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凤晟音的步步紧逼,顾璋川只觉大军压境不抵现下风雨飘摇,惨败无力,凄然满眸,他痛楚的看着她,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只低声喊道:“晟音。。。。。。”
“说!”凤晟音一声厉吼,战栗不止的手霍然抬起,怒指顾璋川:“要是你今天不给我一个交代,从此以后,我们便是陌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两不相欠!”
话说的狠厉如斯,惊得顾璋川眼底慌乱之色尽现,他忙绕过桌案走到她身前,抓住她两臂,深深注视着她道:“晟音,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害得你伤心难过,你要打要骂,都随你,我毫无怨言,但是,请你不要说如此重的话,雾十那件事,是我做错了,我请求你的原谅,晟音,你原谅我这次,好不好?”
泪水,不可抑制的流下,她一把挣脱他掌间的禁锢:“原谅?呵呵,真好笑,死的是谁!是雾十!你们杀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凭什么要我原谅你!我拿什么原谅你!”
心间一疼:“晟音——”
泪水纷落,她倒退两步:“你不知道那晚我是怎么过的,三十六个杀手!顾璋川!你是怕我死不了还是怕雾十死不了,整整三十六个人!你也真下的去手!!!连着十几日,我吃不下睡不好,雾十死前那一幕反反复复出现在眼前,我抱着他哭,我想要摇醒他,可他就是不醒,他每说一句话,血就顺着脸庞流下,那血,猩红无比,我用手去摸,想要止住,却怎么也止不住。。。。。。”
顾璋川上前一步,一把抱住凤晟音,深深的、紧紧的:“够了。不要再说了,求你,不要再说了。”
凤晟音身体颤抖,任由顾璋川抱着,眼前一片模糊,她哭泣道:“他死了,死在我怀里,是我葬了他,我眼睁睁的看着他气息全无,被我手里的土一点一点盖住。。。。。。”
“晟音,我求你!不要再说了!”
顾璋川心头一阵后悔,关心则乱!楼信彦和他都因担心凤晟音的病而忽略了雾十之事,他用力的抱紧她,几欲将他嵌进自己的身体里去温暖她,尽管如此,却丝毫没有暖热凤晟音越来越冷的身体,她的心随着回忆一点一点凉透,脸颊因为情绪的激动而凄艳,那双灵动的眼眸被泪水充盈,所有的悲伤压在眼底,浓重得怎么化也化不开,如同鲜血浸染后的胭脂花碎,绝望凄凉。
话语断断续续,几乎被呜咽声淹没:“是啊,我。。。。。。不说了,即便我。。。。。。再说,雾十。。。。。。也。。。。。。醒不过来了,他。。。。。。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泪水涟涟,顺着脸庞滑落,打在顾璋川胸前衣襟上,勾勒出一片悲痛暗色,如溟火焚烧的记忆,阴寒噬心。
顾璋川怜惜的搂住她,眉头不由自主的皱起,他什么都没说,也不知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他只是安静的环住她,环住那份沉痛至极的无助。
凤晟音依偎在顾璋川怀里,痛快的哭着,尽情的发泄心中的悲闷,她已压抑太久,久到如沉睡百年的旧梦初醒,万千轮回过后景序翻然,一时明月,几番悸动,世事变迁,前尘流水,物是人非。
究竟是谁执笔绘下这落寞的经纶,将心事悉数典藏。
究竟是谁颠覆生死间既定的沧桑,将繁复悉数埋葬。
究竟是谁牵引小指上如蕊的红线,将清晰悉数冥茫。
是什么似万顷月光,盈盈浩浩,又似湍湍金流,推推搡搡挤退充斥心间的怒意,一撩陈梦旧纱帐,翻阅新时暖色如泱。
三尺枯骨怨,纵然再深再浓又能如何,终归人去楼空,沧缈无望。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四章 阴寒之气
白绡裙裾静铺床榻,四面焚香,清烟渺渺,弥散出淡淡的檀香,烛光幽暝,映照内室深处隐现一抹丽影,朦胧不可细辨。
虽是四月,北方的深夜仍寒冽无比,凤晟音一动不动的侧躺在床上,目光空寂。
自她在顾璋川那里痛哭到现在已经过好几个时辰了,哭累了便沉沉睡去,直到恍恍惚惚间醒来,分不清外面天地是黑是白,品不出心底情绪是喜是悲。
怨恨,无用。原谅,不能。除了安静的躺着,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这个世界,唯有真相最伤人。既然如此,当初为何要知道,便是查清幕后凶手又能如何?
凤晟音缓缓闭上早已干涩的眼睛,罢了,罢了,不如睡去。
“痴儿。”
一道轻曼美妙的声音自空中传来。
凤晟音淡淡睁开眼睛,抬眸望去,只见一条条金红光影逐渐汇聚,不消片刻,彼岸就笑意盈盈的站在她面前。
见她眼底显现出浓浓的疲惫,彼岸原本媚笑的唇赫然一收,疾步上前,坐在床边,问道:“怎么了?”
