町煜,町煜,町煜……
她的嘴里反反复复的诵念着这个名字,笔画错落之间脑海里勾勒的却是一张飒爽的容颜。
思暖想,是不是每个女孩的心里,都会有那么一个只是在齿边无形咀嚼就满嘴苦涩的名字。
就像是洛少东之于她,就像是町煜之于洛梦窗。
忘不了也不敢忘。
因为如若相忘,连同消失的还会是自己斑斓肆意的青春。
思暖坐在车里,冷然望着车窗外蜂拥而至的人群。她忽然无比心疼洛梦窗,那隐隐绰绰的疼,好似不止源于心里,而是已经渗透了所有细胞,以至于疼的那般感同身受。
海誓山盟抵不过沧海桑田的无情变迁。
至始至终,梦窗的爱都太过热烈,而町煜又太过凉薄。他们的爱始于一人的执着也毁于一人的执着。
而今町煜已为人夫,徒留梦窗一人还留在原地用这样不堪的方式报复着他也折磨着自己。
深爱的人近在眼前,却早已不再是你可以爱的身份。
这世间最无奈不过如此。
——
思暖下了车,从侧门进入医院。
医院的长廊间,每个步履匆匆的人都裹在墨黑的夜色里分不清面容,但多半是沉重。
思暖在庭院里,望着那盛开到奢靡的白玉兰发了一会儿呆。这浓郁的香蚀着她的心肺,身上隐隐作痛的时候总是她最想念洛少东的时候。
她一走进大厅,就看到那排长长的座椅上,阮宁成半架着二郎腿倚身而坐,他雪白的大褂被穿堂而过的清风拂起又落下。
他看着思暖,面目含笑,站起来拂了拂自己的衣衫便驻足在原地不动。
思暖想,若是他腰间束上锦带,悬起玉佩,那就真的好似古诗宋词里走出来的翩翩公子。
“你怎么坐在这儿?”思暖缓步走近他。
他抬臂看了看表,微扬的嘴角忽然就歪斜了弧度“同样的时间同样的点,你说我在干嘛?”
思暖摇头。
他指尖一弯,弹了弹她的刘海。“守株待兔啊!”
思暖了然而笑,“所以你是蠢农夫?”
阮宁成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我是幸运的农夫,因为等到了你这只笨兔子。”
思暖不理他,越过他才跨了一步,就被他拦了下来。
“你要找的人不在这儿了。”
思暖扭头看他一眼,他的脸上还挂着真假难辨的笑容,她不信,干脆伸手直接推开了病房的门。
屋内空空如也,正如阮宁成所说,洛梦窗已经不在这儿了。
“人呢?”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她怎么还能心安理得的住在这里。”阮宁成摊手,“反正她的伤也没有什么大碍,中午就被人接走了。”
思暖摸了摸下巴,“那外面的记者……”
“空城计懂不懂?”阮宁成的手又伸过来想要弹她的额头。
思暖轻巧的躲过去。
“谁的主意?”
这下轮到阮宁成不说话了,他挑了挑眉,坐回到长椅上。
思暖在他欲言而止的表情里,忽然了然,敢把整个云城的记者玩弄在鼓掌之间的人,除了洛少东还会有谁。
“你们家的状况还挺复杂。”阮宁成眨眨眼,言辞间颇有深意。
“怕了吧?”思暖像是忽而来劲,俯身浅笑。
阮宁成摇头“正合我意。身经百战的你应付我家的那些女人一定游刃有余。”
思暖挫败,长叹一口气。
“周二……”
“周二我没空!”
阮宁成话音未落,思暖率先抢白。
看着他错愕的表情,她又故作无奈的补上一句。“真是不凑巧,我就周二没空,而且是真的没空。”
阮宁成笑的像是逮着小白兔的大灰狼,“我刚想说下周二我估计没精力逛街,周三我又有手术,我们只能周四或者周五去买礼物。”
“买什么礼物啊?”
“奶奶大寿的礼物啊,卓思暖你可不许反悔,那天你必须跟我回去见家长。”阮宁成说罢就转身,不止没有给她抢白的机会,连反驳的机会都不给她。
思暖看着他潇洒的挥手,想起那日他在飞机上的背影。
谁能想到那日横生的枝节竟衍生出更多的纠缠,所以永远都不要小看那些命定的擦肩。
卓思暖回神想张口喊他的时候,阮宁成已经走得很远了。手机铃声在包里一阵一阵急促的响着,思暖只觉得忽而有些急躁。
她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闪烁的是梦窗的名字的时候,这丝急躁陡然增大,她才接起来,洛梦窗就在那头高喊着“卓思暖,救命啊!”
思暖的身上沁出冷汗,各种恐怖的画面在她的脑海中忽闪而过,她捏紧了手机问,你在哪儿?你怎么了?”
