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操!"周正骂了出来.
原战野抬起头看着聂风宇,聂风宇耸耸肩.
"他满嘴跑火车,别信他的."
"9527!"狱警突然叫了一声.原战野回过头,看到站在食堂门口的监狱长,苏禾.
"9527,监狱长叫你.跟我过来."
放下筷子站起来,原战野的手被聂风宇拉住.连吵得昏天黑地的周正和赛德也停下来看着他.
"什么事?"聂风宇问.
原战野突然很喜欢聂风宇现在的表情,他无所谓地笑了笑,"那你得问我们的监狱长了."
走了两步,原战野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过头看着聂风宇,最后还是对一边的周正说:"我很快回来,给我留两个馒头."
周正点点头,"你快回来,我再给你留点青菜夹着馒头吃."
走出食堂门口,傍晚的阳光竟然想不到的刺眼.原战野抬起手挡了一下,眯起眼看到了不远处的人,和那身藏青色的警服.突然想到自己以后也会是那个样子,原战野竟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原战野――"他听到苏禾在叫他.原战野,不是9527.
"最后一个了是吗?"
"是的."
"很好.最后一个――就要结束了――"
第十四章
四周的空气渐渐充满湿意,好像要凝结起来一样,湿热的空气中一片雾茫茫,水气中夹杂着腥气四处漂散――
暴雨前的最后一瞬间,好像在意味着什么.
原战野跪在地上,茫然地看着怀里的人,血就是一种红色的液体慢慢在地上描绘出鲜艳的图案.
从来不知道血可以是这种颜色,红到让人绝望.随着血液的停止流动后最后一丝微弱气息也跟着消失.原战野从没想到他是最后一个见证死亡的人.
监狱铁丝网边缘的一个角落,一个被人划烂了整张脸的犯人,静静地死在他怀里.他想放声尖叫,想带着他去看医生.可到最到他却什么也不能做.他看着浑身是血的尸体,空气中的湿热腥气让他喘不过气,眼前越来越迷茫,傍晚空气中的露水沾湿了头发和睫毛,有种想解脱的冲动.
最后的结束,就是这样的吗――――
进了监狱长办会室,苏禾正站在窗口看着窗外,原战野站在他身后看了他一会儿,直到有些不耐烦了,问:"找我来什么事?"
苏禾慢慢转过身,脸上的表情是一种原战野从未见过的深不可测.
"坐吧."他伸出手示意原战野坐到椅子.
原战野看了看他,坐了下来.
"要茶还是咖啡?"
"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吧?把我叫来不会就是请我喝茶的吧?"原战野叫住了正准备泡茶的苏禾.
苏禾耸了耸肩,走回自己的桌子后面坐到了椅子上.
"我只想让你提前放松一下,毕竟你紧张太久了."
提前放松?原战野微微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轻笑一声,苏禾摇了摇头,"真是的,你还是这么敏锐――"
"是上面又在催了吗?"
"不――"苏禾摇了一下头,"是已经结束了."
原战野愣了一下,什么?"结束了?"
"是.结束了."苏禾点点头.
一种类似于恐惧的感觉慢慢痛入脑中,渐渐传遍全身.
"什么意思?"
"就是结束的意思.原战野,你的任务结束了.你可以离开这里不需要再当卧底了."苏禾说得很平静,可对原战野业说他的话就像一颗炸弹投进湖里.
他紧紧皱起眉眼也不眨也盯着眼前的人,几乎是一字一句地问:"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不知道你有耳背的毛病,不介意我可以再说一遍,任务结束――"
"什么叫结束了?什么叫我可以离开了?"原战野猛地从椅子上窜起来,双手紧紧握成拳头,"为什么进行到一半却突然说结束了?你把我当猴子耍吗?"
怒火不需要也难以掩饰,但内心深处却是比愤怒更可怕的东西.绝望,失望,失去――
"你先冷静下来."
"咣!"地一声,拳头重重地打在桌面上,原战野咬牙切齿地说:"我很冷静!"
是,的确――是很冷静.苏禾看了看自己的桌子,庆幸上面没盖着玻璃.
"这是上面的决定,我们只能执行.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我就在等你的'原因'!"
"证人被灭口了!"苏禾一句话,让快要抓狂的原战野彻底冷静了下来.
被灭口了――
"押送途中被灭口了,牺牲了三个警察也没保住他的命."说到这里苏禾咬了咬了牙,继续说:"他已经上过庭了,犯罪团伙的人基本都被判了刑也枪毙了好几个,只是还没找到证据判那个老大的死罪,最后只能判他四十年的有期,三天之后终审就会确定."
