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瑾的孩子没了,袁恭拉扯着她离开了那血淋淋的院子。
她吓傻了,吓晕了过去。
再醒来,全家人都在骂她,一纸休书,就让她爹把她领了回去。她连袁恭的面都见不到……
这一世,不过是换了个方式。换了个地方,从袁家的后院换到了玉米须儿胡同,不知道是谁,那袁恭做了个幌子引诱了一下她,她就毫无顾忌地又摔进了同一个水洼里。
真好,真好,她还是那个傻到头了的张静安。
只要有人拿袁恭做幌子忽悠她一下,她立马就能晕了头。
这一世,她又看到了大肚子的方瑾,她之后要怎么办?
人真的难受的时候。是哭也哭不出来的。
她躺在这里,死了一样的一动不动,反复地去想前世和这一世的事情,竟然发现,她上一世可能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那天她在玉米须儿胡同看到的方瑾,肚子已经很大了,大约有六七个月了,这一世袁恭六七个月之前,是被自己从大同叫了回来,在圣京陪着自己。
再如何算。方瑾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可能是袁恭的。
那么上一世,袁恭虽然不在她的身边,她突然也确定,上一世方瑾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会是袁恭的。
那方瑾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到底是谁的?上一世她不知道,可这一世她明明和亲走了的,可这个时候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圣京?为什么是袁恭的人看护着她?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袁恭瞒着她究竟做了什么?
多日不见的袁恭又出现了。
张静安仿佛又看到上一世他们将要和离时候的袁恭,纵然他没有伤残,没有驼背,没有脸上难看的伤疤,可是他们脸上颓败的神情也是一模一样的。
袁恭坐在她身边。想要碰触她的手。
张静安本能地缩了缩,可转瞬间,她迫不及待地扑了过去,死死抱住了袁恭的胳膊,“我们离开圣京,现在就走,现在就走好不好?”
与此同时,袁恭也急切地开口,“方瑾肚子里的孩子是刘易的!”
两个人都愣住了。
张静安瞬间被石化在那里,上一世的点点滴滴在脑海里闪过,顿时想明白了许多的事情……
比如说,为什么上一世她推掉了方瑾的孩子,来骂她的并不是吴氏,而是国公爷。
她也想明白了为什么老太爷会莫名地去的那样的快。
她也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这段时间,袁恭会变得那么厉害。
为什么上一世她和袁恭和离的时候,她那样的歇斯底里,袁恭却还对她说,好自为之……
她终于明白了,袁恭为什么这么死死的拴在了刘易那条船上,可她不明白的是,袁恭都这样了。为什么上一世袁兆还会要了袁恭的命。
她只是还想弄明白……
她讷讷地开口,“你刚刚和世子在吵什么?”两世的人,袁恭都不甚待见刘璞,觉得他就是个乱臣贼子,他那样信任依赖他的父兄,又怎么会去和刘璞勾结?
他拼了命也要将刘易从鞑靼人那里弄回来,他天然就是刘易那一派的人。
这一世,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和刘璞的那些事,他是更加不可能投靠刘璞的。
那么他还和袁兆在吵什么?
袁恭伸手,索性把她整张小脸都捧在手里,什么都没有说。
张静安也觉得,自己问了个很傻的问题。
现如今其实问这些也没什么意义,她继续抓紧袁恭的手,“我们离开圣京好不好?”
她有些受不了了,她这一世活得太不容易,她挣扎了那么久,依稀摆脱了上一世所有的负累和苦难,也解开了心头许多的疑团和困惑,她就只剩下最恐怖最艰险的一步要躲开了。
求求老天,求求佛祖,求求你袁恭,跟她走吧……
可袁恭只是沉默的不肯回答。
他抚摸着张静安消瘦的脸,就这么一遍遍地抚摸着,似乎看也看不够,可就是没有说话。
张静安的心狂跳着,渐渐地,也就没有那么激烈了。
袁恭终究是袁家的人,袁恭和方瑾,袁恭和家里,这世上好像她这样只是孤身一个的人并不多,他们总要和这样那样的关系形成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他会一辈子属于他的那个圈子,那她呢?
在这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他会怎么对她?
她想和袁恭说,她上一世被休了之后有多凄惨,她想说,方瑾出事之后,他很快就遭了他哥哥的毒手,她这一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可她又能做什么呢?
她如果什么都不做,那么将来是不是还是会和上一世一样,此刻便是他们最后相处的时光?
她问袁恭,“你要拿我怎么办?”
