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未待这位说完,就被嬴冲堵了回去:“师尊见谅,弟子早已是嵩阳弃徒,并无出战资格。且以如今身份,也是以大欺小。”
孙望倒也不觉意外,他素知嬴冲,是恩怨分明的性子,骨头硬得很。这个时候,又岂会屈身为方令孺那些人支撑脸面?
换在半年多前,嵩阳书院还能拿出筹码说服这位。可现如今,嬴冲已是功成名就,绝无可能,
只是他依旧感觉失望,脸色略显暗淡。
“其实弟子此来,也有劝说恩师,离开这嵩阳书院之意。”
嬴冲语声真挚的说着:“今次嵩阳书院若排名垫底,儒门失去掌院大权必为定局,接下来兵家,墨家,法家,杂家,农家等等,必定会争权夺利,勾心斗角不可。恩师呆在这里,有何意思?恩师总说您平生最期待之事,就是寻得良才美玉,来雕琢打磨,使一身所学可得传续,如今弟子,就为您寻来了一枚宝玉。正需得孙师前往北境,将他细加雕磨,”
他话音刚落,旁边另一位中年男子,就突然出言,好奇的询问:“能得殿下看重之人,想必是资质不凡,敢问是何姓名?”
嬴冲闻言,则又好奇的往这位看了过去,然后又向孙望,投以询问的眼神。其实他早就想问这人身份了,之前当见到这位时,旁边的嬴月儿就好似炸了毛似的,对这位警惕防备之至。不过戒备之余,又有着异乎寻常的尊敬。
后者当即一声笑,郑重其事的为嬴冲介绍道:“这位是我兵家的一位超绝人物,姓魏名缭,也是这一代的尉缭子。此番入秦,是为访友而来。”(史书记载的尉缭子有两位,一人为魏惠王时期的隐士,另外一人是秦王政时期的国尉缭。尉缭子单名缭,是入秦后改了尉姓,他是嬴政灭六国的主要帮手。在这里,将二人稍加演化。)
嬴冲的神情微变,眼里现出了凝重之色:“原来是魏缭子前辈,本王失敬!”
确实是失敬了,眼前这位可是兵家的一位学宗,与太学主是一类之人。
需知当世兵家支脉繁多,却只有五支,被世人视为正宗。一为故齐国之祖吕尚(姜子牙),根本为《六韬》;二为司马穰苴,根本为《司马法》;三为孙武,根本为《孙子兵法》,这位传下了两脉分支,一处在吴国,另一处则是孙武晚年与计然合创的鬼谷;四为孙武之孙孙膑,根本为《孙膑兵法》,他的恩师孙望,就是孙膑之后。
——可其实这四家,都是一脉相乘。昔日吕尚受封齐国,其子孙后代享国二千年后,大齐为陈和所夺。
而无论是司马穰苴,还是孙武,孙膑,又或是齐太公陈和,都是田完之后。而他们兵法的源头,就是齐国之祖吕尚。
而在这四支之外,却有一位魏人另立一脉,号为尉缭子,所著兵法《尉缭子》,尽得大晋诸代名将之精华,被诸多兵家学子奉为圭玉至理。
也难怪月儿会警惕有加,这位不但在学术上,可与太学主相较。就连修为,也是堂堂权天,更是当世少有的伪开国之一。
“不敢当!”
那尉缭子笑着摆了摆手,而后又继续问:“殿下还没说,这位良才美玉,到底姓甚名谁了,又是何方人士?”
“是本王幕下之将,姓岳名飞,如今为武安王府第一师镇守使。”
嬴冲坦然答道:“其人祖籍元州,如今是冀州人氏。之前曾拜一位地方豪侠周侗为师,不过这位所学有限,实在浪费了他大好天资。故而弟子来求恩师,前往北境授他孙氏兵法。而以弟子观之,他在战场上的资质,更胜于我。难得的是,其人韬略,亦很是不俗。可惜此人出身寒门,不能得授真正兵家正传,一身本领,都是出自于其天赋。”
闻得此言,在场二位,都不禁动容。
※※※※
待得嬴冲率着一众人等离去之时,尉缭子便笑着问对面的孙望:“为何不答应下来?其实你弟子说得对。接下来这嵩阳书院,必定是一番争权夺利,要搅扰到乌烟瘴气不可。你最不耐烦就是这些,可如继续呆在这里,必定会被卷入其中不可。”
孙望闻言苦笑:“并未拒绝,还在考虑,只是有些迟疑而已。”
似不欲多谈此事,孙望强行转过话题:“对我家这弟子,魏兄你是怎么看的?”(未完待续。)
五零八章 风波初起
“脱匣之猛虎!”
