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乔欧南起身走到书桌边拿起视频通话的遥控器点开,正对面的巨大屏幕亮起。屏幕上的人一身黑色西装,脸上带着白色面具坐在一张黑色皮质沙发里,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处理过的机械人声。
“很高兴见到你,贝伦特因先生。”
“你好。”他说。
尉央朦胧中觉得似乎发生了很多事,不停有人在身边走来走去,刺眼灯光亮起又暗掉。她好像可以清楚感觉到周围发生了什么,只是她没法动作没法说话,连睁开眼睛都变得异常困难。
“心脏跳动异常,血压降低……”
“病人出现失血性休克!”
“伤口缝合,快!”
……
她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然而耳边的声音让她不自觉想起躺在重症监护室的父亲。难道他病情又严重了?不知道会不会有医生让她再签一次病危通知书。
然后仿佛忽然之间一切声音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世界只剩她一人。她觉得自己有点累,但是心口像是有把尖刀慢慢扎进胸膛。刺痛愈发强烈,终于她忍不住轻吟出声,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几乎在她刚睁开眼的同时,一声轻柔的惊呼响起:“上帝啊,你终于醒了。”
尉央转了下僵硬的脖颈,眼前渐渐清明,一张清秀的脸就浮在面前,近得她都能看清那挺直小巧鼻子上的点点雀斑。
“我是尉央,可不是上帝……”
“噢,请原谅我的鲁莽,小姐。谢天谢地你终于醒来了,还能跟我开玩笑。小姐你再休息一会,先不要着急说话,如果不想再听到自己这么不动听的声音的话。我想我需要把这个消息立刻告诉先生。”
她没有插上一句话,那个清秀的西方女孩已经消失不见了。
声音真的很难听吗?她皱眉。
不过并没等到那女孩叫人过来,尉央又沉沉睡了过去。接下来的几天,她清醒的时间渐渐延长,所有活动也仅仅是从躺着到在人帮助下能倚坐在床头。她甚至没机会问明白究竟自己身后何处。
醒时尉央只见过那个从她第一次清醒时就照顾她的女仆,连更换吊瓶的医生护士都没见到过,好像他们总能摸清她什么时候沉睡什么时候清醒。而当她在深夜里醒来时,她觉得她好像回到了之前那个梦境里,除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再没有其他人存在。
那个女仆也没告诉过她这是哪儿,只定时为她擦洗身体,甚至连她胸口的伤口究竟怎么来的都不知道。
又一次因为胸口难忍的疼痛醒来,不过再没有人因她的苏醒而欢呼了。
“你醒了。”清淡而平静的声音从床边远处传来。
“我想是的。”她声音沙哑,并没有受到惊吓。“我有点口渴,但是好像我动不了,能麻烦你叫人来帮我端杯水吗?”
那边人影静默了片刻,而后起身走到床边,拿过床头的杯子,坐到床边,扶她靠坐在床头。
“医生嘱咐你现在尽量少喝水,不过可以含着这个。”他取出一块冰块放在她唇边。
尉央沉默张口,冰块缓缓融化滋润了干涩的喉咙,待全部融化,她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说:“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我为什么会在这儿,乔先生?”
他的声音,她一辈子都忘不掉。也是在他出声的那一霎那,她知道了自己现在身处何处。
“你受了伤。”乔欧南言简意赅,把杯子放回去,顺手按亮了床边的台灯。
“我想知道是什么伤。”
“枪伤。”
“枪伤?”尉央蓦地睁大双眼。“你是说,我胸口的伤口,是因为中了一枪?”
乔欧南沉默地注视着她清亮的黑眸,而后视线落在她苍白得毫无光泽血色的嘴唇:“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
“醒来前发生的事情。”
醒来前发生过什么事?她逃了外公让她宣布与父亲断绝关系的宴会,后来无处可去就进了一家夜店想用洗手间卸妆。之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醒来后会在这个地方面对眼前这个男人?
乔欧南盯着她看了许久,说:“人们对严重伤害过自己的事会通过强制遗忘来保护自己,你不记得那晚,看来对你来说并不是值得你回忆的事。”
尉央默然垂眸,说:“可是我怎么会在这里,是你救了我?这有点匪夷所思。”
“不是我救了你。但是你是因为我才受的伤。”
“……难以置信。我以为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牵扯的。”
“是我疏忽了,不该让你把带有家族徽记的东西带走,让有心人误以为我们关系匪浅。”
“关系匪浅?就凭我拿着你的一枚袖扣?”
