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自己若是多给莫远一点关怀,若是没有让那袁慕凡靠近莫远半分……袁慕凡!对了,就是此人,那武功路数如今想来倒是有那么一些眼熟呢。况且自己当年,并未去刑场监刑,所以他是否被斩杀,是否还活着,自己就不得而知了。汹涌的怒火侵袭而来;沈莫远的背叛还历历在目;骆少钦眼眸中立刻闪出一丝恨意。
忽的转身对门外的内侍道:“传孤口谕,沈莫离安素殿即刻觐见……”似乎想到了什么,骆少钦慢慢走到门边含住江公公有说了一句:“秘密传召,记住。”
秘密传沈莫离深夜觐见?门外的江公公不禁愣了片刻,但下一刻却似想到了什么。沈莫离,沈莫远,如此肖似的两个人,族长莫不是……
厌恶之情立刻袭上这个老公公的心头,但族长既然已经下旨传召,自己还能说什么呢?无奈应答应着。江公公便对一旁的小公公交代了一下,转身朝宫门走去,……
深夜被传召,骆少钦是什么意思?萧瑟陪着沈莫离跪地接下这口谕,心里却大为不悦。可看看沈莫离平静如水的眼眸,萧瑟也只得憋着一口气低头不语。
接下圣旨,沈莫离微微一笑,礼貌的对江公公说道:“有劳江公公了……”有劳?装什么呀,不过是长的像沈莫远而已。小人得志,早晚要揭破他的罪行……
如此想着,江公公却还是堆起满脸的褶子,拱手赔笑道:“沈将军,快些吧,族长不喜欢等,您是知道的。”知道,了解,这是自然的。可这老公公语带讥讽,却让沈莫离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不过片刻,他还是毫不在意的微微一笑,跟在江公公身后朝府外走去……
深夜寒风似乎更为凛冽了,但沈莫离却丝毫感受不到。掏出袖中的佛珠,青葱一般的手指在习惯性的拨弄着。沈莫离心里却有些不安起来,少钦哥哥这是要做什么?
午后的那场剪短的谈话不能解释清楚什么吗?亦或是,因为安素殿中哥哥的画像?不敢去想,却又有些苦涩混杂着甜蜜的期待,就算是被当作替身,也是一个好的开始吧?无奈的想着,沈莫离拨弄佛珠的手不禁加快了起来……
马车行进在深夜的街头,周围早已没有了灯火,有的不过是远处莺街柳巷传来的,那若隐若现的嬉笑声。的的的,马车在那嬉笑声中渐行渐远,终于在月色渐没于黑墨之时来到了皇城之外。
在江公公看似恭敬的引导下下车,沈莫离跟着他走过宫中九曲的宫道,来到安素殿。而此刻,就在沈莫离走上台阶之时,他分明看见骆少钦身着金色镶绒缎袍,颇为威严的站在高处看着自己。似乎等的已经有些不太耐烦的模样……
虽是早已做好了准备,但沈莫离还是犹豫了片刻才走到骆少钦跟前,单膝跪地道:“不知陛下深夜召见,所谓……”
“起身……”还未等沈莫离开口,骆少钦就冷冷的命令道,“随我进来。”
进去?这是安素殿呀,是骆少钦的寝宫呀?自己可以吗?还是有些犹豫,但心里的某个角落却又有些期待着什么,苦涩的深吸一口气,沈莫离还是跟着骆少钦进了安素殿……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节是在间隙后面的,下一章节开虐
☆、逼迫
安素殿其实并不大,当年骆少钦以勤俭勉励自己,所以才在选寝宫之时,选了最小的安素殿作为自己的寝宫。可看着这有别于其他宫殿大小的安素殿,沈莫离却还是觉得心痛难忍……
靠近床榻边的画架上是哥哥的肖像,面前是偌大的厅堂,厅堂中间是上好的花梨木雕花圆桌。而这一切,在当年,自己总是能毫不客气的去拨弄,而那张床榻,自己也总是可以在那上面对骆少钦和哥哥撒娇,可如今……
不敢看哥哥的画像,八年了还是不敢。可骆少钦似乎并未注意到沈莫离的异样,而是似笑非笑的转身看着他,语带失望的低吼道:“大胆沈莫离,你是否早已知道那日的刺客是谁了,为何隐瞒?”
刺客!是因为袁慕凡,少钦哥哥猜出了那人是谁,是因为哥哥吧?可他是如何猜到的呢?有些莫名的失望,却还是忍不住看着骆少钦。片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沈莫离还是挽起长袍单膝跪地,羽睫轻颤却依旧平静的回答道:“微臣不知,陛下……”
不知?难道自己猜错了?不应该呀,自己从沈莫离八岁开始便认识他,他是什么人,就算是八年未见也不见得全然不知吧。如此想着,骆少钦竟然大笑出声,可也只是一瞬,他便毫不客气的附身捏住沈莫离的下颚,语带讥讽的笑道:“他曾经教过你一月有余的武艺,他的武功路数即便陌生,但我还没有健忘到不记得自己的情敌,还有你,你别告诉我,你看不出他来。”
说着,骆少钦的手竟不自觉的加了几分力道,惹得沈莫离不禁轻轻蹙起眉来,手也不自觉的握紧起来。但此刻骆少钦早已盛怒,自是看到沈莫离的不适的。只见他冷冷一笑,一把将他甩倒在地上,转身威严的说道:“孤继承王位开始,从未得罪何人,即便是和玄雷战事不断,可我离宫他们都不曾暗杀过我,所以如今,玄雷之人又岂会知道我何时回宫,沈莫离,你说过自己是我的莫离弟弟,可你真的是吗?”
