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猛的收紧,别过脸去,说恩恩,然后马不停蹄的赶上楼,一下也不敢回头。云暮略有些黯然,手中的杯子握紧了一会儿,又放在了桌子上,若有所思。
“阿树少爷好像心情不好……都没怎么说话就上去了。”
云暮自嘲的笑笑,“不会还在为前几天的事生我的气吧。”
激昂的音乐,音量被调到最大,震耳欲聋。
阿树坐在书桌前,任凭吵闹的音乐将耳边全部填满,不留一丝缝隙,似乎只有这样才不会让自己胡思乱想,有时候,太过安静,反而会让人去考虑一些不该考虑的东西。
幸亏云思没回来,不然老早就过来踹门了,没事在这边吵什么吵,耳朵都快被炸聋啦!
现在和木头应该还处在冷战期吧,所以他应该不会过来的,恩,千万不要过来,不然自己恐怕就要崩溃了。
声音太吵,他甚至连门被打开都不知道,直到云暮立在门边,他才陡然发觉,一下子站起身来,望了他一眼,又赶忙躲闪了眼神。
云暮关了音乐,房间顿时陷入静谧。
“有……有什么事?”阿树背对着他,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不停的骂自己没出息,他是你哥,紧张个什么劲,又不是第一次见!
云暮并没发觉阿树的异样,只以为他还在生着闷气,为了打破僵局,他干涩的笑了笑,
“阿树,你不觉得这些日子,我们好像总会有些不愉快?”
他的声音很柔和,很轻,小时候的自己,即便遇到再多的不开心,只要云暮在身边劝说,好像所有的疼痛都会消失不见。阿树突然想起那次自己从树上摔下来,腿痛的要命,打着石膏在家躺了半个多月,如果不是云暮日日陪着,自己恐怕连饭都不想吃。
盛云树,你能不能正常点!
他自己有些恼怒了,只是一句话而已,你有必要想这么多吗!
他将眼光移向别处,企图找一些其他的东西转移注意力,胡乱回道,“……是……是么。”
☆、chapter 33
“爷爷这次不和我们一起去了,过两天就二十五,到时候丁叔送我们过去。”
阿树奇怪,“爷爷怎么不去H市了?”
“听韩叔说,盛氏的内部似乎出现了不小的变动,你也看到了,爷爷这几日都很忙,春节恐怕都不能好好过了……”
“这么说,只有我们三个人去了。”阿树心潮翻滚,完了,老天爷似乎都在考验他的耐力,盛老不在旁边监督着,自己到时候还不知道会瞎想些什么。
云暮浅笑,走近,拍拍他的肩膀,“有些什么要带的就抓紧时间准备吧。”
若在平常,这样的动作再普通不过,然而现在,阿树却像是触电般的躲开了,仿佛是突然受惊的动物,紧张的厉害,左肩上,云暮手掌的温度还残存,更加让他觉得这样的动作,好像很亲昵。
云暮很是意外,手悬在半空,愣愣的看着,半响才挤出一句话来,“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阿树走到一边,假装在忙一些其他的事,实则心不在焉。
云暮低了低头,将手□口袋,“我想过了,也许是我对你的事干涉的太多了,我总以为你长不大,其实,你是该有自己的空间了,所以……”
“所以,无论以后我怎样的夜不归宿,你都不会管了?”阿树斜睨着眼,冷冷的问。
云暮有些哑然,咬咬嘴唇,“我……不是那个意思。”
突然有一个大胆的念头闪过阿树的脑海,他突然平静了下来,如果,现在自己干脆抛开一切不自然,直接问云暮,会有什么后果。
他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极力想去按捺,却不曾想一旦某个念头跳了出来,再想着去平复,实在是很艰难。
“你除了把我当兄弟,还当什么?”
落下这个问句,他突然握紧了双手,空气仿佛凝结了,顿时有些后悔,这样的话,问出了口,该怎么收场?他没有丝毫的勇气转眼看云暮,甚至害怕云暮说出的任何答案。
云暮原本以为阿树只是在为前几日的事情不开心,刚才的问话却让他着实意外,除了兄弟之外,还当成什么?这个问题,听来有些暧昧,像是被戳中心里最隐秘的一处,他耳根有些发热,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和阿树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以前是什么秘密都没有的,为什么现在却连说话都这么难以启口,云暮很是局促,不明了阿树心里再想什么,难道他是察觉到什么,可是自己心里究竟在想什么连自己都不知道。
“为什么不回答?”
阿树即便是紧张,可是长时间的沉默更让他
无法忍受,他下了决心,径直走到他面前,
“在你眼里,难道我永远是那个应该被保护的弟弟?”
