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冲有些担忧的,看了北面一眼,而后又一声叹息:“再让人持我信物,前往丰州紫光洞一趟,请我那虞姨出山。”
这次的事,要没有虞云仙帮手的话,他可能搞不定。只是如此一来,又要被虞姨白眼相待不可。
且财力方面,也真的是近乎枯竭了。情势发展至今,竟是一场豪赌,赌的是他这次北上,能够有足够的收获。否则这次,哪怕他赢了,国公府也将财力崩溃,一两年内都难恢复元气。
嬴月儿听得是一头雾水,心想这家伙到底在担心什么?父王那时对百里家下手,好像也没遇到什么凶险之事。不过那是在北方大灾后的第九年,百里家依然能苟延残喘,而父王却已掌握近半禁军,边军二部,权倾一时。
也就在这时,‘怡安园’的第二位客人,也准时到访。这一次嬴冲却不敢在湖心亭内安坐等候,而是走出了园外迎接。
一番见礼之后,双方就极其热络的在亭内分宾主坐下。
“这是谁?”
叶凌武颇为惊奇道:“你们看他的脸上,都快笑出朵花了。”
这些日子里,嬴冲给他的印象,是很冷很傲。在武威王府里从没给他好脸色,对于百里长息也是如此。可这时嬴冲对镜子里的青袍老者,却很是热情。
“我认得他,是雍州牧李东垣!”
叶凌德随口说着,目光微微有些失神。
叶凌武只说嬴冲待这位热情,却没说那位雍州牧,也同样对嬴冲极其亲近——那非是对晚辈的和蔼,而是将嬴冲当成了平辈好友视之!
这两家之前,明明没听说过有什么交情。可此刻这二人相处,却仿佛是往年至交一般。
叶凌德心想这就是众人口里的纨绔无赖?可这位却已能在高堂之上,与雍州牧及河道总督这样的老辈权臣平等交谈,对子交锋。
这使叶凌德深深皱眉,感觉之前听族人说的‘嬴冲之所以能有今日,全靠双河叶阀庇佑’之言,只怕也不尽不实。
怎么看,这镜中之人,都不像是被叶阀荫庇的模样,否则如何能得这两大权臣如此尊重?
裴元度则是眼神定定不移的看着镜内,不敢走神。心想嬴冲与这李东垣见面,莫非也是要议百里家的事情?
若是这位雍州牧也欲参与其中,那百里家就真正是无半点翻身余地了。
他也必须提醒祖父,尽快从这个泥潭里面抽身。
而此刻在凉亭之内,雍州牧李东垣正游目四望。
“果然好风景!这梨园我素来久闻其名,而未见其形,今日算是托了贤侄之福,好生享受了这一番园林盛景。”
嬴冲闻言失笑:“伯父你一向公务缠身,哪有时间来这等地方休闲玩乐?”
其实是不喜吧?他知这位的性情严肃,更近于道学先生,一向不喜这种烟花地。
“你这话不诚,可是在心里笑老夫古板?可老夫礼部出身,日常也不得不装装模样,声色犬马,谁不喜爱?”
李东垣自嘲的笑了笑,然后又似不经意的提起:“刚才可是河道总督百里长息来过了?我有一随从,望见他负气离去。”
“是这位!”
嬴冲微微颔首,直言相告:“这位欲求我延后十日,被我拒绝了。”
“延后十日?他这河道总督要是再当十日,那阳江两岸之民都不用活了。”
李东垣先是冷笑,而后眯起了眼,仔细看了一眼嬴冲。心想此子,果然是与其父亲一脉相承,哪怕是在外人面前表现的再怎么桀骜冷漠,可内里还是如嬴神通一般的仁善性情。
“此人无足为惧,老夫会全力助你。事关我大秦国势兴衰,老夫义不容辞!”
嬴冲闻言微一愣神,而后苦笑了起来:“伯父你这么说,接下来我倒不好意思再与您讨价还价了,”(未完待续。)
二六零章 廷推议政
“讨价还价?”
李东垣不以为然的摇头,声音中带着几分严肃:“贤侄是将朝堂大事,当成了菜市场么?”
嬴冲闻言则安之若素:“抱歉了伯父!我安国嬴新立,基业初起,家底实在太薄,嬴冲不能不锱铢必较。”
李东垣闻言一声轻哼,神情不满,不过也未再说什么、站在嬴冲的立场,并未有错。
“四个上县县令职或者三个五品郡丞使,来换你安国公府支持,难道还不够?”
“可在小侄以看来,确实不够。”
嬴冲唇角微挑:“小侄以为,我安国嬴的价值,并不仅仅只有那区区三票而已。”
“并不只三票?贤侄就么有自信,几个月后的安国嬴,能够趁势而起?别忘了嬴世继,他如今担任破虏军节度使,若然挥兵南下,一样有能力夷平冀州民乱。”
“可要动用边军平叛,需得在朝堂中经历多少廷议争论?又怎及得我那大兄方便?”
