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大哥!”
“朕已经定下的事,容得了你啰嗦?这一趟,朕许你携王妃同去,有她看着你,朕也放心些,睿哥儿就不用去了。”
“啊?那睿哥儿……怎么好烦劳大嫂?还是我和恬恬把睿哥儿带上……”
“难得你有这份孝心,我替你大嫂领受了,那就让蒋鸿多费心看着些吧,这事你不必再多说,就你这么当爹,再好的孩子也惯坏了,睿哥儿有我呢,你安心去吧。”官家说完,不等福宁亲王叫起来,转身就走了。
福宁亲王呆站了片刻,转过身垂头丧气往外走,让蒋鸿那厮给他家睿哥儿当先生,他姓蒋的也配?!他家睿哥儿是一般人能教得起的?嗯?也是,他家睿哥儿那么聪明那么伶俐那么可爱,蒋鸿那厮能教得了他?到时候说不定比黄老夫子这个先生当的还短!福宁亲王想通了,昂起头,背着手,一路想一路冷‘哼’着回府了。
第三五三章这厮和那厮
福宁亲王回到府里,这股子闷气郁在胸口,到底忍不住,说了巡查河工的好事后就忍不住抱怨道:“他蒋鸿就是个卑劣小人!官家把他调回京城也就算了,还让他进礼部,礼部周尚书年纪那么大了,早就理不动部务,让他去当那个礼部左侍郎什么意思?这不就是让他掌管礼部么?!他这样的卑劣小人,也配掌管礼部?这个就不提了,反正这天下是官家的,随他用谁使谁,咱管不着,也犯不着管!可他怎么能让蒋鸿这厮教导睿哥儿呢?咱们睿哥儿人品出众天资出众,这么好的孩子,落到蒋鸿这等小人手里,那不是生生把孩子给毁了吗?!”福宁亲王一边说一边啪啪拍着炕几,李恬无语的白着他,慢吞吞道:“你要是觉得不合适,那就把睿哥儿接回来,你学问也不错,干脆自己教睿哥儿不是挺好么?你教自己儿子,官家也不好说什么。”
“呃!”福宁亲王噎了口气,‘哼哼’了好几声才更加忿忿道:“你不是说小孩子得有伙伴、有朋友,不能总让他独独一个人,我教他,不就成了独独一个人了?再说,睿哥儿那么聪明,我学问是不错,可这个……慈父就是慈父,一板脸成严师了,那睿哥儿得多难过?算了算了,教就教吧,反正咱们睿哥儿既不用科举,将来也不用拿学问傲人,随他教成什么样,咱们睿哥儿也不是好欺负的,想教咱们睿哥儿,他蒋鸿也得有那本事!”李恬更加无语的看着他,深吸了口气突然问道:“你突然想起来领这巡河工的差使,不是因为蒋雁回回京,你不想见他吧?”
“我当然不想见他!听到他的名字我都犯恶心!可我堂堂亲王,官家亲弟!我犯得着躲他?他算什么东西!我就是想带你出去走走,唉,算了算了,咱们不提他,这趟回来,官家又得把户部塞到我手里,你不知道户部的事有多烦,光一年两赋就能把人烦的一个头两个大!这趟出去咱们得好好玩个够!先玩好了再说,回来领了户部,我得想法子把工部的差使交出去,唉!恬恬,从前阿爹在的时候,虽说不省心,好歹闲啊,如今,大哥这是拿我当牛使啊,我好苦哇!”五皇子这抱怨从蒋鸿是个小人一路滑到他大哥把他当牛使,李恬听他最后果然又一路抱怨到他的辛苦,抿嘴笑着递了杯茶给他劝道:“就是接,也是咱们巡河工回来之后的事了,这会儿还是先想想这一趟怎么能把差使办的又好又省心,好省出空儿咱们四处逛逛玩玩,你不是常说,活在当下,不能让以后的烦恼耽误了今天的享乐。”
