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拖着那无力的身子,手脚发软的爬起来,将那床头的衣裳往身上一披,待得下得榻来,差点没在榻前摔个大跟头,这两条腿~不大肯听我使唤!
屋里的小几上摆着几盘子点心,我顾不得那颤颤发抖的双腿,跟八百年未曾吃过饭似的,快速的扑了过去,一块块直往嘴里塞来。
“额······”噎死小姐我了!寻着着水壶,谢天谢地,这里头满满当当全是茶水,直接往嘴里灌,咕咚咕咚一阵牛饮。
待得喂饱肚子,我唤了几声阿梅,却只听得自己的声音在这院里久久回荡,这庭院静得有些吓人,推开房门,隐约寻着来时的那条路慢慢跺着小步出去。只这小径叉路颇多,七弯八拐的,我立时便分不清东南西北,搞得自己不知身在何处,四处静得只听得那小蚊子嗡嗡的叫声,唉······没事将个院子搭得跟个迷宫一般,这有钱人的心思你别猜呀你别猜!
☆、九:故人
继续往前走去,只觉得小径越来越窄,两旁的树木越来越茂盛,欢快悠长的蝉鸣声此起彼伏,给这不闻人声的地界添了些许生气。
我走了许久,也不见得半个人影,便想在那大槐树底下的石凳上坐下休息会子,大滴大滴的汗珠子顺着脸颊落下来,我扯了衣袖抹了一把,折了一小片芭蕉叶子扇起风来。
“啊······”突然一个不明物体自头顶上落下来砸在我肩膀上。
这突然而至的袭击将我吓得跳起来,低头一看,竟是一块小小石子,我四下一望,全无人影,心里难勉开始打突,这大午的,还能闹鬼不成?
想到这里,不觉头皮发麻,暗自壮了壮胆,我一没杀人二没放火,更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才不怕呢!
大仙,你找别人去吧!我双掌合十,嘴里念念有词,一阵压抑的闷笑自头顶传来,我抬头一望,心头顿时一松。
“你是谁?做甚拿石头砸我?”我抬起头瞧着隐在树阴中那个怪人,只树太高,阳光又过于刺眼,瞧不真切,也不知他是何方神圣。
忽然一阵风自头顶而来,那人竟是直接从几十米高的大树上一跃而下,我往旁边让了让堪堪避过。
只见他着一身黑青底色绣灰白祥云长衫,长相俊美,面带三分笑意,目光灼灼的看住我,我脑中不由得浮现一首那个谁写的诗:“乘鹤吹笙想俊游,丑闻宫掖擅风流。身膏斧踬终尘土,若比莲花花亦羞。”真真一个上好的美男!
“夭夭?”美男叫我乳名,自打我一年多前进了陆庆之府里,就再没人叫过这名来。
当下十分奇怪,这种美得不可方物的男子我从前若是识得,定是不会忘的,素不相识的话他又怎会知道我的小名?
“你是?”
“夭夭,你不记得我了么?我是江江啊?”
“江江······?????”我努力回想记忆中所有与江江相关的事情,奈何除了一个个大写的问号外,别无他物。
他叹一口气,微笑着在我脑门上弹了一下,立时我耳根便红了起来,所谓男女有别,如此动手动脚也太过不拿自己当外人了罢?
“你果真不记得我了?”
“······”我茫然一片。
“笨!”脑门上又挨了一记爆粟。
“你瞧瞧这个,还不能记起?”他撸起衣袖,手腕上赫然是个月牙形小伤疤。
我这才恍然大悟,这小子原是小时候住我家隔壁的尹江哥哥,却说5岁那年我终于学会上树,一日趁着家里人不在的空档爬上了后院那棵大松树(枝丫多,好爬),那松树有一大枝条直接越过围墙延伸到尹江家院子里,哪里晓得上树容易下去难,我脚下一滑小胖手扒在那粗枝条上,就那么悬在半空中,没多会子就掉了去。
这一摔自然是摔得七昏八素、眼冒金星,待缓过劲来便见眼前一张放大的脸…………贼漂亮一男娃娃,瞧怪兽一般的瞧着我:“你是天上掉下来的么?我给你吃糖,你陪我玩儿!”
说完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往我嘴里塞了一大块桂花糖,幼时的我便是个十足的傻大妞,对于那些个桂花糖、粟米糕一类是丝毫抵抗力也无。
便是如此,在他一块桂花糖的召唤下,我见天的溜出去陪他玩,从此我又学会了些新技能,例如上房揭个瓦、下河摸个鱼,所谓技多不压身嘛!