嬴冲心想一两个月后,北方匈奴大军就将南下,那个时候的破虏军,能够动得了才怪,没被打残甚至全军覆没就算好的了。
不过这些话,却不能在这时候言明,只能笑道:“难道伯父你,信不过我那兄长的兵法么?”
李东垣摇了摇头,嬴完我的兵法,他自然是信得过。可在北方这棋盘之上,还有着其他不利于嬴冲的因素——比如那武阳嬴氏与刚才离去的百里长息,都不会乐见嬴冲成事。尤其后者,百里家覆亡在即,这位可是无论什么疯狂之事,都能做得出来。
只是看嬴冲的模样,依然是自信沉稳。而以此子之智,应当不会看不到自家处境之艰难。
深思了片刻,李东垣就已有了决断:“最多增一个郡丞,这是老夫最后的让步。你当知如今朝堂中的几位宰执,无一位偏向于你,”
此时的安国嬴,虽是在三法司中深耕,以御史监督朝政官员的权利,来耗动整个朝堂。可本身在三省六部及地方官府中的力量,依然是薄弱的很。尤其是政事堂,他李东垣上位,乃是两利之事。
所以这个条件,他自信已是极具诚意了。
可这句话,依然还是未令嬴冲动容,这位只笑道:“伯父确实是大方,可这些条件,还是低于小侄的预期。既然伯父感觉如今的安国府不值,那么这事不妨就再等等,两个月后再议此事如何?那时北方之事,差不多已尘埃落定。”
李东垣闻言凝眉,不解的看着嬴冲。心想哪怕再等上数月,也无非是嬴完我建下大功,封世袭侯,升任一州节度使而已。而自己拿出来的东西,已经超出他预期的底线许多,也已将安国府的实力,高估了不少。这位少年国公,到底是哪来的自信?向他索求那样的条件?
三任四品上郡郡守——哪怕是他升任宰执,要办到此事,亦不太容易。
原本他以为,之前嬴冲的开价,只是狮子大开口,等他还价而已。可此时看来,这位竟是十分认真。
不过当想及嬴冲的过往,李东垣的心绪又平静了下来。
等到两个月后么?也好!那个时候,还不算太晚。就让他看看,这位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底牌,能让他应下那样的条件。
——一口气索要三个郡守职,这可不是现在的安国府,能够有实力吞下的。
“贤侄既然这么说,那么老夫就再等等无妨,此事也确实不急。”
微微颔首,算是答应了下来,李东垣又挑眉问嬴冲:“你这小家伙,人虽年轻,可胃口却着实不小。我如今倒是好奇,那位百里长息到底对你开价多少,都没让你动心?”
嬴冲略略迟疑,不过想着此事哪怕说开了也是无法,便笑着答道:“五百万金!加上一尊乾元神甲,还有神意坊二成实股。伯父以为如何?”
“也就是一千六百万金?”
李东垣灵思敏捷,瞬间就估算到大致的价值,而后倒吸了口寒气,心想这个价格,都足可买下七到八个郡守官了。甚至足以保证他,登上他想要的那个位置。
此番那百里长息,无疑是出了血本,可这都没令嬴冲松口。
不过仔细想想,虽只是短短十天,可此时的嬴冲,确实值这个价。这一千六百万金,嬴冲若然接下,可就不仅仅只是延缓十天而已,还有着助百里长息压制朝堂的责任。
这一千六百万金,估计得用出大半,嬴冲最后,至多能得手七八百万金左右。
——可即便是七八百万金,其实也不算少了。很少人能有这样的理智,拒绝如此重金。
也由此可知,这位少年国公的心志,是何等的坚定。
思及此处,李东垣不禁一叹,心忖这果然是个难缠的小家伙,不可小觑。
“为何拒绝?那百里长息已很有诚意了。”
“嗯,伯父要听实话还是假话?”
“实话怎说,假话又怎说?”
“实话是这场大灾动摇我大秦国本,一千六百万金比不得陛下圣眷,假话则是本公忧国忧民,怜那北方五州百姓生灵涂炭。我如此说,伯父可觉满意?”
李东垣闻言不禁大笑,心想这小家伙也不知是在闹什么别扭,语不对心。这两者,其实应是兼而有之吧?
他知一个月多前,嬴冲就已上奏给天圣帝,请朝廷注意北方水灾。又是十几日前,这位往北方各大善堂义庄,捐金三十余万。
前者使嬴冲失去大赚数千万金的机会,而后者则是安国府从本就不宽裕的银钱中挤出来。
可今日他若直接问了,这小家伙必定会嘴硬说不忍见国势沉沦之类的。
“不得不说,小侄你的性情,还真像是你父母。记得你小时候,别人都说贤侄你是小菩萨般的人儿。如今长大之后,看来也没变多少。”
嬴冲不由蹙眉,他最不耐的,便是听别人说这个,
三百丈外的雅室之内,叶凌武与叶凌德则是面面相觑,一连的迷糊。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这样讨价还价的?”
