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做什么?”陆庆之慢慢踱步到她跟前,眼神冷了下来。
“表哥···我总算找到你了,表哥~“祝新月喜出望外,梨花带雨爬起来去扯他衣角,万分委屈的模样,也是,就将将那场面而言,确实是我们人多欺她人少。
“放开,我早就给过你休书,以后两不相欠,你还来找我做甚?”陆庆之扯下她拉着衣角的手,淡淡的说。
祝新月抿着嘴唇,眼泪在眼里打转,却偏偏不落下来,袖子下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表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离开陆府我一个孤女还能去哪里?”
“再说,当年那封休书根本就没有签章,从来就没有生效过,所以我祝新月一直都是你的妻子!既然你不想走进那个家,那我就跟你一起走出来,无论如何,你在哪里,我的家就在哪里!”祝新月强忍下泪,可怜巴巴的说道。
“表哥,你不要赶我走,我再不会跟三妹妹争了!真的,我发誓,不会打扰你们,我一个孤女······真的无处可去······”
陆庆之皱着眉,一言不发。
“如果······如果你为难,那三妹妹来做你的平妻,我只要站在你身后,远远的看着你,有个地方给我遮风挡雨,就心满意足了,真的,表哥,你相信我!”
豆大的泪,终是落了下来,陆庆之依旧不发一言,祝新月已是泣不成声,这模样,倒叫我这个局外人都看不下去,看来今天这铺子是没法子再开下去了,于是我七手八脚欲将那门板装上去,阿梅见了,忙过来帮忙,待关好了门板,落下锁,我便抬脚进屋,他们要如何,同我有甚关系?
“三娘,你信我!”陆庆之拉住我跟上。
那头祝新月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扯住陆庆之的袖子,于是,我又给他们扯了下来。
“既然休书不成立,那这便是你夫妻二人之间的事情,我一个寡妇,参和在里头实在是没有立场也不应该,所以······请二位移步他处自行处理好,莫要影响我的声誉。”
陆庆之闻言脸色蓦然一白,紧拉住我的那只手青筋爆现。
“三妹妹,你不要这样···我不是来破坏你们的,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只是来求你,求你们收留我,只要能在表哥身边,哪怕只能在他身边远远看着他也好,我都不在意了···这些多年来我怕了,我真的怕了,表哥···你不要不要我······唔···你不要离开我······三妹妹我求求你!我求求你!”祝新月说着就又要下跪。
陆庆之一把将她抓起,怒视道:“你们到底要逼我至何种境地?这些多年来······我一直在忍让!忍让!可是你知道人的忍让是有限度的!我不可能一辈子都叫你们牵住鼻子走!!!陆家欠你们祝家的,还了二十多年了也应该还够不是吗?你们到底还想要什么?想要我的命吗?有胆子就来取啊!!!”
陆庆之怒推了她一把,祝新月倒退了好几步,扶住身旁的石墙才将将站稳,不可置信的、绝望的看着陆庆之。
“表哥···你说我逼你?”她声音略带了睦颤声,生不如死的样子。
“明明是你们陆家在逼我!!!”
“当初要不是你们陆家作孽,我祝家又怎么会家破人亡?我又如何会流落成孤女?当年要不是祖母做主,我又怎么会弃了自小订下的亲事嫁给表哥你?如今我一介孤女,你说不要便不要了么?你要我怎么出去见人?以一个下堂弃妇的模样去生活吗?那你不如直接一刀了解了我!!!我逼你!哈哈······我逼你!!!你明明什么都不了解!我日也盼,夜也盼,就盼你能转回头看我一眼······你知道那么多个孤独的日日夜夜我都是怎么过来吗?是你!!!全都是你!只要想到总有一天我能等到你回头看我,再多苦难我都能熬过来,表哥,我生是陆家的人,死是陆家的鬼,你要我去哪里?我没有逼你,我甚至都愿意让她做你的平妻······难道你真的吝啬的连一条活路都不肯给我?”
眼泪一直顺着祝新月的脸颊一路流到她胸前的衣襟上,形成两滩湿湿的泪痕,声声控诉着陆庆之的“罪行”,看着他们如此难受,如此绝望的立在我身前,一来二往,不知前路在何方,如此迷茫的人生要怎么走才能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我苦笑一声,我到底做了什么孽?为什么非要牵扯进这种无望的感情纠葛?
“那你有想过我的意愿吗?你的感情,你的付出是我想要我的吗?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给,我就想要的,你懂吗?你还年轻,只要你愿意,未来你会遇到比我更适合你的人,为什么不给机会去试试呢?新月,向前看吧!只要走过这一段,你就会发现,前面的风景其实更加漂亮,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了好吗?未来你会过得很好,我会保证你无忧的生活,你会找到一个对你很好的人,再生一个漂亮聪明的孩子······多好啊,对不对?”
