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脸色有些泛白,皱着那秀气的眉看着对面的人,犹豫道:“……孩子是有一个……是我丈夫和前妻的……不过……”
“不过后来,他死了?”
“是……是啊,我不喜欢孩子,就让丈夫把他送回她前妻的老家了。过了几年老家那边传信儿来,说孩子生病死了。”
“夫人,您没有说实话。”
“真的……我可以给你看档案册,上面写的就是生病死亡!”
“够了!”靳佳玉呵斥一声,“跟这种女人留什么面子?”继而转身直面后者,毫不留情道:“你,容不下那个孩子,对他囚禁多年导致身体萎缩,然后把他活生生的饿死了!”
“没有!你不要含血喷人!”女人脸色煞白,朱红的指甲抠进掌心里“一个小孩子我有什么容不下的!就算不是我生的,我也不至于害死他!”后又将美目瞪向沈汐丛:“沈老板,亏我这么信任你!你们在心里就这么污蔑我?!这事你们不敢劳您大驾了,我自己再想办法!”
说着拿起手包气愤的走了出去,竟在匆忙间忘记要回钥匙。
屋内两人对视良久无语,沈汐丛不觉得自己判断有误,莫非是哪个环节疏漏了什么?他想再去一次那四合院找找线索,运气好的话遇上那个小鬼再套一些话,或许事情就水落石出了。看着旁边的靳佳玉,后者撇了撇嘴,指了指沙发上的书包,道:“要我去也行啊,先替我把作业做了吧。”
……
月上中天,两人再次来到四合院门前,靳佳玉上前作势欲推开虚掩的大门,被沈汐丛忽的拉住了双手。
“里面有人。”
顺着门缝往里看,只见一个男人拿着小铲子和手电筒,在那雁翅影壁上仔细的挖着什么。灯光恍惚,男人的影子被扭曲变形。他的手有些颤抖,眼睛时不时的往屋里看几眼,又马上回过神,接着挖。
顺着他的动作,靳佳玉看到那麒麟身上的鳞片一片片的脱落。原本威风凛然的麒麟此刻俨然一只即将秃毛的狗,让看的人莫名大动肝火。
两人同时推开大门,大喝一声:“住手!”
男子被吓得不轻,手里的铲子落到水泥地上,划出了一道不浅的痕迹。沈汐丛上前捡起铲子掂了掂重量,道:“金刚石制成的,看来是有备而来,谁允许你进来这院子的!”那男人定了定神,眼中厉色渐起:“这是我家,我怎么不能进来!你们又是什么人,擅闯民宅!还不快滚!”沈汐丛脑中划过了什么,瞬间恍然大悟:“是你!你这个杀人凶手!”男子一把抄起旁边的一根棍子,指着沈汐丛道:“我在自己家做什么管你屁事,再不走我打人了!”靳佳玉不甘落后,撸起袖子:“有种打啊,杂碎,早就有火没出发了!”
男人飞快看了眼那少了一半鳞片的麒麟,握紧了手中的棍子喊道:“豁出去了,老子跟你拼了!”
一股灰黑的烟雾迅速从一边冲来,先前由于夜色的原因竟没人发觉。空气中弥漫着那股熟悉的腐败气息,就在棍子落下的前一刻,烟雾化成了小鬼,大力咬住男人的手腕,用力之大竟使男子的鲜血顺着手腕留下,他显然惊讶之极,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朝着反方向向后蹭着地,嘴里念叨:“鬼……鬼……你怎么没死……你明明死了的……”
小孩看了下那虽然少了鳞片却仍昂首挺胸的麒麟,一步步走向男子,但是显然脚步愈加虚浮,身体也好似要消失了般渐渐消散。
“爸爸……你为什么不要我和妈妈……为什么把我关起来……为什么不给我饭吃……我好饿……你答应过我的……你都忘了么……”
他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终究忍不住外力的挤压。声音渐渐降低至消失,伴随冬日里冷风的吹拂,消散的无影无踪。
男子看着渗着自己血迹的白雪,捶地痛哭。
……
关阳斜街,沈汐丛和靳佳玉踏着新的白雪一同走过。后者不甚明白的表情让前者无奈。
“事情其实很简单,无非是人类贪欲作孽。那个男人垂涎女子家里的物件,便想抛弃先前的妻子和孩子重结良缘。可是孩子被法院判给了男子,新的老丈人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带着孩子的男人。于是他就丧心病狂偷偷地掩人耳目关了自己的孩子几年,造出他自然死亡的假象,博得老人家同情……后来,也就是这几天我们的出现使事情败露,他想把最值钱的东西偷走跑路,却没想到那东西镇着儿子的冤魂。东西一坏,魂魄也就肆无忌惮了。”
“同在一个院子里住,关了几年都没有被发现?”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还有一点,照你这么说最值钱的是那麒麟的鳞片?那不就是长锈的石头么?”