袁恭也不能答她,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要走的那条路,到底能不能走到他们期望的那个方向。
任何一点偏差,都有可能万劫不复。
他甚至于自己都没有想好,如果最后真的走不下去,他要将张静安怎么办……所以他真的没有办法就这么回答她。
第94章 娘家
张静安看着他,殷殷地看着他,希望能看到一个答案,希望他能给她一点的信心,可是看了很久,看到了眼睛酸涩,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已经盈满了泪水,可他还是没有反应。
她拽着袁恭的衣襟,可到了最后,袁恭还是掰开了她的手,他说,“我不知道……”
张静安看着他的衣襟从自己的手里一点点的滑脱,看着他一步步的走出自己的房间,看着他消失在了外头的?夜里。
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里一点一滴的泛了上来。
她依靠不了别人,她也许是绝望的,挣扎了这一世,一切还要走到上一世的老路上去。
可现如今还不到绝望的最后关头,她靠不了别人,最起码的,她还可以依靠自己拼最后一拼。她让人去请王文静过来。
可绿莺告诉她,王文静已经没回来好几天了,而且也并没有说去哪里去。二爷吩咐过,现如今府里不许开大门,出入都要有人看着,不许外头人进来……
张静安愕然,她果真又回到了上一世的最后时刻,她被软禁了。
如果她被幽禁在狭窄的一方天地中不见天日,她又要如何自救?
软禁张静安,是袁恭不得已的举措。
他跟刘易越是相处,越是恶心这个坐在高位上恬不知耻的人。
他更是越了解这个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阴毒心胸。
方瑾于他,可能会像早年那个梁夫人一样,转眼就忘到了脑后,可方瑾遭了徐氏的毒手,他还是要怪身边的人怎么就保护不了他的女人呢?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好,还要你们有什么用?
他虽然厌恶袁兆的卑鄙软弱,可也知道,袁兆说的没错,他必须要给刘易一个交代,才能保住现如今的形势。
可他卑躬屈膝了这么久。他等待的那个机会到底在哪里?
没有了他,张静安又能去依靠谁?
很快,方瑾被徐氏派去的人打掉了孩子的消息传到了他的耳中,他再前往东宫的路上,心里更是忐忑一片。
果不其然的。
东宫西侧的小书房里,现如今是一片的狼藉。
刘易亲自动手,将失魂落魄的袁兆给呵斥了一顿,甚至亲自对他拳打脚踢。
袁恭进去的时候,他的大哥袁兆,狗一样地趴在地板上,披头散发,青白的脸上全是血痕和巴掌印儿。周围散落着零碎的瓷片茶末,隐隐的,袁恭都能看到他在发抖。
莫名的,袁恭心里就是一阵的抽紧,恶心得只想吐。他强忍着给刘易跪下了,“臣来与殿下请罪,拙荆愚笨暴躁,给殿下惹下这样的麻烦。。。。。。臣羞愧难耐,着实无颜面对殿下。。。。。”
刘易喘着粗气坐在一边的圈椅上。却连看一眼袁兆都没看。
他当然也想骂袁恭来着,在他看来,袁恭袁兆是兄弟,而且袁恭的责任也不小,毕竟他竟然管不住自己家里的妒妇张静安,如果不是张静安闹出事情来,徐氏怎么会知道?徐氏不知道,又怎么会联合徐家人拿大道理压他,逼他同意处置了方瑾肚子里的孩子?
在他看来,这都是你们的错。你们袁家兄弟无能,你们都要为他儿子的死承担过错!
好在现如今他还没有回到太子的位置上,他还需要袁恭。当初跟着他的那些人中,能够掌兵权的很不幸,都死在了宣府,他当真没人可用了。
到了如今,居然只能依靠袁恭这个毛头小子来撑着。
他嗓子憋得痒痒的,可到了最后,只是阴阳怪气地开口哼了一声,“明珠是什么性子,孤也是知道的。。。。。。哼,算了吧,你好生当差,孤的键锐营,就交给你了,好生带,孤亏待不了你。。。。。。;只那直勾勾的眼神,却让袁恭恨不得扑上去直接撕破这王八蛋的脸。
而趴在地上的袁兆,同样直勾勾地看着袁恭。
那眼神里的阴冷恨意,竟然是让袁恭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从东宫出来,袁恭忍无可忍的偷偷去见了姜武。
姜武自然是让他稍安勿躁的,还是透了口风给袁恭,“……刘易睚眦必报,你总要回去和弟妹做个样子给他看,不然他揪在手里不放,反而更麻烦……”
袁恭就想到当初他藏朱山的夫人在家里,他和张静安演的那个双簧,心里一番温软想笑,可现如今当真却笑不出来。
张静安的状况很不好,吐了那次血,整个人一下子精气神都没有了,方瑾给她的心结太深,她什么都不问,却问出了那样的问题,问得他始终是心焦难忍。他不敢跟她说话,甚至于不敢出现在她的眼前……
白太医说她这病需要静养,她那样孱弱的身体,能安然生下两个孩子已经是万幸,气血攻心太过伤神的事情绝不可碰,他还能和她一起做这个样子吗?