“彼岸——”凤晟音轻启干涩的唇,声音极轻极细。
许是内心孤寂,如浮萍般无依,碰到些事情,又失了心神,让她倍感委屈,在喊彼岸时,带着哽咽,让人听上去,满心怜惜。
彼岸心疼的将她抱起,搂在怀中,柔声道:“莫哭莫哭,有什么委屈说来给我听听,我自叫那些个不长眼的好看!”
“不是。”凤晟音摇摇头。
“那是什么?”彼岸温柔的拍着她,像是哄着一个快要哭泣的孩子。
凤晟音窝在彼岸温暖的怀里,右手轻轻抓住他柔软轻薄的红衣,只来回搓捻,并不答话。
“嗯?”见她不答,彼岸微微低头,侧望去,“怎么不说话?”
凤晟音深深叹了一气,抬头看向彼岸,目光幽幽,道:“我好累。”
听到此言,彼岸唇边挑起一抹笑意,“为了王,再累,也是值得的。”
“可是我。。。。。。”凤晟音欲言又止。
“你什么?”彼岸追问道。
想了想,凤晟音慢慢答道:“我,我不喜欢人世间尔虞我诈,我不喜欢人们为了权势地位互相残杀,我不喜欢他们为了一己之私无所不用其极,我不喜欢,很不喜欢。彼岸,你帮我可好,我想快些找到红琮,离开这繁杂的一切。”
彼岸笑道:“好。你希望的恰恰也是我希望的,不出两个月,我们就可以大功告成了,到时候,我自会带你离开这里,去王的宫殿,那里没有纷争,没有权术,没有厮杀。那里只有美丽的红云,漫山的水晶兰,千尺的瀑布,遍地的彼岸花。”
“那里美吗?”
“美。美极了。”彼岸开心笑道:“不过,最吸引人的,不是这绚丽的景致,而是我们的王。”
凤晟音好奇问道:“他长什么模样?”
这回轮到彼岸讶异了,“你竟不知他长什么模样?”
“对啊。”凤晟音点点头,“他每次出现都是深浓深浓的黑雾,我只能看到他一双眼睛,听到他的声音,可我看不到他的脸。”
彼岸呵呵一笑:“原来如此。”眼中缓缓渗出柔软和煦的笑,清声道:“我们的王啊,他有着山神一般宏伟的身姿,雄鹰一样冷锐傲岸的眼神,一身凛然风华,傲视众生,天上的神仙无人可及。”
“他不苟言笑,每每有外人在时,总爱板着脸,冷得如同千年寒冰,让人不敢靠近。”
“可他暖起来,恨不得将天上最美好的东西摘了全部送给你,往往为了得到一件东西,执着的几宿都不曾合眼,傻得叫人心疼。”
“他想事情的时候喜欢自个儿站在溟河边,不喜欢被打扰,一站就是半天。”
“他一旦下定决心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他想要的东西一旦决定得到,便不可能轻易放手。”
“不过,你要乖巧懂事,凡事商量着来,记得不要惹他生气,因为他狠起来可是不留情面,纵然他再爱你,该惩处的,也绝不心慈。”
凤晟音痴痴的听着,可脑海里浮现的身影却从模糊的王身上转到了楼信彦那里,当听到彼岸说到惩罚时,她开口问道:“他罚过你吗?”
“嗯。”彼岸点点头,“罚过,还不止一次,最重的那次是打手心,一百下。”
“什么!”凤晟音“噌”的一下坐起身来,震惊的看着彼岸,“一百下?那岂不是血肉模糊?”
“当然。”彼岸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随意的往床上一躺,眉梢一挑,眸底是说不尽的风情万种,“要不我说他狠。这天底下,你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狠的。”
“苍天!”凤晟音仰天长叹,“那我不是得步步小心,谨慎行事?要不然一个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哈哈哈。”彼岸大笑道:“痴儿,看把你吓的,王五百年才打了我那么一次,还是因为我偷了他的宝贝,你啊,想挨他的打还早着呢,慢慢修炼吧。”
凤晟音松了口气,叹道:“你可吓死我了,这伴君如伴虎的,我的心承受能力可不强,万一吓坏了,就玩完了。”
说道此处,凤晟音猛的想起一件事来,她急声问道:“对了彼岸,我中毒了,你可有法子解?”
彼岸闻言嘴角微微一勾,淡笑道:“那不是毒,也不是烟,而是王身上的阴寒之气。”
“且不管它是什么,你可有法子解?”
彼岸安静的倚靠着床尾,笑意全收,眼底隐然射出一丝凝重,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见他不语,凤晟音怕他为难,半开玩笑的笑道:“没事,解不了也没关系,反正我死了也是去你那里报到。你不用为难,我刚认了个师傅,外号鬼医,可以暂时压制住我体内的毒,两个月内我定然是好好活着,为了你,也为了王,我曾经答应过你的,我说话算数,你。。。。。。”
“我可以解。”
未等凤晟音说完,彼岸便开口打断了她,声音很轻很轻,而那双媚眼仍旧凝视着她,深深的,紧紧的。
“啊?”凤晟音微怔,“你说什么?”
