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是她一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罢了。
深夜的平原中,有种宽容的安然。
才是安静了会,沁儿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在靠近,而后肩头被什么一压~
侧头望去,风若痕已经与自己并肩,他昂贵的裘皮大衣,已经将她裹得完全。
虽她不冷,却也感觉到了他给与的温暖。
原来,他也是有温度的人。
“谢谢。”面对风若痕,沁儿依旧无法坦然,局促的道谢之后就把目光移向别处。
以前她从没有去关心过他在想些什么,现在呢?
“侍卫跟我说你在这。”他的声音算不上粗狂,没有附加厉色时,有种甘泉的清爽。
凉薄,淡然,在深夜里只听这把嗓音,你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人会是风国的摄政王。
沁儿‘哦’了下,还是没有看他,不自觉放低了声音,“打扰你了,我只是……睡不着。”
即便不说,随行的人也知,这女子对风若痕非同寻常,所以看到她走出营地,便去禀告了他来。
他的柔情,只给她(二)
两个人,并肩站着,没有话语,气氛是如何都觉得怪异。
本想出来透气的,可现在让她深夜难眠的问题所在就站在身边,早知道,不如就在帐篷里纠结到天明呢……
沉了一口气,沁儿忽然看着远处天边和平原交结的那条暗暗的线,问身旁的男人,“你……为什么会看上我?”
她问得好似自己配不上他似的,于是风若痕难得无声的笑了。
仿佛这女子永远能为他带来别人无法给与的快乐。
“我的意思是,没想到你会……呃……喜欢我。”
怎么会想到呢?从来没想过的事。
她贺兰沁儿伶牙俐齿,也从来没想过只要眼前站着风若痕,语言就表达不全。
动不动就心里没词儿,哑巴似的。
“我不能看上你吗?”他好笑的问,舒展的眉间有飞扬的神采。
沁儿干笑两声,“等着你看上的女子多了~”为什么偏偏是她?
“那风曜呢?”提起那个名字,他的语气轻松得好似不过闲聊而已。
听到这个名字,沁儿的面容都罩上一层愁云。
“不是被你关在宫里的吗~”她赌气似的说。
风若痕看向她,解释道,“我是问你为什么会喜欢他?”
这问题引得身旁的女子瞪大了眼扫视他,王爷还会关心国家大事之外的……儿女私情?
这感觉真是说不清的奇妙。
她倒是不反感。
扬着脖子看天,惬意的说,“小时候第一次见到风曜,觉得他笑起来很好看,没有太子的架子,带着我到处玩,有什么好吃的都想到我,大概……是亲近吧。”
她小小年纪就被送进宫,过了秋冬都见不到爹娘一眼,若不是风曜贴心对她好,恐怕再能强装的丫头片子也早哭着闹着要回家了。
还有楚嘉,那长她两岁却块头长得高大的坏家伙。
他最是喜欢作恶多端的叫她‘太子的小妃子’,所以贺兰沁儿一直有了那样的意识。
爱意,自然而然的萌生。
他的柔情,只给她(三)
“风曜对任何人都很好,但是你呢……”沁儿撇撇嘴,实难形容。
风若痕却眯着眼看她,一副‘不说不让走’的表情。
琢磨自己似乎打不过他,于是在心底默默思想一番,才小心翼翼的说,“我不是说你对人不好,只是太冷漠了。”
冷漠,对这个词风若痕早就习以为常。
壮着胆子说完,她不自觉侧目去看他。
也许是距离太近的缘故,她在他眼里仿佛看到类似失落的情绪。
还没等沁儿反映过来,那神色就一闪而过,恍然让人以为是错觉,风若痕便问,“你怕我?”
她诚实且毫不犹豫的点点头,王爷平静的表皮下,内里差点揶出内伤。
兴许真的是夜色蛊惑了人心,沁儿平时不敢说出来的话此刻也都宣道了出来。
她说,“其实我回风都的第一天就见到你了,那天你骑着马从宫里出来,穿着一身素黑,身后跟着精锐的军队,和你一样的……冷血无情。”
也是那时候她笃定,她这样去找他与他直面,他是不会那么好说话的。
“所以你挖空心思接近我?”他的语气里附带了些许讽刺。
还有一层意思,是在毫不留情的嘲笑这女子,费尽力气倒头来是在做无用功。
沁儿早就习惯他冷漠的态度扎人的口气,顺着他的话温软的问,“如果那时候我来找你,你真的会放了风曜吗?”
对他那天说的话,她依旧不相信。
如果他真的会放人,又何必禁锢?
