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疯丫头!
袁恭心里暗骂。却只拉着她老实坐下了。
他好歹要先给张静安打个预防,待会父亲和母亲肯定是要责怪的,就算祖父护着她,可她要是表现不好,怕是家里又是一番狂风暴雨。
他娘身体不好,这一年来有大半年躺在床上,他爹如今因为祖父那事一直心里不痛快,家里再闹出来,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可是他也得顺着张静安的毛摸,他发现了,张静安虽然一般都不讲道理。但是你只要不跟她脸红脖子粗的,她倒是也不至于随便炸毛。
如今事情紧急,他可没时间跟张静安扯皮。
他没收了张静安拿来玩的那把凶器。忍着焦躁,细细将这些日子来京城发生的事情拆开来装回去来来回回地给张静安讲了一遍,张静安一边喝薄荷凉茶,一边听他说,还真觉得有点乍舌。居然京城里传得这样沸沸扬扬的?不就是一个赌吗?至于这么变得这么复杂吗?
不过她最气愤的是那些人对慧能大师的诋毁,袁恭没讲完,她就皱起了眉头,“谁说慧能大师是妖言惑众?书上都说了,大旱之后必有大涝,他们凭什么不相信?”
她翻出程瑶给她找出来的一本关于天时气候的古书,特意翻出程瑶找给她看的那一段给袁恭看。
袁恭岂不明白这些道理,不过大旱之后有大涝可也不一定涝在这里啊,祈天监就到底永定河发不发水的事,吵了好几个月了,反正这几个月京畿是一滴雨都没下,你就算找洪水,这水从哪里来?
如今说要发水的那帮人在祈天监都被打压得半点声不敢发了,一个野和尚说要发水,会有人听?
这张静安就无可辩驳了,她是知道大涝之后在哪里崩堤的。可却不能做出未卜先知的样子来。
不由得就低头嘀咕,“纵然是这样,也不能说他是妖言惑众啊!不过是提醒人警醒罢了。等到时候真的来了洪水,自然有那些人后悔的。”
她和王文静玩得好,还拿了两间铺子入了王文静的商行的股,就等王文静将她的西洋货行开到京里来。王文静虽然也并不相信将来堤坝会崩,可人家却不至于就认为慧能是个疯的,反而跟慧能大师下了一盘棋之后,也觉得慧能大师乃是有道高僧。不仅对他推崇备至,而且响应慧能大师的感召,决定趁着秋冬之际。从江南用海船运一批粮食过来京城。今年北方虽然动乱,但是湖广两江都是大熟,更因为中原动乱粮食不能北运,反而米贱如泥。张静安立刻就将手里的现银调给王文静,让她回江南收购粮米。到时候当真崩了堤坝,她就要让那些如今看自己和慧能大师笑话的人后悔。
只现如今心里这样想,嘴里却是不能这样说的。
有了上次开粮铺的事情的教训,这回她是立刻认识到自己错了,不能说心里不后悔的,她反过来安慰袁恭,“总归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是赌输了,我愿赌服输,大不了我将大兴那边的庄子抵给他就好了。”
这哪里是一人做事一人当的事情?又岂是宅子铺子的事情?袁恭就知道张静安这个孤拐的性子,总会把事情想得简单了。
随即又低头扭她的帕子,“对不起啊,我真的没想到就开这么个玩笑,结果弄得跟真的似的,一定是那个姓梁的在背后使坏。”然后小心翼翼地看袁恭,“大伯父会不会又打你啊,我看我还是先去爷爷那里认个错再说吧。”
袁恭一肚子话要骂她来着,可看她认错态度那么好。什么狂风骤雨的都变成了和风细雨,勉强板着脸将事情的严重性给张静安强调了一番,然后嘱咐张静安按自己的话跟家里的长辈交代。
张静安开始的时候,是被袁恭吓了一跳的,毕竟之前她没想太多,更没想得那么细那么深。现如今事情闹成这样,连累家里也被人议论嘲笑,她心里不慌是假的,以往的时候,她只要一慌,嘴上就没把门的,往往就说出许多尖刻无理的话来掩饰自己的慌张。
当然,以往她慌张的时候,就只能自己慌张,找不到一个自己可以信任的人可以依靠。可现如今好了,她刚慌,袁恭就将利害给她分析了不说,还告诉了她该怎么办。这下她再去面对袁家长辈的责难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心慌了。
因此,趁着国公爷还没从朝里回来,她果断地先去老太爷那里卖萌撒娇加认错,等到国公爷从朝里回来全家一堂对她进行公审的时候。
她居然半点不心慌,反倒是有了种底气十足的感觉。
她去到袁家大堂,是捧着礼物去的,她给袁家的每个人都送了一份礼物。黄金弯刀送给了老爷子,自老太太以下,每个夫人太太都是一盒迦南香,给国公爷送了一套银镶琉璃茶盏,给袁兆一枚玳瑁扳指,家里的小孩子,更是各自按性格喜好选了奇趣的小玩意。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一副无知无觉的天真样子,矜持的长辈就不好开口就斥骂。尤其是原本就想护着张静安的老爷子,开口就对那把形状诡异的弯刀赞不绝口地说了半天,让憋着一口气想要教训媳妇的吴氏差点没憋发了病。
还好是袁恭怕当真把他娘给激出毛病来,主动开口将张静安给说了一顿。
所谓堂前教子,背后教妻,袁恭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批评张静安了,长辈们反而不大好说什么。也多亏是袁恭先给张静安打了招呼,所以张静安也不生气,就这么左边耳朵进去,右边耳朵出来,连替自己申辩都免了。
她这个疲赖样子,在家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基本上大家都觉得她就是个女无赖,讲她,她也不听,听了也不知道她听懂了没有,至于她要怎么做,那就更是谁也不知道的了。反正这婚事是皇上给定的,你又不能休了她,所以,你说她又干什么呢?