好半晌洛梦窗有气无力的声音才又传过来“救命啊,我快要饿死了。”
——
总想让每一个人物都丰满些,可我现在实在能力有限~~
大家都多多包容,爱你们~
我好想你好想你,却不漏痕迹3【10000】
更新时间:201396 4:19:19 本章字数:11408
思暖直到坐上出租车,身上那被梦窗惊出的寒意还未褪尽,抱了抱自己的手臂,才将手机屏幕上梦窗发过来的地址递到司机师傅的面前。1
“师傅,去距离这个地方最近的菜市场。”
司机师傅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思暖,才操着地道的云城口音反问思暖“闺女,你不是本地人吧?你要去的地方方圆几里都是洛先生的私人地域,哪儿来的什么菜市场啊?”
洛先生?
思暖怔了怔,想起梦窗在电话里和自己打哈哈,“是不是姐们儿?我都快要饿死了,你管我在哪儿,哪怕我这会儿是在火焰山你也得来救驾吧!棼”
洛少东的地方,可不就是思暖的火焰山……
“闺女,还去吗?”司机见思暖不说话,转过头来看着她。
思暖点头。“那就先去一下这儿附近的菜场吧。柜”
出租车一路堵车,中间梦窗又打来无数个电话催促,思暖安抚不得,不由的反问“你是在坐牢吗?坐牢还定时放饭的吧?”
梦窗在电话那头笑出了声“洛少东这儿可不就是座牢,金碧辉煌的牢笼。”
也许是堵的太久,司机也是洋洋散散,百无聊赖的,听着思暖挂上电话,忍不住插上话来“姑娘说笑了吧。洛先生是云城顶级的钻石王老五,是个女人都想削尖了脑袋往他身边挤,他哪儿还需要用牢笼来留住人?”
思暖笑而不语,只觉得扑面而来的压抑随时可以吞没了她。她降下车窗,仰回靠背上,闭上了眼睛。
夜风趁势撩拨着她耳边的碎发,痒痒的好似鼻息拂面。她想起洛少东曾拥着她在她耳边叹气“真想铸个牢笼把你锁起来。”
思暖总会扭头吻一吻他的脸,然后伸手在眼前比划“牢笼的外面必须有个很大的庭院,庭院左边要种上榕树,榕树架下要悬着秋千和躺床。庭院的右边得种满五颜六色的鲜花,花田里得留着小径,因为我要进去除草……”
他总容不得思暖说完,就会低头深深的吻住那喋喋不休的小嘴。
事后,他总是会说“我怎么舍得锁住你?”
记忆里的声音还清晰的在耳边,每每入梦的他,让她怎么舍得睁眼呢。
“闺女,到了!”司机拍了拍仪表台。
思暖恍然睁眼,匆匆给钱拎起手边的几个塑料袋就跳下车来。
出租车呼啸而去,在身后席卷起阵阵冷风。那种冷,是透到骨子里的。
思暖呆呆的站在庭院之外,手中的袋子在风中泠然作响。
“榕树,秋千架,躺床,鲜花,小径……”
她默念着,那一笔一划勾勒的场景与眼前光影一点一点的重合,她的视线里忽然就氤氲上一层水汽,泪湿眼底。
——
思暖看着梦窗踢踏着拖鞋从屋内跑出来,她额头上还缠着绷带,步履却飞快,正如阮宁成所说的并无大碍。
她按了按手里的遥控器,电子门缓缓的退到两边。
思暖却停在原地并不挪步,她眨巴着眼,入目却好似一片虚无。
“门得是自动门,这样你回家的时候我根本不用跑出来开门,只要按一下遥控器就可以了……”
耳边还悠悠回荡着自己的声音,这场景好像还是昨天却已经非常遥远。可是她也清清楚楚的记得,洛少东当时对自己这个主意是持反对意见的。
他说“什么都准,这条不行,我希望我每次回家的时候都是你站在门口等我。”
那时候他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可是却总也抵不过思暖的软磨硬泡。她一直觉得他不是不想坚持,只是怕麻烦。
可是现在看来,也许不是,就像这门,就算是她离开了,他也到底是遂了她的心愿。
梦窗跨出来拉了思暖一把。
疏浅的月影下,虽辩不出思暖的表情,可是梦窗还是看出她在晃神。
“不是说要给我做饭吗?站在那里你还能看出一朵花来吗?快进来呀!”梦窗说罢转身走在前面。
“你身子还没好全,跑出来做什么?”思暖跟在她的身旁,扭头近看之下还是可以看见她雪白的绷带上面还是晕染着丝丝血影的。
“我是出来给你引路啊,洛少东这鬼地方这么大,你第一次来能找的到吗?”思暖不以为然的抬手画了一个圈,好似要把庭院里的景物全都纳进她那个无形的圈子里。
思暖低头,看了一眼脚下鹅软石铺就的小路,没有再开口说话。
她其实是认识的,虽然她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可是这里舒适端庄看似设计完美的一切都不过是彼时的她心血来潮的想法。
就好像是这脚下的每一块鹅软石的布局,都与她所想的如出一辙。
她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敢想,洛少东竟然会将她零零碎碎的一字一句真的拼凑出这样一个小小的王国。
思暖觉得目光来回之间都像是做梦一样,那么神奇。记忆里虚幻的泡影却可以在眨眼之间看到实物。有些地方的细节她都已经记不清楚了,可是洛少东却替她记得,并以这样和谐的方式呈现出来。
“这儿这儿……”思暖呢喃着,呢喃着。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这儿特别的美?”梦窗看她一眼,忽然笑起来,有些得意洋洋。“三年前洛少东命人建造这里的时候,荼毒了多少设计师,没有一个能满足得了他的要求的。到最后还是……还是町煜出马才搞定的……”
梦窗的声音渐渐的弱下,在说出町煜两个字的时候好似是她气息最盛却气场最弱的时候。
思暖点点头。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沉默起来。
——
梦窗伸手推开了通往大厅的门。屋内的设计不出思暖的意料,还是那样明明眼生的很,可是对于记忆而言却是无比熟悉的。
因为是出自思暖之口,所以风格上多多少少透着几分柔美,这一点都不像是一个男人会居住的房子。
梦窗自幼与她灵犀,她仿若一眼就看透了思暖在想什么。
“暖暖,这地儿偏的很,洛少东平日都不准人靠近这里,我今儿也是第一次过来这里,还是托了狗仔记者的福。”
思暖笑,“那我岂不是托了你的福?”