原战野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听着苏禾缓缓地说着,本来跳得很快的心渐渐平静下来,"该死!"他狠狠诅咒了一声,又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想靠着这次机会重新开始,等到的却是这种结果.原战野,你真他妈的背到家了!他在心里狠狠地诅咒着自己!可他总有种感觉,好像失去的不只这些――
"证人死了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所以这次行动也结束了."苏禾看着原战野紧闭着双眼,双手撑在桌面上整个人向前倾,嘴角微微抿起,突然想伸手去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一下,却还是在手抬起的前一秒停了下来,整个人有瞬间的僵硬.
微微叹了口气,"老师让我来通知,你辛苦了.他会跟上头说,如果可以的话会让你转入正职警察的."
原战野没有说话,放在桌面上的手慢慢握紧.
"我什么时候离开?"语气已经平静的跟往常一样.
"三天后,为了你的安全还是要等到终审结束后让把你调走,确保万无一失.所以还要你再忍耐几天了."
原战野闭了闭眼,慢慢直起身体.
"知道了.没其他事,我先走了."
苏禾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问:"你没事吧?"
"你希望我有什么事?"原战野转过头看着他.
叹了口气,苏禾也站起来."我不想跟你吵架,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是――"
"你不知道."原战野打断了他的话,"你只知道我是个想靠这次任务出头的傻瓜,你不知道对我来说作为警察的真正意义是什么,我是很想出头,不想一辈子呆在警校里当个只老师,但我并没有看不起老师这份工作,我所培养出来的每一个学生都是精英,只要在我在这个职位上我就会尽全力做好这个工作!但我需要的不是这些,远远不止这些!而你,苏禾――你跟我不同,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所执着的东西是什么!"
苏禾看着原战野转身向门走去,心里有种想拉住他的冲动.他一直记得原战野,这个让他恨了好多年的男人,他发誓有一阵子他恨不得跟他"同归于尽"!所以他拼命学习,拼命把自己变成最优秀的,可直到他得到了军衔成了监狱长,而原战野留在学校成了一个老师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个男人一直是他的动力.
"原战野――"反映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地叫出口.
名字的主人停下了,似乎是经过思考之后才停下的,原地站着等着他接下来要说的.
苏禾抿了抿嘴角,"你是不是――讨厌我?"见原战野慢慢转过头又说了一句:"我一直想让你离开."
原战野看着他,最后扬起嘴角重重叹了口气,"如果是这样现在我离开了你应该高兴,可我从你眼里看不到一点笑意.苏禾,从头到尾,讨厌我的是你吧!"
看着关上的门,苏禾眼神渐冷.
'从头到尾,讨厌我的是你吧――'
原战野,从头到尾,最单纯的人就是你.安安份份地当个老师有什么不好?为什么老是想往危险的地方走呢?
原战野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从苏禾那里出来想找个地方安静地一个人呆一会儿,可看到的却是浑身的尸体.难道他是个不祥的人?已经是第三次了,不同的是前两次看到的只是尸体,而这次,那看到了那个人在他面前慢慢地停止呼吸――
最后一个眼神,被血遮住了.
也许只有五分钟,也许已经过了很久,一个人停止呼吸的时间,到底要多久――
还没来得及为自己"悼念"――
很茫然,原战野摸上了尸体冰冷的颈部,除了渐冷的体温没有任何跳动的脉搏.举起手,上面沾满了红色的血浆,腥腻的气味充斥着鼻间.空白,全是空白,好像一片白纸上沾了一滴鲜红,慢慢散开,被污染――
原战野觉得很平静,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义.看着指尖滴下的液体,突然觉得那好像是从自己体内流出来的――
结束了,就这样结束了.一切都好,什么也没失去,什么也没留下――
"别动!呆在那里别动!"
刺耳的哨声突然响起,此起彼伏.人群骚动声音越来越近,原战野放下手,还没来得及抬头已经被按倒在地上.脸接触地面的一瞬间皮肤上传来疼痛感让他清醒了不少.
耳边很吵,有很多人在嚷,还有人在问原战野问题,可他听不到,什么也听不到.耳边反而渐渐安静起来――
这次,是他一个人.
雨,终于还是下了.
419里,原战野坐在床上身上裹着被子,半湿的头发乱乱地贴着前额,低着头看着床上的地面一动也不动.
