宗师,当知天地之道,万物之奇。说出此等言语,未免让人小视?”
魏忠贤哑然失笑:“看来是咱家坐井观天了。可今次嵩山之局,所有的关键,都在你太学主之手,实在让人难以心安。所以殿下希望动手那天,太学主能首先给我等这些盟友一些信心。”
“信心么?也不是不可。”
太学主声音淡漠:“只需老夫要的东西,能尽快送至此间。需知那位天圣帝,不会给我等太多时间。”
“先生既是如此爽快,那么殿下他,也必不会让您失望!先生所需之物,明日即可抵达。”
魏忠贤浓眉微扬:“只是我家殿下,还有一言相告,我魏室之所求,与先生您,与那位西方大帝,与东河裴家,都不相同。他并不希望天圣帝诸子,身死于嵩山之下。秦室皇统落入那齐王之手,对我大魏而言,并无任何区别。又有那位秦武安王,殿下也是志在必得。”
“所以了?”
“所以为防万一!殿下他另请了一位高人至此。往日这位与先生多有恩怨,还请先生海涵。”
太学主的面色,顿时阴冷异常,目含杀机的盯着魏忠贤。良久之后,他还是收回了视线。
“我不会对他出手,可也莫要让他出现在老夫面前。邪魔外道,老夫见者必诛!”
魏忠贤笑了笑,神情自若,对于太学主的警告,并不以为意。
“能得先生允可,真是再好不过。想必那位,也不会故意凑到先生面前寻死——”
话说到一半,他就见太学主又拿起了那本书册,已无理会之意。魏忠贤顿时哑然,收住了言语:“那么咱家,就先告辞了。”
只是在离去之前,魏忠贤似又忍耐不住,好奇问道:“其实咱家,一直有一言想问先生,你们鲁儒一脉,为何对秦室一脉传承如此在意?焚书坑儒的预言,到底是真是假?又或是当年微子启,背叛帝辛之时,发生了什么?”
帝辛即为纣王,而微子启,则是纣王的长兄。二人本是同出一母,却因微子启出生时母亲仍为妾室,而只得庶子名份。
之后二人成年,帝乙因微子启年长,本欲立微子启为嗣。此时却有太史据礼法,以为微子启为庶,帝辛才是嫡出,故而转立帝辛。
史书中对此事记叙,不过寥寥数语,可二人之间为争夺王位而做的争斗,却由此可以想见。
十余年后,与微子启同为一党的王叔比干,遭剜心而死。又数载之后,帝辛南下征夷之时,微子启却与周人里应外合,毁掉了大商的国祚。
之后这位帝辛之兄,被周武王册封于宋地,成为宋国开国之祖。而那位儒门圣人孔丘,正是微子启的后人。
鲁国与大秦,分据东西两地。然而鲁自子思以来,却常插手秦室纷争。
故而许多人都在怀疑,这两家之间的恩怨其因,绝非只是‘焚书坑儒’的预言。
然而魏忠贤等了许久,都再未能听得太学主一言半语。他对此早有预料了,摇了摇头后,就径自走出了这片竹林。
※※※※
二月十一日的清晨,嬴冲接到了王承恩给他带来的圣旨。大意是说因近日咸阳附近,屡有盗窃之事发生,治安不靖。所以从十三日开始,十宫大比的所有事项,都全数撤回到嵩阳书院,不再接受外人观战。
这使嬴冲颇觉心慰,心想陛下他果然还是陛下,依然心念万民。并未有将那百万子民,牵连入内的意思。
而除此之外,他也领悟了两层含意,天圣帝对右金吾卫并不信任,这道圣旨,无疑是否定了那位右金吾卫大将军的所有功绩。
不过在嬴冲看来,那位也确非无辜。这十几日来,嵩山周围屡生劫案,许多来参观十宫大比的秦民与客商,或遭抢劫,或遭偷窃。每日案发近百起,使秦廷颜面大失。
而右金吾卫与雍州左右领军府十九万府军,负责的是整个雍州境内的治安,
十宫大比输了也就罢了,偏偏治安也是这么糟糕,这让朝廷上下的颜面往哪搁?这事甚至牵连到了,已基本锁定相位的李东垣,引发都察院无数弹劾。
此外第二层意思,就是陛下他对太学主动手的时日,已经有了准确的估算。
——十三日,很可能就是变起之时!