梦窗笑的没心没肺“别客气,谁让咱俩是姐们呢!不过洛少东这地儿,一看就是用来金屋藏娇的。瞧瞧这装潢,娘炮的都和他的形象沾不上丝毫的边儿。”
思暖点点头,目光自窗台拐角处那纱帘下的梳妆台流连。
她当初开口说要的时候,只是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坐在那个位置由他为她对镜画眉抹云鬓……可是好时光不是不在,而是后来从未再来。
“不过要做洛少东金屋里的美娇娘可真是够可怜的,这屋里没有一点储备粮食也就算了,方圆几里连个店铺都没有,不闷死也得饿死。”梦窗已经跌倒在沙发里,她抬手在自己的小腹上一圈一圈的抚摸着。“洛少东一定是故意把我丢在这儿的,他想饿死我,把我饿死了就不会再有人气他了。”
思暖扬了扬手里的塑料袋“大小姐,再等一会,我这就去给你做饭好不好?”
梦窗咯咯的笑,大眼都弯成了一泓弯月。1“从小到大就属你对我好。”
她是真的在笑,干净的笑意凝在眼角,思暖想,难得她没有被外界的舆。论纷扰给影响,还可以保持这样欢愉的心情,多不容易。
思暖一眼之间就找到了哪里是厨房,梦窗在身后夸她她却不动声色,只是回头说“你去给我找个围裙来。”
这厨房除了没有食材,做菜的装备倒是一应俱全。她将袋子里的林林总总的菜样拿出来,用清水滤净放置在一边就开始切切弄弄。
梦窗自她身后而过胡乱的往她腰间缠上什么,就瞎嚷嚷着要帮忙。
这小庙哪儿容得下她这尊大佛,思暖好说歹说才把她给劝出了厨房。深知自己只能帮帮倒忙的梦窗为了能快点吃上饭菜,就乖乖的倚在门框上看着思暖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谁娶了你,就是谁的福气。”梦窗小声的说。
“少跟我套近乎。”思暖扬着嘴角。“你一嘴馋嘴就变甜。”
梦窗瘪瘪嘴“真心的好不好,云城之大,还没听爸爸夸过谁的厨艺,星级厨师都没有,可唯有你,出国这几年,都不知道让他念叨多少回了。”
正聊着,门外忽然传来些许的响动。
思暖警觉,只觉得全身的细胞都因为这响动盛开了。
梦窗摸了摸额角上的纱布,咕哝道“Y的这地方不是闹鬼吧。”
——
洛少东其实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
他隔着盈盈的玻璃,看着厨房里来来回回穿梭着的人儿。些许的油烟笼罩着他的视线,让他觉得入目之物皆变得温情脉脉。
他从来不做幻想也不敢奢求,有朝一日还可以在榕园看到这样的一幕:长发轻挽的女子,自柴米油盐之间或蹙眉或展颜。
不,他也许是想过的,只是他没有想过,这个女人还会是卓思暖。
她怎么可以在这儿。
洛少东的心间有怒意在咆哮,可是于这温馨烟火之间松动的,却是他坚不可摧的防御城池。
他想,他攻防皆不宜,那么就注定是输的溃不成军的那一方。
可是他不甘心,不甘心当年在她面前输了全部,在久别经年之后,他依旧对她毫无招架之力。
一个坑第一次踩进去是意外,第二次就是愚蠢。
他允许自己的人生有意外,却不允许自己愚蠢。
洛少东愠怒旋步之间,踢翻了脚边的花盆。空荡荡的花盆里只余一些残土落在他黑色的皮鞋上。
他抖了抖腿抬头,看到洛梦窗正一步一步的往这边过来,她显然已经看到他了,嘴里念念有词也多半是在骂他。
洛少东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身后无尽的夜幕拉扯着他,而他的心,又是那么的渴望这那破窗而出的暖光。
手边是宽大的圆柱,垃圾箱得藏在圆柱后面那时候也是她的主意。
他从来没有这样细心的去听一个人讲话,却独独除她。因为那时候他以为,她言语之间勾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