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栀皱眉头,做用力想的样子,慢慢说:黄——嘉——文?
服务生们哗哗地鼓起了掌:呀,江太太,猜对了。
霍栀的心,狠狠地震颤了一下,却做出又惊又喜的样子:是么,黄店长在不在?我要和他聊一会,看他能不能帮我想起更多的事情。
一位服务生兴冲冲跑进后面的办公区,声音很亮地说:黄店长,江太太来了,想和您聊会。
少顷,服务生做着鬼脸从办公区出来了,好像被训斥了一顿的样子:江太太,黄店长在对帐,可不可以改天再聊?
霍栀笑:我就打扰黄店长五分钟。说着,就径直往办公区走。
她举起手,还没来得及敲,门就开了,黄嘉文讪讪笑着道:江太太,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失忆的风呗。说着,就推开门,拖了把椅子,坐到他对面:黄先生,听说我以前很喜欢到您店里买珠宝,是吗?您能不能讲一讲我买珠宝的习惯?
黄嘉文垂手站在那里,两眼发直,脸色惨白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霍栀便笑着说:黄先生,您怎么了?难道您也失忆不认识我了?
黄嘉文慌忙摇摇头:没,没呢。
霍栀故意盯着他,好像竭力回忆的样子:黄先生,我蒙蒙胧胧地想起了很多事,对了,昨天夜里,我还梦见您来着,你说奇怪不奇怪?在梦里,您对我可一点都不友好,我差点被您掐死呢,您说好笑不好笑?
黄嘉文的脸,更惨白了,细密的汗珠从鼻尖上渗出来。
霍栀做意外状看着黄嘉文:黄先生,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黄嘉文连连点头:我血糖比较低。说着便抱起桌上的茶杯,紧紧地抱在手里。霍栀用余光瞄了一眼,发现他抱水杯的手在微微发抖,杯里的水,发着颤溢了出来。
霍栀就更加认定,秦樱素与黄嘉文非一般关系,而且,从黄嘉文面对自己时的慌张和惊恐来看,秦樱素的莫名消失,和他肯定有摆不脱的干系。
霍栀歪着头,细细地看他:黄先生,我越看越觉得我们之间肯定很熟悉……
《凉爱》 第一部分 《凉爱》 第26节
黄嘉文目光僵直地看着霍栀,仓皇着放下杯子,杯里的水踉跄着晃出了出来,霍栀从一旁的面纸盒子里抽了张纸,沾了沾桌子上的水泽,笑吟吟地睥睨着他。他有点不自在地低下头去,拉开抽屉,似乎在找什么的样子,再抬起头,表情已从容了许多,顿了一下嗓子道:是啊,我们怎么能不熟悉呢?江太太给我们做了一年的形象代言,又是我们的大客户。
霍栀拖了把椅子,隔着办公桌,和黄嘉文面对面坐了,环视着他的办公室:您的办公室布置得可真有情调。说着,转回头来看黄嘉文。
黄嘉文的神态已很是从容了:是啊,多亏江太太您。
霍栀笑:您的办公室怎么会多亏我呢?
黄嘉文不动声色:您真忘了?
霍栀莫知所以地摇摇头。
黄嘉文的神态就更是轻松自如了:看来,江太太失忆的厉害,我这办公室还是按照您的审美布置的呢。
霍栀不动声色,明白黄嘉文这么说是在窥测自己的表情反应,从而考究自己是否真的失忆,还好,幸亏秦樱素和自己说过的旧事不多,才让她一问三不知表演得更是真切生动。
黄嘉文的心情似乎放松了不少,翻出一本珠宝期刊给霍栀看最新款的首饰,霍栀随手翻了一会,还给他,淡淡地笑着说:最近对珠宝没兴趣了。
黄嘉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是么,人失忆了性情也会跟着发生改变么?