怎么不是呢?不,不是的,他贪图的其实更多吧?心中不禁一痛,沈莫离慢慢爬起身来,看着骆少钦金色的背影。嘴角不禁露出一丝苦笑,失望之情更是溢于言表。
摸了摸生疼的下颚,沈莫离半跪着慢慢靠近骆少钦身后,苦涩的笑道:“少钦哥哥,你莫要忘了,当年他与哥哥…”犹豫的看了看沈莫远的画像,沈莫离不禁闭目继续道:“我是亲眼所见,也是我亲自指证,我又岂会……”
“闭嘴!”骆少钦似乎没有料到多年后,自己还会因为这件事而感到心痛,感到屈辱,不禁怒吼了一声。而伴随着一声怒吼,骆少钦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
随手将花梨木桌上的茶壶掀翻在地,似要缓解心中的痛楚,只是这茶壶在被掀翻之时,壶中刚刚沏上的热茶也跟着喷薄了出来。滚烫的水珠顷刻间便散落在了沈莫离的颈部,可他却不敢去触碰,只因为此刻骆少钦称自己为“孤”
“孤”是骆族历代族长对自己身份的称谓,所以,此刻骆少钦不是自己的少钦哥哥,是族长,是骆族的君王。带着如此想法,沈莫离只得忍着疼痛低下头去,不想骆少钦却忽然转身一把拉起沈莫离的手腕,将他拖起,颇为愤怒的说道:“你口口声声说你是孤的弟弟,说自己不知,可孤不相信,你知道吗?孤不是没给过你解释的机会,可你到底在隐瞒什么?孤最恨的就是别人对孤的欺骗,你既然知道,就不该如此,你不明白?!”
骆少钦的这一声不明白,声音很大,门外的江公公和众人不禁愣了片刻,有几人甚至还想开口提醒骆少钦什么,却被江公公给拦了下来。只见那江公公,颇为幸灾乐祸的转头看了看虚掩着的门缝,翘起嘴角讥讽似的说道:“陛下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们提醒,安静呆着,懂吗?”
懂,当然懂。你是族长身边最大的内侍,其他人怎么会不懂。不屑的看了看一脸坏笑的江公公,那几人只得识趣的站到了一边,噤若寒蝉……
门外众人就像听不见一般,沈莫离知道那是因为谁。但此刻,他早已管不了那么多了。颈部越来越痛,手腕也被骆少钦用力的桎梏着。本能的运气,可片刻沈莫离还是无奈的垂下了因为运气而通红的手,微微皱眉,片刻才对骆少钦苦涩一笑道:“陛下,微臣确实没有隐瞒什么,微臣不知呀。”
不能说,也没有理由去圆谎。此刻,沈莫离只得任由骆少钦误解,因为在他看来误解总比知道真相要好得多,因为知道那些他和少钦哥哥就真的不可能了,自己多年良心的煎熬就没有意义了。
手腕越来越痛,沈莫离也尝试过挣脱,可他还是不敢运气,不敢贸然使用内力。因为此刻,眼前的人不只是自己的少钦哥哥,更是自己的君王,自己不可以,也做不到挣脱此人呀……
只能无力的挣扎,这一刻,沈莫离忽然觉得自己很好笑,骆少钦明明不爱自己,可自己居然无法挣脱他,就连让他的受一点伤都不忍心,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呀……
羽睫痛苦的垂下,沈莫离额头竟然沁出了冷汗。而骆少钦在看到这冷汗之后,心中不禁一颤,怒气顿时也消去了不少。慢慢恢复了以往的冷静,骆少钦握着沈莫离手腕的手也渐渐的松了许多。
只是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还是让他愣了片刻,似乎是想刻意忽略什么,骆少钦还是颇为尴尬的松开了沈莫离的手,一甩衣袖转身看向了沈莫远的画像。半晌,才用那种冰冷的语气说道:“既是如此,那我就给你一个证明的机会,你去查出刺客如今身在何处,我要你提着他的人头来见我。”
人头?别说自己杀不了袁慕凡,就是有那能力他也不能呀。欠人家的已经够多的了,还去诛杀别人,这不是真的将自己推入地狱吗?少钦哥哥,你这是在逼我为自己的错付出代价了吗?
