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百丽儿那天是如何进入城堡的?又是如何夺回领主权位的?还有她身边这行人的出现,乃至大牧官的任命,一定有其不为人知的背景,或者说,有着必然的联系。
如果连一个领主也不得不向他们妥协,做出有违本心的选择,那么,这行人的来历可能就大大的不简单,如果自己刚才在这里杀了那个人,这是丝毫不计后果的鲁莽行动,那根本不是一个出色盗贼所应有的举动。
线索在他脑海里本来如同如几个断点,现在又被连了起来,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发现刚才实在太过冲动,几年来,他已经很少被情绪这么左右了。
“谢谢你,霍奥。”罗澜伸出手去在少年的肩头上拍了两拍。
少年一脸疑惑,他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道:“可是我什么也没能帮到你,我现在感到羞愧。”
“不!”罗澜摇了摇头,道:“你已经做了很多了,”他语气一转,把话题扯开道:“能说下这几位的来历么?”
“他们?”霍奥转过脸去道:“那个穿蓝衣服的叫珍妮特,听说她是法师会的,那个瘦子叫……”,
“摩穆恩大牧官,”罗澜还记得此人的名字,他又看了一眼那枚戒指,是的,他不会忘记的。
霍奥不屑道:“哼,什么大牧官!他是珍妮特的表弟,一名不受人待见的牧师,”他又不满地撇嘴道:“听说还是黛芙妮姐姐的师兄。”
是这样,罗澜暗暗点了点头,那么他们应该是在这场“平乱”中出了力的,或者说还有其他原因让两者间是为了更深一层的利益而结合?
法师会……
罗澜的手在匕首坚硬的刃部擦过,这是个无比庞大的势力,如今能与之对抗的团体已经寥寥无几了。
对于霍奥这样爱憎分明的人,罗澜是非常喜欢的,但是他也不愿谈论太多,又说了几句后,他拿着酒杯向摩穆恩走去,不管如何,他一定要弄清楚一件事情。
“摩穆恩大牧官,我敬你一杯。”罗澜笑意盈盈,伸出手去与对方轻碰了一下酒杯,里面的酒液却半滴也没有洒出。
或许是今晚前来奉承和献媚的人太多,摩穆恩并没有仔细看站在面前的人是谁,就仰脖将酒一饮而尽。
“好酒量,”罗澜双目一寒,也同样将自己手中的酒喝得涓滴不剩,他仿佛漫不经心地指着对方的手上道:“大牧官阁下的这杯戒指很别致,想必很有来历吧?”
“算你眼力好,”摩穆恩已经有了些许醉意,他夸耀似地说道:“这枚戒指是我的导师从一个被杀死的盗贼手中夺来过的,知道么?那盗贼身手还真高明,当时杀死他的时候我导师还很惋惜,说再过十年,此人可能又是一个盗贼大师,”他虚晃了一下脚步,向旁边的人举了举酒杯,晃了晃脑袋,得意道:“哼,还不是一样死在我导师的手里。”
罗澜心头如被锤击,脑中轰的一下,只剩下一个念头——罗美尔斯死了?
不,这绝不可能。
尽管早有了这方面的心理准备,他的手指仍然再次颤抖了起来,他不停的提醒自己要冷静,要镇定,脑海中一幕幕的景象像暗室中的放映机一样在眼前滑过,画面中,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正满不在乎地挡在罗澜的身前替他抵挡那迅如毒蛇的长鞭,身后是一道道豁开如嘴巴的伤口。
瀑布之下,他不厌其烦地指正自己动作的得失,一遍遍纠正自己已经变形的招式。
树荫里,他畅谈着美女和美酒,诉说着大陆的趣闻。
丛林中,他一刀结果了正把自己扑在身下的魔虎,冲着他眨眨眼睛:“师弟,今晚吃虎肉。”
……
当时,自己这具身体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他高明的武技让老师也赞叹不已,他怎么可能会死!
可是那枚戒指活生生地套在面前此人的手指上,刺痛着罗澜的眼睛。
它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因为这是罗美尔斯从不离身的东西,他从来没有脱下来过。
他曾经开玩笑地说过:“师弟,如果有一天你看见它带在别人的手上,那么别来找我啦,因为那时候我已经死了,嗯,很彻底的死了,说不定连尸体都已经腐烂了,哈哈……”
腐烂了么?罗澜黯然垂首,可是转瞬间,在满腔的悲怒过去之后,他的胸膛里又腾腾的燃起复仇之火,两道灼灼的冷芒已经化做利刃刀光,仿佛要将面前的人活生生地劈开。
杀死你的人必须死,不管他是谁!有什么背景!
罗美尔斯,你就等着我把他们一个个送下地狱来陪你吧!