话说这人手腕子上那月牙形的疤痕也是有个了不得的缘由,彼时我将将八岁,尹江小朋友却是大我两岁,经过漫长的三年革命友谊,我俩已然熟到可以共穿一条裤子的地步,(呃······我是说我两个有一回下河摸鱼我衣裳全湿,便将穿他的裤子穿在身上这件事情)。
有一天我俩又溜出去,玩起了过家家,我扮小媳妇,他扮小相公,正在拜堂之际,一条大黄狗猛的冲我们吼了起来,原来是我俩拜堂的地方本是大黄的老窝,占了那大黄的地盘!大黄这才拼死奔回,于是危难之时尹江拉着我小胖手就跑,我们越是逃跑,那大黄越是追得起劲,末了他手腕给它咬了一口,而我就惨一点了,屁股给咬得鲜血直流······那之后我那爹爹便将我关在屋里胖揍了一顿,而我伤好之后他一家早从那小院里搬离,我也再未见过他。
“江哥哥,你是江哥哥?”
我两眼放光,十年之后这斯怎会变得如此······如此俊美?
唉,岁月果然是把双刃剑,将我削得平凡无奇,却让他个大男人貌比潘安。
“呵呵······自然是我!”尹江微微笑着从怀里掏出块小帕子将我额上的汗珠子抹了个干净。
“快说说,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怎的我屁股上的伤好了之后你就不见了?你不知道你们搬离之后我哭过多少回!”
我拉着他在那石凳子上坐定,双手支着小脑袋笑眯眯的瞧他,怎会有男子长得这般好尼?啧啧!
“哈哈······那时我本来去同你话别的,可突生变故······都过去了,不提也罢,如今你过得可还好?怎的来了我家?”那小子不光人长得好,声音也十分好听啊,清脆还富有磁性。
“你家?这里原是你家么?我只道这是那个流风公子钱少枫家的院了哩。”
“钱少枫是我二弟,现在我唤作钱江。”
“?????”我睁着眼瞧他,待他与我解惑,这当中必是有所曲折,
他却不欲多言,问我道:“我以为这辈子再难见到你,可见,上天待我不薄!”
“夭夭怎的在此?”
“我······我和······我在这里却是与流风公子庆生,没想到喝得有些多,住了一晚,又在这园了里迷了路。”
叫我如何说得出口,我新近做了人家的第三房小妾,跟着自家男人来此,却对主人家犯了花痴,又被自家相公狠狠修理?
“呵呵,你还是同过去一般迷糊。”
钱江说话风趣,我们一路聊起过往一起干过的傻事,又说起成长的烦恼,仿佛分离的的这十来年,不过一夜之间,我们一夜长大,全无别离的疏远之感。
谈笑间已是日落西山,起来之时肚子里也只塞了几块糕点了事,这会子我那空空的肚子便不合时宜的唱起了空城计,叽叽咕咕一阵响。
我尴尬一笑,正待解释一番,钱江便哈哈笑开了,“夭夭,你还是这般可爱,走,江哥哥带你吃好吃的去,我记着你小时候最爱吃桂花糖。”
我站起正欲与之离开,那厢陆庆之便忽忽而来,见我同钱江聊得甚是欢畅,面上便不大好看,一把将我往捞进怀里,有那么几分宣示主权的意味。
“怎的一会子没盯住你,你便又迷了路,真真是个小迷糊!”
陆庆之袖子下的手将我手腕紧紧扣在掌中,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柔柔的拔弄了几下我额间的发。笑语盈盈道。
“我家三娘顽劣,多有叨扰之处还望钱兄莫要见怪,陆某改日再备下酒席陪罪。”陆庆之面上一派详和,脖子上却青筋尽现。
钱江脸上暮然一白,“这······???”
“乃是陆兄第三房妾氏!”流风公子端着一脸笑意,缓缓道。
而我却恨不能立时钻进地洞,消失个干净。
诚如脸皮厚如城墙的我,再站立不得,拉着陆庆之头也不回的走掉,与其不尴不尬傻子似的立在一旁任人折辱,还不如脚底抹油,一走了之。
哪个晓得若干年后小姐我会以如此不堪的模样再见昔日发小?颜面什么的,早在一年多前便丢去十万八千里,同我再无干系了。
一路上陆庆之都黑着面不与我说话,而我也似是做梦一般,后背满是冰冷的汗水,痴呆呆的望着那飞快向后退去的街道、行人。
马车飞快从喧嚣的街市穿行而过,引来后面一通骂娘的吼声,陆庆之毫不理会,只吩咐径直回府便是。
许是注意力不在此,回去的途中我即没腰酸也无背痛,稀里糊涂的被怒火中烧的陆庆之直直押进书房。
这地方平日里我是绝迹不会踏足的,所以对里头的陈设也是完全不熟,他拉着我往前一推,我磕磕碰碰间撞向那个楠木书台。
“哎哟······我的腰喂。”
我揉着撞得生疼的腰,心想这下子非起个大乌青块不可,可疼死人哩。
“你也会痛?嗯?怎么,做我陆庆之的小妾很让你丢人?这般不情不愿的,作给谁看了?钱江?哈哈,你以为你还是个待嫁的黄花大闺女?人家钱江会瞧得上你么?啊!!!!”