叶凌武眼神茫然不解,却感觉自家妹夫真的很威风,言谈之间,就可决断几个五六品官员的人选。
叶凌德也是一阵失神,他听到李东垣说到‘政事堂宰执’几字,就大约猜到了。
“他们说的,应是廷推。”
裴修元虽是因修行之故,消息较为闭塞,可因常年在京,到底要比身边这两个家伙强些。
“我大秦之规,政事堂宰执人选如有争议,则由群臣廷推决断。而如今政事堂只有尚书仆射(宰相)与参知政事(副相)共六人,仍缺额一位。按律当于六月之前,补任一位参知政事。可如今朝中,包括雍州牧李东垣在内,共有五位人选,朝中几方相持不下。如到三月时,陛下与政事堂几位宰执,还是意见相左,无法决定,那就只能以廷推决断了。”
——所谓的廷推,也就是在朝廷遇重大政事,或遇有文武大臣出缺时,由陛下诏令群臣会商,以共相计议。一应决策,都以票数定夺。
廷推又分小廷推与大廷推,前者只包括在京的诸多三品官,而大廷推则范围广阔。
有资格参与其中的,包括所有在朝三品以上的实职官员。其中政事堂七人与枢密院五人每人两票,共计二十四票。六部尚书与左右都御史,大理寺卿,通政使等大九卿共十票,还有他们的副手侍郎少卿副都御史等等十八人,亦是一人一票,加起来总数二十八。
此外还有太常寺卿、太仆寺卿、光禄寺卿,詹事府詹事、翰林学士、鸿胪寺卿、国子监祭酒、苑马寺卿、尚宝寺卿等等小九卿九人,加上十三州的州牧,十三位大中正,河道总督,漕运总督,宗人府宗正,一共三十七票。
所有三品以上文职的总和,是八十九票。
——这只是文职,武职方面票数更多些。三王九公中的三王,每人就握有着三票,九公则各有两票。
六位镇国上将,还有现任的四位州节度使,同样算是三票。而十二位柱国大将军,则只有两票。
此外还府军十六卫,禁军六部,总共二十二位大将军,以及边军二十四路,二十四位军镇节度使。
所有三品以上武臣加起来,这就是一百二十九票。而文武相加,则是二百一十八票。此外陛下本身的意见,可抵得九票。为何是九票?只因九为数之极而已。另有陛下指定的五位皇室亲王,各有三票之权,这是是九五之数。
七国战乱,大秦重武轻文,所以武职的份量,远超文职。而在廷推中,握有这二百一十七票的一百余人,都是大秦官员体系中,最顶端的存在。
一旦陛下与政事堂及枢密院政见相左,有事不能决,就需综合这百余位三品以上高官之议。
雍州牧李东垣这次要想成功进入政事堂,那就必须获得至少四分之一以上的廷推票选,才能成功从初选中胜出。
而此时的嬴冲,就握有着三票。安国公两票,左屯卫军大将军一票。这票数不多,却也不可忽视,尤其是小廷推,毕竟左屯卫军大将军虽是管辖元州府军,可名义上的驻地,还是在京城。(未完待续。)
二六一章 一肚坏水
“原来是廷推啊?怪不得他们说什么票数啥的。”
看着镜中比自己还小了几岁的嬴冲,叶凌武心中略略不爽之余,又有种与有荣焉之感。
心想他的妹夫,居然已能参与这等朝堂大事了,且与李东垣这等人物交锋,亦是挥洒自若,不显半分窘迫。
“不过这家伙,好像是狮子大开口了,那位李州牧会不会与他翻脸?”
“看来李州牧很看重安国公,且即便这位不满,也不会在此时发作,将安国府逼到对手阵营去。”
裴修元摇着头,而后他心神就是一紧,只因那镜中二人,又说起了百里家与北方大灾之事。
而无论是这二位,还是方才离去的百里长息,都不认为北方的水灾,可以幸免。竟与如今朝中的风向,完全相左。
以今日他的所见所闻,感觉裴家的处境,竟是四面楚歌。
叶凌德则想着后面李东垣的那些话,忖道自己的妹夫,真是别人口中那草菅人命,欺男霸女的混蛋?只怕未必然。
人云亦云,果然是要不得。至少他从没听说过,有哪家的纨绔子弟,会拒绝百里家的千六百万金,得李东垣那样的赞誉。
※※※※
当嬴冲将李东垣送出梨园之后,又接待了三人。除了一位当朝大佬之外,其余二人亦家势雄厚,潜势力覆盖朝堂各个角落,一旦他动百里家下手,这几家都是很重要的臂助。
而待得这几位客人,都满意离去之时,却已到了傍晚时分。
也直到这时候,嬴冲才想起了自家的两位大舅哥还有裴修元,于是又让云真子,将这三人带回到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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