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对于朴树的歌曲,他才有特别的眷顾。
来到新位面后,他最先注册的一批歌中,就包含了朴树所有发表的和未发表的歌曲。
遥想上个位面的1999年,麦田音乐发行了那张惊动大陆音乐界的《我去两千年》,与叶蓓的《纯真年代》不同,作为“红白蓝”三部曲中的白色专辑,《我去两千年》本来应该是校园民谣的一次绝唱,却由于朴树强烈的个人风格,带上了很重的摇滚色彩。
而对于朴树本人来说,做的是校园民谣或者摇滚,他应该并不关心,他只是写出心里最想说的那些话,做出心里自然涌出的那些曲子而已。
一张专辑十首歌曲,把第一首《new…boy》去掉,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二十几岁的朴树,是一个什么样的少年。
已经逝去的美丽时光,茫茫未知的前途之路,浮躁喧嚣的年代,冷漠麻木的世界,这是那时候他最重要的认知。
所以他沉溺在过去中无法自拔(《那些花儿》),他抵抗成长又不得不成长(《旅途》),他排斥那个成人的世界(《活着》),却还对未来保留着一线希望(《别,千万别》),他在时代的潮流里且行且退(《我去两千年》),内心最深处还是藏着最纯真的灵魂,只有那里才是真正的归宿(《召唤》)。
于是他悲伤,他矛盾,他挣扎,他绝望。他有着青春期的孩子们共通的叛逆和单纯,但是在那些青春里,却很少有人像朴树这样,在自己的内心如此激烈地冲撞,几倍几十倍地放大这些情绪,让人们听到所谓青春的残酷,很多时候根本不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件,而仅仅是因为成长本身就是如此残酷!
《我去两千年》里的朴树,显然是一个在音乐人生和音乐之外的人生上都不够成熟的朴树,然而正是因为这种不成熟,他的音乐才显得格外感人。
哪怕是用了最新潮的电子器乐,哪怕是放弃了那首最初的《失传已久的大海》,朴树的歌声一出现,还是能让人看到他赤裸的内心,一个遍体是刺却满目创伤,自我封闭却几近透明的内心。
在《我去两千年》里,不成熟的朴树留下了太多的问题或者说矛盾,留给以后的朴树去解决,因为无论他怎么抗拒怎么抵挡,青春终究会逝去,成长终究会到来,这个世界终究会卷着他一起奔涌,而那时的朴树,该怎样面对这一切?是《活着》里的激烈冲撞头破血流,还是《我去两千年》里的暧昧玩弄你追我赶,是《在希望的田野上》怀着乐观的等待,还是在《旅途》中经过漫无止境的寒冷和孤独。直到被《召唤》回那条苍茫的林荫来路?
在上个位面的2003年,华纳唱片发行了《生如夏花》这张暌违四年的专辑。
那时杜星河还是给学习西方古典乐的学生,还没有系统的研究过流行音乐,不过他已经有了自己对于流行音乐的观感。
那时他已经对朴树的音乐有了特别的感受和自我解读,听着之前的《我去两千年》,再听新专辑《生如夏花》,他总有把《生如夏花》丢入垃圾桶的冲动。
这并不是因为《生如夏花》不好听——事实上,朴树写的曲子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而是因为《生如夏花》这张专辑,对《我去两千年》里遗留的那些问题,几乎完全没有回应。
四年过去了。三十岁的朴树。面对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已经经历的成长,有什么样的感悟。没有听到。
或者不是朴树没有唱出来。而是朴树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藏在了音乐的背后,想要透过这些动听的旋律,去接触他封闭的内心。没有办法,他没打算给你看。
那时候朴树说:“我这张专辑比之前的更加绝望”。杜星河当时并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后来他才想到,可能是因为朴树在刻意的逃避——四年前的朴树还可以非常直接的把他的矛盾痛苦剖开来给人看,四年后的朴树,却只能对此避而不谈。
既然逃避,那就说明了他的内心并没有解决青春的问题——那些问题对于其他人,可能只是青春的小插曲,三十岁时早已忘得一干二净,而对朴树则不然,他还处在剧烈的矛盾冲突之中,甚至可能比四年前更甚,也比四年前更自闭,所以虽然做出了那么好听的音乐,却丝毫不能缓解他的痛苦。
也许许多人还不知道一个事实,朴树有着很严重的抑…郁症。
在上个位面的大陆歌坛里,其实有抑郁症的不止朴树一个。
许…巍在《那一年》出版之后,也陷入了抑郁症的困扰,而摆脱抑郁症之后,他做出了《时光?漫步》这张在音乐技艺上达到巅峰的唱片。
心结并不可怕,解开心结之后的果实反而让人格外期待。
只是对于朴树来说,这一等,竟然就等了十年!
