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穆清雨还没睡醒,便看到杏芙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放到了桌子上。
她问道:“那什么玩意儿?”
杏芙不以为意道:“哦,这是郭太医开的药膳,说是阿胶党参辅之动物肝脏熬得,让您补血的。”
穆清雨不由得想到了在南宫时因那倒霉刺客害她一连吃了四五天的黑暗补血药膳。现在想来,那药膳虽出自鲜于掌膳之手,但方子多半也是郭成给的罢……
什么仇什么怨!穆清雨拿勺子搅了一下:“杏芙,我也没小产,能不能不喝?”
杏芙闻了一下那药膳,嫌恶道:“其实也可以不喝,但不喝的话感觉有点对不住郭太医。郑海说,这可是郭太医苦思冥想出的方子,那可是‘易得无价宝,难得千金方。’”
穆清雨想了下:“既然郑大人如此夸耀,那就每日叫厨房也给郑大人送一份吧。”
杏芙得了令笑道:“是,奴婢这就去吩咐。”
穆清雨这一碗药膳从早上喝到晌午,终于没忍住,尽数倒在了花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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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缓了一会儿,璟王便携着璟王妃出现在了凤台宫内,对她的悲惨遭遇展开了亲切的慰问。
璟王妃今日着了一件素锦裙,整个人散发出月华流光的气质。穆清雨这次没喝酒,很正经的感受到了璟王的好福气。
璟王拿了几根甘蔗道:“没什么送的,就送皇嫂几根甘蔗罢。”
枕月推了璟王一把:“皇嫂,您别理他。他这几日失心疯,对这甘蔗情有独钟,到哪都得带着。”枕月从怀中拿出一个雕花锦盒道:“这是阿胶,最补血了,你吃一些身子恢复得快。”
穆清雨接了那阿胶笑道:“自我回宫便一直没见过王妃。本宫出宫不易,王妃可得多来找我几次,不然我就长草了。”
枕月笑道:“说来也怪,自我们狩猎回来,皇上便要命妇们齐绣山河图。我的绣活好,皇上命我领着她们做,也是前些日子才得了空。”
璟王把甘蔗立到墙边,拍了下手道:“枕月可没少忙活,想不到皇兄对她如此器重,倒是本王的福分。”
穆清雨这下回过味儿来了,敢情常珝还记着璟王在南宫时对他说的那番话,误以为王妃是位老司机。为了不让王妃与她有接触的机会才如此指使她的。
她有些过意不去:“皇上让你们那东西干嘛?我怎得没听说过?”
“好似是祭国大典的时候用的,祈祷国泰民安罢。”璟王道。
璟王妃跟着笑道:“是啊,眼看还有几月便到日子了。命妇们都紧张着呢,”她笑了笑忽然惊道:“糟了,我忘了给柳夫人说要用金银线绘山峦。”枕月站起身来,有些慌张道。
璟王道:“你别急,这会恐怕还赶得及,我们快些回去吧。”
枕月带着歉意地看向穆清雨,复对璟王道:“这样不好。我们来看皇后娘娘,还没半柱香就走了,说出去让人笑话。我一人回去即可,你再陪娘娘说会话吧。”
送走了枕月,璟王回到穆清雨那黄梨木桌子前,随手拿了一根甘蔗削了起来。
他边削便道:“甘蔗,味甘、性平,吃起来甜甜蜜蜜,榨成汁也不错。”他笑吟吟地抬头:“和皇兄修成正果了?”
穆清雨挑眉:“你甘蔗吃多了吧?哪只眼看出来的?”
璟王把削好的甘蔗递给她后啧啧道:“竟然还没有?本王还以为你早与我统一战线了呢?”
她把那甘蔗放下,啐道:“哦?我是不是可以期待璟王下殿下家的小王爷了?”
璟王难得露出了深情的颜色:“或许吧。只是我那妾室有些麻烦,不知有什么方法既不伤害她又能送她离开?”
穆清雨笑道:“这还不简单?让她找到真爱不就得了?你到时候既成全了她,也成全了自己,一举两得。”
璟王笑意又深了几许:“那我若是得了两全,就更是人生赢家了?你岂不妒忌死我?要我说,你早些成全了皇兄,也算成全了自己,那才是真正的两全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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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烈日杲杲,凤台宫外,蝉不知雪地又叫了几声。穆清雨垂了眼帘,内心闪过万缕思绪。
良久,她淡笑道:“常珝喜欢的怕并不是我。近来我大致明了他或许并不喜欢男人,但即便如此,他也绝不会喜欢我。我是个鸠占鹊巢的穿越者,他就算喜欢,也是喜欢县主小姐罢了。”
“战友,你怎么能这么想呢?这些日子相处以来,都是你与他相处,并不是原来的穆清雨。依男人的角度看,我觉得他是很喜欢你的。”璟王不可思议道:“你既然这样说,应该也是对他有好感的。我还以为你不喜欢他,原来你竟在纠结这个?”