国公爷如今是当家做主的人,可上头有袒护张静安的老爷子,下有二儿子的颜面,他一个做公公的也不好开口直接批评张静安,就算不乐意就此放过张静安,他也只好骂儿子。骂儿子不生性,不务正业,连媳妇都管不好。
这倒是刺激了张静安!从上次袁恭废了姓何的长子袁泰下狠手打儿子这件事情来开,张静安对这个公公就抱有不满的情绪了。这回他又暴怒之下对袁恭大吼大叫,她就有点按捺不住了。
这事原本就与袁恭没有一毛钱关系。而且作为一家之主,只会对家里人发脾气算是怎么回事呢?指桑骂槐有意思吗?
她虽然跟袁恭一起跪在地上,看袁恭被他父亲骂得狗血喷头,还差点被一茶碗砸脸上,就有点跪不住了。刚想直起身子发声,袁恭就死死地拉住了她。
他被父亲摔了一脸茶叶末子,此时只能拿袖子自己擦擦,然后低头开口,“这次儿子知道错了,不敢给家里填?烦,这事儿子自己承担。务必将这事给回还了去。”
他这么说,袁泰却只冷笑,“行啊,你出息了。我倒要看你怎么回还这个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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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应对
就袁恭本人来说,也有点不相信梁家那个老大会蠢成这个样子。
不过预防措施还是要做的。
袁恭就求了袁兆,张静安回家第二天,就由她嫂子小关氏带着去了京城里最大的慈恩寺上香。不求别的,就求风调雨顺,千万老虎坝不要塌。
这就让人奇怪了。
这就有人好奇,按理说,这明珠郡主赌的是大汛垮坝啊,怎么又来求风调雨顺呢?
小关氏就与人解释,自己这个弟妹是最信佛的,虽然信极了那个和尚说的话,可是心里又怕那和尚的话应验。所以一边赶紧拿出自己的私房钱来与那坝下两个村子的村民搬迁,一边又来祈求佛主保佑,千万不要降下灾难,祸及?民。
旁人信了的,感念原来张静安是这么个良善到有点傻气的小妇人啊。
不信的那些就问,那五万两银子的赌注又是怎么回事呢?关氏就解释,“那坝下多是梁家的田庄,那两个村子的人多是梁家的佃户,梁家少爷不信那和尚的话,我家弟妹是怕韩少爷不与乡民搬迁,所以才打的赌。”
这么一解释,似乎是解释得通了张静安前后不一的行径,可还是有人不信,这就嗤笑道,“这可是五万两银子呢!”