这十年里朴树并不是毫无动作,在上个位面2007年的时候,他和刘…璇组合参加了马…桶台的名声大震节目。
其实后来的结果证明这是个错误,朴树根本不适合去上马桶台这种娱乐至上的电视台。在节目里他和评委言语上激烈冲突,让人看到他还是那个坚持自我的人;节目之后他便大病一场,卧床不起,不过回头看看,这也不过是个小插曲罢了,或许因为这场病,朴树更明白了生活的珍贵。
在上个位面的2014年7月,杜星河穿越的月份,朴树的新歌《平凡之路》也终于问世了。
无数人在感叹:告别十年,朴树终于回来了。
然而对于杜星河这样关注朴树音乐n年的人迷来说,这更像是一场暌违十五年的久别重逢。
也不知道韩…寒在这首歌的歌词创作中起了多大的作用,但是杜星河从自己能看到的角度来分析,《平凡之路》里几乎每一句话,都是朴树在明里暗里回应着十五年前的《我去两千年》,如果韩…寒在词的创作中占了主导作用,那不得不佩服他对朴树惊人的理解。
在《我去两千年》的时候,因为朴树歌词里的感情太过浓烈,所以一般听众更多的是被这种感情所打动,较难注意到朴树其实是一个天才的作曲人。
直到《生如夏花》,他作曲方面惊人的才华才得到最大程度的展现。朴树的曲子和他的歌词有共同的特点,散文化,流水一般,随性而成,自然谱成好听的旋律,朴树并不刻意追求节奏,但是《苏珊的舞鞋》和《骄傲的上…校》证明了他调遣节奏变化的能力。
说回《平凡之路》的话,整个副歌部分的曲子确实有些平淡了些。
《平凡之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他的另一首歌《旅途》。
《旅途》就像一个寓言,从《我去两千年》整张专辑的基调来看,也带着一个即将成人的孩子,面对未知前途时候的恐惧和孤独感。
第508章《平凡之路》(下)
朴树对成人世界有一种比一般少年顽固得多的抵抗,这种抵抗是因为从他孩子的眼光来看,即将到来的这个世界是这样的——
“他们是些有轨电车,终日往复工厂和住房,在菜市场,人行道上,他们冷漠的走着。”(《妈妈,我》)
“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那些花儿》)
“新的面具、新的游戏、新的规矩,学习;蓝天白云、星光虫鸣、还有真理,多余。……哦这个操蛋的年代。”(《我去两千年》)
“你去手忙脚乱吧,你去勾心斗角吧,那面无表情的人就是你的未来。”(《别,千万别》)
“有时我很快乐,有时我很难过,知道将来会变成老张活得像条狗。这种现实只能够接受,能干的干着,不能干看着,这一生会很快的过完。”(《活着》)
“我必须忍耐这艰难繁琐、这平淡的生活,这不快乐的生活啊。”(《召唤》)
“醉的人们呀举起杯,笑着眼里都是泪,谁在晚餐后老去,像迷雾里我的心。”(《九月》)
这本来是一种青春期的通病,但是朴树将对往昔的追思、对未来的迷茫、对世界的不安和对成人的叛逆等种种复杂的情绪全糅合在一起,合成了异常顽强的一种反叛心理。
四年之后的《生如夏花》里,朴树虽然避而不谈这个问题。但是藏在音乐背后的那些蛛丝马迹,还是能让我们看到朴树的这个矛盾心理依然存在,甚至越演越烈。
《生如夏花》里,他似乎在追求一种“惊鸿一般短暂,像夏花一样绚烂”的生命。
《骄傲的上…校》里,他唱“人如鸿毛,命若野草,无可救药”,但同时,却坚持着自己的“卑贱又骄傲”。
《苏珊的舞鞋》里。曲调虽然欢快。但是却化用了尽人皆知的恐怖的红舞鞋童话,刻画出一个想要脱离现实世界甚至不惜一死的形象。
至于《且听风吟》,光听那个曲调就是一份挥之不去的悲伤!而《今夜的滋味》,更是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我去两千年》某一版的唱片封面上写着:不说话。只沉默。这平淡的生活。这不快乐的生活,我的9w台灯;
而《生如夏花》上写的则是:在蓝天下,献给你。我最好的年华。
朴树变化了吗?其实没有,只是到了《生如夏花》里,他是强忍着把自己的痛苦挣扎埋藏起来,把看似乐观的一面展现给大家看而已。朴树虽然唱《傻子才悲伤》,但是内心里其实自己才是那个悲伤的傻子。
很少见到一个歌手到了三十岁以后,依然过不去青春那道坎,还因为这道坎过不去,让自己那么一直在挣扎,一直在痛苦,一直在绝望。
在这方面,和朴树最像的人其实不是许…巍,而或许是窦唯。
