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王殿下这是听不见还是无视本将军呢?”
霍许转头,只见君凌墨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对着玉阶之上的君天赐行礼道:“儿臣仅听父皇吩咐。”
君天赐似乎很满意君凌墨的反应,哈哈大笑了两声,随即一副慈父明君的模样对站在大殿之上的呼延卓说:“呼延将军英勇不凡,皇儿年轻气盛,少不得呼延将军多多担待些。只是今日天色已晚,这殿内狭小,怕是多有不便。三日后乃朕的大寿,届时定备好场地,让呼延将军尽兴而归,如何?”
呼延卓闻言,低头想了想,倒也没反对,只道了声谢便坐回自己的位置。
君凌墨也未说什么,只是微微行礼后坐下。
霍许看着呼延卓那虎背熊腰的样子,再对比了一下身边的君凌墨,心底突然生出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感觉。没办法,相比之下,君凌墨的体型简直不能看,两个君凌墨也抵不过呼延卓吧?霍许拉了拉君凌墨的衣角,用口型问:你能打赢他吗?
君凌墨扭头,就看见霍许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大手准确的握住那只小手,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两人的细小互动一直落在对面的一双眼睛里,南宫昕一双丹凤眼微眯,笑得那叫一个花枝招展,倾国倾城。
南宫昕摇着骨扇走到大殿之上,声音如丝竹一般:“皇帝陛下,本太子刚入君盛国土,便听闻逸王妃霍许文采卓绝,品性良淑,乃君盛女子之典范。今日无缘得见逸王身手,本太子深为遗憾,不知今日能否有幸,请逸王妃吟诗一首,让在座诸位都开开眼呢?”
南宫昕话落,凤目直直落在霍许的身上。
霍许一惊,看向南宫昕。与此同时,君天赐的声音响起:“哈哈,逸王妃确实大才,一篇《谏夫君纳妾书》,字字珠玉,酣畅淋漓,今日昕太子提及,朕才记起,朕早就想一睹儿媳风采,既如此,李全,上笔墨。”
君天赐全程自问自答,甚至都不问问当事人的感受,这让霍许深刻的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专制主义中央集权。但是霍许来不及吐槽,因为很快就有小太监收拾了台面,将文房四宝放在了自己前面的案几上。
霍许囧,吟诗到没什么,反正自己学那么多古诗词,照搬一首合适的即可。问题是自己那毛笔字……
霍许硬着头皮缓缓站了起来,大殿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霍许身上,霍许突然有一种前世上课开小差被老师点名叫起来回答问题的窘迫感。
霍许伸手拿起毛笔,装模作样的在磨好的墨水里来来回回的浸润,一副沉思状,眼神却不自觉的往身旁瞟。
就在霍许快要装不下去时,君凌墨突然站了起来,几步走至殿中,对君天赐行礼后开口:“父皇恕罪,王妃前几日伤了胳膊,怕是此时无力执笔,儿臣不才,愿为王妃代笔。请父皇恩准。”
君天赐一听,目光扫过霍许拿着毛笔的手。
明白君凌墨这是在为自己解围,霍许很配合的不停的抖手,面露忧色,活生生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
君天赐收回目光,看着君凌墨。君凌墨叹息一声,走到霍许身旁,摊开湖霍许的手心给众人看。
霍许白嫩的手心,一条不长不短的伤疤如一条蚯蚓般爬展现在众人眼前,伤痂未脱落处,正渗出细细的血丝,沿着霍许手心的脉络,缓缓晕散开来。君凌墨从袖中取出锦帕,小心翼翼的擦去霍许手心的血迹,白净的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将瓶中粉末撒在霍许手心出血处,然后取出一条新的丝帕,细心将霍许的手缠了一圈又一圈。
霍许看着自己如粽子般包了一层又一层的手,嘴角隐隐抽动。
手中的伤口是前些天自己扑在地上不小心被地上的碎瓦片划伤的口子,因为伤口很深,加上恢复时日短,所以手心处的伤痂才未完全脱落。
方才自己听君凌墨说伤口,手心立即暗自用力,挣开已经结了痂的伤口。其实霍许也不想这么做,但是事急从权,先逃过这一次再说。
君天赐并未开口,只是凉凉的扫了一眼大殿诸人。这时,南宫昕摇着一把骨扇走近霍许,瞧了瞧霍许包成粽子的手,邪魅一笑:“逸王妃既然伤了手,不如就请逸王妃即兴吟诵一首,如何?”