“我确实不讨厌他,但喜欢或许也说不上。他这人城府深,总是在算计,不知何时就将我算计进去。你说他喜欢我,我怎得就没发现呢?”
璟王无语道:“清雨妹子,你在咱们那交过男朋友么?”
穆清雨呆愣道:“没有啊。”
璟王恍然大悟的拍了下桌子:“怪不得,就你这么反应迟钝,恐怕十个男的也跑了。”
穆清雨翻了个白眼:“王景同志,你就不能不挖苦我?您那高效快速,撩妹高手,也不是谁都能修炼成的。”
璟王正经道:“我也是为你的穿越事业着想。难得遇见喜欢你的,你也不讨厌的,不如就从了。这要是相亲,皇兄这条件也是没得挑。”
穆清雨叹口气:“璟王,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像个媒婆似的。”
璟王跟着叹了口气:“得,您这还不领情了。枕月那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回去了。”璟王站起身来,对她认真道“只是我说的你好好想想,我觉得你总这样逃避,也不大好。”
穆清雨笑道:“我知道了,你说的都对,我会好好考虑的。”
璟王这边前脚已经迈出了屋门,后脚又迈进来道:“能听进去就好,记得吃甘蔗。”
穆清雨嗤笑道:“你还医生呢?见过小产的人吃甘蔗么?你自己削的自己啃。”
璟王从怀中拿出一把檀香折扇打开道:“不,吃这玩意儿走在宫中有损我高达威猛的形象。你留着给常珝吃罢,再见!”
璟王走后,穆清雨坐在那梨花木桌前出神。她有些理不清自己的感情,若是现在能见常珝一面,或许便能知道内心深处的想法了吧。她想着想着,脑海中浮现出一句诗:“怕相思,已相思,轮到相思没处辞,眉间露一丝。”
她怎会想到这首诗呢?何时自个儿的心思自个儿竟也想不通透了……
转念一想,她现在怎得像个怀春少女似的?难不成真的喜欢上常珝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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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想着璟王的话,穆清雨这一整天都呆的不安稳。凤台宫内仿若处处都有些不顺意,狗屋的大黄前些日子下了小狗,后院的兔子在三七的牵线下也找到了伴。
她喂了兔子几片菜叶,又看了看小奶狗,便兴趣索然了。
这些前些日子还让穆清雨高兴的事,今日看来却有些碍眼。她有些莫名的烦躁,晚膳的时候,盯着那粳米戳了半天,一口也没吃下。
戌时时,常珝终于披星戴月的来了。
常翊今日着了一件青色的袍子,原本胸前纹白鹤点绣银描蟒。相教从前的金龙纹饰,气息内敛了许多,显得愈加温润如玉、清新俊逸。
穆清雨看到他,本来的烦闷感竟愈发盛了起来。她向来不是好脾气,平日里只是在常珝的打压之下不敢造次罢了。
她瞟了他一眼,没由来的来了句:“皇上今日来得比平日晚得多。”
常珝有点懵,皇后这话明显带了敌意和一丝哀怨。他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解释道:“是晚一些,去了太后处,谈了礼部之事。”
穆清雨这边还在为刚才的话后悔,没想到常珝竟平淡如常的跟她解释了一番,她内心那团乱麻越发理不清了。
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县主,即便真的对常珝有了感情,也需要缓慢的时间说服自己。常翊前次好似说他最是讨厌怪力乱神之事,倘若被他知晓怕是不会接受自己……衡量之下,穆清雨觉得还是缓缓,退一步再说。
俗语有云:来日方长,退一步海阔天空,对谁都好……
她道:“皇上,可与胡贵妃说了您生辰一事?臣妾以为,不如皇上今晚去胡贵妃那儿,把此事商量清楚。毕竟是国宴,还是早些准备的好。”
自常翊进屋伊始,便发现穆清雨今日有些不正常。这刚说了两句话,她就开始把自个儿往外推,令他心里着实窝了一股火气。
穆清雨这边一味退避三舍,常翊这边一味忍让感化,到头来等待他反而是更加疏离……常翊作为皇帝,已许久没这种挫败感。他真是如何也想不通她的心思……
二人默默地两相对望了片刻,烛火苗子跳了几许,这原本尴尬的局丝毫没得到改变。
穆清雨看着他,他也看着穆清雨。仿若进入了一场“比比谁干瞪眼最持久”的游戏。
这厢“干瞪眼”神游太虚的穆清雨终于回过神来,映入眼帘的便是常翊逐渐执拗的眼神。穆清雨有些奇怪,方才她游离了一会儿,有些不知常珝为何会这样看着她。
那眼神在她眼中着实新奇有趣,她露出稚气之色,试探性的伸出右手在常翊面前晃了两下:“皇上可是遇到了烦心事?可否需要臣妾替您排忧解难?您放心,臣妾定当肝脑涂地,义不容辞!”
