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最要命的是,赵家的老太太果然如传闻中一样严厉挑剔,当着太子妃的面她没怎么说话,可张静安感觉到,就这么说了一盏茶的功夫话,老太太的目光上下将她剐了不下十次了。
总之这算是相看过了,反正张静安也不会有太多的选择余地,如果没有太大的变数,这亲事也就算差不多订下来了。之前不知道赵十四少爷是个什么人,张静安心情忐忑地去了清凉山,可回来的路上就难免情绪有些低落,嫁给这么个人过一辈子,多少是有些不甘的。可靠在车窗上想起前世的总总,也只得安慰自己,日子都是人过的,总归要走与上一世不一样的路,总归要比上一世活得更好才是。
第17章 遇险
正沉思着,不知不觉这车驾就走到了城门口。
说起来今年是太子妃第一次办赏花宴,规模极大,基本上京里有头脸的人家都派了人参加。这一散,大家一起往京城回赶,难免就都集中在城门外头。
加上这一日恰逢城外白云寺办法会,百姓出城进城的人也是极多,午后下了一场雨,路上也不好走,这城门口拥堵的也就更加严重了。关键的问题是,这城墙脚下还搭着成千上万的草棚呢,草棚子里还寄居着成千上万流离失所冻饿了一个冬天的流民呢,这帮人早就被饥寒之苦,流离死别之痛折磨得人性淡漠,光是每日里抢夺食物斗殴都能打死十几二十号人,看见城门口集聚了那么多光鲜的车马,竟是奋不顾身地挤过来挨个乞讨,有的讨不到的,偷摸抢拐,只要能弄到的,不论东西还是人都一律下手。
顺天府加上五城兵马司这算是全员出动维持秩序,可是这马车堵在城门外头还是一个时辰也前进不了几步。张静安听着外头人嘶马叫的,正自心烦。猛然车子一顿这就停了下来,还没反应过来,突然便是听见拉车的马一阵眩嘶,整驾马车就这么跟着跳了起来,然后开始旋转,也不知道过程中跟多少人家的马车相撞,她死死用手抠住车窗缝隙,才避免被甩出马车。
也不知道这疯了一样的马跑了多远,反正等张静安和翡翠玛瑙能够稳住身体的时候,外头喧闹得声音骤起,一片鬼哭狼嚎一样地嘶喊不绝于耳,还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突然间车厢就被人推翻,车窗被人从外头整个扯开,两只脏污的手伸进车厢就这么将她从车厢里给扯了出来。
张静安被人揪住头发,几乎是在地上拖行,一人揪着她的头发,一人就拿着口袋来装,张静安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两人眼里淫亵贪婪的味道,和身上腥臭的气息。
她知道,要是被他们拖走,她这辈子就算完了,因此再顾不得矜持,顺手拔下头上一根掉落的簪子,闭着眼睛在空中乱划,依稀感觉是刺中了什么,抓着她头发的手陡然一松,她摔落在地上,立刻被人踩了几脚,差点将她的心肝五脏都给踩了出来。
可好歹是获得了自由。
她不管不顾地爬起来推开挡在前头乱哄哄的人群就跑,偏生刚刚抓她的那几个人,也跟着推开人群就在她后头追。
突然的惊马已经让等待进城的人车全乱了,整个城门口已经因为倒了的,没倒的车堵成了一锅粥,到处乱窜的流民,挥着鞭子不知道打谁的衙差兵丁,找不到主人的仆役,扒着车门哭泣的夫人小姐,被踩得面目全非的市井小民,再加上被眼前一幕吓傻了,不知目的四处乱跑的百姓,一切都混乱得不可思议。
张静安生得原本就弱小,此番惊吓过度,手脚都是软的,她想挤开众人冲出去,可实际上,她却只像惊涛骇浪里的一叶小舟,她去推别人,只有被别人撞得东倒西歪的份儿。而在后头追她的那几个人,虽然衣衫褴褛,却是壮年大汉,轻松就能将挡在眼前的人推开。眼看着,张静安就要再次落到他们的手里。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眼前拥挤的人群突然散开,一匹高大的黑马腾空出现,一蹄子就将追在张静安后头的那个人给踹得飞了出去,随即那马上的人弯下腰来,手一抄,一把就将张静安给拽上了马背,就这么横在了自己的身前。
那人身后,七八个黑衣服的家将模样的人冲过来,将拥挤的人群硬是推开了一条路,大声喝骂着,“都站着别动,踩死人了算活该!”
还有人喊,“都给老子站住,丧天良的王八蛋!”
追着那几个刚刚要抓张静安的人就去了。
张静安心里一松,可人还是软的,就趴在那人怀里,半天喘不过来气,想从马背上想支起身子,可身上刚刚被踩了几脚,此刻一口气松下来,几乎是连挺一挺腰都没力气,反倒是救了她的那个骑士托着她的腰把她给反正了过来,低头扒开她一头的乱发问她,“姑娘,你没事吧!”