不等风若痕回答,沁儿又抢白道,“其实你放了他,他也不会再来找我的,一切已经不同了。”
说完,她暗自惆怅。
他薄唇微启,头一次萌生了想要安慰这女子的心情,却发现自己也是局中人,是将这棋局逼成死局的人。
从来没有人教过他,感情是无法勉强的。
初时他忍让,如今他掠夺,可是面对这女子,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的柔情,只给她(四)
末了他的没有表述出来的情绪,只能化作轻描淡写的气息,毫无痕迹的从胸腔里送出。
沁儿今天晚上话很多,于她来说,倘若风若痕没有如她说的‘看上她’,她亦不会对他有如此强的戒心。
说不定,能成为交心的朋友。
她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总能不自觉走进人心里去。
夜好静,她看着无限广阔的星空,不知道多少个这样的夜晚,也是如此看着天,心想风曜此刻是不是一样也在看它们?
奈何身旁的人不是他。
心头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可奇怪的是,曾经让她感到危险的风若痕……此刻让她心安。
这样静默了好久,久到沁儿都忘记要去惆怅,忽然听到身旁的人说,“回风都后,我会放了他。”
沁儿怔了怔,眼底有期盼的光彩在流动。
刚才……确定没有听错。
早料到人是这种反映,怪就怪在,偏偏是她。
他看着她笑得很深,狭长的星眸异常明亮,说,“可我不会放过你。”
轻而易举的灭了她心里燃起的火苗。
他风若痕看上的,没有那么轻易放手。
沁儿挫败,狠狠瞪了风若痕一眼,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笑着,眼中有旁人从未见过的温柔,转身往营地走,留下句‘早点休息’的淡淡话语。
站在广阔的平原上,贺兰沁儿看着那袭孤寂的影子,忽然又鬼使神差的叫住他。
“我以前从来没想过你会对我有……情。”
风若痕顿了步,倒是善解人意的没回头,如此时刻,他若是回头,指不定要把她吓得语无伦次呢~
贺兰沁儿强装的坚强,他总是能轻易看穿。
“你和风曜不同,但是,你对我的好……”她低眉看了看压在肩上将她护得温暖的他的衣袍,说,“我会记住的。”
只是你的情,恕我无法回应。
缘来缘去,到底是谁错过了谁?
他的柔情,只给她(五)
这朦胧的夜过去,一切恍然未曾改变。
风若痕性子里本来对任何都漠不关心,喜怒不溢于言表,最是让别国来与之打交道的人黯然。
自那一夜,沁儿好似有了觉悟,既然他说这次回了风都之后就放了风曜,那么她,是否也要一辈子留在他身边,直至,他厌弃为止?
好自私啊……
骑着马,插在队伍的前面,看着不远处风若痕的背影,心里又是唏嘘又是叹气。
丽娘好像看出了点什么,嘴里抿着淡淡的笑,跟在后面。
司空陵骑马与她并肩,沿途将她照顾得极好,见人眉开眼笑的望着前头,也猜出了几分。
“怎么样?觉得我们王爷胜算几成?”
“十成十。”想也不想,她就果断答道。
司空陵脸色大好,趁机追问,“如何?是不是想到当年——”
还未说完,丽娘轻飘飘的冷了他一眼,骑着马小跑向前去了,根本不听他说完。
后面的人苦笑,也懒得说了,如今她身边的人是他就好!
晃眼五日过去。
一路跨越了西北平原,穿过两座富庶的城,来到风国最大的港口——江域。
风国的先祖,高瞻远瞩的将运河开到此处。
江域背倚翠莲山脉,整座城池被巨大的运河贯穿,鬼斧神工。
就算别的国家用舰队攻破这座城市,后面的翠莲山脉便成了巨大的保护屏障。
想要攻入风国内部,根本是天方夜谭。
出发驶向银沙海西岸的船一共有五艘。
一艘载满赠与船王的风国示意友好的宝物,三艘偏小的战舰作为护卫,一艘则为摄政王专属的战船。
最大的那艘战船威武气派,可以与摩罗战船媲美,遗憾沁儿没有心情欣赏。
自船顺着运河行驶,她的晕眩感就没有消停过。
凭她轻功再好,走哪里都要丽娘扶着,否则必然会摔倒,船行两日,就快进入银沙海,那女子晕得更加厉害,就连吃得都极少,终于是把风若痕急出了脾气……
他的柔情,只给她(六)
入夜,江河上暴雨大作,使得船摇晃得更加厉害。
丽娘给沁儿送去饭菜时,却发现她一早就窝在床上,卷着被子闷哼。
平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却被晕船折腾得人都消瘦了些。
看得丽娘暗自好笑,到底还是个小丫头。
江上雨夜里,船舱里闷热得很,只怕她是越躺越晕,想劝沁儿出去透气,人是直摇脑袋,无奈只好把吃的放下,转身就出去了。
有人还在等着她去复命。
“没吃?”放下手中的书卷,风若痕眉头一抬,眼底尽是冷意。
虽然丽娘对这个男人有忌惮,可一想到风国的摄政王在为一个女子伤神,当下就没那么多惧怕了。
闪神片刻如实答道,“比前两天还晕得厉害,吃不下,站也站不稳,我是没辙了~”
说完团扇轻摇,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立刻招来立在风若痕身侧的司空陵提醒的眼神。
她胆子越发大起来,“司空大人,您别看我吖,沁儿自小就晕船怕水,这么长的水路,定然是吃不消的,唉……这还在江面上就不吃不喝,只怕过两天入了海就……”
一串的话没说完,刚还做得四平八稳的人已经阴着脸走出去了。
司空陵才明白她说这番话的用心,想自己跟在风若痕身边多年,也不敢这样戳他的痛处,不得不开声责难道,“你胆子也太大了!”