“你见过会张锈的石头么?那是皮子,和田玉籽料的皮子。最早的时候那鳞片就是一块块完整的和田玉,后来风雨侵蚀变成了如今的样子。”沈汐丛看着靳佳玉,道:“真正上等的和田玉,外面都裹着一层丑陋的皮子。只等有缘的人,发现他内在的美丽和价值。”
“……我只想说,那人真是个疯子。”
“是啊,一个对古玩入了迷的疯子。”
“那现在那个男人怎么样了?”
沈汐丛变魔术似的从兜里掏出一份报纸,上面醒目的标题赫然写着:3年囚禁,幼儿缺钙吃墙度日;生父弑子,法网恢恢终遭天谴。
“……靠!明明是我们的功劳,怎么归到警察头上去了!”
沈汐丛悻悻的收起报纸,转移话题:“……小玉,你还是多想想你的期中考试吧。”
情歌(上)
灰色的期中考试一页终于掀了过去,虽然升学在即,可是被作业和考卷压的喘不过来气的学生们还是贪恋这片刻的轻松。一些看得开的或者说是破罐子破摔的学生索性整天游手好闲起来。于他们来讲,大好的学习时光已被浪费殆尽,与其辛苦伏案做无用功,不如趁这最后的机会好好放松一把。因为以后面对他们的,即将是惨淡的人生。
靳佳玉看着自己的半吊子分数撇了撇嘴,一股脑儿塞进书包准备离开。临走时同桌拦住自己,试探道:“靳佳玉,我这有首很不错的歌儿,你要不要听听?”
后者看着那梳着马尾辫,头顶上飘着一只蝴蝶的女生,摆了摆手。“抱歉,我还有事。”说完侧身而过。女生在后面小声喃喃:“……为什么要拒绝我呢……”
她不知道,在靳佳玉的心目中,无论如今那只蝴蝶有多么漂亮,也永远无法摆脱2年前刚入学时它是一只浑身是刺的杂色毛毛虫的形象。丑陋先入为主占据了靳佳玉的大脑,其后再怎么改变也于事无补。女生一遍一遍地听着自己录了好几个小时的歌,眼前一阵迷茫。
周末,靳佳玉无事在家。正想着好歹看看考试卷子的时候,一阵喧哗声从自己的房间外传来。
“你们有什么证据逮捕我儿子!他虽然皮了点却没有坏心眼儿,你们少拿官架子吓唬人!”
“请您不要激动,事情还没有定案,靳佳玉只是去警局协助调查,如果最后证明是清白的,我们自会放人。可是现在您再阻挠我们办案,我们只好视您为违法行为了。”
“法法法,法什么法!他一学生,能做出什么危害社会的事啊!还……”
靳佳玉皱着眉头,大力推开门环视了眼这一屋子身穿警服的人,道:“瞎吵什么啊。”
打头的警察看见靳佳玉迅速上前,从兜里掏出手铐二话不说把他拷了起来,义正言辞道:“你的同学昨天晚上零时于家中死亡,发现时电脑正放着录音,里面提及你的名字。所以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靳佳玉下意识的挣扎,却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力气远远超过自己。站直身体甩开压着自己肩膀的手,道:“放尊重点,我自己会走。”说完便向门口走去。临出门时侧过脸,犹豫下终还是说了出来:“妈你别担心,就跟我爸说我出去玩几天。”
……
押送犯人的警车与普通轿车的最大区别就是,在驾驶员与犯人间有一排结实的栏杆阻隔。靳佳玉此刻感觉有些好笑,他不知道着栏杆到底是锁住了犯人还是锁住了驾驶员。试问有多少人可以在有生之年‘荣幸’的坐次警车呢?撇撇嘴,走一步算一步吧。
到了警局,先是被关进了一间还算亮堂的屋子里。不过里面鱼龙混杂,身着奇装异服的小青年三五一群颓废地缩在角落里,看见这样一个学生摸样的‘小孩儿’进来,放肆的上下打量,并且毫无顾忌的投来赤luo luo的目光。看得靳佳玉浑身不自在。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有人来把他领走。这次去的是审讯室,一个相对较暗的屋子,密不透风的房间遮住了应有的日光,只有一盏晕黄的吊灯苦苦维持生命。靳佳玉心下了然,心理作用什么的,你当我会害怕?先把人放入一个格格不入的空间,让人感到孤独。再带入暗室,放大恐惧。笑话,要是被这种程度的吓到,自己岂不是白长这么大了,不如趁早重新回炉修炼去得了。
审讯员共有两人,都是拿着笔写着什么,冷着脸一言不发,也不过问对面这个18岁不到的学生嫌疑犯。靳佳玉撑着眼皮,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就要睡着了。
不得不打破安静,道:“两位警官,有问题快问吧,我都累了。”
右手边的警察停下笔,盯着靳佳玉看了差不多5秒,缓缓道:“你还是个学生,一定要坦白从宽,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
那警察看他不言语,咳了下接着道:“那好,我问你。李一维与你的关系是?”