云暮避开他的眼睛,说,“……一直都是。”
阿树有些失望,却是极力维持轻松,坐在书桌前,轻声说,“木头,我,好像并不喜欢孟西辰。”
他说,“我对她,朋友大于爱情,可先前的我,以为那就是爱情。”
云暮局促,心里五味杂陈,意外,气恼,还有些,喜悦。
“你和西辰闹别扭了?”他想法设法地将自己从那种奇怪的感觉里走出来,赶紧岔开了话题,明明阿树的语气很是认真,他却假装打趣。
阿树有些气愤,“我是认真的。”
“那你还在她家过夜?”鬼使神差,云暮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
阿树赶紧解释,“什么都没有发生……”话没说完,他嘴角竟有些笑意,扬了扬眉,“你不喜欢我和她在一起?所以那天早上我回来你才会那么生气?”
云暮悄然深吸,说,“没有的事,西辰人挺好,我只是觉得,你还小,有些事情……”
哎,怎么越说越不着边际了,云暮实在为自己的口才汗颜,再说下去,恐怕连离了十万八千里的小事都要扯进来了。
房门敲响,接着云思探头进来,“要下去吃饭吗,两位?”
阿树正想听云暮的回答,却被云思打断,有些恼火,但又不便表现出来,只是嚷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云思冲他吐吐舌头,下楼去了。
云暮从没这么庆幸过云思的出现,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赶紧说,“那先下去吧。”
阿树坐在远处,看他步履匆忙的出去,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其实,自己在期待什么呢,自己不正常,难道还要云暮和自己一样不正常吗?
如果说,在见他之前的那段时间,阿树还在怀疑自己的感觉,可是,当云暮偏偏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然后又慌不择路的离去,一直漂浮在自己面前的雾气好像渐渐散去了,有些东西,似乎已在心中确定。
只是,尽管眼前清晰,却没有漏进来丝毫的阳光,因为阳光早已消失殆尽,在自己徘徊的时候,耀眼的光线连影子都不剩下,如今陪伴周身的,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到H市的时候,时间显示十点半。
下车时,阿树被强烈的光线刺痛双眼,下意识地用左手遮挡。这个时候的太阳,正接近头顶,即便有寒风,也被暖阳逐渐化解。
待丁叔和两个哥哥都下车后,云
思才犹犹豫豫地下去,她没有任何勇气抬起眼皮,不知眼前的景物是怎样,也不知,别人对自己的眼光是怎样。
房子有些旧了。
凭着依稀的记忆,云暮只记得这处房子是黑白两色,是惯有的江南特色,只是,白色的墙上有了灰色,黑瓦也有了破败之相。隔着那扇门,他好像突然听见了多年前,父母在堂前说笑,和外公外婆,妈妈的怀里还躺着熟睡的阿树,时不时的轻拍,使他安然入睡。
心里突然有些刺痛,眼眶竟不知何时湿了。尽管已经过去这么多年,父母离去的殇痛,依然如往昔。
穿过小院子的时候,云思跟在后面,偶尔向两边张望,这个院子比起盛家,小了许多,不过,却另是一番风景,只是不再春日,无繁华盛开之色,多了许多清俊。
“两个人竟都长这么高了!”
一个柔和的声音传来,云思抬头,看见主屋前,一个老人端着茶杯,慈眉善目,和蔼到极致。
☆、chapter 34
阿树云暮都面露喜色,异口同声叫出声,“外婆!”
方老也从房间里出来,看到两个少年,清冷的脸上露出微笑,情不自禁的用手比了他俩的个头,有些费力,笑道,“两人的个头都赶上外公啦。”
自女儿去世,方家二老的生活极为冷清,两人几乎是以一种避世的态度活着,不愿接触任何的新事物,什么都不闻,什么皆不听,他们愿意活在那种错觉里,宁愿相信着,自己的女儿还在这个世上,那场惊心动魄的车祸,也许只是一场噩梦罢了。
然而,过去十几年,他们实在太寂寞,在过去的时间里,盛老每年都打电话来问,要不要见见两个外孙。方家二老明白,盛老一遍遍的询问,只是因为心里对方家有太多的愧疚。云暮阿树是他们的亲外孙,敏伊走了,可是这两个孩子依然还在。
他们一直都是矛盾的,一边想见孙子,却又害怕,见到了孙子,女儿惨死的记忆又浮现在脑海,实在是心怵。终究,岁月将伤口结痂,虽然留下痕迹,却也给予了接受新事物的勇气,有些东西,埋在心底,即可。
丁叔拍了拍愣住的云思,笑了一下,拉着她向前走去,云思突然有些抗拒,她不想去,在她看来,自己完全就是个局外人。
“怎么了,小姐?”
