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冲蹙了蹙眉,他知郭嘉的性情,其实也是骄傲到骨子里。能让这位说一句才能不下于他,那就是真的极具才识。
至于后面这些武者,嬴冲却有些半信半疑。
“项羽的水准,我已见识过了,除我之外,同辈人中天下无敌也不为过。你说的这些人,竟都能与他抗衡?”
“不单是抗衡,可与其并肩者,亦有数位!”
郭嘉依旧凝声道:“项羽因家传渊源,持有半步神元甲及伪圣器在手,同辈之中确实无人能胜。不过十宫大比,只考较武艺,墨甲圣器等等一概不能用。而学生所说的这些人,都能在战场上,抗衡他三五百回合不败。又有吕布,李存孝,冉闵三人,能与项羽不相上下。而其中最使人瞩目的,就是冉闵,不但武道超绝,兵法上的造诣,更可与项羽匹敌。”
嬴冲眉头微挑,冉闵此人,他是早就知道的。他收集到的项羽棋谱中,就有两局是与冉闵所下,结果都是平局收场。
且这二人,颇有相似之处,用兵都是同样的刚烈霸道,有一往无前之势。(未完待续。)
515。第515章 惟楚有才
“真不愧是争龙之世——”
嬴冲心神一阵恍惚,随后就又问道:“那么先生以为,其中何人可为本王所用。”
郭嘉闻言,不由手托着下巴,仔细思忖了起来。良久之后,就又一摇头:“如果只是一般的中上之才,以殿下如今之声威,倒是能招揽到不少。然而似颍川八龙,燕山五子这类,却是不易。毕竟各有家国,政见及抱负,也与殿下不尽相同。且俱都是心志坚定不移之辈,想要说服招揽,殊为不易。至于那些武将与出色的阴阳士,就更不用想,当今天下七姓三十六家,无不都对十大学宫瞪圆了眼珠。就比如那吕布,早就被赵国皇室招揽。而秦琼李存孝二人,亦已是唐国公门下之将。而龙且英布,则都是项氏的羽翼。”
嬴冲一愣神,随后失望兴叹:“本王一生最遗憾之事,看来是莫过今次了。满目英才,却与己无缘啦!”
其实郭嘉所说的,他也想到了。只是心中还有侥幸之念,想看看这十宫大比中,是否还有沧海遗珠。
郭嘉却笑:“主公何需如此沮丧?现在招揽不了,未必日后也不能。这些学生大多心高气傲,满怀壮志。只有碰壁了,撞到头破血流,才可能认清现实。”
“也只有如此了。”嬴冲也开动起了脑筋:“那么最易下手的,就是颍川八龙以及燕山五子吧?”
他决定在这些日子里,仔细看看那张良为首的颍川八龙,到底是何等样的人物。
这是欺韩国国小,留不住人才、
“那倒不一定!颍川八龙与燕山五子,大多都出身世阀,有家族牵系,很难放下一切,投奔大秦。”
郭嘉建言道:“我倒是觉得楚国的岳麓书院有两位,日后未必就能见容于大楚政坛。”
“哦?”
嬴冲惊讶了片刻,而后就迫不及待的问:“岳麓四麟么?不知是哪二位?”
郭嘉轻笑:“属于岳麓四麟的只有一位,也就是那王阳明是也。至于另一位,名唤杨炎。如是主公有空,倒不妨去听听他们的论辩。”
“哦?不知这二人,到底有何奇处?”
“前者么,军政两道都有不凡本领。且欲从儒门中另立一脉,有人说他三十岁后,就可踏入权天境。四十岁,就可超越太学主,集儒门浩然正气之大成。至于后者,此人的治政之才,不逊于王猛,是真正的沧海遗珠!能培养出这等人才,那岳麓书院,真不愧其名——”
※※※※
当日回归神策上将行辕,嬴冲就又接见了李鸿章。这位确是良才,换在往年,必定可进入最顶尖的学子之列。与他问答时,落落大方,可惜因出身名门之因,确实有些娇气。
换在往日,嬴冲必定会因得此良才而欢喜,可因韩信这珠玉在前。此时固然还是喜,却已降了一个等次。
此时李鸿章年纪也有十八,这次十宫大比之后,就可结业。
嬴冲也就干脆将李鸿章,提前招入王府中,任治粟校尉之职。这是七品官,位在户曹参军之下。
如今因他封王之故,所有幕府之臣,也都是水涨船高。不但长史一职高达从三品,录事参军与主簿正是正四品,而那户曹参军,兵曹参军等等,亦是正六品的官衔。新人入府,再不能一蹴而至参军高位。
其实他也有磨砺之心,治粟校尉主掌农事谷货,嬴冲是寄望此职,能够打磨掉李鸿章身上的浮华之气。
这家伙要想在这职司上有所成就,就少不得要亲自下田,必须与农夫商人打交道不可。
可如这家伙最终在这一职司上一事无成,那么嬴冲也就基本可以判定,这李鸿章不堪大用。
此后数日,嬴冲都在忙着布防,仍旧无瑕去关注那诸多学子。直到好几天之后,他把嵩山山上山下,都打造的固若金汤,又遣人将嵩山前往咸阳的路段,牢牢的看住,这才有闲心,前去看诸多学子论战。
一月二十,书院大比还未正式开始,可嵩阳书园里的气氛,已是‘剑拔弩张’。而公开的交流论辩,已经停止了下来,寥寥无几。所有人都绷紧着神经,全心备战,
所以嬴冲已很难看到,可以让他眼前一亮的精彩论辩。不过他也不是很在意就是了,在他眼中,所谓的‘论辩’,无非就是逞口舌之利,嘴上谈政,于国无益。也显不出这些士子的真正本领。