“同学,同桌。”
“你们的关系怎样?”
“一般,没什么交集。”
“不是男女朋友么?”
“不是。”
“靳佳玉,你要对你现在说的每句话负责。”
“也许她暗恋我,谁知道呢?”
警察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同时也暗自看好这个学生的定力和过人的冷静。暗黑的屋子里,没有父母朋友甚至熟识的人,还能这么从容,看来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好。可这也就加大了工作难度,毕竟至今为止,嫌疑犯只有他一个人……如果这条线索再断了,他们拿什么像上面交差?
左边的记录员飞快的记录着两人的对话,靳佳玉看着他头顶漂浮的一只呆头乌龟心里暗自感叹,反差真大。
“那么,昨天晚上零点你在哪里?做什么?”
“当然是在家里睡觉!”
“谁能给你作证?”
“谁会盯着我睡觉?!”
“请你端正态度,严肃回答我的问题。谁能给你作证你昨晚零点在睡觉。”
“……没人。”乌龟警察抬头看了一眼,又郑重地低头记录。
审讯员接着道:“那么,在昨晚之前,李一维是否和你说过话?”
“有。昨天放学时候她让我听一首歌。”
“然后?”
“我拒绝了。”
“为什么拒绝?你讨厌她?”
“我不讨厌她就不能拒绝吗?我干嘛非要听那歌儿?”靳佳玉有些不耐烦,语气重了些:“拜托你问些有价值的问题好吗?你在浪费我的时间!”
“我再跟你说一遍,请你严肃对待审讯。不要无理取闹,这里不是你家。”
“好吧我接受你的意见。也请你理智一些,不要问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啪的一声,审讯员用档案夹拍了下桌子,在这略显空旷的屋子里捎带回音。一旁的记录员连忙问道:“队长,还继续不?”
“押下去,让他冷静冷静。”后者解气般的说道。
……
推开一扇陌生的门,靳佳玉感叹,这已经是一天之内他光顾的第三间警局的屋子了。这次倒是清静,放眼望去别说人了,简单的家具都没有。只有个水杯孤零零的靠在门边,里面的水不知是剩了多少天的。
靠着墙边坐在地上,安静的氛围让人不敢用力呼吸。没有了外界的打扰,靳佳玉脑子飞快的转着。李一维,就是那个蝴蝶女生已于昨日凌晨死亡,死前曾录音,且与自己有关。
该死的,明明平时说的话超不过三句,为什么临死还不让别人消停。虽说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她看自己时眼神的异样,可是自己一没搭理他,二没招惹她,她怎么就不放过自己呢?话说回来,她究竟是怎么死的?他杀还是自杀?还有对自己不利的录音究竟内容是什么!靳佳玉有些不耐烦,竟感觉脖子上的玉坠也应景的升温,熨烫着皮肤。
下午的时候母亲来探望靳佳玉,有些自责地说是父母没本事,混了这么些年一点路子关系都没有,让小玉受苦了。
靳佳玉看着平日里数落责骂自己而现如今却情绪低落的母亲,一时间有些迷惑。
告别了母亲后,差不多到了吃晚饭时间。顺着门上的活动窗,一碗米饭递了进来。干巴巴的带着锅巴的一小碗米饭,上面配着几片菜叶。别说吃了,连让人拿起筷子的欲望都没有。靳佳玉好歹扒拉两口,总结起来四个字:难以下咽。
胡思乱想很久,大概到了平时的睡觉点儿,困意袭来。罢了,没有床就躺地上,没枕头正好当矫正颈椎了。靳佳玉摸着玉坠自我开导,渐渐失去意识。半睡半醒之间,砰的一声开门声将他惊醒。有些轻微的头疼,太阳穴也鼓鼓的跳。来人中规中矩,说了一句:“整理一下,要审讯了。”后,便再不言语。
靳佳玉抓了抓头发舒展了下僵硬的身体,便示意可以走了。心里想到:这么会折腾人,等我出去后的,送份‘礼物’吓死你。
这次的审讯员换了个人,高大魁梧的身材五官深刻,横眉冷目的样子令靳佳玉心下颇为欣赏。一旁的乌龟记录员请示:“旁警官,可以开始了么?”
那位旁警官随便翻了翻桌上的记录册,道:“你记你该记的吧,我对你们科的规矩知道不多,就想和这个孩子说几句话。”
合着这是‘上面’派来的天兵天将?果然气质不凡,靳佳玉不禁多撇了几眼。
“我主要是来传达你几句话的。案子比较复杂至今没有什么突破性进展,但是念在你未满十八岁还在上学,可以先放你出去,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