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是个微胖的女人,脾气不是太好,沧蓝求了她很久,这才勉强同意退回预缴了两个月的房租,可是押金却一分也没有退还。
如今只是一晚,却花了好几百块钱,比住酒店还来得贵。
沧蓝站在公车站牌下等车,摸了摸包里的钱夹,有些心疼,她在站牌附近的报刊亭中买了一份报纸,上了车后便静静的呆在角落中查看招聘信息,她需要找一分工作来延续之后的生活。
B市在这几年中显然没有太大的变化,公交车开进了一旁的林荫小道中,在一栋小区前靠站,数十秒后,车子一动,又往前开去。
沧蓝看着车窗外的小区大门,心中百转千回,这里就是她与展暮曾经的住所,如今门口两旁的榕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坎去一棵,原本搭在树底下的石桌椅孤零零的空着,火辣的阳光下,已经没有人愿意在那里停留。
车子很快疾驰而去,眼前的小区只是一晃,便远远的甩在后头,她收回自己的目光,在报纸上画了几个圈圈,最后将东西折叠好放进了包包里。
她没有学历,也不打算在B市停留太久,所以只是在超市中找了一份促销的工作,同事都是一些趁着暑假出来兼职的大学生,大家都是同龄人,平时没客人的时候倒是也能聊上两句。
再加上沧蓝长得漂亮,不知不觉的,来跟她买东西的人便多了起来,这样她手头上也宽裕了不少,并足够在超市附近租住一间条件还算不错的房子。
只是在很多时候,当她们聊到校园生活时,沧蓝心中便升起一抹羡艳,如果不是因为展暮,她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看到客人过来,她收回了自己的心神,打算着等事情过去了,就离开这个城市,存点钱半工半读把梦给圆了……
沧蓝每次下班,都会路过中心医院,她在公车上看着,却怎么也不敢进去,不为别的,只是对往事的一种胆怯,心里总想着,还有时间就再拖几天,然后几天又几天,这一拖就拖了半个月。
而在今日,当她终于鼓起勇气要过去的时候,消失了小半个月的温以深却突然出现在她的门前。
温以深透过她的肩膀静静的打量着她的住所,笑着说:
“不请我进去坐坐?”
沧蓝微微一愣,最后还是给他让出一条道。
有了前车之鉴,她没有把门关上,只是虚掩着:
“要喝水吗?”
见温以深没有反应,她说道:“我这里只有清水。”
“那么麻烦你了。”他朝她点点头,径自往沙发上一坐,从进来到现在,他的目光一直锁在她身上没有离开。
沧蓝租的房子条件还不错,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她给他倒了一杯开水:
“我前段时间回了趟英国,所以一直没能来找你。”
他还来找她做什么?
沧蓝有些不解,她不是都把话说清楚了吗?
温以深放下手中的杯子,状似漫不经心的说:“小蓝,我这次过来其实是有一件不情之请。”
沧蓝眉心一跳,却没有接口他的话。
他语气温和的继续道:“我请求你嫁给我。”
看着女孩突然睁大的双眼,与困惑的表情,他笑道:“你的过去我不会过问,我要你的未来就足够了。”
沧蓝张了张嘴,刚想要拒绝,他又道:
“你又想找什么借口?因为你的病?还是别的?”
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他起身朝她靠近:“小蓝,现在医学发达,你安心的把自己交给我,将来我们一定能生出许多个活泼可爱的孩子。”
眼见他越靠越近,她忍不住又往后退了几步,却突然被握住了手,他的大手包裹着她的,温温热热的一路蔓延至掌心,暖得她忘了抽开自己的手。
心蓦的一跳,那是一种她从未感受过的珍视。
车子驶入医院里的停车场中,沧蓝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他熄了火,目光落在胸前的坠子上。
你可以不接受却不能阻止我的追求。
在一个小时前,温以深说完这句话便将前些时候自己还给他的戒指,串上了一条银链戴在她身上。
小小的一枚戒指,却沉甸甸的,益发沉重。
距离上一世姆妈去世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沧蓝除了知道这家医院,对于她在哪间病房,也记不太清楚了。
问过护士小姐后,两人双双进入电梯,直达五楼。
这段时间姆妈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好,沧蓝走进病房的时候,看着她一脸的病容忍不住眼眶一湿,哑着嗓子上前喊道:
“姆妈,我来看你了。”