周正拿着个热水袋走到床边,放进了原战野的被子里.原战野转过头看他.
"不是我说你,你也真够背的,每次都遇到这种事,快赶上名侦探柯南了."
原战野移回眼神接着看地板.
"唉~不是哥们我不跟你'同甘共苦',这次就你一个目击者,什么矛头都指向你了.你可得当心点,搞不好这帮家伙把前几次的命案都放到你头上了."
"没关系."原战野轻轻说了一句,"不会的."这点并不是他担心的.
"小子,凡事别太乐观,在这里有时间真理也会变歪理!"刀疤突然说了一句,把原战野和周正的眼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
光头和猴子在一边笑了笑.
"有时候明明不是你做的,但为了比你更有价值的人还是会让你当个替罪羊,谁叫我们无权无势呢!"刀疤说完用鼻哼了一声,算是表达心中的不满.
"操他的!没权没势就不把人当人,鬼社会!"光头骂了出来.
"这就是现实――"猴子沙恶尖锐的声音显得很突兀,还带着一丝讽刺.
没错!这就是现实,谁都明白却又不明白.
"老大,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啊?"周正靠在床边的栏杆上半开玩笑地问.
刀疤笑了笑,脸上的刀疤显得更狰狞了.
"有些事,说不得."
原战野缩了一下在被子底下的手脚,已经很久了,却仍然没有温暖的迹象,脚指碰到了周正拿来的热水袋,有一刹那的刺痛,然后就是温热的感觉.还不错,他移动双肝脚把热水袋踩在脚底下,感觉真的不错.
"周正――"他叫了一声,声音很轻却让周正怔了一下.
"怎么了?"周正转过身看着他,有些奇怪.
"谢谢你."原战野低声说,嘴角扬起微微的弧度,谢谢你一直帮助我,虽然我骗了你们,但我的感谢并不是欺骗.
"你――"周正眨了眨眼,用一种很不可思义的眼神看着他,"你不是发烧了?"说着伸长手摸了摸原战野的头,"搞什么很正常!那你突然用那种日本声优似得声音说什么谢谢和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我?要死了!不会是吓出病来了吧?"
原战野眯起眼看着他,下了一个结论,"周正――"
"嗯?"
"你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啊?什么意思?我怎么了啊我?"
"哈哈哈!连阿战都看出来了,周正你小子这辈子是没戏了!"刀疤他们在一旁笑了出来.
气氛一时间变得轻松起来,原战野也暂时忘了那血 腥的画面和和心中的不快.谈笑间,所有人几乎都忘了原战野的下辅,躲在被子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人.细小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着,像秋风中的树叶,随时都有折断的可能――
泪水从脸上滑落,哪怕是快要窒息都不也把头伸出被子外,恐惧感在密不透风的黑暗中越来越明显――
雨后的晴天,天蓝得像是新鲜调出来的颜色.中午的阳光有些大,却影响不了原战野晒太阳的心情.
懒懒地翻了个身侧在草地上,突然觉得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放下了心里的担子,原战野觉得自己好像解放了.他的确失去了一次机会,但仔细想了很久,原战野觉得也许这是最好的结果.每天想着怎样去欺骗别人,连觉都睡不好,真的很累!
很累,也很害怕.
其实,原战野觉得很冤,他才刚"牺牲"――总结为一句话就是:他跟聂风宇白做了!发挥了有史以来最尽责的卧底精神,却还没收到"回报"就结束了.就像明知道前面是机关枪扫射还要往前冲的先峰,白牺牲了!
聂风宇,聂风宇啊聂风宇――很想毙了他!却又找不到理由,人家又没强 奸又没下药,从头到尾自己都是"自愿"!
居心不良,就是这种下场吗?
想到这里原战野自己都笑出来了,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自己吧?
"在想什么那么好笑?"阳光突然被阴影遮住.
原战野睁开眼,看到正往草地上坐下的人,扬起嘴角笑了笑.
"你还真是神通,到哪里都能被你找到."
聂风宇笑了,"难道你不希望被我找到?"
没有否认,原战野选择沉默.翻过身正面朝上闭上眼,眼前一片橙红.
"心情不好?还在为昨天的事?"
看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句话果然没错.或者说在这里根本没有秘密.
"任何一个人面前出现一具浑身是血的尸体都不会感到高兴吧?"原战野喃喃地说:"那血的味道至今我好像还能闻到――"
聂风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