我知道的,你只选择会去地狱,只有那里适合你。
他吃力得转过沉重无比的身躯,僵硬地一步步向座位走去,现在不能着急,他要忍耐,他是一个盗贼,一个伪装盗贼,要达成自己的计划,必须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地将敌手一个个推入深渊。
而他并没有注意,此时的另一侧,他的举止引起了一双明亮眼睛的注意。
黛芙妮在人群中看到的罗澜是一个孤单的身影,他离索的情绪在欢快的人群中很是突兀,而且他是全场至今没有和自己打过招呼的一个人,她刚才在百丽儿口中听到了对此人的描述,赞赏有加又愧疚不已。
况且刚才那一瞬间冰冷的感觉她相信那不是错觉,所以她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对方。
究竟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这不禁引起了她的好奇心,她玉容无波地移步到了那里,轻轻道:“蓝顿牧师,你好像脸色有些不对。”
罗澜将头抬起,淡淡一笑道:“是么,那可能是喝醉了。”
黛芙妮浅浅一笑,美目深注道:“可是依我看,蓝顿牧师可能是这里最清醒的人。”
罗澜心头重重一跳。
这时,周围一些贵族子弟又忍不住走上前了与黛芙妮攀谈,还用嫉妒和充满敌意的目光看着罗澜。
这名女神官波澜不惊,对于众人的献媚和吹捧,她只是报以淡淡一笑,或者礼貌的回答几句,澄澈透亮的美眸中既使人不觉她拒人千里,也不显得她特别亲近。
这是个主观很强,有着自身立场的女子,是什么的环境才造就了她今时今刻的禀性呢?
想必这和她的导师也有关联吧?
想起黛芙妮的导师,罗澜猛然想起,她不和摩穆恩是师兄妹么?
复仇的欲火并未熄灭,它只是在罗澜的心底里深深埋藏,从里面蔓延出了一株复仇的毒藤。
贪婪得注视着黛芙妮完美的侧脸,罗澜阴冷地拿起深红色的酒杯慢慢放到唇边,一个恶毒而残忍的计划在脑海中萌发了。
而且,有很有挑战性。
第九章 战争即将来临
罗澜啜了一口粟子酒,当他放下酒杯时,这个计划已经酝酿完成。
杀死罗美尔斯的人既然是黛芙妮的导师,那么他的弟子已经是个神官,想必他本身的身份应该也是更加惊人,要刺杀这样一个人,如何接近他就是一个问题,即便自己在光明教中获得了较高的地位,这点也同样是无法解决的。
那么,剩下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如果自己成为其较为亲近的人,那么一切都不成问题了。
罗澜仔细看着黛芙妮那脱俗的气质和容貌,心里的毒滕慢慢爬了上来。
如果把黛芙妮追求到手……
周围嘈杂的声音传入耳中,全是从黛芙妮身边飘来的泛滥的溢美赞叹之词,只是她那淡淡的笑容却如清荷一般把那些尘俗的阿谀全部过滤了。
纵然她很愿意听这种话,不过当这种话千篇一律而又毫无新意时,想必也变得麻木了。
罗澜微一皱眉,黛芙妮并不是像米莉那样好欺骗的丫头,在她的生命中,一定有过无数追求她的男子,如果自己不表现得特殊一点,根本无法引起她的注意,甚或……爱恋……
他又倒了一杯酒,看着猩红的液体在里面荡漾,微微沉吟着。
计划里面有无数的细节需要完善,但是他有耐心,他知道,要摧毁一个强大的敌人并不是朝夕之功。
只要时间允许,他宁可花费无数的步骤去布置前奏也不愿匆忙出手,他懂得一个道理,如果要达成一个目的,就要付出其他一些东西,精力,时间,甚至生命。
罗澜慢慢站起身,他看了黛芙妮一眼,然后向宴会厅外的露台走去。
一股清新的空气扑上脸颊,这个露台挑出大厅之外,呈一个半圆的弧形,白色的小立柱撑起了它的典雅,缀满花藤的围栏编织起了它的浪漫。
只是罗澜的心里,却是深肃的寒意。
淡淡的芳香自身旁传来,黛芙妮果然读懂了他的意思,摆脱了那些贵族子弟的纠缠走了出来。
罗澜转过脸去,黛芙妮的手搭上了石栏,正望向无边的远景,她比例完美的侧脸被夜空剪裁了出来,如女神般圣洁,一头金发随着夜风轻轻舞动,这一刻,罗澜不禁恍惚了一下,他暗暗责问自己,难道自己决定的这个追求她的计划真的只是出于为罗美尔斯报复的计划么?
黛芙妮淡淡道:“为什么我在蓝顿牧师身边总能感受到一种冰冷的气息?”
罗澜微微一凛,她是在试探我么?还是她在精神方面有独特的修炼,真的感觉到了什么?他轻轻一笑,道:“那肯定是因为我从大牧官的位置上被一脚踢了下来,心里不适的缘故。”
黛芙妮不由微笑了起来,那绽放开的笑容让旁边的花露也为之失色:“如果蓝顿牧师不说,或许我也会这么认为,可是您现在来说了出来,我反而觉得您其实是并不怎么在乎这个位置的。”
罗澜耸肩道:“神官大人,您说过职位的任命只在有理有利,”他双手一摊,道:我想,即便我勉强占了这个位置,恐怕也做不安稳,”
一个没有根基的牧师,背后也没有任何势力的支持,是无法站稳脚跟的,他们的去留只在君主的一念之间,更何况罗澜当时只是为了利用百丽儿,目的既已达到,这个职位他还真不放在眼里。
黛芙妮美目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道:“能冒昧问下蓝顿先生来到塞达昂地域的原因么?”