“刻有贝伦徽记的私人用品从不赠人,除非是特殊的人。比如我的情人。”
她定定看着他:“弗里先生电话告诉我你把它当做谢礼送给我时我们并不认识。”
“你确实不认识我。所以是我的疏忽,让别人以为可以利用你威胁我。”
“用我勒索你?”勒索不成,索性杀人灭口。
“可以这么说。”
“这可真是个致命的误会。”
“我很遗憾。”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大概可以分为童话卷,现实卷,地狱卷,天堂卷。
童话卷主要是女主初入男主所在的金字塔顶尖的世界,以及感情的发展。
我喜欢先虐女后虐男的狗血模式,摊手╮(╯▽)╭
PS:看到一个评好难。。
、第零七级阶梯:做他的情人
清晨的阳光似乎没有那么清冷了,面容清秀的女佣拉开厚重的窗帘,认真而仔细地将其绑起来,让它们妥帖地落在窗户两边。“奥斯陆的春天终于要来到贝伦庄园了。你说是吗,小姐?”
尉央穿着白色的睡衣倚着靠枕坐在床头,偏头望着窗外,微微一笑说:“我只看到天空,好像和冬天没什么差别。”
“怎么会没有差别,你看先生在花园培植的艾莉卡,已经开始生长了。”
“真的吗?”她面容沉静,出神地看着窗外蔚蓝的天空。
“当然是真的。你已经好多天没能下床走动了,昨天医生复诊说可以吃清淡的主食,也能试着下来走走了。”
尉央不自觉抚了抚胸口,好像真的没那么疼了。
“那小姐你要不要去花园里走走?我可以扶着你。”
“谢谢你,珍茜。”
“我去给你准备衣服!”珍茜好像比她还要开心地转身出门。
待珍茜再回来手上捧了一件质地厚实的浅绿色长裙,把尉央从床上扶下来帮她穿好长裙和鞋子,又给她披上一件白色皮毛的披肩以免吹风着凉。
没人告诉尉央那一枪究竟有多凶险,从她卧床十多天后没走几步胸口又灼灼发痛的状况来看,也许她真的差一点就活不下来。
一路上并没遇到太多人,有的只是打了照面行礼后匆匆而过的佣人,训练有素地对她的出现并没有表现出惊讶。刚穿过长廊踏上屋外的草地,珍茜担忧地看着她有些发白的唇色,说:“如果伤口疼就先到这儿吧,我扶你回……”
“我没事,花园就在不远处了不是吗?”
“但对你来说或许就有点远了。”
“不用担心,伤口不会裂开。”尉央安抚道。珍茜只好帮她拉紧了披肩,继续扶着她走向花园。
短短的距离走了十几分钟,但终于还是到了。花园中搭了一把巨大的遮阳伞,伞下是一张小巧的桌子和两把躺椅。因为天冷,椅子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绒毯。
“这是乔先生的位子吗?”
“偶尔先生会在花园里招待客人,小姐不要太担心。坐下就好。”
“嗯。”
尉央在其中一张躺椅上坐下,椅子后就是一大片被打理的很好的艾莉卡。
“需要喝杯茶吗?”
尉央想了想,点头说:“好,麻烦你了。”
珍茜回去倒茶,这片花园只有她坐在躺椅上的身影。尉央裹了裹披肩拢在身前,慢慢仰躺在椅子上。情绪一旦放空,那晚乔欧南的话无比清晰地浮在耳边。
“我重新考虑了你之前的提议。”
那时她反应慢了半拍,问道:“什么提议?”
“那天你来贝伦庄园,还记得吗?”
她藏在被子里的手情不自禁地抽紧了一下,说:“怎么能忘呢?”
提议,这么云淡风轻的一个词,几乎让她相信了那天她也许并没有那么卑微地跪在他脚前。
“我觉得,我们可以尝试合作。”
“这对你有什么利益吗?”她忘不了那天他对她说的每句话。
“我可以帮助‘WEI’,你可以帮助我找到我要找出的那个人。”
“利用我威胁你的人?”