“司空大人说的是什么话~”识时务者为俊杰,丽娘笑呵呵的,“大人可要看清楚了,自古英雄爱美人?船舱里那一个才是王爷的宝贝,哄好了沁儿,以后跟王爷要什么没有~”
罢了司空陵心里连声称奇,他自个儿还真没那胆量敢如此激风若痕,感情丽娘说这话还全是为点破他了!
船舱沁儿的房间内,黯然无光。
通风不畅,加上油灯早就灭掉,被船晃荡得七荤八素的人,此刻是啥想法也没了,连房门什么时候被打开,走进来那个什么人也没有察觉。
他的柔情,只给她(七)
外面雷雨交加,晕船的怎么可能睡得着。
只是一个劲的觉得晕眩,躺着不动人都在转圈圈,这样接连转了好几天,那滋味,连形容的力气都没了。
根本就不想动,明明肚子饿了,也不愿意爬起来点灯吃饭。
闷到今日,加上雷声雨声嘈杂,半响都没发现床头站了个人。
终是熬不住了,翻身勉强想要起来,忽然听到个低低沉沉的声音近距离的响起——
“丽娘说你没吃东西。”
惊!
沁儿猛的弹起来,船在这时候突然晃荡了下,她脚还没触地,一个前倾就往床下栽去!
风若痕眼疾手快的将她捞住,而后在她还没弄清来人是谁时嘲弄道,“杀人的力气都没了?”
那夜花殇和睿儿差点遭歹徒毒手,次日风若痕亲自去郊外的破庙查看,看到那些七零八落的尸体,再联想到贺兰沁儿满身血迹的出现在他的风雨楼。
竟然心里会隐隐作痛。
他所希望的是在她受到威胁的时候保护好自己便可。
风若痕,并不想她变成屠戮狠历的刽子手。
他的调侃,入了晕船才女子的耳中,怎么听怎么刺。
张口就反驳回去,“有力气就先杀了你!”
黑暗中他笑意更浓,几分洒脱随意伴着肯定的语气,“你打不过我。”
“我要下船!”沁儿伸手去推他。
他们离得太近了,她的脸就贴在他胸口,风若痕身上淡淡的香味占据着她的嗅觉。
心没来由的一悸,顿时面颊滚烫……
就在他刚准备松手将她安置到床上坐好时,外面一阵惊雷!
伴着船左右倾斜的晃动,沁儿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和矜持,就近能抓住什么都要抓得牢牢的。
自然的抓住风若痕死也不愿放手了。
王爷可没有趁人之危啊……
霎时间,不知为何又安静下来。
良久,沁儿气馁到极点的闷哼了声,“我……要下船。”
他的柔情,只给她(八)
贺兰沁儿只觉自己是上了贼船,有没有命活着见到爹爹都要另当别论了。
哪里还有心情顾及自己这会是和谁挨得那么近。
风若痕也委实没见过她那么没精神的样子,轻叹一声,伸出手去扶稳她就道,“我带你出去透气。”
罢了不等她做任何表示,强揽着人的肩头就把沁儿往船舱外面带。
她早就腿软,一听要到外面去,心里立刻哀嚎起来。
不顾形象的冲他嚎,“我不去……”
“怕?”
“谁怕?”光线不明的瞪了他一大眼,脚下不情愿的跟着挪。
其实,她真担心,船晃得那么厉害,要是不小心掉进江里该怎么办啊。
刚走出船舱,清新的空气就扑面而来。
顿时被提在手心里的人像是差点闷死的鱼儿,探出头大口的吸气。
不对……贺兰沁儿怎么可能是鱼,她……畏水。
风若痕将她带到船最高层中部的瞭望台上,这里四面通风,顶棚遮雨,确实比那闷热的船舱要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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