她嗫嚅,就像当年初进盛家那样,脸上无比慌乱,摇摇头,“丁叔,我……我不想去,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小姐,你说什么傻话呢。”丁叔有些诧异,“走,你外公外婆等着呢。”
不由分说,云思已经被拉入内堂。
“二老,这就是云思小姐了。”丁叔很是恭敬的介绍。
方家二老转移注意力,这才想起,那日在电话里,是要云思一起来的,望着眼前这个看起来秀美温顺的女孩,虽说与自己的女儿毫不相像,却看的很是喜欢。
方老太笑眯眯的走过去,牵了云思的手,“我们思思长的真水灵。”
云思原本以为外公外婆会对自己很冷淡,这样的夸赞,倒让她不知所措了。微抬头,外公颇显清瘦,带着眼镜,一副文人的样子,外婆的头上有不少银丝,精神却是很好。
“外公外婆好。”她鞠了躬,小心翼翼。
阿树见气氛微妙,在一旁打岔,“这丫头平时可皮了,您二老可别叫她现在温顺的样子骗了!”
云思红了耳根,皱着眉头瞪他,“胡说!”
其他人都笑了出来,阿树尤其笑的厉害,“你们看,原形毕露了不是!”
方家的房子是在H市的一条老街上。说起这条街
,据说好像民国时期就有了,年代有些久远,狭窄的街道,两边有长满青苔的石板,房屋的墙面上还布着一些爬山虎,阳光斜照在巷子中,韵味不同寻常。虽这里距离市中心很远,住在这里倒不觉寂寞,反觉得清幽僻静。
街上年味越来越重了,各家商户门前皆挂大红灯笼,忙里忙外,好不热闹。
云暮阿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其余人的欢欣鼓舞或神色匆匆似乎都与两人无关。两个人名义上是出来帮买年货,可出发前兴致勃勃,真正到了街上,竟只觉得陌生,加上走路实在累,两人连话也懒得说了。
“早知道就应该让那丫头跟出来,”阿树边走边抱怨,“她至少知道该买些什么吃的。”
云暮不以为然,“云思第一次来H市,以前又从未和外公外婆接触过,趁着我们俩不在,让她和两个老人多熟悉熟悉。”
“可是,那丫头会不会觉得尴尬?”
“有什么可尴尬的。”
云暮埋头,冷笑,她不是会表演么,这次只不过是换了地点,换了人物,那便更是考验她演技的时候了。
“反正时间还早,干脆别顾着买吃的了,去玩玩怎么样?”阿树瞄到路边一家小店,心血来潮。
云暮嘲笑,“这是小孩子玩的东西,你这么大了还想玩?”
“谁规定气枪就是小孩子玩的?”阿树不服气,头也不回的朝那家店走去。云暮无奈,只得跟去。
店主见来了客人,赶忙递枪过去,“十块钱十枪,射中的气球数越多,奖品就越好!”
“还有奖品啊?”阿树挑了眉,接过,想试试。
老板见站在一旁的云暮,笑道,“这位是一起的吧,要不要也玩玩?”
云暮笑笑,说行,我也试试。
砰砰几声,阿树连连败退,连发三枪,无一中靶,他大呼,“我去,枪法有没有必要这么差啊!!!”
云暮站在旁边倒很镇定,瞄准目标,砰的一声,墙面上的泡泡被击爆了,他嘴边露出得意的微笑,之后的两枪,全中。
阿树黑了脸,“你行啊,深藏不露呵!”
“你的技术未免也太……烂了点。”云暮笑出声来,“估计小孩子也比你玩的好吧。”
阿树怒,“哎哎哎,不就发的准了点嘛,得瑟!”
气不过,他又自顾自的发了几枪,很不幸,依旧没中,气人的是,有一枪居然和目标擦过,愣是没戳上。
云暮射完十枪,只有两枪没中,完美收官,见阿树一脸压力的脸,忍俊不禁,放下手中的枪走了过去,从后面环住他,帮他
端正好握枪的姿势,在他耳边轻语,“你的姿势本身就不对,难怪射不准。”
阿树浑身一惊,不知道云暮是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的,他的胸膛紧贴着自己的后背,左右手覆盖在自己的手上,那一刻,仿佛心都快跳出来。
云暮并没有发觉异样,只当是寻常动作,两眼目不斜视,紧盯着目标,说,这样就好了。
阿树早已心不在此,眼神也开始游离,云暮的味道,云暮的气息,那样诱人,那样触手可及,他甚至……好像有了……反应。
“可以发射了。”云暮见阿树不动,提醒道。
阿树神游,耳边突然传来发射二字,脸刷的红了,靠,盛云树,射你头啊!
“阿树!”云暮不耐烦了,“你想什么呢!”
灵魂回到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