“你很聪明,尉小姐。”
“或许最好的方式是跟警局合作,而不是我。我不记得了,那晚发生了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更不会记得他们的样子。”
“不需要你记得,他们记得你,只要让他们继续误会就好。”
“误会……”尉央怔忡了几秒,缓缓凝眸注视着他。
“他知道我把你接到了贝伦,既然他认定你对我非同一般,不如将错就错做我名义上的情人。你可以回绝,假如你接受了,可能还会遇到这么危险的事,但是你父亲会安全。我要离开几天,你可以等我回来再告诉我你的选择,在那之前你好好养伤,不必担心林卿和先生。”
乔欧南在床边倾身,亲吻了一下她的发际:“晚安。”
选择又是选择。整整一个冬天她似乎就在一个接一个的选择中度过,她宁愿只给她一条路,不管是生是死她都认了,而不是每一次做出选择时都如履薄冰。那时她就算是下跪都求不来他的同情,而今却又因为他的无心之失卷入他的世界。
真是个残忍的讽刺。尉央侧身躺着闭上了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
乔欧南下车后没有立即进房更衣,弗里自然清楚主人的习惯,欠身后先进房为他准备晚餐时要更换的衣服。
离开了近一周,不知道他一年前开始培植的艾莉卡移植到花园里有没有存活下来。当他走近才发现往日无人的花园多了丝人气,遮阳伞下一抹纤瘦的身影微微侧身躺在躺椅上,浅绿色长裙裙摆遮住了她的蜷起的腿脚垂在草地上。
走到她旁边,弯腰捡起落在草地上的裙摆放在椅子上,忽地抬眸,她正安静望着自己。
“我以为你睡着了。”乔欧南直起身子站在一旁道。
“有点冷。”
“那你不应该留在这里。室内应该不会这么冷。”
“不,我会留在这里。”尉央攥着披肩慢慢坐起,说:“我会留在贝伦,除非你反悔。”
乔欧南凝视着她说:“我只希望你不要反悔。”
“我想这两天就看到‘WEI’的好消息。”
“会的。”
“我叫尉央,没有英文名。”
“我是乔欧南,全名奥格拉斯。乔。贝伦特因。”
珍茜端着托盘走来,看清后立刻快步走到两人面前,对乔欧南道:“先生你好。”
他微笑着说:“你好,珍茜。”
“这是我给小姐倒的茶,不知道您今天回来,所以没多准备一个杯子。您需要的话,我再去取一只。”
“不用了,我在外面待的太久想回去。如果乔先生不介意就留下喝茶吧。”尉央将脚移下躺椅。
珍茜立刻把托盘放到桌子上伸手去扶她,却不料一只手先于自己托住了她的手臂。乔欧南托着尉央的手臂把她带到怀里后改成揽着她的腰,说:“我来扶她进房间。”
尉央觉得身体有些僵硬,偏头去看他。
感受到她的视线,乔欧南低眸看了她一眼,伸出另一只手紧了紧她的披肩,来到她耳畔轻声说:“从你答应的那刻起,提议已经生效了。”
珍茜边端起原封未动的托盘,边抬头望着乔欧南扶她离去的背影,心头疑惑萦绕不散。
这个以令人诧异的方式突然出现在贝伦庄园的女子,真的如那些仆人们所传言那般,是先生在庄园外的某位神秘情人吗?
*
尉央说想尽快听到“WEI”的好消息,第三天珍茜进房间服侍她早起时便将一份封口的文件袋放到了她床头。她坐在床上取过文件袋打开,抽出了里面的纸张,是全英文打印出来并加盖章印的注资报告书。
“我来时弗里管家让我转交给你,介意我问你这是什么吗?”
“一份提醒我履行契约的东西。”
涉及到隐私问题,珍茜很自觉地不再追问下去。
“早餐后会有医生来为你检查恢复情况。”
“嗯,我知道了。”尉央脱下睡袍穿上她递来的长裙,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开口问道:“珍茜,之前我一直昏睡没有见到医生,不知道医生有没有说过我什么时候可以痊愈?”
“医生并不会当我们的面宣布你的病情,这大概只有先生知道。我想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毕竟你伤的并不轻。”
“很严重吗?”
“转来这里之后有一次病情恶化……我觉得你可能不想听,小姐。这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不,我想知道。”
珍茜犹豫了一下才说:“那次病情恶化,医生在给你急救时对先生说你很可能挺不过来。当时的情况真的很糟糕。”
“我还是活了下来。”
珍茜仔细地帮她整理裙子,束上腰封,说:“老天眷顾你,小姐。你以后会幸福的。”
尉央坐到镜子前梳头,淡淡笑了笑:“幸福吗?真不敢奢望。”
坐在餐桌边吃早饭,其实只是一碗营养很丰富的米糊,基本没有什么味道。看她吃得毫无胃口,珍茜在旁边安慰道:“再忍受几天,等医生宣布你可以正常进食了,先生会让厨房给你做最精致美味的早点。”
尉央冲她一笑,舀了一勺放进嘴里,一会儿后开口说:“乔……乔用过早餐了?”
“是的,先生一向准时进餐,然后去书房看书或者处理事情。先生这几天似乎比原来忙碌一些,总有人来庄园找他。”
她没再说话专心吃着早饭,忽然裙子被扯了一下,低头看去,一团雪白的小东西叼着她的裙摆拱着圆滚滚的小屁股拼命往外扯。
珍茜也发现了擅闯餐厅的小家伙,笑着说:“小姐你可能没见过它,它是……”
“雪球。”尉央放下勺子,抚着胸口缓缓弯下腰,拉着裙摆把始终不肯松口的小萨摩犬拖到脚边。
珍茜诧异:“小姐你知道它叫什么?”可自从她来到贝伦明明还没见过它。
“嗯……他以前告诉过我。”尉央稍稍想了一想,把原因说得令人浮想联翩。
“它是先生前段时间抱回来的,听说是被人遗弃在路边差点饿死。可怜的小家伙,还好遇到像先生这么好心的人。”
“是吗?这个他倒没对我说过。”她把裙摆慢慢从它嘴里解救出来,伸手摸了摸它在她脚边拱来拱去的小脑袋。“你真幸运,遇到他好心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作为心狠的亲妈,我很喜欢受伤的主角啊。。
撒把花吧~睁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