此时的他,只是因郭嘉的推荐,想要看看那杨炎与王阳明二人。到底是何等样人,能得郭嘉如此推崇。
说来也怪,因大比在即,其他的世子都开始保留蓄力,精心准备着。唯独这两位,却是对大比毫不在意一般,依旧热衷于与其他书院的士子交流。
只因无人论辩之故,二人倒似是在各自开坛宣讲,竟还能聚集一大批的听众。
嬴冲也听了几次,就对郭嘉的眼光,大加赞赏。才能方面且不论,难得的是杨炎此人,与他志趣相合。
“量入为出与量出为入么?凡百役之费,一钱之敛,先度其数而赋于人,量出以制入。”
初闻此言,嬴冲是大为惊喜,一直以来大秦国政都是依循着商周以来,‘量入为出’的预算制。
可这杨炎,却在此基础上,提出了量出为入。根据支出的规模,来确定税赋的管理方法,可与‘量入为出’,相互配合。
至于王阳明,却使他难以抉择。
此子极度推崇儒门中,陆九渊一系‘心即是理’的道理。反对程颐朱熹一脉,事事物物追求“至理”的“格物致知”方法。理由是事理无穷无尽,格之则未免烦累。
这点颇令嬴冲不喜,尽管他也不喜千年前的南楚朱熹。那推崇礼教的学说,可觉得‘格物致知’这四字,还是很不错的。尤其那‘物有表里精粗,一草一木皆具至理’之言,可与墨门所学交相应证。
至于那什么‘心即是理’,于国无补。
传说这位,曾经也是格物致知的拥趸。却因少小之时‘格竹’,为了实践格物致知,欲穷竹之理,结果‘格’了三天三夜的竹子,却全无所得。于是对‘格物致知’大为排斥,从此改弦更张。
可使嬴冲在意的是,这位又提出了知行合一。
此人提倡“致良知”,从自己内心中去寻找‘理’,‘理’全在人‘心’,‘理’化生宇宙天地万物,人秉其秀气,故人心自秉其精要。在知与行的关系上,强调要知,更要行,知中有行,行中有知,就是所谓的‘知行合一’。
ps: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杨炎首先提出了两税法,摊丁入亩与士绅一体纳粮,雍正和王安石都是他玩剩下的。
而且这位是在中唐时代完成改革,政治手腕应该也甩出王安石一条街。
本人对历史也不是太熟悉,二人事迹大多出自百度,希望行家指点。
昨天本想三更,可书院这段,真是最考究功底的,且容我慢工出细活,别写乱了
五一四章 雄心壮志
对于这王阳明的学说,嬴冲只觉是头疼。心想知行合一这道理,无疑是极好的。
知是指良知,行是指人的实践,知与行的合一,既不是以知来吞并行,认为知便是行,也不是以行来吞并知,认为行便是知。
这是教导人们,行事做人的道理。
可那‘理’全在人‘心’,‘理’化生宇宙天地万物,人秉其秀气等等言语,却让嬴冲不以为然。
三日格竹而无所得,是你自己那时太弱了吧?十一二岁的时候,能懂多少道理?(王阳明格竹是十八岁,这里设定为十一)
没有一定的学术为基础,能格出什么道理?且竹从初生时的竹笋,到蔚然成竹,需经历数年,只三日时间,未免也太短了些——
不过这样的人物,说不定是最适合那浩然正气。毕竟后者,也是以心为本。
嬴冲也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要将王阳明纳入麾下。抛开这位的‘心学’不论,此人的治政治军之才,无疑都是上上之选,两方面都极其出色。
此外只需二十年,此人也必定可入皇天位,成为儒门最绝顶的强者。
可如他嬴冲,就因这位的潜力,就极力招揽,又觉有违自己的本心。他实在没法勉强自己,去赞同王阳明的学说。
唯心与唯物之间,他还是更赞同后者。
最后嬴冲还是决定将此事,暂时押后,准备看看再说。且人家王阳明,也未必有投效他嬴冲之意,此时他就在想这些,未免太自作多情了。
这般想着,嬴冲又觉不解。自西周开国后这万年以来,七国中陆续有圣人宗师涌现,如孔子,老子,墨子,杨朱等等,都各自开辟一家。然后又有无数学宗巨擘,将他们的学说,不断的演化完善,推入高峰——
凭心而论,这些学说,都有其可取之处。无论儒家,墨家,法家,还是道家农家杂家等等,或能经世致用,或能惠及万民。
可绝大多数人,都是故步自封,墨守成规,坚持门户之间,将其他学说,视为异端。
似那墨家的墨工之术,无疑是有益于国,却偏要推崇什么兼爱非攻。农家重农不错,钻研农学,使各地粮产大增。却又极度排斥商人,认为农业是道德教化的前提与保证。劝民务农,能使百姓民风淳朴,还想要将农人束缚在土地上,防止他们随意迁徙,以供君王与官府驱策。
而儒门就更不用说,一个‘礼’字,使嬴冲唾弃万分。那就是维护士大夫与君王地位的歪理邪说。
总之各有各的优点,也各有各的不足。
可怎就从没人想过,要将这些学说融为一体?取其精华,弃其糟粕?