“这话说的极是,是大智慧!得先让人打辆舒舒服服的大车,东西得带齐,人也得带齐,小厨房几个厨娘全得带上,对了,我想过了,咱们还是一路坐船最好,一是能带的人多东西多,二来……”
“嗯,我也觉得坐船好。”李恬打断了福宁亲王的话,福宁亲王兴致高昂:“就是坐船,也得把大车带上,要是觉得哪儿好,就泊了船,咱们再坐车去玩去,大不了多带几条船,没有官船,咱们调自己的船……”李恬抿着茶,听他兴致勃勃指手划脚说他的安排,不时点头补充几句,她和他,在吃喝玩乐上头的品味向来是出奇的一致。
福宁亲王这趟出行铺排庞大,巡河工查帐之前的准备工作也不少,再加上要先理一理户部的赋税帐册子,启程前的准备工作繁琐而慢,他这边的准备八字里的一撇还没拉好,蒋鸿就回到了京城。
蒋郡王妃从知道蒋鸿要调任回京起就眼巴巴盼着他回来,待他回来那一天,早早就打发管事迎出几十里,又一路打听着他进城了,进禁中了,出禁中了,蒋鸿这边一出宫门,蒋郡王妃也急忙忙坐车赶到蒋府,和蒋鸿母亲崔夫人一起,伸长脖子等蒋鸿回来。
两人都是满腹心事坐立不安,崔夫人因为稀里糊涂替林珂保媒的事回祖宅住了两三年,一回到京城,阿珊已经随徐思海去了任上,接着从前任又直接调到浙江路总督任上,鸿哥儿更是一路在外辗转,她只有这一儿一女,如今只觉得满府空空,膝下荒凉,这回鸿哥儿总算调任回京了,他这亲事,总该好好看看定下了吧,要是顺当,说不定能赶在年前成亲,那明年,也许她就能抱孙子了……
蒋郡王妃又是另一翻心事,她生了两儿两女,两个女儿……阿珂不用说了,日子过的顺心不说,冷家大郎又一路高升,雯姐儿如今这日子倒比从前过的还顺心些,这五六年也没再见老,就是两个儿子,蒋郡王妃一阵心酸,老大顶着世子的名儿,前年托病总算回到了京城,可这两三年了,一直在家闲着,难道要跟他爹一样闲一辈子?还有二哥儿,在陇西那些穷山恶水里苦捱了那么些年,今天无论如何也得求着鸿哥儿把 调回京城,不回京城,哪怕这附近也好,至不济,也要调到江南富庶之地……
小丫头一路奔跑进来,两人不等小丫头跑近,就齐齐站起来急步往外迎。
出了上房门,就看到蒋鸿大步如飞转进垂花门,崔夫人看着儿子,脚步顿时趔趄,旁边的丫头紧忙上前扶住,崔夫人两眼直勾勾看着儿子,泪如雨下,喉咙却哽的说不出话。
蒋郡王妃愣愣的看着蒋鸿,她有六七年没见过他了,如今的蒋鸿一身紫衫,颌下一寸来长的短须修剪的极其清爽整齐,直眉亮目依旧,却光芒尽数内敛,看起来如同块温润朴拙的古玉,虽然说不出他哪里与众不同,却让你不由自主抬头仰视他。
崔夫人拉着儿子又哭又笑,好半天才松开蒋鸿让他落了坐,蒋郡王妃耐着性子又听崔夫人杂七杂八问了无数身体啊吃饭啊穿衣啊种种琐碎无用的细节,好半天,总算寻到话缝,笑问蒋鸿道:“听说你这趟回来要进礼部领左侍郎的差使?”