望着他眉宇间的松懈,霍栀在心里轻轻笑了一下,有些惆怅地看着他:现在,除了找回丢失的记忆,我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黄嘉文哦了一声,没吭声。
霍栀莞尔浅笑:我就像个疯子一样到处找人帮我寻回过去的记忆,以后,或许我会经常打扰黄先生,希望您不会烦我。
不会的,能为江太太找回记忆出力,我很荣幸。说着,点了支烟,笑眯眯地看着霍栀。霍栀也笑眯眯地看着他,可,她分明看见了心虚的敷衍在黄嘉文黑褐色的眼眸中流转游动。他侧过头,很绅士地向一边喷了口烟,尔后,依然笑眯眯地看着霍栀,仿佛在等待霍栀做出反应,霍栀心下微微一愣,很快,就恍然地笑了:哦,我恍惚着想起来一点情节,好像我们在一起时,黄先生总抽烟总是把烟雾往另一侧吐,因为我嫌呛,对么?
黄嘉文似乎很是以外,脸色微变:您还想起什么来了?
霍栀茫然摇头:就想起来这么多,像陈旧又不连贯的电影镜头,我和你距离很近地坐在一起,你正把烟喷向另一个方向。说完,霍栀就托了下巴看着黄嘉文,好像在等他添加些细节唤醒她的记忆般的,满眼期待:黄先生,您觉得还有什么细节能勾起我的回忆?
黄嘉文忙摇头:对不起,一时间还真想不起什么,江太太,这样吧,一旦我再想起什么就电话告诉您,今天,我还约了一位客户谈点事,我们是不是……
霍栀明白黄嘉文是在找借口回避自己,因为他并不希望帮助她恢复记忆,甚至害怕她会恢复记忆。这样的事,不能操之过急,最好是见好就收,她识趣地起身告辞,临出门前,笑着说:医生说我有可能是暂时性失忆,恢复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黄嘉文没说什么,只是抿着唇笑着,给她拉开了门。
《凉爱》 第一部分 《凉爱》 第27节
霍栀在街上找了家银行,往母亲留下的账号上打了3千元钱。顺便问了一下银行的人,能不能查一下这账号主人在什么地方取的钱,银行的人告诉她,这涉及到储户的隐私,除非司法机关介入,否则是不能查的。
霍栀怏怏出了银行,埋头走在街上,隐隐的,似乎有人喊她,她下意识地停了一下脚步,刚要回头,突然又觉得不对,现在,她是秦樱素了,无论谁喊霍栀,她都是不能应的。
她加快脚步向马路对面走去,却被飞快的车流拦下了,虽然已听出了那个声音的主人是商场的同事,正愈来愈近地追了过来,她却不得不强忍着慌乱,对身后的喊声做出漠然不觉的样子,望着街对面的人行红灯。
突然,她肩上落上了一只手,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道:霍栀,没听见我喊你啊?跑这么快干什么?
霍栀竭力平静下来,回头看着同事的脸:您是在和我说话?
同事愣了一下,哏哏地笑了:霍栀,混好了吧?才辞职几天就不认识老同事了?
霍栀不动声色地:对不起,您肯定认错人了,我不是您说的那个什么霍栀。
正说着,人行绿灯亮了,霍栀对瞠目结舌的旧同事道:您真的认错人了,我还有事,要赶时间。
说着,就匆匆向马路对面走去,心里却凄惶得要命,觉得那旧同事肯定不会相信是认错了人,何况眼下的她穿得珠光宝气,说不准她会以为她藿栀是一夜暴富之后不认穷朋友的市侩呢。
霍栀在心里默默到对旧同事说了对不起,边飞快地往前走边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跳上去。
回到家,一开门,见江泊儿已回来了,好像也是刚进门的样子,正站在卧室门口往里扔背包,回头望着进门的霍栀,很是热诚地道:嫂子,你可回来了,我正要给我哥打电话呢,你都失忆了还处乱跑,万一找不到家怎么办?