张静安的脸重见了天日,一眼就看见了俯身盯着她看的袁恭。也不知道是突然被阳光刺的,还是眼里被充满了的泪水给洇的,反正就是眼前一片的模糊,喉咙里也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张着嘴,就这么发呆地望着他。
老天啊,怎么就是袁恭救了她呢?
第18章 遇险二
袁恭也是陪着家里的老太太太太还有婶婶姐姐妹妹们来参加太子妃的赏花宴的。也恰好被堵在了城门口,正等着心烦的时候,突然出事了。城门口的那一锅人粥突然就沸腾起来了,有一匹马惊了跳起来连撞了七八辆马车,连带着又惊了别人家的马,人群顿时动乱开始踩踏。袁恭第一时间想着就是呵斥自家的车夫看好自家的马匹,袁家人多,一出动就是七八辆车,那辆车也不能出事。再回头,便是看见一个穿着紫红衣服的小姑娘被人从一辆翻倒的马车里拖出来,撕扯着要往人群外拖。
人贩子!袁恭二话没说,立刻带着家里的兄弟和小厮们就冲了上去,将人给救了下来。
救下来才发现,这不是那傲得二五八万一样的明珠郡主吗?怎么闭着眼睛不说话呢?不是被吓傻了吧。
袁恭抱着她从马上跳下来,就近找了一辆袁家女眷的马车,把张静安给放到了车上,“四婶,您照顾一下,我去找找她家里的人。”这就转身去找张家的马车了。
也不知道当时就是怎么想的,他将张静安放到自家马车上的时候,张静安突然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那平时都斜眯着眼睛看他的桃花眼此刻睁得大大的,怔怔地就这么看着他,就刺得他心里不知道哪里一哆嗦,一种似乎是熟悉,又特别陌生的感觉翻了上来,鬼使神差地,他就伸手抿了抿她的头发,顺带着在她惨白惨白的小脸上摸了一把。
当然,那感觉瞬间消失了,他也觉得这就是不经意顺手的事儿。转身这就去找张家人了。偏生被袁家三婶背后一个小胖娃给看在了眼里,他转着滴溜溜地眼睛看着自家母亲将那红衣服的小姐姐给扶到自家车上,就偷偷跟自己的姐姐咬耳朵,“姐,我刚看到二哥偷偷摸这小姐姐的脸来着。”
他姐捂住了他的嘴,“少胡说!”随即偷偷啐了一口,“好的不学坏的学!”
不过嘴里叨咕着,人还是凑上去,跟她娘一起,给张静安梳了头发,还拿了件干净的衣服打算给张静安换上。
反倒是她娘,袁家的四太太柳氏给拦住了,“不用换衣裳,这姑娘的衣裳整齐着呢!”
袁佳顿觉还是自家老娘厉害,可不是,这张家姐姐被人掳了,如果回去衣衫换了,别人少不了要有闲话,这衣衫整整齐齐地回去,别人就没什么话说了。
于是乎,拿帕子给张静安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和黑灰,羡慕地打量着张静安那嫩鸡蛋似的脸蛋,又从妆奁里拿出梳子和桂花油给张静安梳了个简单的蝴蝶髻。
她弟弟袁江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突然翻出一盒点心出来讨好地递给张静安,“姐姐吃点心。”
张静安看他一眼,不由得想到她临死前,在雪地里,小袁江拖着一条残腿艰难前行的凄惨景象,心里就不由得一个哆嗦。
她在袁家整整作死了五年,袁家的人都不待见她,三房尤其看她不顺眼。可说起来,三房的太太柳氏和这几个子女,却几乎没有专门挤兑过她。
她呆呆地由着袁家母女照顾她,此时心里才渐渐缓过神来,勉强扯动嘴角笑了笑,接过了袁江手里的点心,“谢谢!”
袁江立马讨好地笑笑,“姐姐说话的声音真好听!”
袁佳已经受不了自家弟弟这个样子了,不客气地就伸出穿着绣花鞋的脚一脚将袁江给踹到角落里去,“少碍事,多大的人了,人家五房的旭哥儿都骑马上了,就你赖在车里,滚滚滚,赶紧躲一边去。”
柳氏对自家儿女的打闹早就习惯了,意思意思地拍了拍女儿,“好了,别吓着人家姑娘了,姑娘,你是谁家的?”