“是。”蒋鸿沉稳应声,蒋郡王妃喜笑颜开:“我听说礼部周尚书年老多病,一个月里头能到部里视事的日子,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这礼部还不全得你这个左侍郎管着?这左侍郎干的可是尚书的活儿!鸿哥儿这么能干,做个一年半载,这尚书指定就顺顺当当升上了,谁不知道礼部尚书是储相?眼看着你就能入阁了,三十几岁就入阁的,我还真从来没听说过!这真是……”
“姑母慎言!”蒋鸿肃容打断了蒋郡王妃的喜悦:“这话传出去,岂不让人耻笑我蒋家轻薄狂妄?”蒋鸿警告的盯了蒋郡王妃一眼,蒋鸿眼神中乍然爆闪的厉色,吓的蒋郡王妃将后面的话一口咽尽,机灵灵颤抖了下,竟一丝声音不敢有。
“你姑母是个谨慎人,这话不过咱们自家说说,哪能说到外面去。”崔夫人见蒋郡王妃脸都白了,急忙打圆场道,蒋鸿冲母亲温和的笑着点了点头,蒋郡王妃见他重又笑容温和,心情这才放松,一时又有些懊恼,这是自己嫡亲的侄儿,自己怕他做甚?也真是,从经了东阳郡王府的事,自己这胆子越来越小了!老大和 差使的事,这会儿是说还是不说呢?他今天刚回家,今天就说,是不是有点不合适?蒋郡王妃自己给自己找台阶打起了退堂鼓,没等她犹犹豫豫拿定主意,蒋鸿看着她竟先提到了 林扬文的事:“……上个月陇西路转运使张行写了封信给我,”林扬文就是在陇西路转运使衙门当差,蒋郡王妃下意识的端直身子,紧张的看着蒋鸿,等他往下说。
“说是派了林二哥点收陇西路各县绢赋的差使,这差使不过是将各县送来的绢匹查明数量等级入库,收齐了再点好交接到漕运上,本是极简单的差使,谁知道交接漕运时,一是少了三百匹上等细绢,二是各等混乱,数量统对不上,张转运使忙使人去查,说是二哥嫌差使繁琐,支使了小厮去看着,自己统共只去过两趟,每趟不过站了半刻钟,张转运使非常生气,已经拿了二哥,说要依律治罪。”
蒋郡王妃只听的魂飞魄散,瞪目结舌说不出话,蒋鸿眼底闪动着冷漠,接着道:“我跟张转运使交情极浅,实在说不上话,只好托了温国公,二嫂是乐宁徐家姑娘,和温国公夫人一向亲厚,温国公倒不好不管,托人捎了信去,所缺绢匹照数补齐,这事就葫芦提过去,只是二哥在陇西路这差使是保不住了,温国公打发人过来问我怎么安置二哥,姑母的意思呢?”
蒋郡王妃哪还说得出话,满眼央求的看着蒋鸿:“鸿哥儿给你二哥拿个主意吧……”
“嗯,我的意思,二哥性喜读书不擅庶务,这差使不领也罢,南宁郡王府也不差这几两俸禄银子,还是让二哥回来好好读书吟诗,也省得姑母时时为他操心。”蒋鸿言语淡然,蒋郡王妃心如刀绞,这话她听明白了, 这一回来,以后就再也没有前程了。
“这事还是姑母拿主意的好,二哥许是再历练历绕就出息了,只是若要再寻差使,也只好往南夷去了……”
“还是回来……回来读书吧。”蒋郡王妃急忙应声道,南夷毒虫横行瘴气弥漫, 要是去了南夷,只怕就再也回不来了!蒋鸿听她应了,转头和母亲说起家常,蒋郡王妃心乱如麻的坐了片刻,就起身告辞,蒋鸿笑意融融起身送她出去,笑容里却没有半分暖意,他说过,他在一日,南宁郡王府就绝无出头之时!