不会的,我只是忘记了以前的事,现在的事,忘不了。霍栀换下鞋,挂上包,觉得自己的背影就像一只风筝,而江泊儿的目光就像线一样一直牵在背上,她故意什么都不说,去饮水机前倒了杯水,问江泊儿:你要不要一杯?
江泊儿摇了摇头。
霍栀安静地喝着水,心想江泊儿为什么早早回来了,是不是黄嘉文告诉了她什么消息?霍栀不想主动说自己去了哪儿,人的内心是会被好奇出卖的,现在,她要沉得住气,等江泊儿的好奇把她的内心盘托而出,江泊儿太年轻,年轻得耐不住好奇的煎熬。藿栀也不想过早说破已知道她是认识黄嘉文的。
果然,等霍栀放下水杯,江泊儿做出顺便一问的样子,漫不经心问:嫂子,今天去哪儿溜达了?
霍栀不急于回答江泊儿的话,一屁股坐进沙发里,打开电视,登时,刘若英的歌声在客厅里旋转了起来。霍栀故意做累坏了的松懈姿态,没精打采说:胡乱溜达着找丢失的记忆去了。
江泊儿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找到了吗?
霍栀无奈地摊了摊手:你们不都说我喜欢鲁生生的珠宝吗?我去鲁生生了。
江泊儿满眼期待地地看着她。霍栀继续沮丧地:没用,咳……
江泊儿很贴心地坐过来:嫂子,恢复记忆这事,医生说急不得,越急效果越差。
霍栀歪着头,看着她:人家说忘记意味着背叛,背不背叛我不在乎,我就是想做个知道自己过去的人,一个没有过去的成年人活得太荒凉了。
江泊儿嘴角突然露出了一丝俏皮的微笑:我给你推荐一位针灸师吧,据说她的针灸技术很牛,治好过很多疑难杂症。
也能治好我的失忆?霍栀很感兴趣的样子。
我这朋友,可是出身中医世家。说着,江泊儿就开始翻手机里的通讯录:我马上打电话问一下她,你这种情况有没治愈的可能。
江泊儿拨上号码,拿着手机到一边讲电话,霍栀没阻拦她,自从知道江泊儿认识黄嘉文而又怀疑黄嘉文就是秦樱素的情人后,霍栀就更想彻底了解了解江泊儿了,从她的朋友着手,不失是条途径。
江泊儿眉飞色舞地讲着电话,很是开心。霍栀把电视的声音调低了,过了一会,江泊儿就收线过来了,春风满面地说:她说应该没问题,不过她很忙,没时间出诊,如果你想试试的话,我带你去她诊所。
霍栀说改天吧,一会要和马婕去买菜了。
什么时候去随你的时间方便。江泊儿说完就回自己房间了,走到门口,突然站住回头:嫂子,你是怎么找到你娘家的?
霍栀微微一顿:一找就找到了么,怎么这么问?
话一出口,霍栀就后悔了。突然想起是离开母亲家后,才发现江村给自己的纸条被弄丢了的,假如她真的失忆了,又没找到那张纸条,她怎么可能找得到母亲的家呢。霍栀意识到伪装失忆这事,在回娘家上是露了破绽的,虽然江泊儿悄悄拿走了那张写着母亲家和江村家地址的纸条,但是她还是顺风顺水地找到了母亲家……
霍栀尽量平静:看纸条时,我特意记住了我妈妈家的村子,到了以后,是被街坊带回去的。
江泊儿哦了一声,开着玩笑说:好险呐,幸亏没遇上拐骗妇女的人贩子。
霍栀看着她的背影,心悄悄地冷笑着,被人拐卖,说不准是江泊儿最希望发生的事呢,突然又想起江泊儿在深夜里的那个电话,她为什么要斥责黄嘉文把她当弱智耍呢?如果秦樱素和黄嘉文真的有感情纠葛,难道她的失踪是江泊儿和黄嘉文的一场蓄谋?