难道就一定要分儒家,墨家,法家不可么?
嬴冲心想自己如若有朝一日,执掌天下大权。必定要将那百家,都尽数罢黜不可,只将那各家有益之学融为一体,教授给天下学子。
可随后嬴冲又觉丧气,心想自己该如何界定,什么是有益之学了?只怕天下的士大夫,不会认可吧?
自己认为王阳明的‘知行合一’是对的,理想与实践结合,确实是做人的道理。可那心即是理却是错的,迟早会令天下沉沦。
夫万事万物之理不外于吾心是错的,天理即是人欲则是对的,修正了儒门理学‘存天理灭人欲’的思想。
这理学与心学,只需二者中和一番,就是各取所长?
可那王阳明,却不会如此以为吧?他定然是要视自己为邪魔外道。
他嬴冲日后真要敢这么做,那无异是与天下为敌——尽管这也很有趣就是了。
摇了摇头,嬴冲收起了思绪。随后就发现他此刻所在的讲经堂内,王阳明已经下场了,讲台之上,已经换了一位他不认识的士子。
此时这经堂之内,已经有不少冲着王阳明过来的士子,络绎离开。嬴冲也有意离去,却听讲台上的那人,说的是民富论。他稍稍在意,留下来静静倾听了一阵。
可当嬴冲,听得——‘夫富室,贫之母也,上下之所赖也,为天子养小民,诚不可破坏’;“富家巨室,小民之所依赖,国家所以藏富于民者也”,这些言语时,当即就一声不屑的冷笑,起身带着嬴月儿,一并往外行去。
只是他才走出了门,就听身后一人笑问:“阁下方才当庭嗤笑,似对民富之论,不以为然?”
嬴冲挑眉回望身后,却见一位月白衣袍的男子,正笑盈盈的立在门框之旁。
他这次是专为听王阳明讲学而来,自然是经过乔装易容,只做普通士子的打扮,以免自己的身份引发骚动。故而这位,并未将他认出。
“民富论倒是不错,可却被那人曲解,听之何益?”
嬴冲笑了笑,上下看了此人,却并未觉对方有什么异处,不过还是慎重问了一句:“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正因未察觉异处,才使人惊奇。观此人一身衣饰,似是岳麓书院之人。可能被岳麓遣来参与十宫大比的士子,都必定有长处,不同于寻常士子。
“在下刘基!”
那年轻人一笑,同样目含探究之意的,望着对面的嬴冲,随后就现出愕然之色:“阁下的面相,真有意思——”
嬴冲的眼神,也不禁凝然:“刘基?岳麓四麟的刘基?”
“正是!吴人刘基,见过殿下!”
刘基深深一礼,往嬴冲深深一拜:“如学生所料不错,殿下必是大秦武安郡王无疑?”
“刘先生请起,本王面前无需如此多礼。”
嬴冲并未否认,抬手将刘基扶起,笑意满面的问:“先生来这里,也是为听王阳明的宣讲?”
他眼前这位,郭嘉虽未推荐,可也同样赞誉有加。
需要此人不但年纪轻轻,就已晋入天位阴阳士之林。其身为策士的水准,亦堪称顶尖。才能以吴人之身,撼动整个大楚,成为岳麓四麟。
尽管嬴冲也不认为自己,能够招揽到刘基这样的岳麓麒麟,希望之星,可眼前这位,却无疑有着让他礼贤下士,平等相待的资格。
刘基却一摇头;“非也!学生是为那王夫之的民富论而来。最近这位大肆宣扬此论,极受各方士子的青睐,”
嬴冲心中暗哂,面上却无甚表情:“那么刘先生,也是赞同其言?”
“正想听殿下高论!殿下在大秦,与安石公是同党,想必也赞同其学?”
刘基笑了起来:“我听王夫之讲了三日,可还有些问题,想不太明白,故而今日斗胆,要请教殿下。”
嬴冲并未说话,只以手势做了个请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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