陆庆之无力的呼出几口气,按下几近狂燥的坏心情,好声好气的劝道。
“向前看?生孩子???哈哈······可是怎么办,不是你的孩子我根本不想生,如果那个人不是你,我根本连多看一眼也不愿意···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早就不奢望你能像爱三妹妹那样爱我,我只是求你,求你不要赶我走,让我能呆在一个有你的角落里,静静的过完余生,而已,这样也不可以吗?你要明媒正娶也好,要我只做个卑微的妾也罢,我通通都答应你!只求你们不要赶我走,不要离开我······我会死的,真的,表哥,我求求你!!!!!!”
祝新月祈求他,再用那种生无可恋的表情看我,似乎我若是不答应,便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
“可就是这样的你,放在我身边,我才不放心啊!我怎么可能放心让我的妻子孩子就这么在你面前······你都懂的,对不对?”陆庆之突然收起了那副凡事好商量的模样,阴森冰冷的说道。
“那我···就只能去死了,如果有来生,我只希望···唔······我只希望我们再也不要碰见!”说罢祝新月便朝陆庆之身后的那面石墙撞去。
初时陆庆之大约以为她在作戏而已,只冷冷的看她撞过去,只听得一声闷响之的,祝新月软软的倒在陆庆之脚边,额前的鲜血顺着额角滴落在青石地面上,形成一滩暗红色的印记。
“新月,新月······你为什么要这么傻!”陆庆之将她扶起,横抱着急忙忙的朝医馆奔去。
一场闹剧终是收了场。
“阿梅,打桶水来将这石板冲刷干净,你俩个也散了吧,回去准备准备,莫要耽误了正经营生,我这里没有什么事情。”我朝着钱江说道,抬脚便进了院子。
天空中沉沉闷闷的,像是大雨将至,我走进去,便见老爹老迈的身子立在一旁,神色哀伤的看着我。
“闺女,你是我林家的子女,林家祖训是永不放弃!”老爹抚着花白的胡子,正色道。
“不放弃自己,遇见困难永不放弃,否则老爹也不能这把骨头了还能找回我的囡囡!”
“爹,我没事!放心吧,你闺女哪能这么轻意叫人打倒?”
我扯开僵硬的脸颊,硬是笑了笑。
“往后他们再来,就直接打出去!”
“是!”
我装作轻快的扶住他,慢慢往回走。“今儿怕是要下雨,这铺子关一天就关一门,咱也不差这点银子,您老还是老实回去教育孙子,我还指望兜兜有一日能给老何家挣回个状元郎回来呢!”
“好好好,那我这把老骨头就再拼一把,你安排个人去把你哥叫回来,我有事吩咐他。”
“是!得令!”
老爹终是被我这滑稽的样子逗笑,书房里兜兜正津津有味看着他的小人书,见我们进来,便兴高采烈的说道:“外公,娘亲,书上说书中有黄金屋,我一定要多读些书找到这座黄金屋,娘亲就不用这么辛苦的做营生讨生活了!”
“那书中还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你还能在书中寻个美娇娘做娘子不成?”老爹打趣道。
“不用不用,兜兜长大了讨阿呆做娘子就可以了,书中的颜如玉嘛,就用来给我洗衣做饭吧!”小包子一本正经的想了想,这才给那“颜如玉”安排了个好去处。
老爹乐了。
“讨阿呆做娘子啊?那她爹娘同意了吗?你扫听清楚她有没有订过亲?可愿嫁你?”
“讨她做娘子关她爹娘什么事情?我又不是要他爹娘跟我生孩子!”
“哟,你小子哪里学来的,竟然还知道生孩子?”
“我还知道玩亲亲!”兜兜献宝一样又道:“我爹我娘就玩过亲亲,爹爹说只有两口子才能玩亲亲,所以我跟阿呆玩过亲亲,她就是我娘子了。”
“既然她已经是我的人了,应该就叫做···叫做···叫做什么来着?”
我哭笑不得,这个小精灵说起男女之事来竟然还一套一套的。
小包子想了会子,惊喜道:“叫一女不侍二夫!”
“那她铁定只能是我的小娘子!”