霍许闻言,蓦然抬头望着南宫昕。霍许的直觉告诉自己,今日这诗自己怕是逃不了。但是很奇怪,霍许在南宫昕的眼中感受不到敌意,一个人的眼睛最不会骗人,看着南宫昕的双目,霍许没来由的相信对方对她没有恶意。
面对霍许的直视,南宫昕面不改色,依旧摇着自己的骨扇,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笑吟吟地看着霍许。
霍许转头,看向玉阶之上的君天赐。君天赐正好也看着自己,一脸慈蔼的笑容,可是霍许却觉得这笑容让她觉得不舒服。都说人类发自内心的笑容只能持续三到五秒,超过这个时间,都是假笑。
视线从君天赐的脸上移开,霍许淡淡拿的扫过大殿之上的每一个人的眼睛。这些人中,幸灾乐祸者有之,好奇观望者有之,期待憧憬者亦有之。
最后,霍许的视线落在身旁的君凌墨身上,君凌墨神色莫名,双目漆黑,眼中盛满愧疚和自责。
这个男人,是她这一世的丈夫,这个男人贵为天之骄子,却甘愿放弃那个人人垂涎的至尊之位。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是每一个男人的梦,但是他十五岁请封亲王,退出朝局,甘愿窝在那王府中闲散度日。
在人前,他永远都是温暖和煦的模样。霍许的脑海中再一次闪过与君凌墨初见的那一个夜晚,他独自坐在黑暗里,如同黑暗中穿行于荒漠之中i的孤狼,又如风雨中落单的孤雁,眼中满满的孤寂,凄凉。
霍许突然想要张开双手,拥抱住这个瘦弱的男人。她想要给他一丝温暖,哪怕只是一点点。
霍许松开君凌墨的手,迎着众人的眼光,走到南宫昕跟站定,看着南宫昕的眼睛,道:“昕太子既如此看得起本王妃,那么本王妃就却之不恭了。”
说罢,霍许转身,一步一步走到大殿前面,看着上面的君天赐的双眼,浅笑道:“那儿媳就献丑了!”
君天赐眼神幽暗,看着言笑晏晏的霍许,点了点头。
霍许微微一笑,端起君凌墨用过的酒杯,一字一句的开口:“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霍许转身,抬头看着殿外夜幕中的新月,声音沉静如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走到案几旁,霍许手执玉壶,倒满酒杯,轻抿一口,声音随即低沉:“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转过身,君凌墨正站在案几旁看着自己,霍许粲然一笑,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望着君凌墨的眼睛,一字一句开口:“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霍许的声音清宁如水,又如空谷幽兰一般,婉转悠扬。一首苏轼的《水调歌头》,被霍许在这个异世当殿吟诵出来。霍许心中暗自安慰自己:我这是发扬学问,学问无国界!
大殿之上,君凌墨静静的站在原地,眼神看向霍许。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交缠,缱绻……
上百人的大殿此刻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瞪大着眼睛看着大殿之上的两人。
霍许一袭绛紫色绣花长裙,清澈明亮的瞳孔看着君凌墨,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白皙的皮肤因此刻因娇羞而透出淡淡红粉,娇嫩的红唇似玫瑰花瓣一般娇艳欲滴,淡雅若仙子。
君凌墨一身月牙白锦袍,头上青丝用一根不起眼的墨玉簪子束起。鬓若刀裁,面如冠玉,眉目如星,颜如舜华。腰间佩戴着一块象征王室身份的白玉吊坠,尊贵之中带着淡雅的书卷气息。
两人相对而立,一样的淡雅,一样的倾城绝色。
静默许久,君凌墨执起霍许的双手,声音沉静温润:“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大殿中突然响起掌声。
南宫昕一边拍手一边对着君凌墨二人笑道:“逸王与逸王妃鹣鲽情深,真是让人好生羡慕。逸王妃大才,果真名不虚传。本宫佩服之至。”
君凌墨灿然一笑,点头回礼。
霍许转头看南宫昕,面对南宫昕的夸赞心里有点发虚,点头说了声“不敢当”便随君凌墨坐回了座位。
“哈哈,儿媳果然不负朕的厚望。好一个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君天赐大笑了两声,除了脸上龙颜大悦,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众人立即如梦初醒一般,都齐齐捧场祝贺。霍许也都回以微笑。
一顿接风宴足足折腾了近两个时辰,散场时已经是戌时末。
霍许一上马车便立即找了个角落窝着,准备睡觉。谁知身子一轻突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霍许睁开眼睛,一脸茫然的看着抱着自己的君凌墨:“做什么?”
君凌墨伸手枕在霍许的脖子下面,声音虽淡却隐含笑意:“在我怀里睡舒服些。”
霍许想了想没有拒绝,挪了挪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觉,没一会儿,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君凌墨看着怀中女子宁静安好的睡颜,吩咐无双赶车慢一点后便也闭上眼,靠在车壁上休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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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示作者羞愧啊!
☆、第十六章 素描?
静水轩内,霍许正坐在院中看书,小红坐在旁边一个劲嗑瓜子,但是却将剥开的瓜子仁都放在一旁。
“王妃,吃瓜子!”小红将嗑好的瓜子伸到霍许眼前。
霍许转头看了看,吃惊:“”你自己怎么不吃?