常珝挑眉,似在赌气,他眼神愈发深邃:“朕没有烦心事。即便是有,皇后也并不能帮朕做什么。”
世上男女风月,相处之道良多。但他对她,纵有满腔的情意,也是难诉说。
她不懂他,他亦不想说。
穆清雨觉得常珝此刻看起来有些文艺范的侨情。她又想起璟王的话,或许常珝是个良人,但她只是这样与他说话似乎还感受不出什么。
想到此,她上前一小步,轻轻拥抱了常翊。动作很轻,并未看到炙烈的烟火,亦没有浓烈的情愫,只是一个平静的,略带温暖的拥抱。
她这拥抱本是即兴而为,她这边刚抱上便感到了常珝的僵硬,不光常珝僵硬,她也僵硬。她缓缓放开他,也不知道说什么,便傻笑了一声
常珝默然看着她:“清雨,朕并非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
☆、第30章 又见潘妍
七月十四日,凤台宫内。
虽是火日炙人,穆清雨情绪却格外的高涨。昨日郭成来照例诊脉的时候对她说,她这“小产”从今日开始就可以稍微在这院子中走动了,但为防止落人口舌,还是只在凤台宫周围活动一下的好。
那也比日日在一间屋子里呆着强!这两日穆清雨除了接受各位嫔妃的亲切慰问,便是与常珝说一些互撩的话。
穆清雨自上次给了常珝一个拥抱后便一直在后悔。她那拥抱其实没有什么实质意义,但常珝好似不那么觉得,于是这两日他们一直贯彻“你撩罢我我便再去撩你。”的原则,真是让她心累。
现在能走动走动了,换换心情,还是很不错。
杏芙早上说,凤台宫西面的栀子花开了。那里离凤台宫不远,去看一下应该也无妨。
与从前见过的低矮的一丛一丛很不同,那是一丛很高大的栀子花,像一棵茁壮的小树,如白玉的花瓣带着丝丝沁甜。穆清雨本想摘一枝回去,又担心养不活,便只好作罢。
她站在那花香中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香气馥郁,叫她好想打喷嚏!于是,她实打实地打了个喷嚏……
杏芙为她系上薄纱披风小声道:“娘娘,我们还是回去罢,您这喷嚏打的中气十足,难免叫人发现端倪。”
穆清雨觉得自己果真文艺不过三秒,于是点点头道:“你说得对,我们快走。”
忽见常珝的声音道:“皇后很喜欢这栀子花?”
常珝下了朝,便习惯性地往穆清雨这凤台宫走。还未走到,便瞧见朱墙外随风摇香的栀子花,以及本在赏花却打了个中气十足的喷嚏后悻悻准备离开的穆清雨。
穆清雨扭头,见来人是常珝后长舒一口气:“皇上?幸好是你,幸好是你。”
常珝挑眉:“怕被发现还跑出来?若是叫人看去了,皇后打算怎么办?”
穆清雨谄媚道:“臣妾不怕,不是还有皇上么?就算被发现,您也能帮着收拾烂摊子不是?”
常珝瞥了她一眼,冲一旁的三七道:“还不快扶皇后上车,想让她着风么?”
三七看着那雕着金龙的金银错工艺的龙辇,咽了口口水为难道:“皇上说的,是这龙辇么?”
常珝未做声,径直向前走去。大监手持浮尘敲了下他的头:“皇上未说,自然就是,还不扶你家娘娘上去?”
穆清雨觉得头很疼,头疼自然不是因为着了风,而是因为她现在坐在这龙辇上,深切地体会着“树大招风”这个成语。
她扒着头对常珝道:“皇上,要不你也坐上来吧。您这样不大好,臣妾担不起这殊荣。”
常珝仰头看了她一眼:“皇后觉得朕再坐上去,这巴掌大的步辇可还能坐下?亦或你坐到朕的身上,朕倒没有意见,但旁边的寺人可还能抬动?”
一旁抬辇的寺人抖了抖,霎时出了一头汗。
穆清雨干笑道:“也是。臣妾近来胖了,他们肯定抬不动,您别上来了。”
常珝抿唇笑道:“朕倒觉得,皇后瘦了不少。手感没有之前好。”
这什么鬼话?!穆清雨无语凝噎。只见一旁三七、杏芙、大监均是一脸含笑的样子,穆清雨就知道他们想歪了。
她默默埋了头,只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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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珝生辰这日落了雨。夏日的雨,本该噼里啪啦来得快去的也快。这日却一直似停未停,细细的雨一直下,总不停歇。
穆清雨在这雨声中睡的正安稳,便听杏芙的声音道:“娘娘,皇上派车辇来接您了。”
她揉了一把眼迷蒙道:“什么?”
杏芙笑道:“还是大监亲自来的,说知道您想看歌舞,皇上亲自吩咐将您接过去呢。”
穆清雨坐直身子道:“竟有这等好事?快给本宫简单梳洗一下,咱们这就去。”
古代歌舞那可是古代人民的智慧结晶!与现代看的加了现代特色的应有很大不同。穆清雨研究过很多敦煌壁画,却仍画不出那个中风采来,所以现在有这么好的观摩机会可绝不能错过。
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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