再之后,就是天圣帝的圣驾,将会在十三日傍晚,返回咸阳。(未完待续。)
五四二章 如你所愿
听到天圣帝准备十三日晚间还驾咸阳的时候,嬴冲就忍不住莞尔一笑。
陛下所见与他略同,实在没必要在这里继续等着。难道就定要待那些人准备周全不成?最多只再给两天时间,太学主他们爱来不来。
其实这十宫大比,接下来也没什么可看的。大秦一方的士子,都被淘汰。嬴冲每天呆在这里,还能观摩学子们的武道兵法。可天圣帝留在此间,却是有些尴尬。
身为秦皇,每天看那诸国士子逞威显能,岂不难受?
大清早得到这好消息,嬴冲精神大振。随后他早早就来到了嵩阳书院的大门口处,也不知是否巧合,此时项羽,也恰是从书院内往外行去。
当二人在门口见面时,那项羽顿时目光凝然,注目望了过来。
嬴冲也同样停住了脚步,面色清冷的与项羽对视着:“如今书院中的那些传言,是项世子所为吧?为与本王交手,就不择手段至此。世子的人品,真令本王失望。”
项羽眉头微蹙,忖道这都是刘邦的手笔,并非是出自他的示意。不过此事与他,也并非全然无关。刘邦的所作所为,毕竟源于自己承诺的县令职。
此时他既不愿承认,也不屑于为自己开脱,只是默然无声。
嬴冲定定的看了他片刻,就不屑的一笑:“无论是与不是,你项羽都可如愿以偿了。既然你一定要与本王战上一场不可,那么本王这次就给你一个机会。”
说完这句,嬴冲就已错身而过,带着一群侍从,径自往山下行去。
项羽先是不解,随即又眼现喜意,开口追问道:“殿下之意,莫非是今日欲下场,与项某一战?”
嬴冲策骑在前,毫无回首之意,只是漫不经心的答着:“只是给你一个机会而已,总而言之,世子先拿下兵法魁首再说。拿不下这魁首,一切休提。”
不得不说,这嵩阳书院内外之人,都是消息灵通的过份。当嬴冲来到山下的时候,就发现又有无数学子向他注目,视线或含兴奋,或含期冀。
心知是他与项羽的那番对话,已经在书院中传开,嬴冲浑不在意,直接策骑前往天圣帝的那座御台,
学宫大比,考较诸艺,如那琴棋书画医卜文章等等,都是杂项,并不被各大学宫与诸国重视。只有兵棋推演、武道斗战、辩文论策,演术斗法这四项,才被视为决定各大学宫胜负高下的赛事。
后三项都是在露天的演武台,辩文台与斗法台上举行,只有兵棋推演,场地是放在室内。
这一项赛事,受诸国重视的程度,还在其他三项之上。不过基本没什么观众,那些小民也看不懂。便是那各国勋贵,也没什么人在意。
来观战之人,基本只有大秦的军伍中人,兵家门徒,还有各大书院中,精研过兵法的学子。
不过今日的情形,又与往日不同。只因兵棋之争,已至八强决战,今日就可决出十宫魁首之故,引来了嵩山内外无数人的关注。风头甚至还超过了那些进入三十六强阶段的武斗文争。
而这次的决战,虽是在天圣帝的陛前举行,却也有玄修以术法,将所有战况,映于御台之外。
当嬴冲到来之时,才发现自己来晚了,这御台之上,早已挤满了人,几乎座无虚席。
不过他身为武安郡王,神策上将,自然有礼部给他安排的坐席。扫望了诸人一眼,嬴冲就往那右方行去。刚好是坐在了武威郡王叶元朗,靖北郡王卢文进、枢密正使陆正恩的旁边,而下首处则是武德郡王世子蒙文。
在大秦在场所有武将中,只有他们五人,高高在上。
“听说冲儿你最近,很是辛苦?”