☆、四十五:送走
兜兜在一旁童言无忌,绘声绘色的讲诉着他与阿呆的那点子事情,老爹叫他逗得哈哈大笑,见此,心中那抹郁色便不再那么沉重,我有这么可爱的孩子在身边,我新近又找回了失散了二十多年的父亲母亲,我有对我疼爱有加的哥哥,我还有亲如姐妹的阿梅在身边,我拥有无穷的力量去战胜一切的困难,祝新月算什么?陆庆之爱我,他懂得怎么应对的,对不对?我如是对自己说道。
只是,又一个无眠之夜来临,我竟觉得这空泛的房间寂静的吓人,外头哗啦啦的大雨叮咚的敲在角落里芭蕉树叶上,扰得人本就烦闷的心更加燥动起来,这一夜,似乎格外漫长,我静静躺在床榻之上,尽管外头大雨倾盆而下,可我那窗口始终留下一条小缝,侧耳听去,只觉得下一刻,兴许就会有人轻轻推开那扇小窗,可直到雨声渐停,直至一线亮白划破天际,直至云雾散去,太阳复又爬上高空,那窗口始终静悄悄立在那里,一丝响动也无。
喧闹的铺子里,人声鼎沸,这几日我特意交待阿梅多进些货,于是铺子里供货充足,本以为定是要剩下来许多自己解决的,可竟也破天慌卖得一干二净,叫我一丝空闲也无,所幸这种日子我倒也欢喜,白日忙碌一些,夜间竟神奇的倒床便睡了去。
自那日之后的很多天里,都没有再见到陆庆之,在失望与希望之间数度徘徊,我终是再坐不住,若是明日他再来找我,那我就去找他罢,横竖他必须得给我一个交待,总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出现在我的生活当中,又这么不明不白的消失而去吧?
可若是···若是他依旧难以放下那祝新月,真的要叫我做他平妻,那怎么办?
脑中不断浮现陆庆之痛苦的俊脸以及祝新月怨恨的眼睛,我翻来覆去,心绪难平,祝新月能杀我一回,定然能再下第二回手,便是为着老父母,为了兜兜,我也必须要保护好自己,我上有老下有小,首要便是保护好他们不受伤害,陆庆之对我的感情固然难得······可若是他无法全身而退,我必定不能再委屈一次的,我再输不起了!
在此,只听得窗子吱架一声轻响,我立时弹跳起来。
月光下陆庆之一身疲惫的翻了进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将我抱住,头埋进我胸前,闷怕不语。
我回抱住他,深吸几口带着他独特气息的空气,心里立时溢满温情,是的,我爱他···
我如此想念这个怀抱!我不得不承认,此刻,我多么眷恋这份深情!
“三娘,答应我一定要等我!”陆庆之喃喃说道。
“她没事吧?”
陆庆之不答,只更紧的抱我。
“我等你,也相信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祝新月看起来······那么疯狂。”
陆庆之闻言,抬起头来,脸上终是露出一抹笑意。
我这才发现,几日不见,那张俊脸上胡子扎拉,眼下一片黛色,显是休息不好。
“给我时间,这一回我一定给你一个干净利落的庆之!只要你相信我,等我,我就什么都不怕。”
“庆之,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
这一刻,我只想说出心中那句最想说的话,怀中的这个男人深爱着我,为了我不惜背弃一切,可我却连那三个字也未曾说过,我怕这一次再不说,便会来不及,他要背负的,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多,未来还要多久我们才能正大光明的走在一起,我不知道,只是这一刻,我突然懂了,既然我爱他,我就要告诉他,明确的告诉他。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陆庆之缓缓抬起头,一副被雷劈过的样子,眸色深沉的望进我的眼中。
“我说···我爱你,我爱你庆之,我爱你······!”
我喃喃说着,那张略为冰凉的唇急切的压下来,我闭上眼睛热情回应。
“我也爱你,三娘···天知道我到底有多爱你!”
陆庆之含着我的嘴唇,缓缓吸吮,不含任何**的亲吻着。
“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着她们?”
他说的是她们,显然这个她们包括祝新月以及另外的女人,我猜另一个是他的祖母。
“那年我将将记事,母亲怀上弟弟还没有坐稳胎,便叫父亲的妾室不小心推到了湖中,捞上来之后母亲便不停的出血,我眼见着她的生命一点一点在我面前永远的消失。”
说到这里,陆庆之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似是那种画面光是回忆起来,便已足够痛苦,他将额头靠在我额上,面对面朝我看着,俊脸近在眼前,呼吸可闻。
“后来父亲便将那妾扶了正,而那女人本事也是大,不但想方设法给父亲搞了个官做,还叫他做得如鱼得水,可父亲是个不知足又不懂经营的,收下许多贿赂,又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业绩出来,想要在官场上升迁,就必须去讨好上锋,那年祝新月的父亲刚好调任上京,父亲便将宝押给了他,极尽巴结之能,几乎顷尽所有,祝新月的父亲将将调至京里,根基未稳,可收起钱来竟毫不手软,手底下办下几宗大冤案,终于有人看不过眼,直接上表圣上,圣上裁决下来,便将她父亲砍了脑袋,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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