陆庆之腥红着双眼朝我面上猛喷着口水,他这一吼,我立时从那混混沌沌的梦中回了魂,才将将被这浑球一通修理,便又忘了伤痛,傻傻的撞在他枪口之下。
唉,风雨欲来之,我惨哩!!!
☆、十:通房的日常
“爷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诫于你,安守本分!可你呐?在爷眼皮子底下也敢去给我招惹野男人,一瞧不见你,你又去同人家私会!你家爷娘便是这般教育你三从四德的吗?”
又来了!又来了!动不动哭爹喊娘!动不动三从四德!你先人个棺材板板!
“敢情我陆庆之一不留神,这头上的帽子便绿得发亮啊?”
在下不才,您老头上那顶绿帽着实不是在下所为,虽然我也有想过一二,可毕竟还未曾实现!
那厮阴森森的瞪着我,我早被他吼得小心肝儿都发颤。
“我······”
“你错了是吗?你再不敢了是吗?叫我消消气是吗?”
我那套路竟也被他摸熟了!
可见,小妾实在不是那么好当!
“你以为你说的话我还会再信吗?哪一回你不是这么说的?”
关键不在于如何说,而在于效用如何?您说呐?
“我不过同他说几句话,幼时他住我家隔壁的,打小一块玩来着,真没什么事!清清白白的。”
我说的不过是事实,同他讲几句话便是私会?那算上小时候过家家那时,我还叫他做过我相公哩,如此算来估摸着可以浸八百遍猪笼!
“青梅竹马啊?那敢情大爷我这叫做棒打鸳鸯?”那厮怒吼着啪的一掌拍在书案上,小姐我惊得一颤,娘亲哟,我的小心肝都叫他吓出来了!
“真的只是多年不曾见面,碰巧遇见说说话罢了。”
还是您老人家亲自带我去的,不然我们这辈子遇不遇得上还真是不大一定。
陆庆之终于放开我,面目不善的瞪我。
“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在你面前,我总归······失控,三娘,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
此事我确是有些想不大通,我与人说说话他便发这一通大火,那陆晓晓洞房之夜叫人抢了,顺带着将老二也一同拐了,怎不见他发过一丝怒火?
可见这浑球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若是那姓裴的一没实权二没门路,他是否会如同对我似的发这般大的火气?所以说,这世道有门路有后台才是硬道理。
这一通大怒没让他消了心头怒火,倒是叫他忆起了当时在我娘家时说过的话,转头去给他做通房!故而小姐我一回府来,便从他陆庆之三房妾氏变成个普通通房丫头。
便叫那后院满院子的娇花们瞧了个大笑话,陆庆之一走出院子,她们便成群结队来路过,一日非得路过十回八回,个个笑得花枝乱颤。
本来阿梅要过来与我一道,不过陆庆之不允,还叫她守着我那院子,半步不得离开!是故,我在这陆庆之房里给他当牛作马之时,阿梅半点也帮不到我,好在粗活到也做惯的,并无甚不适。
收拾一身大丫头的衣裳穿着身上,我便如那戏文里的木偶人一般立在陆庆之跟前,含胸垂首,双手交握在腹,瞧他眼色行事,端茶倒水,侍候笔墨、打扫卫生,片刻也不得闲。
“去吩咐厨房,今晚上烧几个好菜,再摆一壶好酒,爷今晚上要在这里与小四儿乐上一乐。”
“是,小的马上去办。”
我迈着小步去到厨房,照着陆庆之的吩咐重说了一遍,厨娘面无表情对着我称是,眼里却迸射出些许不屑。
端茶倒水的饲候陆大爷一天,日斜山头之时,小姐我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忙碌心酸的一天总是过得特别漫长,夜幕降临之时,我将一桌子好酒好菜尽数端上桌来。
那陆庆之怀里搂着老四,二人你喂我一口酒,我喂你一块肉,你侬我侬好不情深。
我立在一旁,时不时给递个碗,倒杯酒,蒙心自问,当真是做得滴水不露,尽心尽职,全府上下,打着灯笼再寻不到第二个比我更叫人贴心的丫鬟。
酒足饭饱,我引着小丫头将那一桌子饭菜给撤了下去,小姐我腹中饥饿!
可惜那桌子美味只给小姐我看不给我吃,陆庆之坏笑着瞧着我,吧唧一口亲在老四脸上,老四娇笑着作势要躲开,陆庆之立时便将一只咸猪爪往她里衣里伸去。
我瞧着他俩个马上便要上演大尺度肉博的戏码,便想悄悄的退出去,将战场让出来,只将将退到门口,那斯便叫了起来:“去哪呢?”
“爷有什么吩咐?”
我点头哈腰,觉着自己做丫环比阿梅要做得好,她何曾这般服侍过我?
陆庆之还未开口,那老四便一把扑过去,对着他嘴巴吃起来,我等了会子,没等来堪回应,便径直退了出去。
在门口遇到偷溜出来的阿梅,我想着陆大爷一会怕是要用水,唉,这年头像我这般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的通房怕是不多见的,而那水桶太过沉重,刚好与阿梅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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