叶元朗对嬴冲,还是很关心的,待嬴冲向他行过礼之后,就有意无意的提醒着:“如今嵩山内外,暗流无数,冲儿你可需万分小心。那位信陵王,对你可是虎视眈眈。”
嬴冲闻言,却是忍不住心中腹诽,这叶家从头至尾,都是置身事外。既没有与那些世家参合,亦未有助秦皇之意,分明是意欲隔岸观火。
不过对于叶元朗的态度,他也略知缘由。连续两代秦帝对叶元朗忌惮甚深,使这位武威郡王,一生抱负难展。这位对天圣帝,能有什么好脸色才怪。这个时候,他不出手去助天圣帝之敌,就已算是好的了。
叶家中立的态度,不会因自己这个孙女婿,而有改变。
“多谢祖父挂怀!其实叶家如能借一二人手给武安王府,小婿更感激不尽。”
武威郡王哈哈大笑,不置可否,接下来却将一张符纸丢给了嬴冲:“拿着这东西,可别丢了。今日夜间,老夫就要返回咸阳,这里的事情,已经管不到了,也不愿理会。你如遇性命之险,或可考虑使用此符,多半能保你一命。老夫可不愿凌雪她年纪轻轻,就守了寡。”
嬴冲心中‘嘁’一声,还是很给面子的,将那符收到了怀中。他不会用到这东西,哪怕沦落到必死无疑的境地也不会。可却不会在这时候,让武威郡王脸上难看。
不过这位既然说此符能保住他性命,那也就意味着双河叶氏,可能也有了一位伪开国坐镇,且实力不俗。
这极其罕见,天下三十六家。除了排名前十的门阀,常年都有伪开国强者之外。其余世家,大多都是依靠道兵,比如襄阳王氏。偶尔也会有天赋超绝之人出现,却并不能常久。而双河叶阀,之前也同样是依靠道兵,才能屹立于三十六家之林。
随即嬴冲,又朝靖北郡王卢文进一礼。
对面卢文进的神色,却略有些尴尬,不过这位,仍是善意的向嬴冲点了点头:“年前北境之事,孤这里多谢了。”
半年之前,卢氏几乎遭遇灭顶之灾。而嬴冲事前有过提醒,事后也已手下留情。反是他们固原卢氏的做法,很不地道。
今日他卢文进,确实该道声谢。
嬴冲则是笑了笑,神情平静的朝卢文进一抱拳。他知卢氏遭遇重创之后,就已彻底倒向了裴氏,在朝中互为奥援,南北呼应。
而这位靖北郡王,虽因世子与诸位卢氏长老的过错,在族中夺回了些权柄,却没法扭转他那些亲族的心思。
尤其是在他嬴冲,成为北方宗主之后。已将大半个冀州,都笼入到了羽翼之下。而这些地方,本该是固原卢氏的势力范围,许多世家都因卢氏的做法使人心寒,转投武安王府。
之后又有武安王府修建的‘武安渠’,沟通冀宛商道,是固原卢氏再遭重创。
此时卢氏上下,都已群情汹涌,将安国嬴氏视为大敌。便是智慧如卢文进,也没可能扭转这一大势。
日后双方是敌非友,绝无和解的可能。故而嬴冲,并不愿费心思与这位攀扯交情。只需不失礼,能应付得过去就成。
他如今亦无愧于心,嬴神通对卢文进有救命之恩,而自己对卢氏,也已报答过了。恩德已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