这么想着,背上就冷冷的,又想起了江泊儿让她去书吧帮着参谋所谓男朋友的事,依着秦樱素所说她的种种从前,她对秦樱素除了鄙夷没别的,在择这件人生大事上,她绝对不会突然信任起了秦樱素,而且信任到了连终身大事都要找她参谋的份上。
或许,江泊儿让她去书吧,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让某个人看看,秦樱素什么事也没有,她活蹦乱跳地回来了,正安然地坐在她的书吧里。这么一想,霍栀的心,就惊得又冷又凉,拼命地回想在书吧里的情形,对的,她曾非常强烈地感觉到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她怔怔地看着江泊儿的房门,心扑扑地跳着,想探究明白黄嘉文和秦樱素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的念头,就更是强烈了。
《凉爱》 第一部分 《凉爱》 第28节(1)
一晃又过去了半个多月,关于找针灸师的事,江泊儿像是忘记了一样,再也没提。倒是霍栀,因为想从针灸师那里深入了解江泊儿,催了她好几次,江泊儿总是说忙,没时间过去,言语里多少有点不耐。
江村担心江泊儿的不耐会伤了霍栀的自尊,忙忙安慰她:何必那么执著地要把过去找回来呢?生活是往前走的,即使找回记忆,也回不去了,不必太刻意。
霍栀苦笑了一下问:你想不想要个孩子?
江村微微一愣:想不想要孩子和你失忆有什么关系?
霍栀小声说:我想找回过去,再给你生个孩子,和你好好过日子。
托着一盘草莓吃得正来劲的江泊儿瞥了她一眼:嫂子,你可别为了要孩子重蹈第一个嫂子的覆辙啊,你和我哥没孩子不也过得很好嘛,你要真生不出来,去福利院领个回来不就得了?犯得着整天为这事愁眉苦脸的吗?
江村脸色一僵:泊儿!你胡说八道什么?
霍栀尴尬地拍拍江村的手:没事,泊儿说的也是实情,我真的想要个自己的孩子。
江泊儿撇着嘴,恨恨地吃了一颗草莓:不是自己的又怎么了?我就是咱爸抱回来的,也没长成妖魔鬼怪。
霍栀没想到江泊儿会主动说出自己的身世,诧异地看看江村又看看她:我不是这意思,如果自己能生,还是自己生一个好。
江泊儿站起来,扭扭打打地往自己房间走:要孩子的事,你们努力吧,和我没关系,我去睡了。江村牵过藿栀的手,放在他腋窝里,边看电视边说:她让我爸给惯坏了,你别和她计较。
我有那么小心眼吗?霍栀笑笑,三个多月的共同生活,已让她适应了婚姻生活,在潜意识里,也渐渐把江村当成了丈夫,有时候,她会为这种感觉而惭愧,毕竟,他是姐姐秦樱素的丈夫。
藿栀把头抵在江村肩上,斜着眼,暖暖地看着他,江村让她看得心里又暖又痒,像春天的风,微微地拂上面夹:没孩子也无所谓,就你和我,就这样,相互依靠着过完这辈子也不错。
江村的这话,却一下子提醒了藿栀,她和他,过完这辈子?要是秦樱素回来了呢?心下不由地悲凉了起来,又不能说,只好又往江村肩上偎了偎,柔柔弱弱地抬眼望了他,淡淡的忧伤像雾霾一样在眼里漂浮,让江村怜得心里一颤一颤地,忍不住地吻了她一下:樱素,你懂得示弱了,弱得让人心疼。
两人正说着,江泊儿的门很响很响地开了,江泊儿端着水杯出来,看着两人,撇了撇嘴角,似笑非笑地:真肉麻,注意影响啊,家里还住着一个没结婚的我呢。
藿栀连忙坐端正了,江村一把拽过来:别理她。
江泊儿走到饮水机前倒水边用假装抱怨的口气说:看来,在这家里,我是多余的。
江村悄悄拽了藿栀一下,示意她不必出声,江泊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