彼岸轻声道:“天上的神仙、王,还有我,都可以为你解。”
凤晟音不知道为什么彼岸要这般盯着她,想到他那捉摸不定的脾气,心里多了丝紧张,怯怯的问道:“那,那可不可以请你帮我解毒?”
这句话问完,气氛骤紧,彼岸再次陷入沉默,只那双眸子变得更加深邃。
凤晟音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如此仓促,看彼岸的样子,怕是有难言之隐,亦或者救了自己会伤及他的元气。
正在凤晟音暗自懊恼的时候,彼岸掩盖住眸心的肃然,故作轻松的启声道:“痴儿,过来。”
“噢。”凤晟音听话的侧过身,柔顺的躺在彼岸向她张开的怀抱里。
彼岸温柔说道:“闭上眼睛。”
“嗯。”凤晟音冲彼岸微微一笑,乖巧的把眼睛闭上。
彼岸眸色潜静,低头看着怀中秀色可人的凤晟音,细白的肌肤映衬出幽黑纤长的睫毛,许是有些紧张,隐隐微颤。
无声一笑,彼岸静垂的目光一转,落于她微启的丹唇。
未有半刻迟疑,他将身子俯下,缓缓吻上了那双温软的,仿佛正等待采撷的唇。
与王霸道的占有不同,凤晟音的唇充满了顺从和安然,彼岸慢慢合眸,静心于吸取她体内的阴毒之气。
也只是一盏茶的时间,对于凤晟音来说恍若渡过了几个时辰那般久。
当她轻轻睁开双眼时,偌大一个营帐,一张床上,只留有她一个人。
彼岸呢,凤晟音倏地一下坐起身来,四下张望,没有他的身影,她探手伸入锦被里,里面尚有温热的气息。
凤晟音匆忙下床,再次环顾四周,仍然不见彼岸的踪影。
是离开了,却不曾道别,凤晟音呆呆的站在案桌旁,回忆刚才发生的点点滴滴,内心有些不安,说不清是为什么。
“彼岸——”
溟王殿中,阿株正在整理彼岸的六件红衣,那血红的颜色,纯正丝滑的犹如滴血的云带,炫丽妖媚,阿株嘴角蕴着笑意,左手拿着衣服,右手轻抚着红衣的衣袖。
想起彼岸调皮时的模样,身子一个轻转,眉眼一挑,回眸一笑,眼底透着狡黠,那股子得意的劲儿,真真让人有气又急,可你再气再急偏偏不能把他怎样,这才叫人头疼。
阿株笑着摇头,颇有些无奈的味道,她小心的将衣物放归原处,再次看了看唯一的那件金衣,从衣领到拖摆,仔细检查有无破损,确定完好后,将衣柜合上。
“不好了,阿株,不好了。”
殿外响起急迫的呼喊声,阿株向殿外侧头望去。
只见一个魂女心急火燎的朝向阿株奔来,还未等到达阿株身前便急声道:“阿株,不好了,彼岸昏倒在溟河边。”
阿株震惊无比:“什么!”
溟河,一如千年前一般汹涌湍流,依靠着溟王炫龙璃纹剑的灵力,锁住了亿万万幽魂恶魄,不论生前是风华出尘还是光彩万丈,是功勋卓然还是帝王将相,在那阴光银暗的溟河中,都将一一褪去,化为乌有。
当阿株心急火燎的飞奔至彼岸身边时,彼岸已经虚弱到奄奄一息,躺在溟河边大片大片的彼岸花丛中了。
心猛然一揪,阿株只看了彼岸一眼就被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心疼的将彼岸抱起,不停的缕着他披散的发,低喃的唤着他的名字。
痛啊。阿株仰起头,紧紧闭目,任由泪水纷落,她好后悔自己任由彼岸肆意妄为,她好后悔当初没有听了王的话好好照顾着彼岸,竟让他在阳间受了这么重的伤。
“药呢!!!”阿株冲着身后的怒叱道。
“在这里。”魂女将猩红的药递送到阿株身前。
阿株接过,无比轻柔的在他耳畔,轻唤着彼岸,借着他最后一点意识,将药喂下。
一盏。
两盏。
三盏。
当第四盏药送及彼岸唇边时,彼岸已经可以开口说话了。
由原本的心急,到心疼,再到生气,阿株脸上的泪痕还未被抹去,在见到脸色逐渐好转的彼岸时,眸心里已然生出愤怒之光,一道道,冷冷的射向怀中之人。
“别生气。”彼岸虚弱的笑道:“我是为了救人。”
阿株板起脸,不予回答。
彼岸见她一脸的阴沉,有气无力的解释道:“凤晟音中了王的阴寒之气,若不救她,我怕,她熬不过两个月。”
不说还好,这一说,阿株气上加气,“你光想着她,你可曾想过你!”
彼岸点头:“想过。若我救她,她活着找到红琮,可以跟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