“啊……是小红啊……”病床上的妇人眯着一双眼,看不清眼前的人。
沧蓝站在门口的身子一顿,却没有去澄清,只是走到床边一言不发的握住她的手。
桌子旁放着一篮水果和一个保温壶,壶里的汤水还是热的,可见送来的人没走多久。
“姆妈,你饿不饿?我喂你吃点东西好不好?”原本胖胖的手如今摸来只剩下一层皮,手背上露出好几个针孔,看着密密麻麻的甚是吓人。
温以深跟在沧蓝身后进门,在入口处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静静的看着她喋喋不休的说着小时候的事。
床上的妇人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她的话。
“姆妈,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给我唱的歌儿……”
“我七岁的时候捡回来的小土狗你还记得吗?爸爸一声不吭就把它给扔了,我哭了好久……”
“姆妈,你要快点好起来啊,我还等着你给我包饺子吃……”
少女的声音很轻柔,面上始终带着微笑,述说着从前的点点滴滴,可她的话妇人像是没有听到,躺在床上呜呜啊啊啊的应着,这次看病的时间持续得不长,一个小时后两人走出医院的大门,沧蓝依然回头不住张望。
鼻子红红的,明显是刚哭过的模样。
温以深揽过她的肩,安慰的轻拍她的背脊:
“别伤心,明天我们再过来看她。”
他一边说,眼底却闪过一道精光。
……沧蓝。
沧氏企业大小姐,
16岁时曾经有过一个未婚夫,据资料来看,两人的感情并不好……
医院门口人来人往,沧蓝顺从的靠在他怀中,犹自沉浸在将要失去家人的悲伤中,她垂下眼,并没有注意到他突然变得冰冷的神色。
温以深带着她一路往停车场走去,他体贴的给她开了车门,并俯身系上安全带。
“小蓝,让我照顾你……”
在坐上驾驶座的时候,他对一旁的她说:
“相信我,我会好好对你的。”
沧蓝心中一动,却没搭腔,车子缓缓的驶出中心医院大门,她侧过脸静静的凝着窗外的风景,心中百感交集,如今,就连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怎么样。
潜意识里,她依然无法安心的去接受温以深对自己的感情,或许是他身上有太多与展暮相似的地方,她可以从一开始被这一点吸引,也可以在最终,被这一点吓退。
沧蓝撑着下颚没有看他,所以她不知道,在经过转角的时候,男人眼中的戾气越发的沉重。
温以深稳稳的握着方向盘,脸上依然挂着那抹笑。
他怎么能甘心一切付诸东流,在这四年里,他在她身上所花费的心思,都将要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午后,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一片茉莉清香,四房两厅的房子不算大,对比男人如今的收入,他完全可以搬到地段更好的房子中。
宽敞的室内突然响起一阵铃声,刺耳的划破这一片宁静。
铃声没响多久便被人接起:
“是我。”
男人低沉的声音透着一股威严,徐徐萦绕在室内。
……
作者有话要说:码了一晚上,我尽力了……下章出现亲儿子,然后……评论君都SHI了吗?都SHI了吗?
106、第六十一章
这次回来,沧蓝没想过要躲。
四年的时间能改变的东西太多;比方说人、事;还有感情。
所以当她在门口碰上沧红的时候,没有惊讶;只是淡淡的朝对方点头:
“好久不见。”这一声招呼;打得无波无绪,原本关系应该比旁人要来得亲密的姐妹;在这个时候却陌生的犹如路人。
反倒是沧红,在看到她的时候稍显讶然;就连声音也拔高了不少:
“姐……”
你没死……
沧红提着一个空的保温壶;像是刚要离开的样子;这会儿见了沧蓝;也不走了;让开一条道跟在她身后回到病房里,眼睛眨也不眨的锁在她身上。
“嗯。”沧蓝应了声,并没有回头去看她,只是轻轻的放下了刚才在门口顺手买的水果,摸着姆妈的手坐到床边。
在这段日子里,姆妈的精神时好时坏,而她每天也只是能趁着下班的时候过来,超市的工作不稳定,有时客人多了,她下班的时间也会稍稍延迟,所以能来看姆妈的时间一直不稳定。
沧红跟着她在一旁坐下,忍不住问道:
“你……你这几年去哪里了?”
她欲言又止,消失了好几年的人,如今突然出现,她有些不知所措,心里有很多话要问,可真开口,却又什么都问不出。
而在沧红的心中,沧蓝四年前的出走是不妥的,任性的一走了之,几年里连个电话也没有,生死未卜,这对于关心她的人来说,无非就是一场灾难。
“爸爸最近怎么样了?”沧蓝不答反问。
你还有脸问?