小关氏就只能讪笑,是啊,五万两银子,国公府上下一年的花费加起来,也就是五万两,张静安跟人胡闹打赌,开口就是五万两,还不知道将来输了,是从她的陪嫁里出,还是要家里出钱来填这个窟窿呢。
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听张静安木着脸插话,“这种事情,只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五万两换那坝下一千多条性命,那也是值当的。”
张静安年纪小,从宫里学了一身装正经的本事。这话说出来那个大义凛然,真的让旁人都无话可所。
旁人此时真的是不知道是该认为她是个傻的,还是个疯的,或者就是一个一心想做功德的信女。她出来招摇这一圈。瞬时就占据了京城八卦的风口浪尖,可说来也奇妙,这阵子风过去了之后,渐渐的就没人议论张静安和安国公府了,毕竟一个神神叨叨的傻小媳妇实在不值得关注。
大家更关注的是,那个妖言惑众的和尚,和梁公子与和尚妖言斗争的方式是不是正确。
有人要求祈天监又在天坛设坛求雨,祈天监说天时未到,引发朝野一片谩骂和忧虑,狗屁的洪水,这都旱了三个多月了,哪来的洪水,大家都在求雨,求雨。
罕见的大旱现如今已经不仅在京畿,连带着河南。山东那边一片旱过去,似乎半个天下都好像一口倒扣过来的烧热了的锅,炙烤着大地之上的百万?民。
慧能和少数祈天监说可能永定河要涝的人都被斥为逆端邪说,为人所不齿。慧能虽然在青云寺法会上崭露头角,却并没有如上一世那样立时引发众人追捧仰慕,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他不仅认为应该防旱,更应该防涝,实在是不合时宜。甚至有士子和官员要求禁止这些胡说八道,要拘押慧能等人。
梁博山的日子也紧跟着不好过了,张静安在慈恩寺表演的那一段,就将他儿子拉到了和她一个无知夫人一般见识的蠢人行列。你说人家一个小妇人一心向善,受了蒙蔽有些犯蠢,你一个读书人,还是要考举人做官的,却在这事上和一个妇人计较,还偏偏赌了五万两银子的巨款。这不仅是蠢,还是心思阴微的表现了。
偏生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又在惠源庄开了盘口,赌到底要不要下雨,天天在惠源庄门口挂着个红漆牌子昭示盘口,偏又有那好事的人在那里下注玩乐。他倒是也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此时他突然觉得,那个蠢蠢的明珠郡主这手实在是太毒辣了,真是进可攻退可守,输了赢了都没太影响名声,反倒是自己儿子,作为男人,却只能坚守刚直不阿一条路,就怕将来还要被人说一句迂腐不知变通。这袁家,不显山不露水的,做事也真够险恶的。
他深深后悔,就应该一早去跟袁家沟通,私下将这事给解决了。不应该因为前儿个袁家老太爷失了太子的心而想着要一把的强在太子跟前卖好。
现如今再想在袁家跟前服软就有些晚了。
只能寄望着天继续旱下去,自家赢了赌约,大度宽容一笔抹去,才能重新树立起清正刚直的名声来。“迂腐”就“迂腐”吧,这都已经不能挽回了。
于是乎,时间就在众人喧闹的期盼中一点一滴地过去了。
转眼,中秋过去了,秋老虎霸道了一阵子就渐渐不那么热了,可雨依旧一滴也没有下,地面干的一阵风就起半天的灰,大旱似乎已成了定局。
眼瞧着重阳一日日近了。张静安不由得略有怀疑,是不是自己当真记错了,那突如其来的洪水不是这一年?可重生以来事情变化的太多,自己似乎还真的不那么确定。难道当真要丢一个大脸,被人当傻子看待吗?
她闷闷地躲在家里连门都不敢出,袁恭让她去慈恩寺连做了七天的祈福法事,现如今全京城的人都把她当傻子看不说,大庙小庙的师太执事和尚都对她翘首以盼,都等着她做散财童子呢,她以后还能不能愉快的出门烧香了?
这么想着,心情就不好,天气再干燥,这就上了火,再加上忍不住嘴多吃了几口王文瑾送来的那个叫芒果的南洋水果的果酱,不仅胃里燥热,嘴角还起了不少红点点,又痛又痒,还连带着嘴唇都肿了起来,她只好郁闷地躺在屋里,拿帕子挡住了嘴不敢见人。心想幸亏袁恭今日在宫里当值,不然给他看到自己这个样子,肯定要笑破那家伙的肚子。
到了傍晚,晚饭也吃不进去,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是觉得闷得难受还有一丝凉意,加上晚间吃了凉东西,寒了胃,就有点不大舒服。于是这就早早地睡下了,临睡还嘱咐水晶,将那芒果酱准备了,明儿个袁恭回来,做成酥酪给他吃,让他也长一脸疹子才叫好呢。
这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就是心里一跳,朦朦胧胧就醒了过来,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但觉突然一道亮光从窗外闪了进来,猛地一惊,人还没有醒过来,突然就是一阵炸雷,震得似乎整个大地都是一震,张静安“啊”地吓得叫了起来。值夜的玛瑙赶紧进来抱住她,她这才惊觉,这天怎么这么冷?
摸摸胳膊,发现这是真的冷,这天气是怎么了?
这还顾不上换被褥找衣服。这天上的炸雷就是一个,接着一个,闪电,炸雷,闪电,炸雷,惊天动地的动静,震得半个京城都在哆嗦。
张静安本来就不是个胆子大的,这下子真觉得有些害怕了不说。关键是有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
依稀整个天地之间,就剩下了不断闪动的闪电和轰隆隆作响的炸雷。让人说话的声音自己都听不见,玛瑙大声叫院子里的人进来伺候,可足足一盏茶的功夫,竟然一个人都不曾进来。想必不是听不见,就是都被这诡异的天象吓得不敢出屋子了。
要不是玛瑙和她偎依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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