小红睁大眼睛:“这是小红给王妃剥的,小红怎么能吃呢?”
霍许看着小红手心白白净净的瓜子仁,心中微微感动,正不知如何开口,小红突然起身,弯腰行礼:“奴婢参见王爷!”
霍许一惊,转身却发现君凌墨不知何时站在院中。
挥退了无双和小红,君凌墨修长的手捧着一把瓜子仁,捻了一颗,示意霍许张嘴。霍许愣了愣,呆呆的看着一脸和煦的君凌墨,嘴巴不自觉的张开。嘴唇触碰到君凌墨微凉的手,霍许心中微微有些异样,却又说不清是什么。
正在霍许呆呆的看着君凌墨时,君凌墨突然倾身过来,一手扣住霍许的头,微凉的唇覆上霍许的唇瓣,霍许大惊,头不自觉的偏向一侧。
“君凌墨,你不要大白天的发情!”霍许被迫左右躲闪。
谁知君凌墨似乎没有听见似的,依然扣着霍许的头,不顾一切的舔着。
脑袋被紧紧扣着,君凌墨又似乎中邪一般,一个劲舔着自己的嘴唇。霍许退无可退,干脆一把推开君凌墨,冲君凌墨怒吼:“大白天发什么神经啊?”
霍许一把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大床上,小白正站在床头,看着自己。
霍许当场石化——
自己好像做春梦了,还是梦到君凌墨!
霍许看了看屋里,这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在自己房间,这似乎是君凌墨的房间吧?
霍许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依然是昨天的那件。霍许整理了一下衣服,抱着小白下床。看了看屋内陈设,还是自己第一次来时的模样,空气中似乎还有那个人身上墨香,淡淡的。
十月的天气已经微微有些凉意,窗户没关,风从窗户灌进屋里,吹的屋中珠帘相互碰撞,叮咚作响。霍许瑟缩着走到窗边,伸手关好窗户,然后自顾自梳洗。
穿戴整齐,霍许便准备回自己的院子,抱着小白刚走到院中,便看见小红带着一群婢女小厮搬着一堆东西自回廊处走来。
霍许一愣,抱着小白问:“小红,你这是干嘛?”
小红一见霍许,立即行礼,指了指身后众人,一脸正经:“不是您让无双叫奴婢把您的东西都搬到墨上阁吗?”
霍许一愣,一双漂亮的眼睛瞪得老大,:“什么时候的事?”
小红也是一脸茫然:“昨日晚上……”
霍许一听,立即挥挥手:“都回去回去,本王妃从没有说过搬东西这话。”
小红抱着一个首饰盒,眼神迟疑:“可是无双——”
霍许转头,半眯着眼睛:“小红?”
小红:“……”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了静水轩,霍许让小红打赏了众人,坐在院中一边喝粥一边听小红讲话。
“昨日晚上,无双过来说王妃歇在王爷的墨上阁,让奴婢今日一早把王妃的东西都搬到王爷的墨上阁。”小红抱着小白站在旁边,看着霍许道。
霍许点点头,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自己昨日在马车上睡着了,应该是君凌墨直接将自己带到他院子里睡了。大概是自己昨天在武德殿的话,让君凌墨做了这个决定。
想起昨日在武德殿发生的事,霍许并不后悔。自己莫名其妙来到这里,至今已经一个多月,不管日后有没有机会回到现代,在这里的每一日,她都应该好好过,这里的每一个人,她都该认真的对待。那个人太过孤寂,让她想起了前世怀孕的那段日子,同病相怜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想要给他一丝温暖,她愿意陪伴他,至少在自己回到现代之前,她愿意陪在他身边,站在他看得见的地方。
至于别的——
她给不了。
中午的时候,无双来了一趟静水轩,送来了一副字画。
霍许打开,上面是一副女子的画像。看着这幅画,霍许实在不敢恭维君凌墨的画画技术,仔细观察了一下女子的衣着,霍许才发现画上之人正是自己。画上的女子侧躺在软榻上,身后是一株桂花树,桂花落了一地,女子就那么随意的躺在软榻上,袖子被风拂起,露出一小截如莲藕般的手臂。画像旁边是她昨日在武德殿吟诵的《水调歌头》。这是霍许第一次看君凌墨的字,不得不说君凌墨画画不怎么样,字还是不错的。
君凌墨的字遒劲自然,苍劲中不失秀巧,含蓄中透着张扬,笔势飘若浮云,矫若惊龙。霍许看着这样的字,突然想到了那日,站在院阳光下的那个人,隔着门槛看着自己说“我是君凌墨,我就是我,我是你看到的这个我”。那个时候,他一半光芒四射,一半陷落在阴暗中,站在院中,一副清新俊逸却又茕茕孑立的模样。
字画的墨迹有的地方还没干,墨香包裹着霍许,恍若那个人就站在身旁。霍许叹了口气,将字画卷起来,吩咐小红收好。
想了想,霍许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