沧红眼中浮出一抹阴郁,从一开始的惊讶到最后的不满,可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她的话。
两姐妹并肩的坐着,进行了至成年后的第一次交谈。
虽然大多数是沧蓝问,而沧红答。
“你跟我回去吧。”数小时后两人双双走出医院,沧蓝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正对着的公路亮着点点车灯,闪入眼帘,沧红抓着她的手不放,继续说道:
“爸爸也很想你。”
她沉默着,停下步子静静的凝着远处不住晃动的车影,尚未能消化完沧红刚才所给予的信息。
原来这几年里展暮并没有接手沧氏,而是在外头另起炉灶,而沧忠信在经历丧女之痛后,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看着展暮是指望不上了,便被迫着将心思放到沧红身上。
可沧红毕竟不是块经商管理的料子,不论她如何努力去学习,成效依然不大。
“姐……”沧红在身后扯了扯她的袖子,沧蓝跟着回过神来,视线落在她精致的妆容上,思绪又一次飘远。
将沧氏交予沧红这个决定沧忠信在两年前放弃,他毕竟老了,却怎忍心看着辛苦建立的王国衰败在小女儿的手上,无奈下,他只能目光放到了别处,比方说继续招赘……
不是展暮,也可以是别人。
而沧红这次的订婚对象,是从小一直住在乡下的冯元照,沧蓝小时候回老家探亲时,曾经见过这个人,五官长得不出众,一身淳朴的乡间气息,呆呆笨笨的一个男孩。
当时她因为性格内向的关系,话不多,跟村里的孩子处不太来,每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沧红与别的孩子玩做一团,自己却只能蹲在门口,滚着手中的小石子。
而元照哥,则是那时候唯一愿意主动亲近自己的人。
随着时光的匆匆流逝,对于小时候的记忆,她也记不太清楚,而有关于冯元照的记忆,也只是模糊的停留在他缺了一颗牙,既纯真,又傻气的笑脸上。
算来,他们也有十几年没有见面了。
沧蓝站在公车站牌下,看着身后紧紧跟着的沧红,她叹道:
“你回去吧,我明天会自己回去跟爸爸说清楚的。”
“真的?”沧红犹显不信,好像怕她跑了,目光紧紧的绞着她不放。
对于她这种反应,沧蓝有些不解,她们两姐妹的感情向来就不如外人想的那么好,她的失踪对于沧红来说应该是一件好事才对……
“不了,你还是现在就跟我回去吧。”沧红抓着她的手不放。
不远处亮起车灯,沧蓝等的公交车缓缓驶来,正逐渐靠站。
她虽然诧异于沧红怪异的举止,却没有深想,这几年厨房的活计干得多了,她的力气要比沧红这种娇小姐来的大,轻易挣脱出她的桎梏。
“我走了,你自己小心。”说着,再没看她一眼,几步挤入人群中上了车。
沧红看着空出的手心愣了半晌,小跑着也要跟上去,可拥挤的车厢已然无法将她容纳。
她站在车门外盯着沧蓝越来越往里的背影,随着车门合上,她隐没于人群,等到她想起要坐计程车追上的时候,公车早已绝尘而去。
星辰点点,如一颗颗钻石镶嵌在漆黑的夜空里,夏天的晚风带着一股热气徐徐卷入楼道内,楼梯口的路灯暗沉沉的,劣质的灯泡周围泛着一圈黑影,昏黄的光线在四周不时闪动,隐隐透出一阵阴森骇人的气息。
沧蓝租的房子在四楼,楼梯是木质的,那几块木头也有好些年了,人踩在上面会发出几道嘎吱嘎吱的声响,幸好她也习惯了,不像刚住进来的时候那么害怕。
自从知道她住在这个地方以后,温以深便也跟着在隔壁租了一间相同的房子,沧蓝刚走上楼梯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抬眼看去,只见那个儒雅的男人正静静的靠在门边,手里夹着香烟,朝着远处的星空,吞云吐雾。
沧蓝有些诧异,毕竟温以深从未在她面前抽过烟,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掐灭手中的烟头说道:
“回来了?怎么不等我去接你?”
他没有在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沧蓝忍不住握紧了手里的包,突然想起自己手机没电的事,她抬眸对上他不愉的眼,有些反感他质问的语气。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的手机没有电了。”
她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掏出钥匙,温以深却突然走过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小蓝,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握着钥匙的手一僵,沧蓝撇开脸没有去看他,对于这个问题,她总是下意识的去逃避,而在这几天里早出晚归,就是为了躲开他的人。
温以深目光锐利的盯着面前的少女,看出她的犹疑,似乎还拿不定主意。
“我求你。”他突然握住她的手,说道:
“我父亲病重,或许在下月初我就要回去一趟,而他最想看到的就是我成家立业,小蓝,你就当帮帮我,嫁给我,跟我回英国,在临终前给他老人家一个交代。”
沧蓝挣不开他的手,想要后退,却被他拉得更近。
“我……以深,我试过,可是真的没办法……”接下来的道歉被男人打断:
“我想你误会了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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