尉缭子眯起了眼:“我曾仔细研究过他入北境之后,所有的战例,确是让人拍案叫绝。十年之后能继兵家之大成者,必为此子。当世同龄人中,唯一能与之相较者,恐怕就只有项羽一人。可如论权谋,项羽他又逊色数筹。兵法四要,战术,军略,诡谋,军政,如按九品中正法来细分,你这弟子鬼谋可为二品上中,军政则是三品上下,军略亦是三品上下。只有战术是四品中上,因他战场上经验不多,只能靠着他的天赋欺负人。今年的名将榜,你这弟子,至少可入前十。”
说完之后,这位又是一叹:“这也是一头狼,饥饿之时可以不择手段的狼。将兵法用于朝堂之上,这位可真让我等叹为观止,也汗颜啦!只是如此一来,他的锋芒未免过于凌厉了。”
“刚则易折么?”
孙望悠悠一叹:“我也是这么觉得。可那孩子心切于复仇,我如今劝也没用,效果只会适得其反,”
尉缭子闻言,却是似笑非笑:“老友在这个时候,将我招来此间。想必是别有用意吧?是为你这弟子么?”
“正是!”孙望并不隐瞒,直言相告:“最近他锋芒太盛,被太学主给盯上,我有些担忧。所以想请魏兄,帮我看顾一二,”
尉缭子却没即时答应,反而是一副迟疑的神色:“这可真让我为难,毕竟魏某也是大魏之人。而如不出意料,此子日后必定超越嬴神通,成为我大魏最恐怖的敌手。魏某如若答应了,岂非资敌。”
“你魏缭如真在意这魏国人的身份,就不会到至今都闲云野鹤。昔年嬴神通打平关东,魏皇三次遣人请你出手,也没见你有义愤填膺之举。”
孙望语含嘲讽的冷笑,随后又神情凝重:“炎黄世系,终需一统。祖龙之争,亦在所难免。道儒墨法兵杂农等诸家,需各择良主而从之,以彰所学。嬴冲他身份不同,不可以寻常人等视之。如论争龙的本钱,他可不逊色于兵家许多人都看好的项羽。”
“身份?”
尉缭子狐疑的看了孙望一眼,见这位的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不由气息一窒,随后头疼道:“太学主么?这位可是个麻烦。如今的他,我可未必就能应付得来。”
“他又不是夫差——”
孙望不禁面露疑惑之色:“你怎会惧他?”
“是不能不惧啊!”
尉缭子摇了摇头,他先是取出了一枚黑色晶体抛飞于空,随后手中又现出一把银白长刀。直接一斩,砍向那黑晶。
当黑晶落定之时,尉缭子才又收刀于鞘。
“孙兄,你看我这全力一刀,有何变化?”
孙望蹙了蹙眉,仔细望了一眼。他认出那黑晶,乃是世间最坚硬的物质之一‘盘古元石’。
初时未觉有异,可渐渐的,孙望却是眼神凝重:“你真已全力而为?”
“确已全力为之!”
见孙望一脸的担忧,尉缭子不禁失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既未受伤,功体也无恙。而是祖龙之争到来之后,正常的变化,”
孙望闻言,这才放下了心,此时略一思忖,就已明白了缘由:“也就是说,是另有缘故,使你这一刀的威力下降了?莫非这片天地,又有了什么变化?”
“多半是如此!这变化如今还极其微小,一般哪怕玄天位也很难察觉到。只有我与太学主,越倾城这等凌驾于世间顶点之人,才能有所感知,且我猜这应与那些正陆续苏醒的圣人有关,以无量法力镇压此世,为防这祖龙之争,引发第三次大灾变。日后像我们这样的权天位,在战场上的作用,会越来越小,不至皇天,再难有撼山动岳之能。”
尉缭子语含猜测的说着,眼神复杂:“不过相应的,这片天地间的封印,也在解除。如今便是我,也能够感觉到这身停滞不前的修为,有松动的苗头,又何况是那位?需知太学主,是我们这些人中,最有希望突破皇天位之人。在修为根基上,便是如今的四大圣宗之主,也一样望尘莫及。至于天下无敌的夫差,嘿——”
说到夫差时,这位语中略含艳羡,鄙薄。
孙望倒也未怎么意外,只因世间的诸多伪开国,大多都是如此态度。认为夫差之所以无敌,全依仗数年前,得到的那件排名三十六圣器之首的伪神器,
真论实力的话,抛去那件至宝,此时年仅三十二的夫差,依仗他那尊半步神元阶的墨甲。最多也只是堪堪踏入伪开国而已。修为根基,与尉缭子一辈人,还有着极大的差距。
只是听尉缭子这么一说之后,便是他也感觉棘手。以太学主的修为,此时哪怕在修行道上前行半步,都足以使所有人都胆战心惊。
※※※※当孙望与尉缭子,在议论嬴冲的时候。嬴冲也在询问着月儿,那尉缭子的究竟。
“月儿,你以前认得那老头么?莫非是有仇?还是他哪里得罪你了?”