第三五四章帅先生
约摸着蒋郡王妃已经出了府,蒋鸿冲空山微微点头示意,空山会意,躬身退出,蒋鸿看着母亲崔夫人和父亲蒋郎中笑道:“还有件事要跟阿爹阿娘禀报,一会儿阿娘别惊讶,实在是这两个孩子和我大有缘分。”
“孩子?”崔夫人又惊又喜就想站起来,蒋鸿急忙上前扶住母亲柔声道:“这孩子另有来历,阿娘先看看孩子吧。”说话间,空山已经引着两个穿戴极干净整齐的奶娘进来,奶娘怀里各抱着一个婴孩,跟着空山进来恭敬行了礼,在蒋鸿的示意下将孩子抱到崔夫人和蒋郎中面前。
“唉哟哟,这孩子生的怎么这么好看!这眉眼,这小手,唉……鸿哥儿小时候……”崔夫人推开蒋郎中,一手抱了一个,左看看右看看,一句话没说完,眼泪夺眶而出,蒋郎中忙伸手接过一个孩子,崔夫人忙用刚腾出来的手 帕子拭着眼泪,不好意思的冲儿子解释道:“你不知道,这当过娘的人,最见不得这样的小婴儿,一看到啊,这心里就软的……软的……没法提,这孩子怎么这么惹人疼!这是谁……是你?”崔夫人迟疑不敢相信,蒋郎中也紧张的看着蒋鸿,蒋鸿伸出一根手指递到婴孩手里任她握着,含笑解释道:“我路过燕南县驿时,驿丞禀说有个上京道进京赶考的举子,姓程,单名庆,到燕南驿时妻子柳氏生产,没想到却是对双生子,柳氏虽说拼死生下孩子,却产后血出不止,程庆为救妻子,割腕给柳氏灌血,”蒋鸿声音微哽,停了停才接着道:“可怜没能救回柳氏,自己也血尽将亡,我赶到时,程庆只余了一口气,求我将他和柳氏合葬,又言他和柳氏自幼孤苦,族中亲族虽众,却无亲近可托付之人,求我能照顾这两个孩子,我怜他夫妻情深不寿,就答应他收养这两个孩子。”
崔夫人听的泪水涟涟,抱着孩子又亲又疼,蒋郎中呆看着儿子,半晌才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婴孩,蒋鸿接着道:“我让人到程庆家乡打听了,确如他所说,他和柳氏都是孤苦之人,程氏族中与他俱不亲近,我就一路将这一双儿女带回来了。”
“是一对龙凤胎?”听蒋鸿如此说,崔夫人惊喜的问道,蒋鸿笑着点了点头,转头看着父亲道:“阿爹给这两个孩子取个名字吧,我想,就随我姓蒋。”
“好,”蒋郎中喉咙哽了哽,忙又笑着连连点头:“好好!这个是男孩儿?”蒋郎中低头看着怀中的婴孩:“这眉眼英气俊朗,就叫蒋山吧,下一辈,咱们蒋家下一辈正是该山字边。女孩儿,让我瞧瞧,长的倒和阿珊有几分象,就叫蒋岚吧,小名岚姐儿。”崔夫人听的愣神,鸿哥儿还没成亲,怎么能先收养了两个孩子?正要开口,见蒋郎中冲她用力使了个眼色,忙又住了口,低头看着怀里的岚姐儿,见岚姐儿眼珠乌黑,舞着拳头冲她笑容甜甜,顿时一颗心全数化成了水。
蒋鸿风尘仆仆远道而归,先下去沐浴洗漱,看着他出了门,崔夫人忍不住冲蒋郎中低低抱怨道:“你今儿这是怎么啦?怎么糊涂成这样?咱们鸿哥儿还没成亲,先抱养了两个孩子,这算什么事?往后可怎么说亲?”
“唉!”蒋郎中长长叹了口气,低头亲了亲怀里的蒋山,又叹了口气,这才抬头看着崔夫人道:“鸿哥儿的亲事,夫人就先死了心吧,至少……唉!”蒋郎中又是一声长叹:“你还记不记得鸿哥儿小时候,象是六岁那年,迷上了鞠球,迷的简直能不吃不喝,你气的哭了不知道多少回,后来我下狠心痛打了一顿,说他再敢沉湎鞠球就和他断了父子情份,从那起,你可见他再鞠过球?”崔夫人连连点头:“鸿哥儿自小就懂事,从那起,别说去鞠球,就是这个鞠字也不听他提了。”
“唉!他这不是懂事,这是牛心左性,自小就是个认死理的孤拐性子,平常人说不沉湎鞠球,不过少鞠几回,哪有象他这样,连这个鞠字也不提的?他就是这样,他认死的理儿,咱们……就随他吧,鸿哥儿自小就太出色,又是这样少年得志,这人,一辈子,哪能事事如意?总要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