张静安说,“我是国子监主簿张数的女儿。”
柳氏当然表示不认识,国子监主簿就是个七品的官儿,又是文官。袁家是武将,两家十万八千里。
不知道为什么,张静安就是不想提自己明珠郡主的名头,再世为人,再看到前世熟悉的面孔,总是莫名让她心里发慌,尤其是袁家的人,她当年自己折腾自己的时候,也没少折腾他们。
上一世,她跟大奶奶斗法,结果,把袁佳的亲事给坏了,后来袁四爷又闹出了丑事,袁佳一直拖到二十岁,才嫁到外地去了,据说也嫁的不好,四太太为了这个女儿跑外地跑了好几回。
柳氏看她不想说话,一副呆呆的样子,只道她吓坏了,收拾了梳子器物,也不再引她说话,只跟一双儿女坐在一边陪她。不多时,袁家的下人将琥珀翡翠两个人也给接过来了,张静安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第19章 李氏
话说这边张静安遭了难,那边李氏母女坐在车里正高兴地咬着耳朵。原本太子妃的赏花宴是没有一个七品小官的家眷什么事儿的,可既然张静安住在家里,所以发帖子的时候,就将家里的家眷都给请了。张静姝和李氏这才有机会到这样的大世面上见见贵人。可这世面有点太大,她们进去了之后,就被挤到一边,也没有什么人搭理她们,反倒是张静安,去了就被请到太子妃那边去了,根本也没提携妹妹的意思。
张静姝一路上气得要命,不过她娘李氏却很淡定。张静安从出身到样貌样样压了自家闺女一头,可只要今天事儿成了,张静安今天就要倒霉到底,想到这儿,心里也就平衡了。
张静安要是一天到晚在家里猫着,李氏拿她还真的没有太多办法。毕竟金桂胡同住的都是老人家,谁家里有什么事儿,那是呼口气就传出去了。张静安来家里,吓唬了她和老太太之后,就将那院子里原先张家的所有下人都给赶出去了。如今她那个院子里,铁桶似的,不仅她的人进不去,你就算花钱走关系想伸把手都不容易。因为那院子里谁都知道,郡主正在议亲,转头嫁出去了日子可就在别家过了,左右也就是一两年的功夫,谁耐得下心来搭理你呢。压根都没将张家看在眼里!
就算收拾她,也只能在外头收拾。
足足等了两个多月,才等来这么个好机会。
说起来都猜到城门口要堵车,可堵车不算什么大事,你得挑出事儿来,才能趁乱行事,让人抓不住把柄。
早几日,李氏就找了人,等在城门口,就等着挤在一起的时候,用钉马掌的长钉趁乱扎了张静安拉车的马,马惊起来,人也就乱了。就让人趁乱将张静安从车里拖出来掳走。
到时候,找几个人把张静安给糟蹋了卖到外地去,就张静安这种温室里长大的玫瑰花,你看着有刺,这么一瓢沸水给浇上去,不死也得死,张静安手里的掌握的那些秘密,也就算不上什么秘密了。如今十多年都过去了,李氏也指望不上张数再能升官发财,但是她还有子女,她才不能让张静安挡了她们的道呢!
这事本来并不难办,自从去年大灾城里进了不少难民之后,那城里的治安是乱得根本不能看,城外就更不用说了,人贩子没有一千,少说也有八百,找那手面大的远远卖出去,张静安一辈子也回不到京城。以她那个性子,立马死了都有可能的。皇帝老儿虽然宠爱,但是人没了,还能怎么样?就看之前说的黄仁孝那门亲事,就能看得出来,不过就是面子情罢了。那个老太妃在宫里瘫了十几年了,又算是什么东西呢?
她们娘儿两是亲眼看见张静安的马惊了,拖着那车就往西边跑了,也是亲眼看见车子翻到在地的。心里想着,张静安这是逃不了了。张静姝吓得脸色发白,一个劲儿地拉着她娘问,“娘,这怎么办啊!”
李氏脸上也跟着紧张,心里却暗自冷笑,只装模作样地将自家闺女抱怀里,惊叫着,“快,快,快看看大姑娘的车子哪里去了?”
跟车的管家就是她的陪房李干,别人不知道,可对于李氏的事情,他是清楚的,因此也就跟着瞎叫,“哎呀,车呢?怎么一眨眼就跑没了,我的老天爷啊,这大姑娘到哪里去了?我的老天爷啊!”
这边干嚎着,突然就被人用鞭子在背后戳了一下。
回头一看,但见一匹高大的黑马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从后头绕到了跟前,一个绯衣公子坐在马上,身边跟了七八下人,各个都是虎目豹睛,膀大腰圆的样子。那公子拿鞭子又戳了戳他,“别叫了,你家姑娘什么事儿没有,在我家三太太车上坐着呢,如今乱着,等进了城,我给你们家送去。”
这李干傻眼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多……多谢!敢问公子,府上是?”
袁恭开口,“我们是安国公府的。”随即又对李氏和张静姝所乘坐的马车遥遥地举手一抱拳,“张太太且安心,只管回府上等着,回头就将大姑娘送回去。”
李氏同样也惊得是脸色发白,只能勉强笑着答应,“多谢袁公子!”
张静姝倒是偷偷拉开车窗的帘子朝着外头看了一眼,看了一眼就转不开眼睛了。袁恭这年十九岁,生得俊秀挺拔,穿着一身绯色的圆领袍子,细细的腰扎着宽宽的牛皮围腰,肩膀上绣着一对怒睛老虎,更是衬得少年英姿脱俗,一双眼睛顾盼生辉。
张静姝简直是看呆了,呆得直到袁恭打马走了都没回过神来。自然也不会发现自己偷看的事情,居然就被袁恭的弟弟袁山给看在眼里,回头还偷偷跟袁恭说,“二哥,刚才张家的小姐从帘子后头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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