罗澜坦然迎上她的目光,道:“如果我说只是历练,不知神官大人相不相信?”
黛芙妮凝神望了他片刻。
她看到的只是一颗没有任何杂质的坦率心灵。
然而那只是心灵的表面,它的阴暗与冰冷隐藏在了高明的伪装之下。
她点了点头,又把目光投向远方,平静道:“我相信。”
罗澜暗暗呼出了一口气,背上有冷汗渗出,刚才黛芙妮突然对他进行了某种心灵上的搜索,幸好他经受过这方面的特殊训练,否则猝不及防下肯定中招。
他暗暗思索,黛芙妮警惕之心看来相当的高,自己要如何才能敲开这层心防呢?他顺着黛芙妮的目光望去,深邃的夜空宁静安逸,晚风微抚面庞,星星点点的灯火绵延而去与天幕联成一片,一如天上的星辰近在咫尺。
黛芙妮微微叹息,低声道:“塞达昂地区即将面临战争。”
语声虽低,但是那其中的内容却非常之重。
仿佛不忍看见面前的景象即将变成残破的屋舍和绵延的战火,她慢慢闭上了眼睛,睫毛轻颤道:“至多再过一月,恐怕各大教区都有牧师和圣骑士赶来这里,参与这场战争。”
罗澜目光闪烁了一下,究竟是什么样的敌人引得教廷如此重视?他若有所思道:“沼泽族?”
黛芙妮神色微讶,道:“蓝顿牧师一语中的,”她摇头叹道:“根据情报,沼泽族信奉的神灵最近展现了神迹,一些毗处塞达昂边缘地区势力弱小的人类王国已经开始信奉起这种宗教。”
原来是这样。
由于罗澜几日来都在路途上,闭塞了消息,导致有些问题看得模模糊糊,现在一旦得知了这个关键消息,他立刻就把身边的所有发生的零碎事件拼凑了起来,眼前顿时豁然开朗之感。
沼泽族中也存在着人类,他们信奉多个神灵,在里面你能找到种类复杂,数量庞大到以百计的神祗,这个宗教被称之为摩多教。
光明教廷的势力一向在大陆中部地域和西南部,而西北方的天空下飘扬却的天神教的旗帜,再往东方,那里有无数信徒信仰的拜月教。东北方的蛮荒土地上,是野蛮人所信仰的萨满教,这个宗教似乎为更为北方的兽人王国所能接受。
以卡隆德洛山脉为界向东西方延伸的广大区域内有多种小型宗教并立,算是光明教与拜月教的一个庞大缓冲带,然而摩多教的势力现在在这个地区开始蔓延,还有一发不可收拾的兆头,这种崛起的方式让光明教大为警惕,他们是绝对不会容许自己后院起火的。
而且,教廷的目的应该还不止这么单纯,他们肯定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整合原本信仰庞杂的塞达昂地域,更可能是将这里领主国的信仰统一起来,从而造就一个新的教区。
教廷的用意不可谓不深。
这也解释了百丽儿领地内的冲突和大牧官职位的变动。
现在罗澜闭着眼睛也能想出,最后是接受了教廷的百丽儿一派获得了胜利,而作为支持条件,教廷的人必须在这里作为精神领袖占有一席之地。
大牧官由谁担任并不重要,但是他必须代表教廷。
这应该也是两者间的协定。
难怪百丽儿一脸无奈和歉然,在领主权遇到挑战和危机,而又有另一个强大势力介入的时候,此时的确是由不得她了。
黛芙妮似是有些感触,柔声道:“蓝顿牧师目光犀利,判断精准,让我不禁想起另一个人。”
“哦,我可以请教那是谁么?”罗澜心中不由一震,会是谁呢?莫非是她心仪的男子?如果是这样,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黛芙妮并不回答,而是淡淡一笑,轻轻转开话题道:“这场战争蓝顿牧师也会参加么?”她这样的表情落入罗澜的眼中,反而更证实了后者的猜测。
罗澜转过脸,微笑道:“如果这是神的意志,那么我就遵从他的安排。”
第十章 局谋
罗澜的话声在露台上清晰响起,他的背后是无尽夜空,身侧是漫天星光。
此情此景,这番话既想是对表达神明虔诚的宣读,又像神明在通过他的嘴向世人传达意旨。
黛芙妮的目光也正转了过来,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了一下。
罗澜在那清澈到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里找不出一点波动,而黛芙妮也同样无法从他坦然的目光背后看出其中蕴藏的真实意图。
罗澜暗暗琢磨,几句对话下来,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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