嬴月儿不能说这人来历,细细思量之后也说不出那位的坏话出来。一开始这位,也确实是帮了他父王不少,后来此人挂冠而去,也是出于理念不合。
最后嬴月儿,只能是一声轻哼:“反正啊,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嬴冲问不出什么所以然,就知这位日后,必定是一位举足轻重之人,可以影响日后的天下走势。
他对这位,又多了几分在意。不过这尉缭子,既是孙师的好友,又被孙师特意引见,想必这时候,也不会对他不利。
摇了摇头,嬴冲就收住了好奇疑惑之意,继续往嵩阳书院的北院方向行去。
因十宫大比,嵩阳书院在数百年前建了许多校舍。平时都空着,待大比轮值之时才会清扫干净,供其余书院学子入住。
而此时嵩阳书院,就已在北院中,腾出了二千人的校舍,以供禁军使用。
嬴冲的上将行辕,也设在那里。
来时他因担忧孙望病情,故而策马疾奔,此时前往北院,却是步行。这倒非是因他,还在乎这书院里的规矩,而是尊敬嵩阳书院的历代先贤。
只是这路才走到一半,嬴冲就大感失策。
周围许多学生士子,都在此时围了上来,而后三五成群的,朝着他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而这些围观之人,也不止是嵩阳书院的学生而已,还有来自其他书院的学子。
“果然是嬴冲师兄到了,如是师兄他还在书院就好了,今次哪里能容这些学宫放肆?”
“噤声,就不惧师长责备么?”
“既然做了这样的事?那还惧旁人说么?嘴里面口口声声说着仁义与礼教,可连他们自己都不到,又如何去教人?”
“我也觉得,方令孺此等人,就正如安石公所言,是犬儒一类,已非儒门正统。”
“那就是武安郡王啊?果然是年轻的很,才刚至束发——”
“嵩阳书院的弃徒么?嵩阳之人,果然无能为也,真是瞎了眼睛。”
嬴冲无奈,尽管这些学子一面倒的在说他的好话,在讥讽嵩阳书院。可这情形,也真是尴尬。有心重新上马,他又感觉太刻意了。
也在此刻,忽有两位浑身甲胄,身材魁伟之人,强行排开了一众围观的学子,拦在了他的面前。
嬴冲的眼微微一眯,认出对面,正是那项羽与龙且。而此时此刻,那项羽的眉宇间,挑衅之意十足。
看二人这情形,怕是来者不善。
不等他说话,旁边就自有庄季跑了出来,手拿着大锤遥指:“呔!你是哪家的学子?难道不知规矩?竟敢阻拦大秦神策上将,武安郡王殿下去路,可是想死?”
嬴冲差点泪目,心中感动之极,心想他自己身边,总算有个能帮他吆喝的人了。
以前遇到该张扬跋扈之时,身边之人总不给力,好在他有了庄季。
如今他这好友,正担任他的亲军旅帅。神策上将按制可建一镇亲军直属,由内务府供应。并且是三旅九卫的大编制,且是禁军惯例的超编,达一万二千人,而庄季就掌握着神策亲军的第二旅。
也因此故,这次十宫大比,他也将庄季带了过来。
不过嬴冲随后又向身后方,庄季的两个兄弟看了过去,向他们点了点头,以示嘉许。以庄季的智慧,没这么灵醒,想必有这二位提醒之故。
那项羽却半点都没将庄季放在眼里,始终目光灼热,看着嬴冲:“在下项羽,忝为大楚襄武郡王世子。曾听闻六年前,武安郡王幼时曾以兵棋,横扫嵩阳书院,所向无敌,便是曾经夺得九年前大比之冠的嵩阳七子,也非是殿下对手。故项羽斗胆,欲请殿下与项某比较一番这军棋之艺!”
嬴冲早料到了,毫不觉意外。庄季那边则是‘嘁’了一声,满含不屑:“项羽?你算是什么东西?敢与我们咸阳四恶之首比较?”
这次他却无旁人提醒,而是本色演出。咸阳四恶,一向都是嚣张跋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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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零九章 笑里藏刀
项羽的脸,顿时气成了青色,终于看向了庄季,目光如视死人:“你刚才说什么?”
庄季毫无惧意,反而一双铜铃般的大眼怒瞪:“我说你算什么东西,敢与嬴冲他比较?难道你还敢不服?信不信俺砸碎了你的脑袋!”
“诶!季哥儿,这位是楚国名门之后,远来是客,不可如此无礼!”
此时既有了庄季当恶人,嬴冲就只需装出一派温润如玉的儒雅风范,一副息事宁人的语气:“项世子,还请见谅!我这位少小之交,一向是个浑人,口无遮拦,心直口快,又兼性情火爆,今日并非是有意得罪。”
说话之时,嬴冲也是暗觉爽快。心想之前可不是自己愿意那样恶形恶状,只是没人给他当白脸而已。
他这些话,也确实得了旁边不少学子的好感。都心想这咸阳四恶之首的跋扈之名,只怕是有些言过其实。
这位武安郡王,看来还是蛮温文尔雅的,也讲道理。多半是被四恶中的其余三人,败坏了名声。
此时更有一些女学生,则是犯花痴一般看着嬴冲,目里都闪动着迷醉之色。
“好胆!”
项羽眸子里的怒火,又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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