朴树回顾自己摆脱抑郁症的时候说,大病了一场之后,他自己看得更开了,不再强求自己做出什么东西,而是尽量让自己休息,放松,每天运动,或者是躺在床上发呆,诸如此类。——他开始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以前有人批评许…巍后来的专辑不如《在别处》那么激进,但说实在的,你是想要看到一个痛苦的人做出更好的唱片,还是看到一个平和的人做出正常水准的音乐,相信正常人都宁愿看到后者。
对于朴树也是如此,人们都更愿意看到他健康、乐观起来,哪怕他再也写不出任何音乐。
如果从杜星河的角度来解读朴树,那么《平凡之路》,就是他想看到的结果了。
比起《旅途》来,《平凡之路》多了一份肯定的力量——还暂时不能用“坚定”这个词语。即使不看歌词,单独把曲子和配乐拎出来,《平凡之路》比之《旅途》,或者比之《召唤》,也要积极乐观的多,更何况还有那些歌词:
“徘徊着的,在路上的……那也曾是我的模样”——也曾是,现在不是。
“沸腾着的,不安着的,你要去哪”——依然是写年轻时候的自己,还正在年轻的人们。
“故事你真的在听吗?”——很容易让人想到《那些花儿》里的“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其实这句话可能更多是在回应《我去两千年》里的“我和我那些秘密,又能唱给谁听”。如果没人倾听,那就把它们都锁在心里吧。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这是回应《旅途》里的“我们路过高山,路过湖泊,路过一个女人温暖的眼泪,路过人们的城堡和花园”。不一样的是他曾经把这些看得很重很痛,而现在,是看轻了,看淡了。
“我曾经拥有着一切,转眼都飘散如烟”——这里的“一切”,或许是指那些美丽的逝去时光,以及曾经对未来的希望或者反抗。如今已飘散如烟,这次的“飘散”和《那些花儿》里的“他们已经随风离去散落在天涯”完全不同,后者是眼睁睁看着却抓不回来的痛苦,而前者是回首来时道路时的平静。
“我曾经毁了我的一切,只想永远的离开”——这句话涵盖的内容太多了,对朴树稍微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幸运的是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回到了我们的身边。
“我曾经问遍这个世界,从来没得到答案”——这句话怀疑是韩…寒的创作,不像朴树的告白,反而更像是旁人对朴树的总结。
“我不过像你像他,像那野草野花”——他曾经抗拒过的这个世界。如果要融入其中,成为这个世界普通的一个分子。
“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平凡在这里出现,和《我去两千年》里随处可见的“平淡”不同,这里的平凡更接近一个不带感情色彩的词汇。
很多人年轻时候像朴树一样,想要追求短暂而绚烂的生命,哪怕与这个平淡的世界撞得头破血流,而成长之后,有些人真的一直在头破血流,有些人就主动或者被动地融入了这平凡的世界。
与朴树曾经反对过的“关心粮食、关心电视、无所事事”的“冷漠”不同。这种平凡。很多时候是一种成长之后别样的精彩。
少年本该张扬,本该叛逆,而成长之后,看过这个世界在平静的水面之下涌动的热血。在虚伪的面具之后坚守的真实。在冷漠的交流之中潜伏的激情。这样的平凡,未必不能成为伟大。
而朴树的青春期实在是太长了,他竟然用了十五年的时间。才找到这个答案。不过既然找到了这个答案,就应该会坚持走下去吧,就像歌中写的:“冥冥中这是我唯一要走的路啊!”
对于这首在上个位面听过的最后一首歌,杜星河始终是抱着鼓掌的姿态的,在杜星河看来,十五年后,朴树终于找到了,曾经让他深陷绝望的那些问题的,最终答案。
而这个答案,也给了杜星河很多的开悟。
和朴树比起来,杜星河的人生更加曲折咄嗟。
就像歌曲中唱的那样,杜星河也曾经毁了他的一切,只想永远地离开,他也曾堕入无边黑暗,想挣扎却无法自拔……
现在回过头去再看过去的种种,杜星河心中已经有了一份平凡和坦然的答案。
从他和徐诺相爱就能看出来,其实他已经懂了平凡就是幸福的道理。
即使他现在是个出类拔萃与众不同的重生者,但和为他创造穿越神迹的那些超自然力量比起来,他其实什么都不是。
踏踏实实的做好一个平凡的人,默默努力,朝着自己的梦想前行,终究有一天,梦想会朝他主动走来。
睁开眼,感受着烈酒温润着喉咙,杜星河戴上了监听耳麦,朝魏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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