他这边正犹疑着。刘易就让徐氏给他送了四个美人。
这四个美人并不是一般的人,是徐氏的父亲,刘易的岳丈亲自选给刘易的那批美人当中顶尖的四个。美貌不是关键,关键是她们的出身和修养,这都是将来做宫妃的好料子。
这样的美人,同时放到了袁恭的府上,是恩宠,当然也是一种督促,更直接的是,要给张静安这个妒妇一个教训。
刘易身边的新大伴高兴甚至皮笑肉不笑地问袁恭。“袁大人啊,这四个小主儿可都是徐太师特别从江南寻来的。这是襄王心疼您啊,在明珠郡主跟前受了委屈了。”
袁恭能怎样?
心里只道,死阉贼,要是有那么一天,爷第一个要了你的狗命。
含笑收了,还得含笑送这厮出去。
这四个美人便是刘易送他的考验。
她们不仅是来羞辱张静安的,还是来考验他对刘易的顺从度的。
刘易这种人要的从来就不是忠诚,他要的不过是顺从,就好像他大哥袁兆那样,不做狗,就不能在他跟前混下去。
他可以忍。
可张静安怎么办?
难道要她在病中还如此担惊受怕遭受屈辱吗?
袁恭握着的拳头都在发抖。
也就在这个时候,元宝给他送了个消息。
张静安的父亲张数三年外任回京述职来了,还送了帖子知会他一声。
袁恭捏着这张帖子,额上暴起的青筋都就平复了下来。
要说老话说的好,人挪挪活树挪挪死。
张数在太学教书差不多二十年,毫无建树,反倒是和同僚关系恶劣,谁看他都是废物点心一块。
可他到了鄂西那样穷山恶水出刁民的地方居然能踏下心来一点一滴地做出政绩来,这真是让人始料不到的意外。
当然,精明的人都知道,他出京是因为女儿在宫里惹了祸避出京的,也都知道,他和公主亡妻生的那个郡主女儿并不待见这个父亲。
所以做得再好,也没人抬举他。
实在是因为他不仅安抚民生,促进了农桑耕种,更是悍不畏死,身入匪窟,孤身一人,愣是骂降招安了三百多山匪这样掩也掩不住的功绩,加上当地巡抚因为此起彼伏的教匪弄得焦头烂额,必须找个好的典型,这才将他报了个卓异,送回了京里述职。
张数离京的时候就已经想过,这一世,大约是和大女儿并不会有什么交集的。她嫁的是武将高门,自己一个低层文官,她不待见自己,自己也帮不上她,从此不给她添乱已经就不错了。
自他知道续弦李氏曾经在张静安病危的时候带着小女儿跑去想做什么续弦的时候。他更是觉得自己将来没脸见这个女儿,只将一封休书封在了张家祠堂的香案之上,于李氏言明,她要是再敢算计张静安,他就毫不犹豫地休妻。大不了就是他们夫妻一起去死,一个孩子都不连累。
李氏这才有些怕了。
在鄂西任上也十分老实,甚至于他安排女儿的亲事,她也没敢暗中折腾什么。
张静姝订下的是一个举子,在鄂西当地也算是大族出身,自家虽然不是嫡支,家财也不是很丰厚,但是人才却真的不错。
当初张数在鄂西剿匪安民,这个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年居然能带领一方百姓鼎力襄助,名望声威甚至于远超当家的父祖,就连族中的大佬也压不住他的风采。
更不用说,少年高才,才十九岁,就中了举人。
要知道鄂西那块地方,穷山恶水,书院都没几家。上一任知州任上十几年,一共才出了十七个秀才,两个举人而已。
张数自认为这个梁孝乾乃是难得的大才,自然费心招揽,招做了女婿。李氏母女虽然一心还想回到京城去寻那富贵的京城人家。
可张数如今狠戾摆在眼前,她们也不敢造次,再说她们在京里也不是没有找过,京里人才多,可人家眼睛也毒,张静姝在京里多半找还找不到梁孝乾这样的人才呢,如果梁孝乾能顺利中了进士,张静姝过门就是官太太,也是别样的风光不是?
此番梁孝乾也是跟着未来的岳父一起进京的。
皇帝说了,国家大乱不能影响国家取士,越是国难危及,越是仰仗天下士子为国出力。
因此今年文武科举都加恩科。
梁孝乾自觉自己这一科是有把握的,因此信心十足地跟着准岳父一起上京来了。
更不用说,他私心里也想见见那个名满天下的愣头青,如今做着恩武侯锐健营指挥使的姐夫。
袁恭走投无路思虑再三跑来这个从来都不待见的岳父家里的时候,在大门外迎接的就是小舅子张敬轩和这个未来的妹夫。
袁恭在男子当中。就是难得的高个子。可梁孝乾居然也不矮,不过就是略低了寸许而已。
袁恭穿着一身正二品大红狮子补服,带着从战场上带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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