跌坐在地上,沈莫离慢慢低下头去,嘴角不禁露出一丝不宜察觉的苦涩,这一瞬,他忽然有了一种被自己的错扼住咽喉的感觉,很难受,很难受,但越挣扎就越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
☆、密查
宴会之上,众臣无不争相表现,仿若此次族长归来便可让自己的仕途更为辉煌一般。可盘龙桌旁的一人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三年前若不是沈莫离,自己怕是早已坐在这盘龙桌前了吧。
为自己倒了一杯酒,那人却只能愤恨的看着对面的沈莫离……
手中的八角杯被握的咯咯作响,此时此刻想起当年,为了息事宁人不得已将自己心爱的萧瑟让给那沈莫离,忠义王就觉得万分的屈辱。如今,骆少钦竟然如此着急的招沈莫离入宫,莫不是因为他那张和他哥哥一般模样的狐媚脸?
如此想着,忠义王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愤恨之意,眼中也跟着露出了一丝鄙夷。起身端起手中那银质的八角杯,忠义王看似恭敬的转身对骆少钦道:“陛下,如今归来,我骆族必可再创部族辉煌,您说我说的对吗?”
再创辉煌,这是自然的。可忠义王是什么人,骆少钦也是知道的。今日在朝堂之上,他故意给自己讲述族中这八年来的大事,假意说作为皇叔要相助于自己,可这其中的司马昭之心,他就算无法全部知晓,但看母后在朝堂之上的脸色,却也能猜出几分。
故意看向另一侧的舞池,却发现沈莫离眼眸中竟似带着氤氲的雾气一般,那么的迷离,似乎根本没有在看眼前舞姬那妖娆的舞姿,更似陷入了无限的忧伤之中。
而看着沈莫离如此模样,骆少钦只觉得有股莫名的怒火侵袭而来,要你提袁慕凡的头来,就那么难吗?即便他不是那日的刺客,作为一个和王妃有染的侍卫,他也是该被诛杀的呀,再说,如今他还堂而皇之的来复仇,不是更不能饶过吗?沈莫离,你到底是为什么?
看似平静的转过头来微微一笑,骆少钦敛回心神;颇为豪爽的起身举杯,满脸歉意的对众人大声说道:“少钦任性 ,幸得诸位忠心相助骆族,今日少钦在此许诺,定为骆族辉煌竭尽全力,还望诸位可以继续相助于我。”语毕,骆少钦只是微微一笑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尽显王者的豪放与霸气。
忠义王似是没有料到骆少钦会如此回答;不禁微微一愣。片刻;只得微微一笑与众臣一同将酒饮下……
众人将杯中酒饮尽之时,骆少钦却还是忍不住看了看一旁的沈莫离,只是想不到沈莫离此刻早已看不出任何情绪,也是恭敬的拿着酒杯似乎刚刚那一瞬的呆滞从未有过一般……
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着,却放佛隔了千里之路一般。明明触手可及,却终究是千里之遥,奈何呀……
宴会第二日,骆少钦便为沈莫离编了一个离开皇城的完美理由,甚至还派出了侍卫统领微尘跟随其后。可只有沈莫离知道,微尘不过是骆少钦派来监视自己,甚至在自己不忍杀人之时,助自己一臂之力的人而已……
身旁是熟悉的风景,沈莫离却无心去欣赏。此刻,周围的白色早已不似自己喜爱的那般美丽,却有一种讽刺的意味。轻轻抚上腰间布袋中的令牌,沈莫离忽然觉得自己也许会因为这密使的身份将自己的罪孽再加深一些。
可转念一想,自己可不就是罪孽深重吗?袁慕凡,当年我利用你达到目的,却不忍心滥杀无辜。而如今,我依然不想杀你,却是因为心中有愧。
但如今杀与不杀已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了,身旁的微尘是这大内的第一高手,若是与自己单打独斗倒不算什么。可若是与自己联手,杀你袁慕凡又岂会是难事呢?如今只希望我不要找到你,你也不要再出现为好了吧?
陷入深深的思绪之中,沈莫离羽睫微微垂下,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态。清雅若荷花,妖艳如曼陀罗,这男子似乎混合了两种不同的特质在身上。如荷花一般的外貌,在加上这毫不矫揉的妖艳,确是美艳不可方物之人呀……
似乎对自己如此欣赏沈莫离的美貌感到有些震惊,微尘不禁轻咳一声,顾左右而言他起来:“沈大人,还有二十里路就到千诺了,此时天色渐晚,不如我们找一间客栈投宿吧?”客栈,是呀,这次自己和微尘是秘密来查刺客一事的,自是不能投宿在官驿的。
如此一想,沈莫离缓缓回头看向微尘,微微一笑道:“嗯,就前面吧……”说罢,便骑着马朝不远处的客栈奔去。灰色的衣袖随风飘向了身后,那衣袖上浅绿色的荷叶图似乎真的带着一丝清新一般,让微尘有那么一瞬的晃神。
但就在下一刻,微尘却似想起了什么一般,眼中不禁露出一丝凌厉之色。双脚夹住马腹,低吼一声便也跟了上去……
黄昏残阳如血一般,有一种说不出的凄美。微尘转身下马,看向前方的沈莫离。灰色的衣袂随着寒风轻轻的飞舞,竟显得他有些单薄和纤细。如此这般的玉人儿,是如何在疆场上驰骋,